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96章

　　“你还好吗？”见博士久久不出声，斯卡蒂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假设。”

　　博士闭上双眼，嘴唇轻启。

　　脑内的茧裂开了一条小缝，渗出些许流淌的光。

　　“假设认知滤网这个想法根本就不是我的原创思路，而是被我从记忆之海中发掘出来的深埋之物的话，那我们是否曾经认识？”

　　跳跃般的思维化作言语，流入斯卡蒂的耳蜗。

　　“什么？”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博士的话。

　　“你听说过认知滤网，而我的认知滤网或许也并不是我的原创，所以便存在着我们所知的这一想法其实都是从他人处听说而来的，只是因为同样失去记忆所以被遗忘了而已这样的可能性。”博士不紧不慢地说道，“与此同时，我们都具有着一个相同点——没有罗德岛之外的记忆，那么或许我们在来到罗德岛之前，也许是熟人也说不定。”

　　斯卡蒂沉默了。

　　如果让她来思考的话，恐怕绝对不会跳跃出这样的结果来。

　　甚至于当她听到博士的那些话语的时候，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斯卡蒂。”没等斯卡蒂捋清思绪，博士又开口呼唤了她的名字。

　　“你在这里，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有。”对于这个问题，斯卡蒂有答案。

　　“离开罗德岛？”博士问。

　　“不，不是。”斯卡蒂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了来到罗德岛之前的记忆，但我可以确定我并非是要逃出这里，而是带着使命才来到这里的。”

　　“那么你的使命是什么？”博士继续问。

　　他的声音甚至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提高了两个声调。

　　“我是来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斯卡蒂回答，“但糟糕的是，因为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所以我只知道自己来找回东西，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所以你才在这罗德岛内一直游荡。”博士摇了摇头。

　　“对，因为我觉得也许当我看见我的目标的时候我就能想起来。”斯卡蒂仰望着天花板，“但过去了这么久，我仍是一无所获。”

　　“我想，这恐怕正是罗德岛规则的一环。”博士沉声道。

　　“什么规则？”

　　“认知滤网，记忆丧失，以及房间自己的陷阱，还有……语言上的各种禁制吧。”博士解释着，“认知滤网隔断了你我之间的情报交换，甚至还诱发过信任危机。记忆丧失则让我们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只能在这塔里浑浑噩噩地探索。各种房间的危险你想必已经品鉴的够多了，至于那语言上的禁制……我曾经忘却了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博士不禁苦笑了一声。

　　“不，除了这个例子以外，恐怕还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例子能讲给你听。”

　　说着，博士朝着斯卡蒂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截暗绿色的藤蔓正缠绕在他的皮肉之上，斑驳密集的荆棘深陷其中，血肉外翻。

　　——

　　感谢环节。

第163章一百六十二、情报交换

　　因为自己对怪异说出了斯卡蒂的名字所以将她忘却了——博士本想将这件事细致地告诉斯卡蒂。

　　但比起薰衣草的故事来说，这份例子或许显得太过平淡了些。

　　于是博士挽起了衣袖，将右臂展示在了斯卡蒂的面前。

　　上面盘踞着薰衣草的残缺肢体，是那百眼怪异曾活过的证明。

　　“这是……什么？”斯卡蒂凝视着博士手臂上的荆棘藤蔓，只觉得那东西传来一阵可疑但却没有敌意的气息。

　　“还记得最开始我对你说的吗。”博士抬起残缺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对着别人说出了你的名字，所以我将你忘记了。”

　　“嗯，我本来还等着你细说这件事，但你突然就跳跃到认知滤网那件事上面去了。”斯卡蒂点头。

　　“只是因为刚好想到了而已。”博士轻笑一声，“当时思考的事情太多，所以自然地就跳到了别的关联的事上面去了。”

　　“那么名字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到了十三楼之后被一位友善的怪异接待了。”博士道，“但因为和你互相失散了，所以我便向她询问是否有见过你。”

　　“结果就在我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一切就突然都改变了。”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道，“我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幻觉一般，而在幻觉清醒之后，我便忘却了所有关于你的事情。”

　　“这就是名为语言禁制的规则。”博士叹息道，“在那之后所经历的事情已经使我完全理解了。”

　　“而她。”

