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97章

　　“是。”博士承认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觉得你提供的证词实际上并不可信。”斯卡蒂摇摇头，“因为在那样的环境里，还同时面临着缺水和饥饿状态的你实际上是缺乏足够的理智的，也许你在最后能够通过灵机一闪的谈判来解决自己面对的问题，但在那之前的时间中，由于你并不处于一个冷静到能够用体感来计算出时间的状态下，所以我认为不够可信。”

　　“……你说得对。”

　　博士被斯卡蒂说服了。

　　他甚至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在螺旋阶梯里度过的某些时间是不是被幻觉所虚构出来的。

　　毕竟缺水饥饿和过量运动叠加在一起所产生的疲劳感是致命的。

　　“在罗德岛里，你必须相信自己的感官，因为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事情都可能是假的。”斯卡蒂说，“但同时，你又不能过于相信自己的感官，因为感官本身给你传递的信息也有可能是假的。”

　　“那不就什么都不能相信了吗？”

　　对斯卡蒂的这句话，博士感到意外地费解。

　　“没错，因为当你什么都不会去相信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斯卡蒂注视着博士的双眼说道，“想要离开这里，那就要去否定，去执着地否定一切，直到连自己的存在本身也否定掉，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束缚。”

　　“但与此同时，你也会否定掉自己的所有努力和你想要实现的目标，使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斯卡蒂拷问着博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许曾经的我就是这样否定掉了所有的一切，才有了现在的我吧。”

　　博士低下头，喃喃自语。

　　“那你打算怎么做？”斯卡蒂问。

　　红色的双眼闪动。

　　——

　　感谢环节。

　　感谢dr. 还原与给予 的月票，谢谢。

第165章一百六十四、别无选择，唯有一路向前

　　迷宫一般的街道旁点着幽蓝的灯，两边的橱窗里空无一物，只有从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回荡着。

　　【 , .】

　　【我有房子，只是没有钥匙。】

　　【 , .】

　　【我有太阳，它被乌云侵蚀。】

　　【, .】

　　【我有头颅，只是没有肩膀。】

　　【 , .】

　　【但我看到，划开乌云的光。】

　　随着调子，博士轻轻哼唱。

　　尽管他根本就没听过这首歌。

　　“这是什么歌？”看着颇有兴致的博士，斯卡蒂问。

　　“不知道。”博士摇摇头，“只是觉得歌词有点意思。”

　　“你能听懂这歌词？”斯卡蒂眉头微蹙。

　　“能。”

　　“是什么语言？”她又问。

　　“乌萨斯语。”博士回答。

　　“原来你是乌萨斯人吗？”斯卡蒂用眼神打量着博士。

　　“不，我只是懂乌萨斯语。”博士摇摇头，否认了斯卡蒂的推测。

　　“这样，那你把歌词的意思也说给我听听吧。”斯卡蒂将头重新转回路上，看着不断延伸的迷宫行路开口。

　　“好。”博士没有什么犹豫，只是平淡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翻译的过程中，博士想起了数分钟前的斯卡蒂。

　　当时的她曾咄咄逼人地问了自己几个问题，问题中尽是关于否定和相信的语句，让博士节节败退。

　　然而现在，她却记不起来了。

　　就好像那些话并不出自于她，而是出自别人之口。

　　也许自己彻底委身于疯狂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吧。

　　但斯卡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呢？

　　博士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么是回答问题的自己不正常，要么是问出问题的她不正常，要么是大家都不正常。

　　算了，认真去思考这些事情真是跟开玩笑一样，能出现在罗德岛的还能有什么正常人？

　　大街上的音乐继续流淌着。

　　哪怕两人已经行出了一大段距离，音乐的声音也未曾发生任何变化。

　　四周空无一物，街道两边的店面挂着用乌萨斯语写成的时尚专卖店招牌，橱窗空空荡荡，只剩一堆赤身裸体的模特假人面面相觑，朝着彼此摆着毫无意义的姿势。

　　它们尽管立于人群，但却疏远而孤独。

　　【 , .】

　　【我有词语，字母却不见踪迹。】

　　【 , .】

　　【我有森林，却没有斧头砍劈。】

　　【 , ,】

　　【我有时间，但却已无力等待。】

　　【 , .】

　　【我有夜晚，但梦境迟迟不来。】

　　博士继续为斯卡蒂翻译着。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讶异于他竟拥有如此令人敬畏的语言天赋，能够几乎以本能一般地将所有输入他脑海的词汇以斯卡蒂听得懂的语言复述出来。

