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11章

八寻正要开口，旁边那位十来岁的小姑娘却已经抢先一步，答道：“然后这位深藏不露的剑豪大人就生起气来想要离开，当时我还小嘛，不懂事，就像八寻姑娘说的，只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毕竟从小见过的盲人，无论男女，都没有不会弹琵琶的。”

小姑娘先替当年的自己辩解了一句，这才接着往下讲：“总而言之，当看她要走，心里很不高兴，就让又左卫门把人拦住，谁知道又左刚刚把手一伸，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出了屋子，消失不见了……说实话，不光是我，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有的人甚至以为是撞见妖怪了呢。”

她估计是想起了某些有趣的事情，用手遮着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

“又左卫门……”八寻却微微一怔，“这么说来，当初那位声如洪钟的壮士，果然就是鼎鼎有名的‘枪之又左’，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了？”

“对。”阿犬点了点头，“我听又左卫门讲过，他后来又遇到你一次，好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了一场……表面上似乎打了个平手，但按照又左自己的说法，他其实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一方面很感激你在大家面前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让他输得太惨，一方面又对这场胜负一直念念不忘，卯足了劲，想要一雪前耻呢。”

“可惜八寻姑娘你来的时间不巧，又左卫门他几年前因为犯了大错，被兄长逐出家门，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要不然他和猴子君也是好朋友，知道你要来，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听她这么一提，八寻顿时也想了起来。她当初原本还想着在尾张多呆一段时日，毕竟只要对这段历史稍有了解，就知道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两位人杰都是出自这片土地，某种意义上，尾张可说是每个穿越者必来打卡到此一游的观光圣地——那时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名人集邮计划，琢磨着最好能跟发迹之前的秀吉或者信长见上一面呢。

至于那位传说美貌天下无双的阿市公主就不用见了，看又看不到，摸又摸不得，徒增伤心耳。

然而在遇见那个任性的小丫头之后，担心被打击报复，她只得放弃了观光计划，打算匆匆离开尾张。

只是离去之前，好巧不巧，又在大街上遇见了那个大嗓门的仁兄。对方似乎对之前没有拦下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居然当着周围一群人的面提出挑战，八寻推辞不过，只好奉陪。

交手几个回合，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想着两人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没必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万一是个刚烈的性子，羞愧不过，当场切腹自尽把肠子掉得到处都是，岂不是就变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于是点到为止，故意引导，让这场比斗以平手告终。

后来她偶尔想起这件事，心里面也在猜这位仁兄的身份，如今阿犬这么一提，果然就是枪之又左，前田利家。此人在后世大名鼎鼎，以勇猛忠义著称，在人生的几次关键分岔道上又都选对了方向，一生几起几落，最后名列丰臣政权五大老之一，德高望重，得以善终。

但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位又左卫门年少时一点都不比他的侄子逊色，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倾奇者，更兼性格火爆，当着主公信长的面，一刀砍了对方宠爱的小姓爱智十阿弥，差点被暴怒的信长处死，后来多亏了其它同僚百般求饶，总算免了死罪，但仍遭放逐。

如今阿犬所提到的“大错”，应该就是指的这件事。至于她口中的“兄长”，话说到这儿，其实也都知道是谁了。

“原来你是织田的公主。”八寻笑道。

曾经发生在两人之间这段小小的不愉快，随着时间流逝，两千多个日夜过去之后，也变成了一段记忆中的插曲，回想起来不禁令人觉得有些怀念。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人们都管我的兄长叫大傻瓜，那作为妹妹的我，当然也只是一个小傻瓜罢了。”阿犬笑嘻嘻地回答。

民治丸在一旁眨巴着双眼，左看看，右看看，过了好半晌，猛然间反应过来：“等等，大傻瓜……你莫非是织田上总介的妹妹？”上总介正是织田信长目前主要在用的官职名称。

“对呀。所以民治姑娘，这下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兄长了吧？兄长的脾气不太好，最不喜欢有人瞒着他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没被发现还好，万一被发现了，别说你们，连我都要一起遭殃。”

阿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隐瞒，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虽则一般来说，像这种一方大名的姐妹女儿，通常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城堡里面，少有出来抛头露面的，不过想想织田信长自己平时有事没事也喜欢满大街溜达，上行下效，妹妹如此也不稀奇。

“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位大姐姐，我总感觉看着有点眼熟……”她又转过身去，看向那位被八寻带回来的黑衣女子。对方看外表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肤色微黑，看着有些粗糙，显然平日里没少日晒雨淋，绝非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

而她身上那几处主要的伤口，此刻都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毕竟在这个时代，哪怕不是专业的医师，甚至只是普通的农妇乃至于半大的小孩子，一定也都知道怎么处理刀伤箭伤，无他，唯手熟尔。

