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博士的内心中涌动起不安的思绪。
事到如今，他仍不敢确定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等等。
回溯记忆中的发展，博士想起了一件事。
假如对话这样进行下去的话，那接下来发生的便应该是自己提起皮箱走出酒店，然后去寻那些教士的桥段了。
说到皮箱……
“呼。”博士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边。
虽然之前他曾经将这个皮箱交给了凯尔希，但现在这位伴他多年的老朋友正忠诚地靠在他坐着的椅子腿旁。
“恩公？”酒保见博士不回应他，便又发出了一声疑问。
“啊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吧……抱歉。”博士赔着笑容摆了摆手，“我想今天应该能够等到的，如果等不到的话那时再想办法吧。”
“原来如此。”酒保点点头，“主要我是想跟您说，最近镇子里可能没有留宿的地方。”
“是因为伊比利亚的教士到这里来巡查了对吧？”凭借着记忆中曾发生过的事情，博士看着酒保说道，“因为时间节点比较特殊，所以当地做生意的信徒一般不会开门。”
“您懂得真多啊。”酒保的眼睛亮了起来，不住地点头，“的确是这样的，虽然我听说拉特兰那边的教士是不管这些的，但伊比利亚这边的教廷好像特别注重自律，所以就管的很严。”
看样子这个发展果然没错。
博士在心中暗想着。
倘若他真的是回到了一天前的下午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提着皮箱出门然后被莱薇妮撞到了吧。
倘若这真的是一天前的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博士饱含迷惑地思考着。
面对当下的情况，博士的心中有着几个选项。
其一是自己真的因为某种现象而回到了一天之前，其二则是也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酒馆。
换言之，从他最开始踏出酒馆被抢夺皮箱到最后沉入深海的这一大段经历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一切只是一场迷梦而已。而这也就刚好能够解释为什么他是以苏醒的方式回到这酒馆中了。
可真的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境吗？
还是说，这也是来自深海的某种低语所致？是阿戈尔的某种赠礼？
博士不明白。
但现在的他比起弄明白这件事，更应该做的是走出这个大门。
为了不与莱薇妮错过。
“我打算出去看看那些教士。”博士从椅子上站起身，喝干了杯中的最后一点水，将空杯轻放在桌上。
“是吗？那您慢些出去，免得身体不适又倒下了。”酒保从刚才博士醒来开始就一直很关心他的身体。
毕竟善意的赠予总是相互的。
博士对身为感染者的他施以了怜爱，那么他自然也会放下自己那张用来示人的面具，以真心相待。
“不过出去之前，我想先把这皮箱寄放在你这里暂存一下，可以吗？”
博士弯腰提起脚边的黑色箱子，然后郑重地用双手递向了吧台之后的酒保。
“不成问题。”酒保爽快地答应着，亦是小心翼翼地结果了博士的皮箱，然后如同珍视自己的爱物一般将它放进了身后的酒柜里。
“谢谢。”博士颔首致意。
“别跟我客气，您慢走。”酒保向着博士鞠躬。
也许是这样就好了。
转身走向酒馆的大门，博士在心中暗暗这样想着。
他之所以会被卷入伊比利亚的这桩事件，完全是因为当时出门的时候被路过的莱薇妮抢走了行李导致的。
也就是说，假如从一开始他就不带行李出门的话，那莱薇妮自然就不可能抢夺他的东西，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也许是这样就好了。
博士暗暗在心中祈祷。
如果拉特兰和伊比利亚所拜的那个神祇真的能够应验的话，那博士希望此时此刻他的祈祷也能够被听见。
“叮叮，叮叮——”
铃声摇晃，来自街角的另一边。
博士推开酒馆的大门，双脚来到了铺满了细碎卵石的小镇街巷。
清爽的空气流淌在这小巷内的每一处。
与伊比利亚的海潮味相比，这里的空气质量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叮叮，叮叮——”
博士的目光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曾经刻印在他记忆中的场景。
一行中年男女正将双手十指交叉抱握抵在胸前，同时低垂着头颅，默默朝着铃声的源头行进。
那么，接下来就该发生那件事了吧。
那件几乎改变了他整个旅途的事。
博士迈出脚步，走向街角的另一头。
第137章一百三十六、深海往事·七十 春紫菀
街角的另一头便是那些教士们所在的地方。
“叮叮，叮叮——”
博士并不记得当时的确切时间了。
但如果是凭借着信众们和街角的距离的话，博士能够有信心用直觉判断出他究竟什么时候该前进。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并没有必要这样苛求自己严丝合缝地对上曾经的时间轴。
毕竟在莱薇妮抢夺他手中的皮箱之前，一定是首先观察到了博士从酒馆中出来，然后才决定要出手的。
盗贼和小偷在行事之前都得预先观测目标，决定下手时机才行，而像莱薇妮这样的惯犯想必更是如此。
换言之，莱薇妮现在想必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他吧。
“叮叮，叮叮——”
信徒们成群结队，消失在了墙的另一边。
也许时间就快到了，博士这样告诉着自己。
他只需要继续慢慢朝着那边行走，就能够再次遇见莱薇妮，然后彻底了结那即将出现的无意义的事件。
“飒飒……”
粗糙的鞋底摩挲着石板路，信徒们一步一个脚印，虔诚地追随在教士的后方，空中低声念诵着神圣的经文。
