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73章

　　“第二，主教和他的那群拥趸们可能毫发无损，而且估计是在士兵们发动攻击之前就逃走了。”

　　博士伸出两根手指。

　　“正是因为无法让伊比利亚自己的军事力量来包围我们，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利用混血种来发起袭击。”斯卡蒂点点头，“这倒是能对上。”

　　“于是问题就只剩下两个了。”博士再度晃了晃自己的两根手指，“第一，他们是怎么逃走的。第二，他们为什么要逃。”

　　“他们提到过魔物。”斯卡蒂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们也许根本就没看到阿戈尔或者是主教，而是只看见了非人的东西。”

　　“考虑到这些士兵并未相互攻击，所以他们眼中所见的魔物也许是真实存在的而非疯狂所搭建的虚构之物。”斯卡蒂补充道，“换言之，他们在教堂里看见了眷族。”

　　“你之前说主教抓莱薇妮是为了用作献祭。”博士思考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么会不会是他提前在余晖大教堂做起了献祭的实验，但却出了些意外导致召唤出来的东西跑出了教会？”

　　“然后引来了教宗骑士和惩戒军吗。”斯卡蒂点点头，“有可能。”

　　“不，等等。”

　　说到这里，斯卡蒂突然捏住自己的下巴，然后带着略显凝重的表情摇了摇头，像是在极力地否决什么事情一样。

　　“主教带着他的拥趸们离开了大教堂，主教需要献祭……而且探测不到他们的存在……”

　　“斯卡蒂？”博士看着她这副并不多见的模样，心生疑惑。

　　“糟了。”她瞬间从靠着的墙边直起身来，同时看向海滨的方向，“主教他们去海边了，莱薇妮或许不太妙。”

　　“别激动别激动……虽然你看上去根本就不激动。”博士摆了摆手，“但我所想的跟你一样。”

　　“是吗？”斯卡蒂紧了紧背后的大剑，“那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急躁？”

　　“因为我不会毫无保留地将她搁置在海滨的小教堂里。”博士说道，“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将要发生什么问题，我这里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你……？”

　　斯卡蒂凝视着博士。

　　自从刚才见识了博士的源石技艺和他手中的皮箱之后，斯卡蒂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全新的认知，所以她并不怀疑这个男人口中所说的会是什么大话。

　　“但耽搁太久也不行。”博士朝着教堂的反方向迈出脚步，“现在因为海滨区的封锁线没有士兵把守，所以我们直接从最近的入口进去便是。”

　　“在这之前你不打算告诉我你究竟在教堂边上留下了什么陷阱吗？”斯卡蒂跟上博士的脚步，问道。

　　“不，那不是什么陷阱。”博士摇摇头，“只是利用了一些人脉关系而已。”

　　“人脉关系？”斯卡蒂没弄明白博士想表达什么。

　　“你之前说，这场大戏的主角是莱薇妮，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临时被选中的老倒霉蛋。”博士笑了笑，“那你知道我这个倒霉蛋当时来阿斯图里亚斯是为什么吗？”

　　斯卡蒂没有说话，沉默着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是来这里等待交易对象的。”博士说，“我想要实现理想，就必须建立基本盘，赚取经费，拓宽人脉，提高药品的知名度，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频繁的交易和会谈。”

　　“居然在那种地方做交易的会面，还挺稀奇的。”斯卡蒂吐槽道。

　　“不，完全不稀奇。”博士摇摇头，“毕竟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完全是非法的，因此只有像那种小地方才不会管的太宽。”

　　“可你不是医生吗？就算说复杂点也只是个研究矿石病药品的。”斯卡蒂的语气中带了些疑惑，“这能犯什么法律？”

　　“很多法律。”博士苦笑一声，“比如走私源石，比如非法行医，比如协助感染者。”

　　说罢，他又耸了耸肩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假如是在乌萨斯的话，那么光是最后这一条，就足以让我的尸体在冰原上暴晒三天三夜了。”

第122章一百二十一、深海往事·五十五 大静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轮月亮，因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追寻那可能存在的月亮。

