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10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阁下的意思是……来到尾张的人都死了,不过这些人并非全部?”

“……”点头点头。

原来如此。八寻恍然,虽说主要都是她在连蒙带猜,但直到现在为止,双方的交流意外还挺顺利的,女子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就在这几句话之间,原本深重的戒备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掌中的双刀指向了地面。

她见状松了口气。

同时又有些可惜,要是换在平时,能够有机会遇见这样一个实力不俗的高手,依照八寻的性格,必然是见猎心喜,非得在点到为止的范围内讨教几招才肯罢休。

尤其这位使的还是双刀——双持在她前世看的各种创作作品中十分常见,不过那是因为这种造型看上去时髦帅气,再加上虚构的故事里面又不需要太过考虑实用性,当然是怎么时髦怎么来,主打的就是一手艺术加工。

至于现实之中,双持武器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道理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天生双利手的本就不多,有人是左撇子,有人是右撇子,惯用手与非惯用手在力道、反应等等方面都有着明显的区别,世间主要流行的双持技法,大多也是一长一短,惯用手攻击,非惯用手负责防守的套路。

而像面前女子一般,双手分持一柄打刀的,则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身怀独门绝技,一般人轻易效仿不来。八寻不喜杀戮,却喜欢与人比武切磋,这个毛病从小就有,至今未改,尤其碰到那种用奇门兵刃的,更是像猫儿看到了毛线团似的,总是要设法上去挠一爪子的。

可惜这女子如今受了重伤,小腹处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不止,虽然极力压抑,但那股虚弱与疲惫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八寻一听就知道整个人都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撑着。八寻与对方素不相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为难人家呢?

何况她在这件事上,说是中立,其实早早就有了立场——原先的话可能确实是中立,然而当远远听见兵器声响,得知自家徒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围攻,险些丧命的时候,她心里面就已经很恼火了。

如果不是想在徒弟和养女面前保持形象,同时也是为了让民治丸多积累一点实战经验,八寻早就亲自出手,有一个算一个,让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亲身体会一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这位女子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却没有藏匿起来坐以待毙,反而打了个时间差,以寡敌众,将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敌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此番举动所展现出的本领与勇气,以及冷静的判断力,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这话放在盲女身上,应该是用洗耳恭听更加恰当?

无论如何,意思反正大差不差。

闻着风中呛鼻的血腥味,八寻又道:“既然如此,多的我就不问了。比如你是什么人,与这帮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何结仇等等……这些话问出来多少有点煞风景。况且小女子本来无意多管闲事,只是因为这帮人主动跳出来讨打,想着君子成人之美,所以才过来准备揍他们一顿,权当是日行一善。但如今人已被你杀得一干二净,这‘君子’便也轮不到我来当了。”

“……”女子听了这话,表情不禁有些古怪。

“然而性命攸关,却非等闲之事。阁下若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不嫌弃的话,小女子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八寻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哪怕最初只是一个误会,但这帮人毕竟是实打实想要杀死民治丸,出手毫不留情,奈何技不如人,最后被民治丸反过来杀了几个,没死的其它人也被她给打晕送到了藤吉郎手里,这笔仇肯定是跑不掉的。

世事就是这样无奈,一个不小心往往就会被牵扯进什么是非之中,如今是民治丸技高一筹,这才安然无恙,否则若是少女被他们杀死了,或者退一步说,只是受了点伤,八寻也绝不可能就此轻轻放下,到底还是要问这帮家伙讨一个说法的。

是以到得此刻,对八寻一行人来说,这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件闲事,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正因如此,她主动提出帮忙,一方面固然是纯粹的恻隐之心——有一个人在面前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死了的模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没有血海深仇,或多或少都会想要帮上一把的——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这位女子了解一下那帮黑衣人的来历,不至于敌暗我明,结了仇家,完了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八寻平时已经品鉴得够多了,着实不必再多感受一次。

“……啊!”那女子原本正在摇头,但突然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痛了起来,整个人脸色一阵苍白,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靠在背后的一棵树上。