那经文的第一段讲述了关于圣子和圣父的故事，它的每一个音节都徐徐流入博士的耳膜，然后将这一个完整的故事灌输进了他的脑海。
他并不是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只是在当下的情境里，他能够听得更加清晰。
很快，第一段经文便念完了，教士带着信众们渐行渐远，脚步声也随着时光的流动而消逝。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博士所等待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咦……？”
他呆愣在原地，注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四下回望，试图找到那个熟悉而瘦小的人影。
但阿斯图里亚斯的街道就像是萨尔贡沙漠里的水槽一样，干枯而静谧。
无人到访，无人喧嚷。
一切都沉默在不可言说的寂静之中，嘲弄着孤独等待的博士。
“为什么没有来？”
他不理解。
难道说自己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在梦里，自己以阿斯图里亚斯这个城镇为模板，以耳边的铃声为素材，再用一位凭空生成的小女孩创造了一个以海滨城市伊比利亚为背景的舞台剧？
开什么玩笑？
不，也许真不是开玩笑。
博士的精神逐渐干涸了。
他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缓慢靠着墙根坐下，想要点上一根醒神香。
然而自己的行李全都被他寄放在酒保那里了，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能掏出来。
“等等。”
他突然醒觉过来，心中的希望之火燎燃而起。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带行李箱出来，所以她才对我失去了兴趣，然后离开了这里？”
“也许有着这样的可能。”
博士再度坚定起自己的意志，从地上坐起，掸了掸衣角和裤子上的灰，重抖精神。
人类总是会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而如果那些借口和理由在他们的自我暗示下变得越来越真实，那么他们便会真的相信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蠢事。
莱薇妮是存在的。
博士在心中低语着。
既然她因为自己没有提着皮箱而选择了离开的话，那只要找镇里的人问一问她就行了。
此前那些信众们在看着莱薇妮被教士逮捕的时候曾经谈论过很多关于她的事，尽管大多都是恶名，但也足以说明她在阿斯图里亚斯镇是有着极高的知名度的。
那么，如果去向那些居民们，去向那些信众们提问的话，想必就会有结果了。
“正好，前面就是信众跟着主教游巡的队伍。”想起刚才那支诵经的人群，博士不禁在心中暗暗叫好。
毕竟在此前的记忆里，谈论莱薇妮的那些人正好也是他们。
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肯定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想着，博士不禁加快了脚步。
“叮叮，叮叮——”
好在教士带领的队伍因为要一边诵经一边巡视，所以速度比起正常走路来说会慢上不少，这让博士很快就赶上了他们。
而当这支正在诵经的队伍看见了从后方赶来的这位明显有些急躁的外乡人的时候，也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并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博士身上。
“那个，你们好。”
博士调整着自己因为奔跑而稍稍有些疲累的呼吸，朝着信众和教士们打了个招呼。
“你好，外乡人。”教士看向了博士，四目相对，微微颔首。
这张脸，博士认得。
那是曾经和莱薇妮在转角处相撞的那个教士。
“你好，这位神父。”博士点点头，直接切入了自己的正题，“虽然突然打扰各位诵经有些唐突，但我有个问题想要询问一下，希望各位可以原谅。”
对于礼节周到的人，自然也几乎不会有人恶语相待。跟在教士身后的善男信女们在看到这位外乡人并不是一位粗鲁的人的时候，也自觉地微笑着朝着博士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并没有在意博士的唐突。
“就是，我想要在阿斯图里亚斯这个地方找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博士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依次扫过，想要借助他们每个人的力量，“考虑到这个人大家或许也认识，所以我才想来打听一下。”
“哦，既然想打听的话那肯定有名字吧？”其中一个中年男性问。
“说来听听，在这镇里大家基本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家哪户除了事情彼此之间都能知道，所以你要想找人的话应该挺容易的。”另一个中年女性说。
“那么，我要找莱薇妮。”博士将自己吐字的重音着重放在了最后三个字上，以此想要向那些镇民们强调自己正在寻找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当那些镇民们听到博士口中的名字的时候，却几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略带不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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