　　博士举起了右臂。

　　斯卡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薰衣草的身上。

　　“便是这份规则下的牺牲品。”

　　“所以……她是谁？”斯卡蒂问，“也是一个怪异？”

　　“嗯。”博士点点头，“是我在二楼的螺旋阶梯认识的，她本是那里的主人，但后来我发现她具备自主思考的意识并且能够互相交流，所以就达成了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你们怎么合作的？”斯卡蒂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新闻。

　　“她把我从这里放出去，而我负责为她找到逃出这里的路。”博士直言道。

　　“稍等。”斯卡蒂看了看薰衣草，又看了看博士的双眼，“怪异，想要逃出这里？”

　　“的确如此。”博士点头，“并且巧合的是，她似乎也和我们一样失去了记忆，甚至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如果巧合太多的话就不能算是巧合了。”斯卡蒂沉吟道。

　　“的确如此。”博士点头，“但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这么说吧，你曾经去过那个螺旋阶梯吗？”

　　“没有。”斯卡蒂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你之前说的认知滤网的缘故吧，我和你在二楼所经历过的并不相同。”

　　“薰衣草本身是如树一般的怪异，树上结满了眼球，相貌可怖。”博士回忆着薰衣草的模样说道，“在合作达成之后，我便和她一起来到了五楼的监狱，并准备就这样一路结伴直到离开罗德岛为止。”

　　“监狱倒是对的。”斯卡蒂听着博士的讲述，微微颔首，“那里我也曾去过，不过这一次没去。”

　　“后来在监狱的上层，我把用过的海水瓶拿了出来，可这个动作却导致了薰衣草的疯狂。”博士继续说道。

　　“怪异也会陷入疯狂？”斯卡蒂又听见了自己认知之外的事项，“我还以为它们只会制造疯狂。”

　　“的确，我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但薰衣草的确陷入了疯狂。”博士叹息道，“而且在疯狂中，她似乎回忆起了一些自己曾丢失的记忆，并声称自己看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

　　斯卡蒂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我就问了她一句让我后悔无比的话。”博士的眉眼低垂着，目光静静地落在薰衣草的残体上，言语渐轻。

　　“你问了她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猜。”斯卡蒂默默开口。

　　“嗯。”

　　博士颔首。

　　“然后她就变成了这样，只剩下一根枝条了？”斯卡蒂盯着那曾经是薰衣草的东西看了片刻，问道。

　　“原本她应该会直接枯死消失才对。”博士伸出两根手指划过那些荆棘之间的安全地带，“但在她消失之前的那一刻，她突然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枝条搭在了我的手臂上，于是就这样留存了下来。”

　　“那她还算活着吗？”斯卡蒂问。

　　“我想大概是不算了。”博士苦笑道，“但虽然这么说，这根枝条却又还拥有着自己的意识，甚至在探知到危险的时候还会以勒紧荆棘带来疼痛的方式来提醒我。”

　　“我可以触摸她吗？”斯卡蒂似乎有什么想法。

　　“请。”博士将右臂递了出去。

　　斯卡蒂则不带犹豫地将自己裹着手套的手指与那些荆棘藤蔓碰触在了一起。

　　一阵麻痹感从博士的手臂神经上传来。

　　“原来如此，这算是寄生在你的身上了。”斯卡蒂微微颔首，将手指从薰衣草身上拿开，“现在她的生命和你的生命连在了一起，只要你活着那么她就不会死。”

　　“这句话……”

　　博士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看向斯卡蒂，“那如果我死了会如何？”

　　“那么她当然也会死。”斯卡蒂回答道，“而且恐怕不会随着你的复活而一起复活，毕竟复活这份规则恐怕是只有你才享有的。”

　　“这……那你呢？”博士问道，“你又是什么？如果复活是我所独享的规则的话，那你究竟是和我一样的人类，还是游荡在这里面的怪异？”

　　“如果都不是呢？”斯卡蒂看着博士，“你之前提到过，你所复活的那个房间里有一个修女，在你看来，那修女又算是什么？怪异还是人类？”

　　“是……”

　　博士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如果他真的知道幽灵鲨到底是什么的话，现在也不必坐在这里和斯卡蒂讨论这些不明真相的推论了。