耳听得那紊乱的呼吸与虚弱的心跳声,八寻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敲着拐杖,径直走了过去。

“……”女子仍在摇着头,却见来人脚步不停,越走越近,嘴里“啊”了一声,握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朝着眼前之人举起刀锋。还没等她拿定主意,人已经到了跟前。

“好了,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做什么?老老实实,我带你回去包扎……”

话音未落。

八寻忽的停了下来,她微微蹙着眉毛,歪了歪脑袋,就在距离她不到一尺的位置,半截染血的刀刃正停在半空中——那女子终究是举起了兵器,沉默之中,做出了明确的回应。

“啊……”

她又一次摇头。

莫名其妙的,尽管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八寻在这一刻好似忽然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去,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样啊。”

她不再前进,而是将手按在了拐杖之上,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阁下你这么坚持,那就算了——”

女子闻言,内心稍稍一松,随后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歉疚,明明对方纯是一腔好意,自己却……

“……?”

电光石火之间,就连她心头的这一丝歉意都还没落到实处,就愕然看到眼前之人把手一挥,那支拐杖轻而易举避开了她举在半空中的打刀,又如飞燕一般,从另一柄刀的空隙间穿过,不轻不重的一击,打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钝痛之中,女子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意识已然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我说算了的意思,是指不征求你的意见了。”八寻一本正经地说着,同时张开双手,将昏倒的身影抱在了怀中,“嘶,好重……”

……

生与死,酒与血,饭与刀。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那边厢有人浴血奋战,有人惨遭腰斩,而在藤吉郎的宅邸里,聚集过来的街坊邻居们依旧载歌载舞,喝酒喝到兴高采烈,就连主人家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发现。等到大家伙一个接一个都醉倒了,歪歪斜斜在客厅睡得横七竖八,酒具和吃剩的菜肴摆得到处都是,只有几个保持清醒的女眷忙碌着收拾。

“哎呀,不好意思!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由我来做的!”藤吉郎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家门,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向着这些同僚的妻子与女儿低头致歉。

“木下君就好好歇着吧,本来就是我家那口子自顾自过来大闹一通,把你家弄得这么乱,完了自己倒是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真不像话!”

“哎呀,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就是要大家热热闹闹聚一起才开心,否则要是只有我和权藏两个人在,难得有朋友上门,好几年没见了,却连一盏好酒,一口好菜都没办法拿出来招待,那才叫不像话呢!”

“呵呵呵,你还是一样会说话。咦,怎么不见你那两个朋友,是回屋了么?”

“没错,我那朋友酒量不行,喝个几杯就醉了,现在估计早就睡下了。”

“原来是这样……”那说话有点唠叨的妇人恍然道,随后又继续忙前忙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摆回原处。

藤吉郎也在附近转来转去,跟每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转移着她们的注意力,一边偶尔往内屋的方向瞥上一眼,眼里尽是担忧之色,不知道具体在担心什么。

与此同时,宅子深处,正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那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已经被带了回来,人依旧晕着没醒,正静静躺在地板上。民治丸与另一个少女忙着帮其拆开腰间绷带,清洗伤口然后敷药等等,忙得不可开交,八寻抱着打瞌睡的小澪坐在一旁,一只耳朵听着近处的动静,一只耳朵听着客厅的喧嚣。

“那个,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过得片刻,她试探着想要说话。

可话没说完,就被民治丸瞪了一眼:“师父请好好地待在那儿,我们正忙着救人呢,请别添乱!”

