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道路两端的黑暗不断延伸着，四周弥漫着浓稠的雾。
如果事件无法得到解决的话，那么那些熟睡在夜中的伊比利亚子民们，想必便只能迎来永眠了吧。
“从我们踏出海滨区开始，那主教想必就已经知道了。”斯卡蒂说。
两人并排走在街角的暗处，朝着余晖大教堂的方向轻声潜行。
“因为血脉相连的原因吗？”博士问。
“嗯。”斯卡蒂点头，“之前身在海滨区中，血脉的气息和深海的馨香混在一起，所以对于同族来说基本无法分辨出来，但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海滨区，所以想必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应该相当明显。”
“就像夜空中的月亮那样？”博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被乌云扮演的白月。
“不，就像北极星那样吧。”斯卡蒂摇了摇头，“大海本身才是那轮月亮……如果是醒来的大海的话，那可能就是午夜中的太阳了。”
“午夜中的太阳，那所有的星星不就都看不见了？”博士想了想。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最好都别看到那一天。”斯卡蒂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等，假如你刚才说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很明显的话，那他的存在对你来说不也是如此吗？”博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嗯。”斯卡蒂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现在也在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前进。”
“沙沙……”
在两人交谈之际，一阵轻幽的脚步声渐渐传入二人耳中。
“叮，叮。”
是提着摇铃的教士。
他们负责在伊比利亚的夜晚巡视的守夜人。
虽然之前说过伊比利亚民风淳朴，但守夜人并不是为了监管偷盗之事才存在的，而是为了让那铃声为寂静的深夜带去安稳而存在的。
毕竟不听铃声就睡不着的人也不在少数，对于他们而言，这想必也是一种asmr吧。
“是余晖大教堂的衣服。”
斯卡蒂的眼睛似乎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甚至于当博士还只能听见声音而看不见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分辨清楚那两位守夜人身上衣物的纹路和样式了。
“要怎么做？”博士问。
“跟上去，他们的目的地和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斯卡蒂声音低沉，“守夜人每隔一小时会回到余晖大教堂换一次班，现在的他们正好是在返程途中。”
“但你不是知道主教的位置吗？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博士问。
“别忘了我们的位置也是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的。”斯卡蒂说，“这种时候隐藏自己的身形反而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跟在守夜人的身后。这样如果发生什么，他们反而能够为我们提供警报。”
“那如果真的到了余晖大教堂，你又打算怎么做？”博士问。
“我自有方法。”
斯卡蒂紧了紧身后大剑上的绑带。
——
“叮，叮。”
摇铃声未曾断绝。
两位守夜人一位负责提灯一位负责摇铃，并总是在恰到好处的节奏点上摇响铃铛，让适当的声音传播出去。
而博士和斯卡蒂则潜藏在他们身后的阴影中，沿着墙壁和小巷行走。
“对了，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博士突然出声。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惹来了斯卡蒂的警觉眼神。
“……问吧。”
她看上去似乎是对博士的这一行为有些意见，但最终还是没表达出来。
“你不会被疯狂的低语所影响这件事我是明白了，那为什么我也没有被影响？”博士看着她问道，“莱薇妮似乎也是这样。”
“不，莱薇妮被影响了。”斯卡蒂摇摇头，“只不过因为她还有祭品的职能在，所以掌控疯狂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她加入那场自相残杀的狂宴中去，只能让她在一旁观看另外一种场景的演绎。”
“因为根据陷入疯狂程度的不同，人们所看见的事物也就不一样。”斯卡蒂平静地说道，“我们一般管这种现象叫做认知滤网，在滤网的影响下，我们所见的事物被依照疯狂等级来划分了层次，等级越高，层次越深。”
“换言之就是，在当时的审判庭里，那些自相残杀的人也许到达了疯狂等级五，而莱薇妮仅仅只处在疯狂等级一？”博士以自己作为医生的思维给出了一个比方。
“你看上去像是在试图用量化的方式来解释这种现象。”斯卡蒂的眉头轻轻皱起了一瞬，“我不太推荐这样。”
“为什么？”博士不解。
“因为疯狂是纯粹感性的东西，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毁你的理性，它的存在本身就和理性这种东西天然对立，所以想要用理性的方式给它构建一个框架可以说是基本不可能。”
斯卡蒂解释道。
“我刚才所说的疯狂等级只不过是为了便于你的理解而已，还请不要把它想的太过严格。”
“那我呢？”博士问。
“什么？”
“当时我也在审判庭的门口，为什么我没有被扩散开来的疯狂影响到？”博士追问道，“你之前说，那些低语是由枢机散播出来的，而我赶到的时候枢机正好跪在地上，我甚至还贴身触碰过他，为何却没有任何感——？”
“嘘。”
斯卡蒂眉眼微蹙。
“感觉到了吗？”
博士的问题被搁置了，换来的是一句模棱两可的问句。
但他很清楚问句的答案是什么。
“感觉到了。”
“三，五，八……十二。”斯卡蒂低声数着，“可能还有更多。”
铃声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就好像守夜人们已经提前知晓了危险的降临，并迅速退散了一样。
