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难怪没有过声音传来。”薰衣草跟在博士的身后蹒跚，“这环境太安静了。”
“听说五楼再向上的六楼里面有个商店。”博士问道，“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我没有这种记忆。”薰衣草摇动她的身体上的藤蔓，“而且就算有商店又能怎么样呢？这里的怪异都是无须进食的。”
“嗯？”博士回头瞟了一眼薰衣草，“但你之前好像说螺旋阶梯是你的胃还是什么，如果没有我的那瓶源石的话我早就被你给吃了……你说过的吧？”
“那种行为不叫进食。”薰衣草说道，“只是单纯的为自己增加满足感而已。”
“我所说的无须进食，意思是怪异们不需要依靠从进食获取能量这件事情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薰衣草做出解释，“但除这以外，如果是为了满足食欲的话那还是会吃的。”
“原来如此。”博士理解了，“不过非要说的话其实生物都是一样的吧，对于吃这件事的兴趣永远占在欲望的……”
“嘀嗒。”
头顶突然传来一瞬沉重的感触。
像是有水滴从上方砸下。
“嗯？”
博士下意识地中断了自己的发言，并将手伸向自己的头顶摸了一把。
由于自己的打扮是大衣配兜帽，所以他感受不到水滴的湿润和温度，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兜帽有一些好处，但也有一些坏处。
好处是出门不用带雨伞，即便是突然下雨也不会窘迫。
坏处是会因此而看不见从上方落下的东西。
但他的身后有着一位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的怪异，这种程度的情报获取对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该利用情报的时候就得利用。
所以博士在感受到头顶落下的水滴之后，没有选择抬头张望，而是立刻出声向着身后的薰衣草发问。
“薰衣草，刚才落到我头顶上的是什么东西？”
“是水，口水”
薰衣草速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博士对薰衣草口中的答案并不感到惊讶，反而还觉得是利索应当。
也是啊。
在罗德岛穿行了这些时日，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恐怕已经成了经验之谈了。
怎么可能会有绝对空旷的楼层呢？
事到如今他所去过的每一层几乎都有着怪异。
四楼的怪异被曾经的他全部消灭，八楼的蛞蝓尽管面相令人不安但却意外地都是好孩子，九楼面积过于窄小恐怕容不下怪异生存，而十一楼和十二楼他则连门都没有打开过。
不论立场如何，不论能否交谈，怪异都是怪异，它们就像是这罗德岛的特产一样散布着，也许不经意间就能够遭遇到。
所以，当他踏足于这一片静谧到不可思议的空间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静谧背后的不同寻常了。
“朝着你下来了。”薰衣草给出了预警。
也许是为了节省吐字的时间，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薰衣草并没有告诉博士那悬在他头上滴着口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博士明白，不管那是什么，自己都不应该鲁莽应对。
“明白！”
拔起脚步，朝前猛地跨出。
大衣的后摆被风掀起，博士提着十字镐朝前做出了瞬时的短距离跳跃。
而就在他的跳跃落地之后，他身后曾经站立的位置也发出了重物坠落的闷响。
“咚。”
“朝着你去了哦。”薰衣草再度发出警告。
她就像是一个无情的警报机器人。在博士甚至都还没一窥那怪异的样貌之前，薰衣草就已经做出了两次警报了。
“明白！”
但警报是好的，所以博士依旧得感谢她。
“嗖——”
灰暗的身影速度奇快无比，在博士做出闪避动作的瞬间，那怪异就已经朝着博士的方向挟起长风急袭而来。
只是归功于薰衣草的提前预警，所以这一次也只是擦肩而过罢了。
但也正是擦肩而过，才让博士看见了来者的形象。
那是一个男性。
或者说，是一个生着中年男人形象的怪异。
它穿着破烂而古旧的衣物，半个头部如同那些普通怪异一样化作了烂泥般的物质，沿着脸颊的弧线向下垂淌，溃烂的嘴角流出涎液，挂在露出白骨的颚边滴滴答答。
看样子之前落在博士头顶的口水便是从这里而来的了。
“该怎么说呢，虽然在八楼的时候已经被那些蛞蝓仔们给舔遍了……”
看着眼前的怪异，博士在心中叹了口气。
“……但果然还是很恶心啊。”
第153章一百五十二、无可奈何花落去
“不用顾忌，这是普通的怪异，它的脑子早就烂掉了，既没有自己的自主思考能力也不会说话的。”
薰衣草摇摆着自己的枝条，眼球随着话语而旋转。
“你还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啊……！”
博士将镐头挥下，沉重的铁块尖端凿击在男性怪异的脊背上，将他的整个身体直接被迫弯折，做出鞠躬的姿势。
那一瞬间，博士仿佛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因为它袭击的不是我，而且我相信对于你来说，这一定也算不上是考验，只是随手就能够解决的小麻烦而已。”薰衣草回答道，有理有据。
“要真是随手就能解决，那就不能叫小麻烦了！”
将手肘在怪异的后颈上施以一记重压，那腐烂的中年男人终于失去了重心，倒在地上蠕动起来。
“颈骨和脊椎骨都应该已经断了吧。”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气息微弱的怪异，博士活动了一番手腕，自言自语道。
“怪异哪怕是化成烂泥也能继续行动，只是拆个骨头可没什么太大用吧。”薰衣草站在后面说。
就好像是为了回应薰衣草说的话一样，那刚刚才被博士敲断骨头砸倒在地的怪异竟直接靠着双腿硬撑着站了起来。
尽管因为脊椎和颈椎都已经被折断，所以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诡异地低垂着，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只依靠那双直立起来的双腿和依旧能够活动的双臂朝着博士扑了过来。
“咚！”
这一次，博士直接反手一镐子砸在了它的头上。
而半边已经化作烂泥的头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外力，直接在四溢的黑色糊状物中碎裂开来，溅了一地。