“唔……”八寻缩了缩脖子,又低头去蹭小女孩儿,“民治好凶,还是我的女儿最可爱……”

啪叽一下,澪迷迷糊糊地一巴掌拍了过来,又抵着她的脸颊使劲往外推:“澪困,想睡觉……妈妈,烦人……”

“……”

八寻默默将女孩放下,拿起拐杖,用膝盖往后面挪啊挪,缩进了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她在城外将那女子打昏了之后,半背半扛,把人像米袋一样辛辛苦苦背了回来,与一早就在等着的民治丸、藤吉郎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此后各自分工合作,藤吉郎让仆从权藏去拿了些外伤药过来——像这类药品基本每个武士家里都有存货,数量管够——自己则去应付那些大厅的宾客,好让他们不会注意到里屋的动静;

民治丸则是撸起了袖子,开始替这女子处理伤势,八寻本来也想帮忙,但没一会儿就被徒弟赶到了旁边,理由则是她对人家的身体动手动脚,摸来摸去,当着小澪的面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云云……

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上下其手,她一个瞎子,不摸怎么知道该往哪里敷药,哪里行针?然而民治丸不说还好,经过她这么一说,原本坦荡荡的八寻再伸手时,忽的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手一伸出去,耳朵就莫名响起了初芽那气哼哼的声音:“——这家里都快装不下了!”

于是她最后只能乖乖退到了旁边,想要和女儿贴贴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结果又被嫌弃了一遭,此时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

好吧,柳七这首词应该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她在这胡思乱想,小澪自个迷糊着又睡了过去,另一边,民治丸与那少女一番折腾,忙到满头大汗,终于初步处理完伤口,包上了干净的绷带,擦一擦汗水,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谢啦。”

“不用谢。”少女甜甜地笑着。

她大约十三、十四岁的模样,长相极为好看,脸蛋儿红扑扑的,就像苹果一样。刚刚就是她在客厅帮八寻剥鱼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据说是闻到了血腥味,跑进来查看,正好撞上了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的民治丸。

得知事情原委之后,这女孩儿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最里面的衬衣,热火朝天地加入了进来。她身上那件衣衫看着就很价值不菲,如今却沾上了斑斑鲜血,脸上和手上也都是血迹,一笑起来,在灯光之下,看着竟有几分吓人。

不过民治丸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多半也是这副模样,也没什么自个说人家的,于是又咧着嘴,傻乐了起来。

“对了,这位……”

“我叫阿犬。”

“哦,阿犬姑娘,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忙,不过这件事还请你别告诉其它人……”民治丸指了指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正要提醒,却见这位自称阿犬的少女抿起红唇,甜甜地一笑。

“放心,我明白的。”

“那就好……”

“但其它人我可以瞒着,兄长和嫂子那边总得告诉一声,不然他们两个生起气来就麻烦了。”阿犬笑道。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民治丸不由一愣,“你的兄长和嫂子是谁?”

“咦,原来猴子君没跟你讲吗?”

阿犬也是一呆,随后眼珠子转了两圈,却是看向了角落里的某人,“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等等,这么说来,八寻姑娘,莫非连你也没认出来我是谁?”

“师父?”

民治丸也跟着看了过来。

两道视线落在身上,八寻微微怔了怔,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熟悉,一时之间,偏偏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她固然不会忘记东西,但记忆这种东西,毕竟不存在一个专门的搜索引擎,某些塞在边边角角的东西,没有提示的话,很难一下子就想起来。

不过说到尾张,尾张……

“居然真的忘了……”阿犬有些傻眼地说着,跺了跺脚,“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像这样伺候别人呢。只是之前听猴子君提到了你要过来,想为当年的事情表示一下歉意,所以刚刚吃饭的时候才帮你挑了鱼刺,结果你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想起来了!”

凭着尾张这个搜索关键词,八寻终于在记忆长河中翻出了一段几年前的小插曲,也终于将面前这个名叫阿犬的女孩子,与曾经的某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恍然大悟,“你就是当年那个缠着要我弹琴给你听的熊孩子!”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反正看不见

尾张尾张,不算这回,八寻只来过尾张一次,而那已经是整整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她学艺初成,就被师父果心提着衣领从熊野山顶丢了下来,临行之前,那个老不……那位尊敬的师父大人更煞有其事地说道:“不管哪一个时代,一个劲地读死书,练死剑,最后都是死路一条,换成别人的话我会让他们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不过八寻你既然眼睛不好,看不了万卷书,那就多出门走走,凑合行个两万里,应该也能有点长进了。”

完了还自顾自地感叹,“为师真是太体贴了,八寻你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

"恩?"

