作者：石榴人形
“如果你们口中那个所谓的主能做些什么，我的爹妈又怎么会死在矿场？”少女不安分地在地上挣扎起来，同时试图用手撑起身子。
原来如此。
听了教士的发言、信众的闲言碎语，以及少女刚才那明显带着愤怒语气的话之后，博士大概明白了些许内情。
虽然这小镇是被拉特兰宗熏陶透彻的信仰温床，但女孩却因为自家的悲惨境遇而质疑这一宗教的权能和有效性，并在自暴自弃中成为了现在的这副模样，而这样的她毫无疑问是被镇里的居民们所厌弃着的。
“狗屁神祇，狗屁信仰。”
少女口中骂骂咧咧地让上半身坐了起来，唾出几口刚才摔倒时吃下的灰。
博士注意到，随着少女做出的这些行为，四周那些教众们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那是朝着愤怒和阴沉方向的变化，犹如雷鸣前的黑云。
会变成这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博士不禁在内心为这少女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这种宗教氛围浓厚的小镇里，当着信徒们的面，甚至还是当着从伊比利亚来的教士的面当众渎神，少女很显然根本没有想清楚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事。
——
感谢环节。
第72章七十一、深海往事·七 待宰羔羊
“啊，博士，请稍等一下。”
阿米娅高举右手，像是在上课时有急事要上厕所的学生一样挥了挥前臂，并拿起了另一只手上的通讯终端，向博士示意道。
终端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名字，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反正是有什么人找阿米娅有事就对了。
既然没了听众，那博士作为叙述者也只能等待着阿米娅结束她手头临时的事情再继续。
“你好你好~”
阿米娅接通了另一边的讯息，微笑溢满小脸。
凝视着这样的阿米娅，博士不禁开始思考起当初建设罗德岛的初心与目的。
这样想来，也许自己当年在伊比利亚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也构成了他理想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
五分钟后。
“嗯，嗯……对，就是这样。”阿米娅点着头，同时用将笔记本摊在大腿上，用笔写着什么，“好的我明白了，那再见。”
“呼。”
电话挂断。
阿米娅收起终端，将纸笔放回胸前的小口袋里，轻拍了拍。
“博士不好意思，采购部那边突然有事情，现在处理好了。”阿米娅微笑着说，“您可以继续讲了。”
“采购部……是可露希尔吗？她的话应该有什么事都会直接向我或者凯尔希报备吧？”博士问。
“不不不不是的。”阿米娅摆摆手，“也不能所有事情都麻烦可露希尔小姐啦，采购部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不是这样吗？”博士反倒歪着头表示奇怪，“采购部除了她和她的那些个无人机以外还有别人？”
“有的啦……”阿米娅脸上的表情略显汗颜。
“也罢，那既然你处理完了，我就接着说了。”博士清了清嗓子，灌下一口半冷的茶。
“好的博士！”
阿米娅正襟危坐，像是课堂上的三好学生。
——
神祇是虚幻的吗？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因为就算你是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小花，在了解过一些关于拉特兰、谢拉格或是乌萨斯的故事之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怀疑。
神祇存在于各个文明之中。
炎国有炎国的神，东国有东国的神，乌萨斯有乌萨斯的神，而拉特兰自然也有拉特兰的神。
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既看不到这些神的样子，也感受不到这些神的存在罢了。
但这并不能证明神不存在。
而一旦你无法证明一件事不存在，那它就是存在的。
显然，这种无赖一样的理论并不新鲜，生活在泰拉大陆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可问题是，有人能证明它存在。
或者说是——祂存在。
——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博士又回到了酒馆。
在刚才短短的半分钟内，他把自己刚才所遭遇的事情向酒保完整叙述了一遍。
“所以您的意思是，莱薇妮偷了您的包，然后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撞到了伊比利亚来的主教，最后在被指出自己的罪行之后还当着主教的面骂了一通拉特兰宗？”
酒保惊讶得连嘴都闭不紧了。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把伊比利亚境内所严格律令的禁忌都犯了一遍。
“是，宗教方面的浑水我一向不愿意掺和，所以我拿了箱子就回来了。”博士点点头，“那少女，你说叫莱薇妮是吧？居然会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抢东西，也许是个可怜人吧……但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实在是无意袒护她。”
“您是对的。”酒保为博士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面前，“莱薇妮是本地有名的孤儿，她的父母早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就死在了叙拉古某家族的矿场里，无依无靠的她就只能靠着镇上人的接济来生活，但她却不知道从何处染上了恶习，总是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甚至还会抢夺外乡来客的财物。”
“所以你是说，她并不是在一个充满恶意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博士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这很难说。”酒保摇摇头，“毕竟没有父母就代表着没有家教，镇民们能够提供给她的只有饮食和衣物，虽然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信奉拉特兰宗，所以一向善良，但也难保她不会产生叛逆情绪。”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作恶。”