“所以，这怪异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悬在了我头顶那块天花板上？”甩了甩手中十字镐上的残留物，博士抬起头看了一眼之前曾滴下过口水的地方，问道。
“与其说是悬，不如说是挂。”
薰衣草举起了一根藤蔓，指向天花板，“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但那里实际上有个铁钩。”
顺着薰衣草那接系了无数眼球的肢体，博士的目光向上滑去。
“还真是。”博士定睛看了一眼，点点头，“铁钩上甚至还挂着半片破布。”
“是那个怪异衣服上的布。”薰衣草说道，“当时他是直接挣断了铁钩上的衣服朝着你的位置跳下来的。”
“话说你是不是早就看到他吊在上面了？”博士回头想要盯着薰衣草，但却因为不知道该盯哪只眼睛而作罢，最后又将视线撤走了。
“是。”薰衣草极其诚实。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我？”博士皱着眉头问。
“因为那个时候它看上去像个死物。”薰衣草回答，“它只是吊在那里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你刚好走到它的正下方的话，它甚至都不会睁开眼睛。”
“也是……毕竟之前地上没有水渍。”想到这里，博士点了点头，“如果他从那之前就一直在流口水的话，地上理应是能看到痕迹的。”
“换言之，是你唤醒了它。”薰衣草的眼球转向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无头怪异，“是因为你的到来，它才睁开了双眼。”
“为什么不能是你？”博士用十字镐戳了戳怪异的身体，确认着他不会再爬起来。
“当然不可能是我。”薰衣草摇动起她的枝条，“刚才发生的一切你自己想必也看见了，它甚至对我根本不感兴趣，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只是一味地追逐着你。”
“个中原因，也许知道许多复杂事情的你应该清楚。”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因为你是怪异，而我是人类。”博士的脑中此刻只有这一个答案。
“我是怪异而你是人类？也许是这样吧。”薰衣草的眼球转动，其中的三只眼睛朝向博士，“但你该如何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怪异呢？”
“嗯？”
这样的问题还是博士第一次听见。
而且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没细致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怪异？而是一个人类？
奇怪，为什么？
是什么让自己这样觉得的？
“如果你因为我的这一个问题而陷入了思考的话我表示抱歉。”薰衣草看着陷入沉思的博士开口道，“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拖慢我们的旅途进程，这是一种没有效率的行为。”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博士抬起头，将问题抛向了缓慢朝着他走来的薰衣草。
“什么？”
“在你提出刚才那个问题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认为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他与薰衣草的两个眼球之一对视，神情认真。
“没有看法，我只是随便一说而已。”薰衣草转开了和博士对视的眼球，转而用另外的几个眼球对上了他的目光，“因为我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思想造诣，我也不想去思考复杂的事情，所以如果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那也许只是因为我没有记忆。”
“你知道吗，我突然从你的身上发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博士对着薰衣草说道。
“什么？”
“虽然你没有记忆，我也没有记忆，但我总觉得我们曾经认识。”他的目光从她的藤蔓回溯到枝干，然后又落在那些转动的眼球上，“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薰衣草摇晃着身体，“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一般选择缄口不言，对于自己没见过的景色，我一般选择不作评论。”
“我只是一个生在阴暗角落独自生长的怪异，请不要拿我认知之外的事物来麻烦我。”薰衣草说道，“此外，我们首要的目的还是离开这里，你已经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耗损了太多的时间，这相当没有效率。”
“但问题本身是你先提出的。”博士说。
“提出问题的人没有解决问题的义务，你可以尽管将它作为一种自主思考，但不要把自主行为上升到集体，好了，前进吧。”
第154章一百五十三、比翼恋理的世界线
“刚才的事情里有一个盲区。”
走在五楼监狱的下层平台上，博士开口道。
“什么？”薰衣草问。
“之前你说那个怪异是被挂在铁钩上的，对吧？”
虽然两人现在的位置已经看不见刚才的那个钩子了，但博士还是象征性地指了一下之前他们所在的方位。
“是，这有什么问题？”薰衣草不解。
“那个铁钩的位置相当偏僻，如果没有借助工具的话，单凭那个怪异自己的力量是上不去的。”博士说，“但他却孤独地悬吊在那里。”
“你想说，是另外别的什么人把他挂上去的？”薰衣草想了想。
“是。”博士点头，“所以这监狱里估计还有别的东西存在，而且从它被挂在铁钩上但却生命无虞的状态来看，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应该是出于娱乐而非杀意。”
“很无聊也很没有效率的行为。”薰衣草给出了评价。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以效率为出发点的。”博士回头看了一眼薰衣草，“我刚也提到过娱乐这个词，而娱乐行为本身就和效率没什么关系。”
“娱乐……什么是娱乐？”薰衣草问。
“大概就是能够排解寂寞打发时间的事。”博士回答，“不过在罗德岛谈论娱乐可能确实有点不切实际。”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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