　　“不要被罗德岛局限了视野。”斯卡蒂说。

　　“罗德岛再大，也终究是外面世界的一部分。”

第164章一百六十三、池中沟鼠

　　“来吧，站起来。”

　　旅程再度开始。

　　两人从长椅上站起身，博士张望着，将目光从十字路口的四条分岔一一略过。

　　“该走哪条路？”考虑到是斯卡蒂将自己救出来的，所以博士觉得这里理所当然应该询问斯卡蒂的意思。

　　“我是从七层下来的，如果按照我的原路返回的话就只能前往第七层。”斯卡蒂说，“但你的目标不是第七层。”

　　“我是来找商店的。”博士点头，“如果再没有水和食物的补给的话，那我就不得不面临饥饿的威胁了。”

　　“而我走来的路上没有商店，所以这不是一条你该走的路。”斯卡蒂伸出右手，指向了博士身后的路，然后捏住了拳头。

　　“但你以前不是也来过吗？”博士问，“当时的你是怎么找到商店的，现在就怎么找，还是说你不记得了？”

　　“啊……抱歉。”

　　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对博士提供这一条情报，斯卡蒂带着些许歉意耸了耸肩，“六层的地形会变化。这里充满了岔路，因此布局便会比较类似于迷宫，但更甚于迷宫的是，这里的道路排列组合是会随机改变的。”

　　“也就是说，你当时走过的路并不能为现在提供任何经验？”

　　博士虽然早就猜到在罗德岛内也许会有这样的陷阱，但没想到这陷阱会出现在六层。

　　“嗯。”斯卡蒂点点头，“顺带一提，六层的布局类似于购物中心，食品商店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想要找到它的位置或许得费些功夫。”

　　“那这样看来，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这个差点把我吃了的怪异。”博士回过头，看着身后那巨大无匹的尸体叹息道，“毕竟在它的幻觉笼罩下，这六层还起码会显得和蔼可亲一些。”

　　“总而言之，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该出发了。”斯卡蒂将右手伸到背后，紧了紧束起的大剑。

　　“出发前我还有个问题。”博士将目光从怪异的尸体上抽回，“你见过第六层的怪异吗？”

　　这问题让斯卡蒂眉头微蹙。

　　“那被开膛破肚的不就是？还是说在你的眼里它不算是怪异？”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博士摇头，然后将右臂伸出，“我在想，如果二楼的无限回廊拥有一个像薰衣草这样的怪异作为主人的话，那六层会不会也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怪异呢？”

　　“你是说，向她那样能够对话，拥有自主意识的怪异吗？”斯卡蒂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至少在我为数不多几次造访这六楼的经历中我都没见过。”

　　“也许是你的认知滤网将你和那些具备着对话能力的怪异隔开了。”博士猜测道，“就像十三楼那时一样，顺带一提——你眼中的十三楼是什么样子？”

　　“一个餐厅，灯火通明，道路两旁是闭锁的房间，道路尽头是敞开的电梯。”斯卡蒂回答，“我乘着电梯一路到了三楼，但在三楼打开门之后走出去却发现我在七楼。”

　　“……这也太怪了。”博士愣神。

　　“偶尔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斯卡蒂耸耸肩，“以前也遇到过一两次。”

　　“那么，在那之后呢？”博士又问，“你就一直在七楼和六楼，直到遇见我为止？”

　　“差不多是这样，毕竟这两层都挺大的。”斯卡蒂想了想说道，“另外在这罗德岛里我没什么时间观念，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保守估计……一天时间吧，也就是二十四小时。”博士说，“我感觉大概是过去了这么久。”

　　“不应当。”斯卡蒂摆摆手，“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生物钟应该会至少催促我去睡一次觉。虽然是在这诡异的地方，但睡眠和饮食终归还是要保证的，否则就会死。”

　　“……”

　　博士盯着斯卡蒂，缓缓开口，“难不成在罗德岛的区域不同，时间的流速也不同？还是说这认知滤网还会影响时间的？”

　　“不，我想应该是不会。”斯卡蒂摇摇头，“我建议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有时候很多事情其实背后的原理都是简单的。”

　　“比方说？”

　　“比方说是你自己对时间的感官出了问题。”斯卡蒂直言道，“你对时间流逝的估计是从何而来？那个螺旋不断的楼梯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