况且民治丸自幼练武，又是武家子弟，阿犬更不用说，从小到大，没少替父亲和兄长包扎敷药，多年下来，早就将这方面的技术练得炉火纯青，倘若穿越到几百年后，就凭两人表现出的水平，根本不用经过任何培训，直接就可以开一间跌打诊所，无障碍融入社会——至于无牌营业会不会被请去喝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民治丸也跟着抬头望了过去，只见这位中年女子表情逐渐变得平稳，脸色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苍白如纸，这么一看，大概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对方的眉毛依旧皱着，虽然闭着双眼，却依旧透着一股隐隐的气势，凛冽如刀锋，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少女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对方本人身上，只是看了一看，觉得挺漂亮的，便又多看了两眼，随后转向旁边，好奇地问道：“阿犬小姐，你认识她？”

“我如果认识，就不会说有点眼熟了。”阿犬白了她一眼，“她的长相五官，跟我的嫂子很像……虽然还不到一模一样，不过特征什么的都很明显，应该不会认错。”

织田家乃是一个大家族，枝繁叶茂，她的兄长肯定也不止一个，不过会在这种场合，用这种郑重其事的语气说出来的“嫂子”，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谁——归蝶，又称浓姬，织田信长的妻子，斋藤道三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美浓斋藤家的人？”民治丸一愣。

“十有八九。”阿犬点点头，随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间看到那条长长的马尾一个摇晃，差点打到她的脸上，急忙往后一闪。

而民治丸一无所觉，直接扭过头去，望向八寻，脸上满是敬佩之色，“不愧是师父！”

“啥？”

因为两个人从刚刚就一直在聊长相的问题，导致八寻根本插不进话，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听着，陡然听见少女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又听民治丸真情实意地感叹道：“我本来还以为咱们这趟出来就是单纯吃喝玩乐，顺便参观一下婚礼，没想到刚来尾张的第一天，师父就捡回来了一个了不起的大麻烦，真是太厉害了！嘿嘿，这下我就不愁没架可打了。”

“……民治，你要信我，这趟出来原本真的就只是想着吃喝玩乐，顺便参观一下婚礼……根本没想过要招惹什么麻烦的。”

“真的？”

“真的！”

“但麻烦已经在这儿了，还是师父你自己把人捡回来的。”民治丸指了指那位黑衣女子。

“唔……”

八寻默默地别过头去，“反正我看不见。”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米馒头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反正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领会精神就好。

那位疑似斋藤家之人的黑衣女子昏迷未醒，虽然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但她伤得太重，能不能活下来尚是未知之数；阿犬小姐则在藤吉郎的护送下回到了居城，准备将这件事报告给信长夫妻。不知道那两人打算怎么办，总而言之，一时半会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至于追杀女子的一众蒙面人，应该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仅剩的几个活口也都落到了藤吉郎手里——围攻民治丸的那几人姑且还算好运，最惨的还得是林子里面那位“带路党”，不仅被八寻结结实实捆成了粽子模样，为了防止对方醒来之后设法逃跑，更是将其倒挂在了树梢上，摇摇晃晃，晃晃悠悠，等着藤吉郎带人过去“解救”。

也不知道对方被放下来时会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反正八寻已经将这批人的来历与目的尽数抛在了脑后，一夜好眠，第二天见那黑衣女子仍未苏醒，藤吉郎又特意请了一天假，与权藏两人留守在家，防范来敌，让三人不必担心，尽管出去游玩。

说实话，八寻多少有点怀疑这主仆两人的战斗力，毕竟在历代游戏里面藤吉郎同学的武力值好像就没超过七十的，不过对方表现得如此自信满满，便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另一方面，她也注意到宅邸四周比起昨天多出了几道暗藏的气息，不知道是猴子自己的安排，亦或是清洲城里那位大人的部署。无论如何，如今正是白昼，人来人往，哪怕真有几条漏网之鱼杀上门来，藤吉郎主仆加上暗处的护卫，总有办法应对。

“那就有劳了。”

“哎，这话不对，本来就是咱的分内之事，哪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不如说这回多亏了八寻姑娘出手，让猴子我白领了一笔功劳，真是感恩感激。这是主公赐下来的赏钱，我不好意思全拿，还是按照当年的老规矩，每人一半！”

如此说着，藤吉郎硬是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了民治丸手里，“来来来，里面都是铜钱，有点沉，你替你师父拿着，今天就在街上好好地玩乐一番，也尝尝咱们这儿的料理与远江有什么不同！”

少女有点犹豫，扭头去看八寻，不知道该不该收下：“师父……”