　　太阳是崇高的理想，月亮是理想的映射。

　　温和的月亮将凌厉的光化作软柔，如此才能浸润伤痕累累的梦。

　　——

　　紫色的夜空流转。

　　重叠的云层无端搅动在伊比利亚的上空，虚空的光泽四散斑斓美不胜收，如同被塞进鸡蛋壳的霓虹灯，幻丽而瑰妙。

　　空有骨架而没有血肉的鸟类喑哑地飞着，它们那纤细而不符合空气力学的翅膀承载着它们的身躯，盘绕回旋，无所事事，一如浑浑噩噩的人们。

　　在太阳之下。

　　在月亮之下。

　　在星空之下。

　　在云层之下。

　　一切的一切都压缩在这渺小的海滨之中。

　　海岸边开满了枯萎的花朵，花朵们无色无味，但唯有那最高处的一朵被眷染上了热烈而妖媚的颜色，夭娇舒展，艳压群芳。

　　深海在歌唱。

　　灰色的海面翻涌回环。

　　灰色的海面沸腾如岚。

　　实体的虚像被投射在瀚海的平面上，摇动如水草。无人能辨识出那究竟是属于泰拉上的哪一种物种，又或者是哪一种物种的远亲。

　　也许它们本就没有远亲。

　　也许泰拉上的生物们反而是它们的远亲。

　　生命源自大海。

　　迷茫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侵蚀上岸，卷走血潮和带着腥味的沙。

　　气泡破裂。

　　混浊的巨大水体如同一锅烧开的肉汤。

　　肉汤的沸腾只会带来无尽的气泡和气泡之中的浮沫。

　　烹饪者必须要撇去浮沫。

　　但这里没有烹饪者，这里只有食客。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

　　失真而变形的圣歌从孤立在海边上的高音喇叭中撕扯着高声欢唱，仿佛这里是一家品味独特的音乐餐厅。

　　圣歌的范围没有死角，因为音乐本身没有边界。

　　然后，声音渐渐地弱了。

　　像是乐队终于失了丹田的气那样，整支曲子都开始变得无力而颓唐起来。

　　但海面的泡沫却愈发翻涌愈发激烈，沸腾的汤锅开始冒烟，溢出水面的汤汁开始朝着锅外渗漏，和燃烧着的火炉相互碰撞，发出电焊般的噪音。

　　接着，第一个有形的生物出现了。

　　它相貌可憎，皮肤和骨头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连接的上的地方，血肉则邋遢地拖行在身体之外，如同一个深夜醉酒下班回家的中年人。

　　这生物的行为姿势踯躅踌躇，浑身上下充满了不自然和不愿意的情绪。

　　也许它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但扪心自问一番，谁又是呢？

　　接着，第二个有形的生物出现了。

　　它高大纤细，巨大的头颅被支撑在窄小的身躯之上，如同一根被赋予了生命的棒棒糖。

　　巨大的头颅所带来的是巨大的恶口，所以这样看来，大概它出生便是为了吞食吧。

　　只是那细小的身体恐怕无法容纳下他巨口所吃下的任何东西，所以那些入了它口的可怜之物们最后也只会在被嚼碎之后又一一吐出，成为海岸上的一滩滩不可回收垃圾。

　　接着，第三个有形的生物出现了。

　　那是一只软体的生物。

　　细密的组织液粘稠而温和，构成了它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五的部分。而剩下的百分之五则是从那暗红软体之上生长出的角质层。

　　角质层的形状锋利如尖刺，每当这生物活动一步，那尖刺般的角质层就会朝着它的体内戳刺一分，并为它带来几乎是无法忍受的痛楚。

　　但由于它本身是软体所构，所以它几乎没有任何方法能够祛除身上的这些无用硬物，只能默默忍受。

　　最后，是第四个有形的生物。

　　与其说这是生物，倒不如说是一对获得了生命的翅膀。

　　那是一个连接着丰美羽翼的大脑。它的双翼洁白无暇，足以令全泰拉的一切飞行生物艳羡到死。

　　然而可惜的是它是一种水生生物，羽翼对它而言毫无用，甚至在海中还是一种累赘。

　　所以，它不仅没能学会游泳，也没能学会飞翔。

　　因为早就已经被海水浸润的双翼，怎么可能乘风扶摇而上？

　　“簌簌簌簌——”

　　于是，由这四种生物组成的团队开始了进军。

　　它们绵绵不绝地从海面之上探出头来，将它们畸形扭曲而粗野的身躯拱上海滩，不情不愿地蠕动着，爬行着，前进着。

　　然后，光芒落下。

　　没人能说清楚第一道光芒究竟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也没人会纠结于这个问题。

　　因为在惩戒军们的术师阵线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扔出了自己的法术。

　　所以，不管那是谁的，都可以是自己的。

　　“轰！”

　　光芒由点到线，由线到面，在这枯萎凋零的海岸上连成了一片。

　　轰炸。

　　爆裂。

　　蒸发。

　　讨伐。

　　升华。

　　炮火轰鸣。

　　法术的热量将施术者自身的手灼出伤痕。

　　失调的能量溢出法杖，在浓黑绀紫的海岸线上奔流穿梭，爆发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炽光。

　　这些无比怪异的生物们不因自己的意愿而侵略，也不因自己的意愿而死，它们的这一生都凝缩在了永恒的悲剧之中，而这份悲剧还要传播给下一代和下下一代，直到千秋万代。

　　而海岸上的人们也是一样。

　　他们世世代代和深海猎人们一起坚守在这片土地上，提防着疯狂，锤炼着理智，锻造着躯壳，阻挡着怪异。

　　他们深知海床的繁殖能力无穷无尽，也深知自己所能够做到的无非只是星芒点雪，所以他们才会向这样如长城般连绵捆绑在同一条阵线之上，与那些深海猎人们一起，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延续那应当被延续的文明。

　　这便是当年大静谧的真实历史。

　　所以，其实本没有什么圣徒，也没有什么救世主。

　　一切针对文明的灾殃，最终都要依靠文明本身的力量来化解。

　　那是文明的韧性和挣扎。

　　来自于救世主的协助只会让文明本身变得软弱而得不到锻炼，倘若离开了救世主便又会回到废纸一张的状态上。

　　除非。

　　除非从一开始，文明和灾殃就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第123章一百二十二、深海往事·五十六 菲林女人

　　当博士和斯卡蒂赶到海岸边上的时候，他们所见的场景已经和之前离开时所见的完全不同了。

　　根据博士所说，虽然他对自己安排的帮手相当有自信，但一切都不是必然的，所以还是必须要尽快赶到现场才行。

　　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是这一次事件的幕后主谋，同时也是现在名义上的伊比利亚枢机主教，所以事情不能出差错。

　　“这些是……枯萎的花朵？”博士踩着脚下如同红叶一般的花瓣，感受着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主教打算复原曾经大静谧时候的景象。”斯卡蒂面色略有些发青，“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刻，等再过一刻钟就该涨潮了。”

　　“这么一想果然当初还是……不，算了，现在纠结这些毫无用处。”她皱着眉头嘟囔着，然后将目光转向海的方向补充了一句，“看海面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