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已经基本上接近真相了。”斯卡蒂颔首,“现在你尚未推测出的,就只有凶手是谁了。”
“拼凑吧。”斯卡蒂开口,“虽然此时此刻的你缺少很多必要的证据和线索,但你不妨在我告诉你答案之前先自己思考一下,毕竟你看上去也是一个用脑子来处理大多数事情的人。”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只能暂且接受你这强人所难的要求了。”博士苦笑着开始了推理。
“首先可以认为在枢机来到审判庭外部广场上的时候,四周是没有人见证他的存在的。”博士提出了他的第一个假设观点。
“为何会这么认为?”斯卡蒂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引导而非询问。
“因为在我赶到自杀现场的时候四周空无一人,然而当我被那些随后赶来的人们包围的时候,我却看见了一些穿着和惩戒军不同的普通守卫,而且……”
博士思绪沉静下来,道出了另一个论据。
“枢机自杀的那段时间里,审判庭内部的虐杀也是正在同步进行着的,且审判大厅的门从内向外反锁着,说明当时的审判庭正处于主动性的封锁状态——是他们自愿留在大厅里,而非有人强迫把他们关进去的。”
“也就是说?”斯卡蒂问。
“枢机在出门之前让所有人都留在审判庭内不要走动,而在伊比利亚这样一个宗教至上的环境中,肯定也不会有人忤逆他的命令,直到死前都乖乖留在庭内。此外关于刚才那个广场上没有人的论证,我还能找到一个论据。”
“说。”
“你之前在说吹泡泡这个刑罚的时候,提过一句话吧,你说【许多观众都非常喜欢上下颚接合时的那一声脆响,称其为来自天堂的乐器,所以往往教会要审判那些以恶言恶语来犯罪的渎神者的时候,审判庭都会被围的水泄不通】。”博士看着斯卡蒂的背影开口。
“嗯,我的确这么说过。”斯卡蒂点头。
“莱薇妮所犯下的罪行,是渎神,是用语言完成的渎神。”博士说道,“所以上午审判庭的状态必然是人满为患,以至于广场附近的居民全都去充当了看客——毕竟,当一个免费观看的剧院里正在上映所有人都爱看的一幕舞台剧的时候,又有谁还会留在剧院外没事闲晃呢?”
“不错。”斯卡蒂认可了博士的这番论证,“既然你推出了这个结论,那你又是否能得出凶手是谁呢?”
“……”面对着斯卡蒂的问题,博士再度沉默了。
因为他对凶手没有丝毫认知。
在整个事件里出过场的人物里,他仅仅只认识一个余晖大教堂的主教,而且他不仅有不在场证明,行为还是受了枢机驱使的。
不不不,问题不出在不在场证明上。
那出在哪里?
稍等。
刚才斯卡蒂提到阿戈尔,案件里也出现过阿戈尔,但阿戈尔实际上并未出现过。
主教的种族是什么?
博士突然回忆了起来。
他昨天跟在主教背后的时候,曾从他的身上落下过一片羽毛。
这意味着他的种族并非阿戈尔,而是黎博利。
“宗教动荡——听说过这个名词吗?”见博士思绪如麻,面色苦痛,斯卡蒂便开口提了一句。
“不,未曾听过,毕竟当地居民都不和我交流。”博士摇头。
“那我现在告诉你。”斯卡蒂说道,“阿戈尔人被伊比利亚所排挤驱逐的理由之一,便是这所谓的宗教动荡。”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吧?”博士问
“没错。得益于伊比利亚和拉特兰的快速反应,宗教动荡才只是动荡,并没有成为战争。而得益于他们之后的大范围驱逐和种族屠杀,才让被压制下来的宗教动荡变成了现在的平和安稳。”
“所以可以说现在的伊比利亚,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黎博利人。”斯卡蒂摇摇头,“其余的则是一些外来的种族和极少数的阿戈尔。”
“而这些阿戈尔里自然也包括枢机,对吧?”博士说。
“确实。”斯卡蒂点头,“倒不如说枢机之所以能够以阿戈尔的身份成为枢机,也有着其中的必然的深意。”
“因为在围剿阿戈尔人的这件事情上,许多贡献是只有阿戈尔人自己才能做到的。”
第102章一百零一、深海往事·三十七 沉淀之处
咸腥的海风拂来。
博士再一次回到了这个他上午曾经误入的地方。
大海依然平静。
碎玉拍岸,青浪渐死。
“我听说这里发生过一个名叫大静谧的事件。”博士站在海堤的边缘,凝望着深邃的蓝,“那究竟发生在多久以前?”
