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要是你们打算以二敌一,我也尽可奉陪。”瞎眼老人冷哼了一声。
“嗯……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准备帮助你们任何一方,当然,也不准备与任何一方为敌。”
这位陡然插手,一招缴械双方的人物生就了一副庞大体格,长相却是古怪得很,发如蓬草,面如锅底,眼睛与嘴巴在脸上占的位置不多,都将空间让给了中间那一只朝天的大鼻子。
不管在谁看来,这都是一副令人望而生畏,想要敬而远之的面容。尤其此时此刻,他的两只手上更是套着一双锋利的尖爪,每一根都要比瞎眼老人的小太刀更长,微微弯起的尖端,更是带着一种与刀剑截然不同的威吓感——
要是被这双钩子扯到一下,哪怕只是擦着身体掠过,滋味也肯定好受不到哪去。
方才他正是用这双尖钩分别卡住了从左右而来的刀锋,再一翻一搅,让两人兵器离手,狼狈后退。
这一下既是调停,更是示威。
“我的目标很简单,只要把那边的万阿夫人还回来,立马转身就走,绝不多留,然后你们就可以继续在这里打生打死了。”
双爪映着阳光,大汉眼中闪烁着好斗的光芒,又用两眼的余光,分别瞥向左右两个人的身姿,“当然,要是不愿意老老实实交人,我也不介意先把你们所有人统统揍上一顿,然后再把人带走……”
“狂妄!”瞎眼老人神色一变。
“想带万阿走,你可以先问一问我的这把薙刀镰。”女子同样冷冷地回答道。
“好极了,就该是这样!”听见两人的回复,这大汉不怒反笑,翻过手来,用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胡须,又笑道,“那就来吧,你们两个一起上,正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
“这个家伙是你认识的人?我刚才听你叫他什么甚内大人了。”
不同于十几米外的剑拔弩张,林子里面的两个人,气氛却是出乎意料的融洽。
敲敲打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一条腿重新恢复了知觉,根来众的男人呲着牙齿,又开始折腾他的另一条胳膊,一边还不忘对着外面指指点点,询问道。
“或许吧。”
盲女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脸上噙着微笑,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不过她听出话音中的未尽之意,接着又歪了歪头,“莫非阁下也认识甚内大人?”
“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手上的武器。”根来众的男人咂了咂嘴,“‘杀了又杀就是杀不完,到处都是的土蜘蛛’,我还以为他们这一族早在几百年前就灭亡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能在美浓遇到活着的土蜘蛛……中条流的富田势源,楚叶矢众,现在还要加上一只土蜘蛛,以及你这个意料之外的搅局者……这趟是真的热闹。”
说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抱怨,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却见那盲女优哉游哉地笑道:“还有更热闹的呢。”
“什么……等等,不会吧?”
根来众的男人起初有点发愣,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把拿起刚刚被他放下的铁炮,保持着坐姿,枪口已经对准了当空。附近的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衣的身影,蹲踞在枝头。
在那体重压迫之下,树枝却几乎没有什么弯曲,恍如蹲在那儿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小鸟,一片枯叶。
枪口接着转移,四面八方,更多的黑衣人浮现了出来, 乍眼看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有的用布巾蒙面,有的则是戴着一副赤红狰狞的鬼面具,只从中露出一道阴冷的目光,望着地上的两个人,其中殊无情感,仿佛望着两具尸体。
“又是楚叶矢众,而且还有这么多……”
这位根来众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我命休矣!”
“往好处想。”
那盲女却还在笑着,一边微笑,一边还拿拐杖敲了敲他的肩头,“至少这说明你很有挑选埋伏地点的眼光呀。”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林内林外
人影幢幢,树影婆娑,那男人另一条腿仍然没能恢复自如,只好坐在地上,架起了铁炮。
黑漆漆的枪口不断变换着方位,虽然身形不动,却将陡然出现的这十数人尽数笼罩进了射程之内——铁炮之中只有一发子弹,但在子弹射出之前,谁都不敢轻视这种舶来的新式兵器。
一时间,许多的目光齐齐都落在了这杆铁炮之上,只有少数人还在警惕着旁边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女子。这也难怪,与铁炮比起来,一支拐杖实在是不怎么能让人放在心上。
但这男人一点都不觉得“荣幸”,比起来他更愿意像平时那样,偷偷地躲在暗处打黑枪,至少这样不容易遇到生命危险。
当然,作为职业佣兵,他其实并非完全没有近身搏杀的本事,对手只有一个人的话自然好说,哪怕遇着两个或者三个也能勉强一搏,然而以一敌十什么的,无论如何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倘若自己真有这种本事,又哪里用得着为了这么一点微薄酬劳替人卖命,早就在哪家大名手底下谋到个一官半职,尽情讴歌成功人生了!