“拿着吧。”八寻摇了摇头，“等藤吉郎什么时候过来远江，咱们再请回去就是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你请我一次，我请你一回，彼此的交情才能长长久久……可惜啊可惜，我现在轻易去不了远江，一不小心就得被关卡的卫兵逮住，运气不好当场就杀了。唉，有时也挺怀念当初那段四处漂泊的时光，虽然常常吃不饱穿不暖，然而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倒是自由自在。”藤吉郎悠悠地叹了口气。

“但一个四处漂泊的浪人，囊中羞涩，前途无光，多半是没机会娶个好媳妇的。”

“哈哈，八寻姑娘所言极是！猴子我活到现在，最得意自满的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有幸得到了主公信长大人的赏识，第二件就是能够遇到宁宁——不是我自夸，她可是一个百中……不，万中无一的好姑娘，你们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藤吉郎愉快地说着，提到自己的未婚妻，那张奇妙的脸庞上也绽放出了一个孩童般雀跃的笑容，只是他突然眼珠子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一句，“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八寻姑娘你懂的。”

“我懂。”

“那就好，那就好。”藤吉郎俨然松了口气，这几句话听得民治丸一头雾水，八寻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情古怪莫名。

这家伙还真是从头到尾就没把自己当女人看过……这本来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她最不喜欢就是被别人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尤其是男人，每次都会有一种头皮发麻的不适感。

但也只有陌生人会对她投以这种目光，只要是认识了一段时间的男性朋友，不提万鬼斋这种忘年之交，即便是年纪相仿的几个人，例如左右卫门、藤吉郎、疋田丰五郎、以及舞衣手下的大藏与彦五郎等等，包括当年的井之助，好像就没有谁是对她抱有那种意思的，真不知道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是面前这只猴子，居然在明里暗里提醒自己不要惦记他的老婆！

难道在他眼中，自己长得很像曹贼吗？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期待与那位宁宁小姐见面了。”

“等等，怎么感觉八寻姑娘你说的‘期待’，好像……不太正经？”

“是你的错觉。”

“真的吗？”

“就当做是你的错觉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八寻姑娘！”

“那就先这样，我们走了。”

“等等，把话先说清楚，别走——绝对要去我说的那家米馒头店尝尝啊，很好吃的！”

“知道了。”

八寻随意地摆了摆手，放下拐杖，笃的一声，身旁的小澪也在挥手：“猴子叔叔再见！”这称呼还是藤吉郎主动要求的，说是什么木下叔叔和藤吉郎叔叔听着都很不习惯，不如像其他孩子那样叫，显得更加亲切一些。

随后民治丸在前头领路，八寻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牵起了澪，一行三人往外走去，藤吉郎一直站在门外，目送着她们，直到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子。

与此同时，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宅邸的某处角落里，蓦地影子一晃，一道身影如飞鸟般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

时过正午。

三个人信步走在清洲的街道上，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只是四处闲逛，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一会，遇到民治丸与小澪喜欢的，也是毫不迟疑直接，连价钱都不讲，直接买下。

这无疑是一种相当冤大头的买法，尤其他们一个两个说的都不是尾张口音，从外地来的游客，不宰一笔简直对不起惠比寿神——不过依照八寻的经验，这帮商家给出的价格倒是都挺正常的，原因当然不是由于尾张这边的人民特别淳朴，而是因为民治丸身后那口用布条包裹着，分外显眼的长刀。

你敢宰人，说不定她就敢宰你。

所以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噤若寒蝉，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只要不溢价溢得太狠，八寻也懒得与他们计较。否则一番争执，哪怕真的省了点钱，却也坏了此刻的好心情，何苦来哉呢？

本来旅行这种事就是花钱买高兴，省吃俭用什么的，平时在家里省一省就够了，总不至于出了门依旧斤斤计较，那多没意思啊。

抱着这种念头，她们高高兴兴玩了一整个上午，等到肚子饿了，这才朝着藤吉郎推荐的店铺走去。

“有了有了！我先过去占个位置，师父你们慢慢过来！”

远远地，一阵吵闹的人声与香甜的味道随风传来，八寻偏了偏头，民治丸已经欢呼着跑了过去。

这是一家开在街角的小店，漂亮的招牌挂在屋檐底下，上面用蓝色贝壳镶嵌着“米馒头”三个文字——据说这种食物是清洲有名的特产，总是有很多外地的旅人游客前来光顾，其中也不乏本地人的身影。

店里没有座位，只在外面露天处摆了七八张长凳，此时坐满了人，都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民治丸眼疾手快，占了最边上空着的半边长凳，等到八寻母女过来坐下，这才重新起身，挤进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谁啊，挤来挤……咿！”