“师父确实体贴……”

“不是体贴,是非——常之体贴。来,给你一个机会,再讲一遍。”

“……师父真是太——体贴了!”

“没错没错,哎呀,小徒弟终于也能领会为师的这番苦心了,呜,呜呜呜,我真是太感动了。”果心居士一边说话,一边还假惺惺地拭了拭眼角,这哭声假到甚至都让人有些佩服了。

而虽说看不见师父的眼角究竟有没有泪光,八寻却分明能听出这人的声音里根本没有半分伤感之情,离别在即,仍是一如既往——不过这也稍微冲淡了一点她内心的不舍。雏鸟总有一天要离巢飞翔的,如今只不过是轮到自己了而已。

抱着这个想法,她最后对着山的方向拜了一拜,转过身来,独自踏上了旅途。

未知的旅途总是充满了期待与不安,起初是真正的漫无目的,随缘而往,随缘而住,后来在柳生谷叨扰了一段时日,又从柳生宗严与宝藏院胤荣这对哥俩好处听说了不少传闻逸事,想着左右无事,不如前去参拜一下赫赫有名的武道圣地,鹿岛神宫,于是辞别了柳生大叔,一路往东而去。

过了伊势,来到尾张的时候,不巧正撞上了一场狂风骤雨,她既没有蓑衣,又没有油纸伞,仅凭一顶斗笠显然遮不住全身,只好慌慌张张找了一处屋檐躲避,一边等着暴雨过去,一边细嚼慢咽,啃着随身的干粮。

谁知外面的风雨还没停下,突然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行而至,听起来人数不少,呼啦啦有骑马的,有步行的,一股脑都朝着这边涌了过来。为免麻烦,八寻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虽然一般来说应该没什么人会闲到找她一个陌生人麻烦,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要知道天下之大,从来不缺那种闲极无聊,哪怕见着一条狗都要上去踹一脚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雨听着也差不多该停了。

她想得很好,起先倒是确实没人理她,他们吵吵嚷嚷了半天,又有一个人上前拍门,因为讲的都是尾张方言,口音很重,一时间八寻也没听懂这帮人具体在说什么,想来应该是要主人家开门让他们躲躲雨,歇一会。

随后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出来牵马,其它人簇拥着一个格外矮小的身影,吧嗒吧嗒走了进去,期间也有几道目光望过来,落在了她的身上,八寻只是抱着拐杖,拿斗笠盖住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然而过没多久,这帮人一股脑都进去了之后,里屋便是一阵吵闹,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出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喂!”

这人的嗓门很大,距离又近,一句话震得八寻耳朵嗡嗡作响,“别在这睡觉!”

她稍微有点不高兴,索性一动不动,没好气地回答道:“我没睡,只是在这避一避雨而已。若是这儿的主人家不肯嫌碍眼,只要一句话,我立马就走。”

“那就走吧!”那人立刻答道。

八寻眉头一皱,把斗笠拿在手里,站了起来,正要走进雨中,却听那个人又在身后喊道:“等等,你去哪!”

“不是你让我走的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倒霉,随便躲个雨都能被人挑衅缠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对方突然用力一拍额头:“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是我家小姐看你躲在屋檐底下,好像一副很冷的样子,所以让我来喊你进去,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所以我才说走吧。”

“……阁下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么?”八寻闻言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方回以一阵大笑:“好了,走走走,里面不仅有火,还有东西吃呢!”

……

“……就是这样,我被邀请了进去,起初只是围坐在炉火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想着萍水相逢,便也没没有询问名字……后来大约是气氛活络开了,有一个小女孩突然说想听琵琶,非要我弹上一曲……现在想来,对方应该就是阿犬小姐了。”

回想起这段往事,八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现在的话这个要求倒是简单,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正经开始学习琵琶,对于这方面是只会听,不会弹。但拒绝了几次之后,那人却始终不愿作罢,可能是觉得我在故意推诿,渐渐的,气氛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然后呢?”民治丸听得好奇,当即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