　　“真是首好歌。”斯卡蒂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不知道歌词的话，我也许并不会在意它，但因为你的翻译，让我理解了音符背后语言的美好。”她看着博士。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说谢谢吗？”博士与她对视。

　　两人四目相汇。

　　“可以。”斯卡蒂点头。

　　“不过，我想这大概比谢谢更好。”博士接受了她的谢意。

　　此时，歌曲进入了间奏。

　　电吉他在贝斯的背景和弦中开始solo。

　　博士不懂乐理，不知道什么能算是炫技，什么能算是基本功，他只知道飘入自己耳中的音符带着活泼的气息。

　　那是不属于这里的活泼，是与罗德岛相对的生命。

　　在他的身边，斯卡蒂也如他一般，沉浸在短暂的音乐声中。

　　他不知道斯卡蒂在罗德岛究竟都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此时此刻，也许他们两人都应该在这不合时节的乐曲中休息一下。

　　“博士。”

　　斯卡蒂突然开口。

　　在无人声的间奏中，她的声音分外明显。

　　“什么？”博士应道。

　　“你还有大海的记忆吗？”她问。

　　“没有，尽管我见过海水。”博士诚实地回答。

　　“我们都见过。”斯卡蒂笑了。

　　博士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是笑容。

　　毕竟他从未见过斯卡蒂微笑，而刚才的那个表情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嘴角的肌肉抽搐。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把那肌肉的变化视作笑容。

　　“渺小的水波浮在渺小的瓶中。”斯卡蒂的目光穿过迷宫，上升到墙壁之外，“但那终究只是大海极少极少的一部分，如同芥子之于须弥，甚至可以说大海每天的蒸发量都足以装满成千上万这样的小瓶。”

　　“抱歉。”博士摇摇头，“我想像不出来。”

　　因为他只见过海水。

　　在他的眼中，海水并不是一种水资源，而是一种毒素。

　　它可以让怪异们趋之若骛，可以让自己陷入疯狂，也可以让幽灵鲨这样的存在显露出自己的只鳞片甲。

　　所以他无法想象这世界被这样的毒素所充满的模样。

　　“我还拥有大海的记忆。”斯卡蒂的目光远眺着，“尽管我失去了很多，但我唯独没有失去它。”

　　“总觉得不是个好地方啊。”联想一阵，博士摇了摇头。

　　“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斯卡蒂说，“被她生养的孩子们穷尽一生都想离开她，原本正常的生物只要靠近她就会被腐蚀变化，而由她带来的灾难也罄竹难书，但她的美丽依旧无可辩驳。”

　　背景的歌曲在斯卡蒂的话语中逐渐进入了尾声。

　　【 , , .】

　　【我还有那白昼，白色的群山，和白色的冰。】

　　“所以，如果有机会，如果还能离开这里的话。”她的目光从辽远的彼方收回，缓缓在博士的肩头降下。

　　【, 】

　　【但我需要的一切，只是寥寥数语。】

　　“只要一次也好，我希望能带你去看一眼大海的模样。”

　　【 .】

　　【别无选择，唯有一路向前。】

第166章一百六十五、有关替代品的二三事

　　六层意外的平和。

　　从刚才播送歌曲的街道离开，又转过了几个令人迷茫的三叉路口之后，博士不禁在心中感叹。

　　他曾问过斯卡蒂，在赶来救援他之前有没有在路上遇到怪异。

　　答案是否。

　　而盘绕在他右臂之上的薰衣草在最开始的巨大怪异死后也再也没有发出过警告，只是温顺地伏着，像是一只带刺的小猫。

　　“六层是一个大商场，至少看上去像是这样。”

　　斯卡蒂背着身后的大剑，脚步沉重，将博士甩在半个身位之后。

　　她并不是急着要赶往什么地方，也不是刻意不和博士并肩而行，只是她习惯走这么快，而博士没有必要去跟她一起习惯而已。

　　“乌萨斯，大商场，看来这里是古米。”博士看着街边用乌萨斯文字写成的招牌，开口道。

　　“古米？”斯卡蒂回头瞟了一眼博士。

　　“全称是圣骏堡国立百货商场，或者国立百货商场。”博士调动着脑内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回答着斯卡蒂的问题，“用乌萨斯文字拼写出来之后取前三个字母的发音，就是古米了，算是当地人对这家百货商店的昵称吧。”

　　“原来如此，昵称。”

　　比起百货商场的来源，斯卡蒂的关注点似乎落在了更不起眼的地方。

　　“你觉得给人起昵称这种行为怎么样？”跳脱的思维转移话题，斯卡蒂将问题再次抛给了博士。

　　两人从街道的角落拐弯，来到一处和之前十字路口差不多的圆形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