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早……”
幻觉愈发强烈起来。
或者那不是幻觉,而是梦境。
“在……您……”
不行了。
博士闭上了双眼。
——
“博士!博士!今天我很早就起床了!”
过去某时的罗德岛,一个清亮如雪的早晨。
阿米娅的声音大到连医疗部都能听见,而这也说明了她究竟有多么兴奋。
“早啊,阿米娅。”博士靠在椅背上啜饮着咖啡,并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朝着阿米娅轻挥了挥,“昨晚睡得还好吗?”
“好着呢!”阿米娅关上博士办公室的房门,迈着轻盈的小步子啪嗒啪嗒地走到博士桌前,并熟练地搬过来了一张椅子坐下,“所以我今天才能起的这么早嘛。”
“是吗。”博士笑了笑,“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过于期待今天早上而睡不着觉。”
“不会的啦,我入睡的速度很快的!”阿米娅的语气就像是想要证明自己一样,“起床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赖床的!”
“那还真是了不起。”博士将咖啡放在桌上,然后探出身去摸了摸阿米娅的头。
老实说,因为耳朵毛茸茸的,所以夹在两只耳朵中间的手其实感触十分良好。
“那么,该遵守约定了吧,博士?”阿米娅的眼神中流露出期待和不安。
“嗯,我当然会遵守约定。”博士点点头,将自己的右手从阿米娅的两只兔耳中间抽离,并坐回了自己刚才的姿势,“那我现在就开始讲了?”
“等一下!”
刚才还催促着的阿米娅,此刻却突然伸出了手,示意博士道。
“怎么了?”博士问。
“在这之前,您得先告诉我一件事。”阿米娅的表情认真。
“事情发生的时候,到底是多少年前了?”
——
情人节快乐。
第108章一百零七、深海往事·四十一 观沧海
王国终会毁灭,文明终会消亡。
然而生命本身却还会不断延伸下去,建立新的王国与文明。
毕竟大地赋予了生命成长的权利,自然也就拥有了夺去它们的权利。
但赋予生命权利的不仅仅只有大地。
还有大地之外,比大地更深邃,比大地更广阔的海洋。
“在伊比利亚和阿戈尔之外,许多人从未见过海,甚至不知晓海究竟是什么。”
傍晚七点,斯卡蒂迎着夕阳的微光,在一片海面反射的连绵中对博士说道。
“见多识广如你,想必该明白这是为何。”
“嗯。”博士点头。
莱薇妮坐在旁边的沙滩上,用陌生的眼神注视着两人。
地平线逐渐镀上一层黑暗。
“人们生活在由社会所构建的信息网络之中。”博士开口,“从花边新闻到时事杂志再到学校里的集体式教育……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因为负责传播新闻的人只会将适合传播的新闻传播出来。”
“就像身在维多利亚上学的小孩不会接受到诸如类似卡兹戴尔正以捕猎路过的拉特兰商人为乐这样的消息一样。”博士说,“因为这种消息既不会带来任何正面效益,也不会使低龄的儿童们获取任何知识,它最多只会出现在一些狭窄逼仄的讨论版里。”
“而大海也是这样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入了余晖之中,“生活在海滨之外的人没有见过海,理解了大海内在的人不会传播海,所以这样的信息自然也就不会扩散出去,就算被外乡人听见,也只会作为一种餐桌上的怪谈用于聊资。”
“那你呢?”斯卡蒂问,“你见过海吗?”
“不,我未曾见过。”博士摇头,“但我今晚就能见到了,不是吗?”
“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莱薇妮迷惑不解,“我们面前不就是大海吗?我也经常听以前镇子的人讲过海的事情呀。”
“莱薇妮。”博士看着她,“你并不是伊比利亚的本地人吧?”
“我当然是。”莱薇妮带着疑惑发问,“我的出生地就在阿斯图里亚斯,而且……”
“但你的父母不是。”博士摇摇头,“否则你不可能是个菲林。”
“这……确实。”莱薇妮愣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的父母好像是从维多利亚来的,哦……好像阿斯图里亚斯那个地方有好多家都是从维多利亚来的。”
比如那个酒保。
博士在心里想到。
“所以你会觉得大海平淡无奇,你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如此。”博士对她说道,“但没关系,这样就好。”
“嗯……?”莱薇妮显然没懂博士在表达些什么。
“你是纯净的。”斯卡蒂转过身摸了摸莱薇妮的头,“他在夸你。”
“哼。”莱薇妮一边享受着斯卡蒂那略显粗糙的手掌,一边别过头去撅起小嘴,“你们肯定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是啊,不过听不懂才好。”博士笑了笑,“一会儿我会和斯卡蒂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就安静地待在那所小教堂里吧,记得把门锁上。”
“要留我一个人吗?”莱薇妮的语气略有些慌张,“虽然以前在自己家的时候倒是没事,但这里好安静,搞得我有点……”
“不需要害怕。”博士摇头,“你只需要待在教堂里,并且记住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就行了。”
“这样听上去反而会容易害怕啊,就像是医者先生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莱薇妮看博士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起来。
“的确。”博士点头,“但如果你跟着我们的话,只会更加危险。”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莱薇妮问,“我好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在解决完这个问题之后就回来。”博士看着她说道,“毕竟,在这个问题解决完之前,我们恐怕谁都别想出城。”
“教宗骑士和惩戒军可是会像狗一样紧咬在你们后面的。”斯卡蒂淡淡地说道。
“对哦……毕竟我们现在还是逃狱的状态。”莱薇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准备去干什么?干翻他们所有人?”