心里胡思乱想,眼角余光一瞥林外,原本的同伴,那个瞎眼老头仍旧在与另外两人对峙,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时半会大概是没办法赶来救他一命的。何况依照他对这老头的了解,即使有这个机会,对方也不一定会选择出手。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侠义之辈。
相比之下……
“……”他抬着铁炮,坐着一挪一挪,又朝旁边的盲女那边靠近了一些。对方似有察觉,微一偏头,“您这是?”
“救我一命!”
“你为何觉得我能救你?”
“我只知道这样下去我就死定了!”
他这一副你爱救不救,你不走我就死的慷慨姿态,不光是另一位当事人,就连树上那些楚叶矢众见了也都不由一怔,再看向这位戴着铁斗笠的男人时,眼神之中更是多出了一丝钦佩。
毕竟胆大和胆小的人他们都见过不少,唯独这种不知道该说是置生死于度外又或者是怕死到极点的奇妙性格,着实难得一见。不过接下来,倒是又有几双目光转向了那位盲女。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件杏黄色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拐杖一放,人也借力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盲女长得年轻,又兼体格娇小,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让人心生警惕的类型,动作也都是慢吞吞的,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放在如今这种刀兵相向的场合,多少有些出戏。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来万阿夫人这块‘石头’的价值,要比小女子所想的更加重要……”她歪了歪头,轻声笑道。虽然闭着双眼,树上的楚叶矢众却好似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视线,隐隐落在了他们身上。
“各位楚叶矢的大人,我听说楚叶矢众如今业已一分为三,不知几位却是站在哪一边的立场,是道三、义龙、还是龙兴呢?”
“一个小瞎子,知道的倒是不少。”开口说话的这人,与其他在场的楚叶矢众不同,并没有用黑布遮脸,而是戴着一张狰狞骇人的赤鬼面具,将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半边满是胡渣的下巴。
这副与众不同的扮相,似乎是为了彰显其与众不同的身份。
“瞎子的耳朵总是要比正常人更敏锐一些。”盲女脸上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拿手敲了敲自己的左耳。
“原来如此,可惜这双敏锐的耳朵,今天反而会害得你丢了小命——就是不知道把它切下来烤熟之后,吃起来会是什么滋味。”戴着面具的这人狞笑一声,“人的心肝我吃得够多了,耳朵倒还没怎么尝过,正好尝尝鲜。”
“好问题,小女子也有些好奇,可以的话,到时分我一口如何?”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而且不用到时,正好我有点饿了,现切现烤,最是美味啊!”
面具底下传出来的笑声,阴冷如秃鹫,听得让人毛骨悚然,而话语之中的内容,更是让旁边的根来众男人吓了一跳,一下子脸色都有点发白。他再抬头看向那张面具,只觉得那红通通的颜色,不像油漆,而更像是人的心头血……
心境一乱,握枪的手微微一颤。
那戴着鬼面具的身影也倏然有了动作!
鸦羽般的斗篷飞展当空,精铁打造的大镰刀呼啸而来,目标却不是那位方才有过一番话语交锋的盲女,而是手握铁炮,稍一分神的根来众!
却见拐杖一转,后发先至,往前一挑,挑着男人的衣领,将他的身体整个挑起在了空中,与那把大镰刀交错而过的同时,盲女再将人使劲一抛,如一块大石头般的,砸向林子外围!
中途动作太过剧烈,他虽然紧紧攥着铁炮不敢放手,头上戴的铁斗笠却终究是飘了起来,露出一颗明亮的光头,映着斑驳日光,闪闪生辉。
那边厢人未落地,尚在半空,已有几个距离稍近的楚叶矢众脚下一蹬树枝,飞快追了上去!