“你所听说的大静谧,是一件怎样的事?”斯卡蒂没有回答,只是以问题来应对问题。
“我……不知道。”博士摇摇头,“因为我所听来的实际上有两个版本,而我并不知道哪一种版本是对的。”
“讲讲。”斯卡蒂取下背后的大剑,随意地插在一旁的沙地里,然后伸了个懒腰。
“第一种,是有许多恶兽和怪异从海中浮现,然后杀死了这里的所有人。”
“第二种,则是他们陷入疯狂,将彼此视作至恶的怪物,然后自相残杀了。”
虽然他从灰发女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是第二种,但已经被那女人否定的第一种也被他用作了可能性的一环,将之叙述给了斯卡蒂。
“那你觉得哪一种是真的?”斯卡蒂看着他。
“我不知道。”博士咬着嘴唇,“最近这段时间我所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多,以至于我快要分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那就别去在意真假,只去相信你所相信的。”斯卡蒂走到博士面前,红色的眼瞳中闪着妖异的光,“你相信哪一种?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非要说的话……我愿意相信第二种。”
博士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定下了心神,做出了选择。
“啊,是吗。”感受着博士的语气,斯卡蒂微微颔首,“看来你也不是很外乡人嘛。”
“其实这两种故事都是存在的。”
她将目光抽离博士的脸庞,转身面向大海。
“只不过第一种故事存在于教会的讲述中,而第二种故事……恐怕只有身心都已经归属于深海的阿戈尔人才能讲出来吧。”斯卡蒂说道。
“那你呢?你相信哪一种?”博士问。
“两种我都相信。”斯卡蒂回答,“而且我还相信这两种故事并不是故事的全貌,而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这……”
“好了,别在堤岸上站着了,你不是想知道今天这些事情的真相都是什么吗?那就走吧,到小教堂去,我们慢慢说。”
口中一边说着,斯卡蒂抽出了沙土中的大剑,走下了堤岸的阶梯。
而博士则抱着怀中还未醒来的莱薇妮,不疾不徐地紧跟其后。
——
腐朽的味道沉淀着。
博士再一次回到了这间破损的小教堂里。
只不过与上午不同的是,那灰发的女人已然不在其中了。
“在找那个女人吗?”
斯卡蒂将之前刚背回背上的大剑重新取下,靠在墙角,然后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博士问。
“她回去了。”斯卡蒂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微微朝着门外的大海移去一瞬,然后又放回室内。
“回去了?回去的意思是指……”博士大概猜到了。
“回归大海。”斯卡蒂说,“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任务也已完成,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她就回去了。”
“就像那些被切除了脑叶白质的感染者们一样?”博士想起了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终归还是有些差别的。”斯卡蒂摇摇头,“不过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呢?”博士主动地注视起斯卡蒂的那双红眼,“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主动救我出来,还说要告诉我关于今天事情的真相?”
“问题很多,不过很合理。”
斯卡蒂并未对博士的过多问题感到厌烦,只是略微颔首表示理解。
“但再多的问题也需要按照顺序回答,先说说你最想知道什么吧。”斯卡蒂抬眼看了看博士,说道。
“那就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博士问,“就因为我们在圣徒之门偶遇了一次?还是说就连那一次偶遇都是本就规划好的必然?”
“偶遇确实是偶遇,而我决定帮你也是因为这次偶遇。”斯卡蒂点头,“但必然的事件也同样存在。”
“什么?”
“你和莱薇妮会被关押起来候审这件事,是早已安排好的必然。”斯卡蒂说,“或者说莱薇妮会被关押起来是迟早的必然,而你只不过是被选中的一位……随机的倒霉蛋而已。”
“这算什么事?倒霉蛋?”博士愣住了。
对于这件事情的起因他曾设想过很多场景,但从没有任何一种能跟现在他面前的斯卡蒂的这句“倒霉蛋”对上。
“莱薇妮现在的遭遇……并不是一个偶然发生的事件。”斯卡蒂望向了门外的大海,“这是一个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谁的阴谋?”博士问。
“阿戈尔的阴谋。”斯卡蒂回答。
“阿戈尔?”博士皱眉,“为什么是阿戈尔?在这一事件中阿戈尔甚至根本没有现过身吧?”
