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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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两更。
感谢环节晚上再来。
第85章八十四、深海往事·二十 未定过往
女人住在一栋破损的小教堂里。
教堂位于一处隐蔽的海岸边上，如果不深入探寻的话，无论站在大堤上的什么地方都无法看见。
“所以你就生活在这里？”
博士的目光扫过污损不堪的室内和快要被潮气腐蚀到朽烂的房屋骨架，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是的，请问您是在担心这里的安全吗？”女人笑笑。
“那肯定会担心啊，而且你的健康状况也……”博士的目光落在了女人未被衣物遮挡的半截大腿上，双眼深处只有放不下的担忧。
她的体表上正在结出细小的黑色晶状物，那毫无疑问是源石结晶。
“这是我的惩罚。”女人意识到了博士的眼神，莞尔道，“我自己的身体状态我很明白，您不需要过多担忧。”
“但我是个医生，我不能放任有病人在我的眼前忍受痛苦而不闻不问。”博士坚决地摇了摇头，并当着女人的面打开了自己的皮箱，并从中取出了一管针剂。
“您……还真是个仁慈的人。”女人的脸上掠过了一瞬间的惊讶，但又立刻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您不会明白的，坚持信仰在伊比利亚究竟有多么重要。”
“比生命还重要？”博士发出疑问，“矿石病可是会死人的，而且如果不管不顾，你只会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痛苦……是试炼的一部分，也是证明信仰的的途径。”女人摇摇头，“身为神的儿女，我们都应该怀抱善良和美好，同自己的兄弟姊妹们相互扶持着活下去。”
“但只有善良是不够的，是不够的。”
她透过朽烂的天花板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口中喃喃。
“我们可以对家人善良，可以对朋友善良，但不能对敌人和异己善良。”她保持着微笑，“如果将害群之马保留在纯洁的荫庇之下，终究只会让所有的纯洁都被污染，所有的善良都被扭曲。”
老实说博士完全无法理解她话语中到底有着什么隐含意义。
或者说这些话语背后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藏含义，只是单纯的叙述。
“我的身上被打下了印记。”她俯下身，轻轻抚摸腿上生长的细小结晶，“这印记是罪恶的证明，是异端的显现，所以我必须用自己信仰的纯洁来证明自己的忠贞。”
“而如果好心的您此时插手了我的证明过程的话，那我便再也无法证明自己了。”她笑着摇摇头，“所以还请您收起您那可贵的仁慈吧。”
说到这里，博士也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所以他开口问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帮你治了病，你反而会死，对吗？”
博士理解这些信徒对信仰的执着。
“您说的对。”女人点点头，“所以请不要再试图去影响我了，就让我独自待在这里吧。”
“那好，尽管这和我的行医理念相悖……”
博士叹了口气，将针管和药剂收入箱中，并上好锁扣。“……但我除了尊重你的选择以外，也别无他法了。”
“感谢您对我施以援手的仁慈，也感谢您尊重我选择的这份仁慈。”女人对着博士鞠了一躬。
“那么，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博士想了想，决定回到正题上。
“只要我能答的上来。”女人回答。
“那好。”博士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第一个问题，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问题换来的是沉默。
女人收敛了笑容，原本就毫无生气的眼睛此刻更是光芒黯淡。
“一场疯狂的灾难。”
但她回答了。
“灾难因疯狂而始，由疯狂而止。”女人缓缓说道，“居于海中的伪神以潮汐为口，朝着岸上的一切生物轻声低语，于是万物都被眷染上了混沌的色彩。”
“多口利牙的恶兽从深海中浮上、醒来，踏着粘稠的步伐登上浅滩，并将一切的生灵都化作了狂宴的一部分，吞食啃噬，永无止尽。”
“貌如人形的怪异蹒跚学步，它们无欲无求，只知破坏杀戮，撕扯割裂，不死不灭。”
“然而事实上，这些都不存在。”
女人的微笑突然又浮现在了脸上。
那苍白的笑容看的博士有些发毛。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恶兽和怪异。”她抬起头，右手随着声调的提高而扬起，仿佛一位舞台上的歌剧女将，“诚然，杀戮和吞噬是存在的，但那些都不是来自于什么恶兽。”
“看着这海岸边的一切，这空洞无人的静谧场景，您认为当时发生了什么？”
女人将问题反抛给了博士。
“我一开始的猜测是，这里的人是因为天灾一类的事故而逃亡出去的。”博士说，“但通过你刚才的形容来看，这里的人恐怕不是因为逃亡而消失，而是压根就没逃出去……对吧？”
“您是个善良而仁慈的人，而拥有这两种美德的人也必然相当睿智。”女人点着头说道，“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那个潮起潮落的夜晚。”
“根本没有什么恶兽和怪异，他们……是自相残杀的。”女人发出了一阵叹息，“蔓延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混沌彻底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将彼此视作了必须杀之而后快的怪物。”
“至亲相残，骨肉相残，手足相残，伊比利亚人的鲜血溢满了房屋而涌向街道，接着又从街道涌向大海。”
“他们甚至将自己体内的骨头拆解抽出，用作武器互相敲击劈砍，直到视野内再无任何存活的生物为止。”
“最后，在一切结束之后，那些浑身浴血的人们便都投向了大海，成为了这片静谧水体的饵食。”