“那说实话还是做不到……不,如果是斯卡蒂的话估计还真能——”
“别对我产生奇怪的期待。”斯卡蒂盯了博士一眼,“也别觉得那些教宗骑士背上的六管转轮连射铳是什么好看的艺术品,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那东西发射起来的样子的——尤其是当那东西的目标是你的时候。”
“意思是你还真被转轮铳打过?”博士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开始的那句话只不过是说说罢了,没想到还钓出了真家伙。
“不,怎么会?”斯卡蒂摇摇头,“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对人用的,是几百上千年前的那群老拉特兰们用来捕猎巨兽时候用的武器。”
“打个比方就是,一般人也不会用破城矛来对着人发射吧?会上泰拉军事法庭的。”她又补了一句。
“泰拉哪儿来的军事法庭……”博士吐槽,“况且破城矛普遍来说都是对人用的吧。”
“而且……你不会真的打算拿破城矛那种东西跟转轮铳相比吧?”博士看了一眼斯卡蒂,“破城矛放在那东西面前就跟绣花针差不多。”
“是吗?反正我没被破城矛打中过,我也不知道。”斯卡蒂耸耸肩,“要是真有人被破城矛打中过,那死状应该不会太完整。”
“的确。”博士点点头。
“我以前去圣骏堡的时候看到过有感染者直接被破城矛射死在冻原上。”
“因高效冲击而开裂成数瓣的尸体就那样光明正大地烂在冰冷的太阳下,逐渐被乌萨斯的冰雪覆盖,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
“不论在泰拉的何处,感染者问题都是这么严峻啊。”斯卡蒂摇摇头,道出一声轻叹。
“毕竟矿石病就是这样的东西。”博士看着海面说道。
“只有当自己成为了感染者的时候,才能真正理解感染者的痛苦。”
——
感谢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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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一百零八、深海往事·四十二 她的过去
矿石病是一种矛盾的东西。
在游历过泰拉的无数都市和城邦,并见识过他们对待感染者的方式之后,有时候博士总会萌生出一种类似【泰拉人真的毫无同情心吗】这样的疑惑。
毕竟许多国家对感染者的压迫手段总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连旁观者看了也会于心不忍。
但实际上对于这种事,往往反而需要一些逆向的思考。
之所以旁观者会于心不忍,恰恰是因为他们只是旁观者。
倘若将那些旁观者设身处地置于充满了感染者的环境之中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设想一下吧。
假如你的邻居是一位感染者的话,那么你即使是早上和他意外相撞,裸露的肌肤碰到他皮肤上的源石结晶,那都会有罹患矿石病的风险。
如果你们共用村子里的同一口水井的话,那自然也会有被他感染的风险。
更不用说在他的日常生活里和他拥有更多接触的同事和朋友了。
毕竟矿石病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东西,而是一种治愈率基本为零的绝症。只要患上了就会死。
所以当许多人看到那些流着污血的感染者被压迫欺凌的时候,他们会内心愤慨,并感叹命运的不公。但如果那些感染者来到了他们身边,他们却又表现出一种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就像是那个段子说的一样——
如果我有一千万,我会捐出去;如果我有一百万,我也会捐出去;但如果我有辆车,我不会捐。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有辆车。
——
八点整。
当夕阳的最后一束光芒消失在地平线的远端的时候,博士和斯卡蒂离开了海滨区。
海浪和海风混杂在一起,低声呜咽着,仿佛在为他们两人送行。
“其实我有个疑问。”博士走在路上,对斯卡蒂说。
“什么?”斯卡蒂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漆黑的道路。
“为何大海边反而是安全的?”博士问道,“既然主教的打算是通过建立如同曾经大静谧那样的仪式来铺垫献祭的准备的话,那么身为阿戈尔古老温床的大海难道不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吗?”
“并不是这样的。”斯卡蒂摇头,“大静谧消散之后,海滨区就彻底化作了无人之地,同时被严密地封锁了起来——虽然即便不封锁也肯定不会有人来。”
“而假如近海的这一大片区域都无人居住的话,那深海中的古老之物们也就自然无机可乘,只能被迫进入休眠状态,并在休眠之中通过血脉的牵引来不断地呼唤那些身为他们眷族的阿戈尔们。”斯卡蒂说道。
“所以才必须驱逐或者是扑杀那些陷入疯狂之中的阿戈尔。”博士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
“正是如此。”斯卡蒂点了点头,“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阿戈尔是他们唯一的纽带,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将自己的疯狂呢喃传播给其他人的媒介。”
“但在事发的时候,伊比利亚境内除了枢机以为爱已经几乎没有什么阿戈尔了,也就是说……实际上这一次审判庭血案的发生,是因为枢机?”博士讶异道。
“嗯。”斯卡蒂说,“主教利用了枢机的血脉,使海洋的疯狂呢喃彻底腐化了他,从而以这位强大神职人员为基础,将低语扩散到了整个审判庭的范围之中。”
“换句话说,主教杀死了枢机,而枢机杀死了审判庭的所有人。”
“仅仅只是一句低语就足以让他们自相残杀了?”博士露出极为讶异的表情。
事实上,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只有一日左右,所以想要全盘接受阿戈尔地区的知识还有些困难。
“你可能小看了深海。”斯卡蒂摇摇头,“要知道,所有的阿戈尔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这低语所萦绕,并将用尽一生的时间去抵抗这份诱惑。”
“哪怕离开伊比利亚?”
“哪怕离开伊比利亚。”斯卡蒂正色道,“毕竟伊比利亚只是一个地区,而阿戈尔则是一个概念。”
“所有的阿戈尔人穷尽一生都在试图逃离来自深海家园的呼唤,但从未有人能够做到,包括我也一样。”
“但你看上去很正常。”博士看着斯卡蒂。
“因为我是负责斩杀那些不正常的阿戈尔的,这份工作使我必须习惯于忍受低语和疯狂。”斯卡蒂的语气冷淡,“副作用便是我几乎失去了表达感情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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