但追上去的不过十之二三,更多人仍是留在原处,隐隐形成包围之势,一时却没有谁率先出手,只是看着那戴着赤鬼面具的身影一击落空,大镰刀随身而转,滴溜溜地绕了一圈,带着破风锐响,拦腰斩向盲女——
刀锋未抵,罡风先至,赫赫风响,动魄惊心!
然而也不见对方如何作势,膝不屈,步不移,那一件黄衫却倏然迎风而退,掌中拐杖一点,正好点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上,一点之下,黄衫翩然飞起,翩转如一片落叶,轻轻巧巧,又躲开了那镰刀紧随其后的一提一撞,两式变招。
待到人再落下的时候,一手持杖,一手负在身后,左脚正正踩在了那把大镰刀的刀背上。她虽然生得瘦削,再怎么样也是小几十斤重的身躯,此刻稍一用力,取的角度又极其刁钻,登时将那镰刀踩在了一片尘土之中!
武器乃是武者的第二生命,她的这种做法,简直无异于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脸上,可谓是十分严重的侮辱。赤鬼面具底下的表情一变,勃然大怒:“竖子尔敢!”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用尽全力,就要将镰刀挥起,让对方狠狠地甩一个跟斗。
只是下一秒,那盲女就又一次像叶子般飘了出去,动作之快,时机之准,刚好卡在了他发力的瞬间,要再收回已是不及,赤鬼面具双臂一震,勉强卸掉了大半力道,但仍是被带得举步不稳,身子往后一仰……
脖颈微微一凉。
那是他在这段人生中,最后的感觉。
“小女子还以为诸位作为楚叶矢的精锐,应该和外面那位朋友一样,兵器是可以‘咔咔’变形的,说实话,心里还挺期待的……可惜如今看来,却是与之前去到尾张撒野的那些家伙也没什么不同,令人失望。”
右手握杖,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了一柄窄剑,剑上一行血迹蜿蜒如蛇,从剑尖滴落黄土之中。
那盲女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好似刚才所做的一切,对她不过是随意的热身而已,面不红,气不喘,只轻轻一抖剑身,振开残血,也直到这个时候,她背后那具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这才轰然砸落在地。
半张面具向天。
又是一片尘土飞扬。
砰!
陡然,一声枪响如雷霆,从林子之外传了过来,连这边的树木也被震得摇晃起来,无数叶子簌簌而落,原本停在树上的楚叶矢众也纷纷身形一晃,各自落地,擎出刀兵,将那名穿黄衫的盲女围在当中。
“看来那边也交上手了……”
后者的脸上却看不见半分畏缩之色,相反,她仍然在淡淡地笑着,利剑指地,嗅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愉悦的神情:
“来,小女子时间有限,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有人作伴,黄泉路上才不孤单呀。”
……
林内林外,一片混乱。
三方人马,各自心思,甚内手上钩爪一翻,虽然口出挑衅之语,一副要以一敌二的豪迈姿态,但紧接着却直直向着那位楚叶矢众的女子扑了过去,一边大笑:“不过我这人一向尊老爱幼,来,老头,咱们先联手把这个女的杀了,再来分个胜负高低!”
他眼光毒辣,事先又已经潜伏在暗处,观察了一番两人的战局,自然明白这个女子的实力要胜过老人一截,那把可以自在变形的奇门兵器更是难以应付,像这种多方乱斗,最优先要做的自然是联合其他较弱几方,先将最强的一方干掉,免得自己打得热闹,最后却被坐收渔翁之利。
甚内体格固然庞大,身法施展起来,犹如一只大鸭子摇晃迈步,难看滑稽之极,速度却是一点不慢,顷刻之间,已经拉近了数米距离,两只钩爪一刺面门,一探小腹,出手便是狠厉的杀招!
那女子夷然不屑,机括一响,铡刀一横,以快打快,并不去应对那扑面而来的钩爪,反倒当空一劈,从右上到左下,一记势大力沉的袈裟斩!
“哇!我以为自己就够疯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甚内一声怪叫,脚下紧急一刹,一个筋斗,急急忙忙往后翻了出去。普通人以伤换命已经算是挺不要命的了,这人却一出手就是以命换命,同归于尽的杀着,关键是没有半分犹豫,眉毛都不跳一下的——
哪里来的疯婆子!