女人讲完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能够让人沉溺进去的魔力，以至于博士的精神在她叙述的过程中几乎是完全迷离的，直到她的话音结束大约三四秒钟之后，博士方才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然而即便是精神清醒过来了，他对于这些话语的理解也依旧停留在难以置信的迷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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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环节。
感谢 麻美学姐 的刀片，谢谢。
第86章八十五、深海往事·二十一 言语的罪恶
正午十二点二十五分。
审判庭前聚满了人。
少女的双手和双脚被困锁着，系上了银色的金属缎带，叮当作响。
神圣的乐章从音箱中传出，循环不断。
人群鼓动着，兴奋着，蠕动着。
审判庭的每一次开庭，对于看客们来说都是一次节日的狂欢。
这意味着他们能够从罪人的身上吸食绝望，吸食哀恸，并以此而转化为他们自身的食粮。
圣书只约束了他们对善恶的分辨，只教导了他们该如何行善惩恶，却没有限制他们对内心感情的放纵。
所以他们可以带着微笑甚至是狂笑去观看那些罪人们的处刑现场，并在看完之后继续恪守着自身的美德与良善。
啊，也难怪，毕竟他们认为罪人的处刑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所以，这无比现实的处刑表演既成为了他们的娱乐项目，也成为了他们的教育项目。
而今日，他们期待已久的节目又要上演。
主演者是一位面色阴沉的少女，而罪名……则是渎神。
“是女巫吧。”
“听说是从偏远的边境小镇被抓过来的，不禁对神没有丝毫敬意，同时生活也劣迹斑斑……真是罪有应得。”
“那这孩子果然是个女巫……真该烧了她。”
“可惜大静谧之后火刑就被废除了，不然的话……”
围聚在审判庭外的民众们窃窃私语，汇集的负面情绪交织成网笼，将方圆百米内的土地罩入一片浓雾之中。
而这些，这些所有，都在少女的耳中和少女的眼中。
她能看见，她能听见，她能感受。
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一路成长过来的。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神。
不是因为这发源自拉特兰的宗教让她感到不适或是其他什么的，而是因为那些自己身边相信着神的人所带给她的印象就只能是这样。
信徒们只会将信徒视作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而她显然不在这一范畴之中。
“距离审判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教士说道。
他的手中紧握着和其他教士不同的权杖，看上去像是个拥有命令能力的存在。
“那位原告的客人呢？”他低下头，对着另一位身材稍矮的教士问道，“安排的住所是在余晖大教堂吧？”
“索布里诺弟兄还没有到。”稍矮的教士回答，“但他昨天说他会将客人提前十分钟带到。”
“也就是十二点半吧……好。”黑袍的教士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等待吧，另外让门外的信徒们安静一些，这里是审判庭不是戏院，虽然审判还没开始，但应有的礼节我不希望他们轻易失去。”
“明白，我出去处理。”稍矮的教士走出了审判庭的大门。
两秒钟后，此起彼伏的声浪便消失了，只剩下如潮汐般的窃窃私语声。
“希望你不要太过紧张。”
黑袍教士将目光放在了莱薇妮的身上，“只要你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也愿意接受悔改的惩罚的话，一切就都会回归平安喜乐。”
而莱薇妮只是沉默着，并不说话。
她还能说什么呢？
此时此刻的她，在经历了做完那孤独和冰冷的煎熬之后，此刻只想再见到自己在伊比利亚唯一熟识，唯一能够亲近的人。
虽然讽刺的是自己当初正是因为伤害了他才会被带到这里来的。
但那也是因为生于矛盾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才会导致如此的结果罢。
“清楚受审的时间吗？”黑袍教士没有追究莱薇妮刚才的不做声响，只是继续着他口中应尽的话题，如同流程一般。
大概每一次的审判之前，他都会这样对罪人说出这些话。
“十二点四十。”
不过这一次莱薇妮回答了。
“嗯。”
黑袍教士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缓缓颔首，作为听见了的反馈。
也许是为了给这突然平和下来的气氛增添一些波澜，一位穿着青色祭披的教士突然从审判庭的后方迈着宽大的步子迅然走出，并靠近黑袍教士的侧方耳语了两句。
这耳语的效果是斐然的。
被控制住的平静气氛在此刻又重归到了原本的混沌状态。
因为那不苟言笑的黑袍教士笑了。
而这样的人笑起来总是不会有好事发生。
“好，我明白了。”他对着传话的教士点点头，“既然索布里诺弟兄都联系不上他的话，那就只能让神来主导这一场审判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尤为灿烂。
莱薇妮是见过这种灿烂的。
在她的亲生父母因为矿场事故而死的讯息传回阿斯图里亚斯的时候，曾主动收留过她的一位表叔就在她的面前露出过这种笑容。
“难以掩饰的笑。”
她为这种笑法起了个名字。
而现在她又亲眼见到了一次那灿烂笑容的同类。
“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一分，还有九分钟就要开审了。”黑袍教士仰望着黄玉色的天花板，面色熠然，“但原定将要出席此次审判的原告却失踪了。”
“什么——？！”
莱薇妮几乎失声。
她没能控制住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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