或者说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尾随他们，只是故作镇静。
但总而言之，眼下已经不是能够聊天的氛围了。
——
感谢环节。
第113章一百一十二、深海往事·四十六 蓝线
“虽然事到如今了，但我该怎么称呼你？似乎你从来就没有对我做过自我介绍。”
斯卡蒂缓慢后退着，身边是与她步调一致的博士。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用莱薇妮叫我的方式来称呼。”博士回答。
“什么？叫你医者先生？恕我拒绝。”即使是面色恒冰的斯卡蒂也对这种称呼露出了略带恶心的表情。
“那就算了吧。”博士笑了笑，“你直接叫我你，或者喂都可以，我不在乎称呼问题，只要知道是在叫我就行。”
“那么。”
斯卡蒂深吸了一口气。
“你，小心背后。”
“嗖——”
飞旋的刀片割破空气，朝着博士的脊椎疾驰而来。
“叮！”
博士掩藏在大衣下的右手反向朝着身后划出弧线，从惩戒军队长那里夺来的页锤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金铁之声交鸣，火花在黑夜中迸溅，碎散出淋漓的光。
“谢谢。”博士微微向着斯卡蒂致意，“不过下次没有必要对我的称呼这么刻意，顺其自然就好，然后——”
他站起身，朝着身后斯卡蒂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目光可见之处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
在蔓延开来的夜色中，无数双眼中闪烁着血红色光芒的人影开始接连出现，犹如粘稠的墨。
“——你能向我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吗？斯卡蒂小姐。”
紧握着右手上的页锤和左手上的皮箱，博士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苦涩起来。
“我本以为主教会动用教宗骑士或者惩戒军的兵力来围堵我们，但现在想来似乎是我错了。”
斯卡蒂的血红双眼一一扫过在场正在不断出现的所有目标，然后开口道。
“不，我纠正一下，我的错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还有什么？”
“还记得之前提及过的人造混血种阿戈尔吗？”斯卡蒂将右手缓缓举过肩头，握住了那把要是再不取下来就快要被博士认为是装饰品的异形大剑。
“记得，你说因为大静谧将他们全部侵蚀腐化了的缘故，所以那个项目就停止了。”博士点头。
“但实际上，那个项目根本就没停止。”斯卡蒂摇摇头，“想想看，如果这些人造的混血种阿戈尔容易受到低语的影响，被腐化成眷族一方的话，那让眷族来使用这份科技不就行了？这样制造出来的，就全都是听命于深海的战士了。”
“看看这些数量。”斯卡蒂的目光一边扫过四周的风景一边唏嘘着，“红色的光芒已经几乎快能匹敌天上的星辰了……恐怕混血种的实验只是声称关停了而已，那个主教应该还在继续以他自己的名义主持着它的运作。”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眼里冒着红光的黑影们，全是你的兄弟姐妹？”博士咽了口唾沫。
“至少从根源上来说，他们的确是。”斯卡蒂没有否认。
“那我们有多少胜算？”看着那些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不打算逐渐逼近的身影们，博士直接切入正题。
“这个数。”
斯卡蒂伸出左手，比了一个三。
“三成？”博士稍稍松了口气，“那还行，比我想象中要多。”
“我的意思是，百分之三。”斯卡蒂开口。
“……那我们怎么办？”
愣神了片刻，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博士反倒变得冷静了许多。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斯卡蒂问，“我事先说一句，对于深海猎人来说，打移动靶反而比打静态靶要准，所以别想着要溜走之类的事情，没用。”
“那意思就是只能硬上咯？”博士攥紧了手中的页锤。
“你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如果硬上的话大概还不到十秒钟就会被扯断手脚吧。”斯卡蒂语气平静地说道，“虽然是混血的仿品，但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没关系，我也不准备就这么简单地死在这里。”博士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紧张，“毕竟想要游历泰拉数十载，总得有点一技之长傍身才行呐。”
“那我倒还真想见识一下你的傍身之技。”斯卡蒂淡淡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斯卡蒂的目光瞟了一眼博士手中那从来没有离过他身的皮箱。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然后，斯卡蒂将目光从博士手中的皮箱上移开，并扫过了面前的一片混血阿戈尔，“我知道你们在等我们把话说完，感谢你们的理解和配合。”
“想必是你们背后的监护人为你们提供了良好的教养吧，回去之后替我感谢他。”
“啪。”
金属扣子脱落的声音响起。
“不过，这个要求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会有点难。”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搭扣音效。
博士已经察觉了，那是斯卡蒂背后那把大剑的箍套发出来的响声。
“因为——你们可能即将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啪！”
最后的搭扣脱落。
但博士没能看清那把大剑出鞘的样子。
他只闻到了海潮的香气，只听见了浪涛拍岸的声音。
“砰！”
然后，在嗅觉和听觉都被满足之后，他才接收到了视觉传来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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