“哇！”

民治丸的个子不算太高，至少远没到次郎法师那种程度——法师大人一米七五的身高，哪怕放在男人里面同样是鹤立鸡群——此时三两下钻进人群，小澪拿手搭着凉棚张望过去，根本看不见人，只看到一截刀柄与半条马尾，在人海中左摇右晃，突然感慨了一声：“哇哦……妈妈！”

“怎么了？”

“民治姐姐好厉害，她一过去，其他人就纷纷让开了！”

八寻闻言怔了怔，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我忘记提醒她把刀放下了。”

过没多久，民治丸又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三个大盆，这家店的米馒头是论盆装的，分量十足。八寻接过自己的那盆，还没放下，小澪就迫不及待伸手抓了一个，一边喊烫，一边呼呼地吹着。

“这么急做什么。”八寻笑着摇头，自己也拿了一个，先闻了闻，“确实挺香的……话说民治，两盆够你吃的么？”

“应该够了。”三盆馒头，两盆都是民治丸自己的，她稍微估算了一下，点头回答道。

“不够的话待会再多要几份。”

“好！”

说话之间，民治丸已经一手一个，分别从两个大盆里抓起了两个米馒头，张大了嘴，一股脑全塞了进去，脸颊像仓鼠般涨得鼓鼓囊囊，有点费力地咀嚼起来。澪瞪着眼睛看她，嘴里“哇”了一声，也想效仿，努力把小嘴张到了最大，恶狠狠地一口咬下……

“呜，呜呜呜！”

半个馒头卡在嘴里，半个馒头露在外面，她一时间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只能拼命拿手去拍母亲，“呜呜呜！”

“唉……”八寻光听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声叹息，将湿漉漉的馒头从小女孩嘴里拔了出来，“要吃就好好吃，细嚼慢咽，别学你的民治姐姐，她那种吃法纯属暴殄天物。”

“加米嫩所窝堡挺天武捏！”民治丸含糊不清地抗议。

“你把嘴里的东西先咽下去了再说话。”八寻没好气地说着，一面却已经把腰间的葫芦拿了下来。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少女也跟着“呜呜呜”了起来，在那边捶胸顿足，直翻白眼，明显是噎着了。

“所以我才说……接着！”

她把葫芦丢了过去，少女手忙脚乱接住，咕咚咕咚连灌几口，这才将卡在嗓子眼的食物咽了下去：“呼，得救了，谢谢师父！”

“再有下次我就不救你了。”八寻心累地叹了口气，拿回葫芦，又有点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葫芦嘴。她随后又扭过头去，朝着旁边的客人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们这边有点太吵了。”

这张长凳她们三人占了半边，另外半边则是只坐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

他将头上的斗笠拉得极低，遮住面容，一言不发，原本正在埋头大啖米馒头，面前已经堆了三个空盆，第四盆刚刚吃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时不时就瞥过来一眼。

那道眼神中没有恶意，似乎只是纯粹觉得有趣而已。

听见八寻的话语，这男人笑了起来：“你们又没做错事情，道歉做什么？非但不应该道歉，反而是我要谢谢你们一声才是。本来我已经撑得要命了，看到这位这位姑娘豪迈的吃相，突然间又涌起了几分干劲，感觉可以继续再多吃几个了！”

他的声音很是爽朗，只是话中的内容，却让八寻有些不解：“既然已经吃不下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吃？”

“喏，很有精神的姑娘，你看那边。”男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冲着民治丸努了努嘴。少女跟着他的指示望去，这才看到店门旁边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仔细一看，居然都是人名。

“……池田胜三郎五盆、木下藤吉郎六盆、丹羽万千代八盆、前田又左卫门十三盆……咦？”从下到上，一个个名字念了上去，直到看到最上面的那个人名，民治丸猛地一呆，“龙……龙子？”

“这个板子是前两年才有的，据说是当时有一位东国的旅人路过此地，一个人就吃了相当于十个人的份量，逼得店主当天只能早早关门休息。后来更特意做了这么一块板子，用来纪念这位不世出的强者……就是最上边那个叫龙子的人。有的说他是个身高丈二的魁梧大汉，也有人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女人，不过我感觉这么能吃的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是女的……”

男人又塞了一个米馒头进嘴，一边嚼着，一边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的，那些年轻的武士也开始发起了吃馒头挑战，只要能够吃得比别人多一点，就能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这块板子上。哼，真是无聊透顶，有干这种蠢事的功夫，不如去老老实实练剑练枪！”

“确实如此。”八寻深以为然，“不过容我冒昧一问……阁下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挑战了！”男人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