“当然现过。”斯卡蒂摇摇头,“那位死在你面前的枢机主教,难道不就是阿戈尔?”
“可他已经死了。”博士反驳道,“你难道想说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全部都是他的阴谋?但为什么?”
“不,我从未那样说过。”斯卡蒂再次摇头,“但谁说动手的人就一定要是凶手?之前论证他自杀死因的时候,你难道还没理解这一点?”
“……也对。”博士叹了口气。
“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在围剿阿戈尔人的这件事情上,许多贡献是只有阿戈尔人自己才能做到的。”斯卡蒂缓缓道出一句。
“你还说过得益于拉特兰和伊比利亚的驱逐和种族屠杀,宗教动荡才变成了现在的平和安稳。”
“嗯。”斯卡蒂点头。
“所以也就是说……所有针对阿戈尔的围剿和屠杀行为,都是枢机指使的,而也正是因为他这些事情的功劳,才让他当上了枢机?”
博士缓缓说出了一句若是在城内被人听见了会被审判庭抓走的话。
——
感谢环节。
感谢的刀片和辣条,谢谢。
第103章一百零二、深海往事·三十八 腐朽的同胞
倘若一位阿戈尔靠着出卖自己的同胞的生命和灵魂成功上位,坐上了伊比利亚教区枢机的位置,那在他余后生涯的夜晚中,恐怕将不存一丁点的安宁。
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于心有愧,而是真切的梦魇入体。
“这就是现任枢机……或者说前任枢机的上位史。”斯卡蒂叹了口气,“在大静谧发生之后,为了遏制住因大静谧而出现的宗教动荡,他将全城百分之五十的阿戈尔驱逐出了伊比利亚,百分之四十的阿戈尔进行拘捕,并全部押到了伊比利亚北部的近郊区实行了集体处刑。”
“而处刑地的墙壁因为吸收了太多阿戈尔死者的血肉,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的混沌之物,不论怎么清洗都无法将之彻底净涤,因此这面墙壁后来又被称为血肉之墙,一面铭刻了阿戈尔人苦难的丰碑。”斯卡蒂语气平淡地讲述着。
“但你听上去似乎不怎么悲伤,或者说好像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变化,是因为习惯了吗?”博士有些好奇。
“不,是因为我是负责杀掉这群阿戈尔的。”斯卡蒂说。
“杀……掉?”博士一时间有些惊讶,“我本以为他们是你的同胞。”
“只有正常的阿戈尔人才是我的同胞。”斯卡蒂摇头,“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把你继续扔回监狱去,等待他们把你处刑?”
“这跟阿戈尔有什么关系……不不不,等等,你的意思是?”博士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刚才他和斯卡蒂的话语中所提及过的所有一切,都在此时此刻的他脑内串联成形。
“啊,没错。”斯卡蒂将目光移向博士,“本质上来说,这是一场阿戈尔人针对枢机的复仇剧,而莱薇妮则是他们早就物色好的替罪羊。”
“那我呢?”博士问。
“你,算是让她成为替罪羊的必要条件吧。”斯卡蒂说,“毕竟想让她犯罪,首先得有一个受害者才行,不是吗?”
“可,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要发生,为什么不在发生之前就阻止它?”博士问出了一个相当失礼的问题。
“为什么?因为潜藏的凶手必须要事情发生之后才会暴露。”斯卡蒂耸耸肩,“而在那之前,我最多也就只能混在审判日当天的人群里观察一切。”
“所以,意思是审判大厅里的混乱发生的时候,你在场?”博士问。
“不,审判大厅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斯卡蒂摇头。“我最多也就仅仅只持续到审判正式开庭为止,在那之后我便混在卫兵的队伍里去找惩戒军了。”
“那么,你观察到凶手了吗?”博士又问。
“虽然很难确定,但无数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所以再不可能也只能是他。”斯卡蒂叹息道,“你觉得是谁?”
“你想说,余晖大教堂的主教?”博士先是猜测,后是疑惑,“可他是黎博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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