他的身体轰然落地,双手勾爪在身前一错,已经做好了对方趁机反攻的准备。只是目光望过去,女子却一步未动,只是抬起下巴,朝着他努了努嘴,似在提醒。
甚内心中好奇,下意识往那边一眼,随即脸色大变:“好你个老东西,我在这拼命,你却跑去摘桃子是吧!”
原来那个瞎眼老人并没有照着他说的跟上来联手对付女子,反而是趁着这个机会,朝万阿的方向飞奔了过去,此时两人俨然已经站到了一起,万阿一脸惊惶,不断后退,而瞎眼老人一只手则是快要抓住了她的手腕……
“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千钧一发之际,钩爪从身后刺了过来,倘若不避,立刻便是开颅惨死的下场!
瞎眼老人听见劲风,哪怕目标就在面前,依旧不得不往旁边一闪,甚内怒气腾腾赶了上来,一爪避开老瞎子,又对着万阿露出一个笑容:“老妇人,别担心,我是你孩子杉丸请来的救兵,现在你安全了……”
话音未落,似曾相识的破风声再度呼啸而来,甚内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舌头用力一咂,也不回头,反手一爪,仗着体格与力气的优势,硬碰硬扛下了那一柄斩落的薙刀!
“要讲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的!”
女子冷冷地开口说道,掌间刀锋流转,铡刀一连几次劈砍,迫得甚内踉跄后退,再伸手,抓住了万阿的手臂,正待说话,左边一双勾爪,右边一柄小太刀,再度双双夹击而至!
三个人,四把兵器,互相战在一起,除了默契地没有波及到万阿之外,再没有什么配合可言,女子兵器形式一换再换,镰刀大开大合,薙刀挥洒自如,铡刀走势轻灵,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三种兵器,此时却被揉为一体,恍如万千流水无形,变幻无方;
而瞎眼老人的小太刀相对则要朴实许多,所走纯是快、准、狠的路子,一寸短一寸险,只有一尺左右的小太刀,挥砍也好,突刺也罢,都是直奔要害,凶恶非常,往往几个回合下来,敌我双方都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
“烦啊!”
越是交战,甚内越是心生不耐,一双钩爪挥洒出点点流光,猛然找准一个机会,左手一转,故技重施,再度卡住了老人的小太刀,正要将它甩到一旁,蓦地,附近十几二十步外的树林里,骤然一声巨响,一颗亮闪闪的光头突然飞了出来!
“什……”
这阵强光来得突然,恍如后世的闪光弹一般,耀眼夺目,甚内一呆之下,瞎眼老人早趁机夺回了兵器,正待反击,女子却把铡刀一放,将他打退了几步。她紧跟着也扭过头去,看着那个莫名其妙飞出来的光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半天,方才停住。
“铁炮?”
望见对方抱在怀里的物事,甚内眉头一皱,低声咕哝道。
但那女子的注意力却显然放在另一个地方,她的目光并未过多停在那个光头上,而是更进一步,望向林子里,只见那树影摇曳间,很快就闪出了几道黑衣蒙面的身影。
这些黑衣人一出现就朝着那颗光头扑去,但女子冷笑一声,倏然将握着的镰刀抛了出去!
这把镰刀似乎被极细的丝线牵引着,在空中神乎其神地转了个弯,直接将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劈成来两半,又带着满天的血肉与脏器飞了回来,稳稳当当落在她的掌中。
而经过这么一打岔,其他黑衣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视线相对,只见这位披着黑斗篷的短发女子主动踏前一步,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如猛兽般的挑衅笑容:
“叛徒,还认得我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是渔翁
细微丝线牵引之下,奇形镰刀去而复还,稳稳当当,重新落回到了那位短发女子的掌中。
而一路上洋洋洒洒掉落的鲜血与碎肉,直如一条红线蜿蜒,将两边的身影互相联系在了一起。
气氛骤然一凝。
经此变故,那些原本从树林里飞奔出来,直向光头青年而去的黑衣人也纷纷站定脚步,彼此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又惊又疑地朝这边望了过来。四目相对,有几个人猛地变了脸色:“美波?”
“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很惊讶吗?”那短发女子哂笑一声,“我当然没死,就连你们这帮无耻的叛徒都还好端端活在这个世上呢,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正好,既然今天在这儿遇上了,咱们就来算一算几年前长良川的那笔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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