博士将水杯放在桌上，表情变得稍微有些严肃起来。
“她的行为必然存在着某种目的。”博士说道，“像这样的少女……或者说是孩子，因为年龄和阅历的缘故，他们对于是非的观念并未成熟，所以做出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基于对自己内心世界的表达。”
“我在想。”博士的目光望向吧台后方的几瓶混浊酒液，“也许她父母的死对她的影响，比所有人认为的都要大，而这种影响，是那些拥有着虔诚信仰的镇民们所无法理解和消除的。”
“那个先生，我也说过。并不是原住民，所以对您说的这些……”酒保解释道。
“不需要你是。”博士摇摇头，“你只要明白我说的这句话就行了。”
“什么？”酒保满脸问号。
“对于一个信仰崩塌的人来说，以信仰为出发点的爱意反而是一种伤害和累赘。”
博士看着酒保，缓缓开口。
“以信仰为出发点的爱意……啊，欢迎光临，请问需要来点什……么……”
随着话音中语调的二连发急弯，酒保在博士眼中的表情在刚才的那两秒钟里完成了从迷茫到明亮再到迷茫的快速转变。
脚步声和门扉合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有客人来了。
在木地板上，那脚步声显得沉重异常。
博士缓缓转过头去，看见了自己在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来客。
是伊比利亚的那个教士。
“您果然在这里。”
教士带着那副虔诚的微笑，持着手中的牧杖缓缓向博士走来。那熟络的样子仿佛他们俩是上辈子的血亲兄弟一般。
“这位神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博士挪动椅子，开门见山。
“啊，是这样的。”教士微微举起牧杖，注视着博士说道，“刚才的那个亵渎神明的女孩，我准备将她带回伊比利亚，所以希望您作为受害人与见证人，也能一同前往。”
第73章七十二、深海往事·八 学龄前教育
“我们在天上的主。”
博士坐在车厢的后排座位上，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位教士手握十字架，在车的前排座位上虔诚祈祷。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被海洋性气候包裹的地方往往灰尘很少，所以即使伊比利亚教会配备的车是那种市面上所罕见的山地越野型，也不会在它的尾迹上卷起什么尘埃云。
“愿你的国降临。”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吧，那伊比利亚的教士来找博士，告诉他自己准备和几个弟兄姊妹一起，在回程的时候将莱薇妮一起带回去，接受教会的抚养、教育，以及审判。而博士作为此次事件的唯一受害人和见证人，也被要求参加此次审判的出庭。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博士虽然对这女孩的成长经历有些兴趣，也听说过伊比利亚黄金城从不让外人踏足，但考虑到明天自己在小镇里还有约，所以对于离开这件事情并不是很愿意。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毕竟他一向是遵守约定的，如果要赴约，就一定要赶在约定时间前至少一个小时到达指定地方。
就像这一次在酒馆干坐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然而当他将这些事情作为理由一一告诉面前的教士之后，教士却很大方地说，如果博士等待的人来到小镇了的话，驻扎在镇里的神职人员可以将其直接带到伊比利亚去。
这下博士便没有理由拒绝了。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不过非要说的话，比起迷雾重重的伊比利亚来说，他还是更关心这个抢劫她行李的少女究竟会有何命运。
毕竟伊比利亚在世俗的眼光中可不是什么善地。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也许这一次发生在伊比利亚境内的单纯交易行为，会演变成一次让他毕生难忘的奇诡冒险也说不定。
心中思量。博士仰望天窗，凝视苍白的太阳。
前排的教士们双手相合。
“——阿门！”
“呕。”
与他相对而坐的莱薇妮双眼眯起，对前座发出的噪音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但她的音量控制的很巧妙，分贝正好掐在了博士能听见而前排听不见的区间之内。
——没错，这就是这辆印着十字架的圣堂涂装山地越野车的内部人员情况了。
两位教士分别坐在了前方的一左一右驾驶室里，而博士则跟莱薇妮分到了一起。
驾驶座和一般车辆的划分无异，但后座的布局则有些类似于房车或者囚车，是两条相对的竖排座位，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你很讨厌拉特兰宗。”博士将声音控制在前方不容易听见的分贝，开口道。
“别随便跟我搭话。”莱薇妮扭过头去，满脸都是那种十三四岁少女的倔强劲儿。
“我想，我和你的关系并不是天然对立。”对于小孩子的应对策略，博士并非毫无办法，“是你抢走了我的行李，所以这个时候不愿意理你的应该是我才对。但我却主动找你搭了话，这就说明我原谅你了。”
“……哈？”
对于博士的发言，莱薇妮一时间有些搞不清逻辑关系，陷入了空白状态。
“就是说，你欺负了我，但我不会跟你计较，反而愿意和你交谈。”博士微笑。
但莱薇妮对博士的发言显然不是很接受。
“少来。”她瞥了博士一眼，“虚伪的外来者我见得多了，你们跟那帮念经拜神的家伙差不多，都好不到哪儿去。”
“虚伪？”博士用柔和的眼光看着莱薇妮，“如果要指控一个人的话，就必须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才行，这位小小的女士，请问您指控的依据是？”
“我……我不知道！你少来烦我。”莱薇妮看上去有些生气，“别老是说这种复杂的话，谁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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