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各为其主而已,讲得这么难听做什么?”其中一人反唇相讥,“你口口声声管咱们叫叛徒,但那条老蝮蛇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背叛暗杀的事情他当年也是一件都没少干,如今不过是被自己的儿子反咬了一口罢了,要我说,这算是因果报应,大快人心才是!”
“就是就是!”
“没错没错!”
其他人也跟着出声附和。
就在这几句话之间,这些后来的楚叶矢众各自擎出武器,聚在了一块,尽管他们或多或少也分出了一点心思留意其他人,但任谁都能看出,这几个人最为忌惮的,显然仍是这位被称作美波的短发女子。
“确实,道三大人行事并不算多么光明磊落,其中多有阴险狡诈的手段,所以才有了蝮蛇的别名。临了会像这样父子反目,刀兵相向,未尝也不是一种报应……”
美波却并没有想要替旧主争辩的意思,反倒是顺着对方的话语接了下去,到得最后,蓦地话锋一转,“不过这一切与我等楚叶矢众又有何干系?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且不提斋藤家如何如何,单说楚叶矢,咱们哪一个人从小流落失所,被首领大人带在身边,当做亲生儿女一般抚养长大的?要是谁敢说不曾受过她老人家的丝毫恩情,大可以现在就站出来厉声反驳。”
“……否则的话,羊有跪奶之恩,鸦有反哺之情,你们这帮家伙却因为一点利益被义龙暗中收买,甚至还想趁着首领大人不备暴起袭击,夺权自立……心肠之恶毒,真真禽兽不如,天理难容,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字一顿,声色俱厉。看那女子神色清清冷冷,好似有些拙於言辞的样子,谁知一开口就是怒声训斥,硬生生凭着一人之力,将对面好几个人的气焰压了下去。
尤其再配合着路边那个死不瞑目的楚叶矢众,以及她手中那把依旧淌着鲜血的大镰刀,一身漆黑的斗篷随风飘动,恍如一道站立在动与静,生与死之间的剪影,竟给人以几分虚幻不实之感。
分明头顶正是烈阳放空,被她紧紧盯视着的那几人,却都从心底里冒出了一股森森的凉意。
“哼……明明是你们一个个愚不可及,又怎么能怪我们临阵倒戈!与其跟着那条老蝮蛇一条路走到黑,还不如把希望放在义龙大人的身上,搏上一搏……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算赢家!”
“这话倒是没错。问题在于,谁能活到最后……或者换一个问题,谁能活过今天,是你们吗,还是——我?”镰刀一转,美波话音不见太多情绪起伏,其中却已满溢着杀气,教人不敢逼视。
那边的几个人互相又看了一眼,清楚今日这个阵仗,不真刀实枪打上一场多半是过不去了,当即也不再多话,各自擎出武器,站成一团,位置看似松散,实则却已列成了一个小型的战阵。
一触即发的氛围中,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有了动作:
光头青年抱着他视如性命的那杆铁炮,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从他身上移开,手忙脚乱奔向了瞎眼老人;
甚内则是身子一闪,护在了万阿夫人面前,双臂垂落,一双勾爪熠熠生辉,一会儿打量着几人,一会儿又往树林里看上一眼,若有所思。
“……”
仿佛方才的那几句话已将心头怒气尽数宣泄而出,美波不再说话,也没有发出呐喊声,只将右手高高举起,镰刀再度飞掷而出——虽是敌众我寡,她却仍然选择了以攻代守,主动出击!
巨镰飞旋,如轮如月,镰刀这种东西本是农具,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农民们用在收割劳作之中,偶尔也会有人加上秤砣与锁链,以类似流星锤的用法施展,但至少在这个国度,只有楚叶矢众才知道要如何将这种等身高的大镰刀当做正式兵器,如臂使指,任意驱使。
常人看起来根本想象不出该怎样挥舞的弯曲刀刃,落在行家的手里,也变成了轻易杀戮的利器。
但很少有人知道,就连这种大镰刀本身,也还不是楚叶矢众真正的传承。
“……别躲!薙刀镰的机关细致,最怕硬拼,不要闪避,从正面接招!”
虽说如今立场相左,曾经却也是一同挥洒过血汗的战友同僚,对于彼此的招式特征,以及美波掌间那把能够变形的薙刀镰自然并不陌生,眼看那镰刀呼啸而来,首当其冲的那人正向闪避,身后却传来一声提醒。
他心中一动,便也当真不躲不闪,只将手里的镰刀由下往上,挥了起来!两把镰刀,一者横空飞来,一者破风而上,眼看下一秒便要撞在一起,陡然间,空气中阳光摇晃,好似照出了几条细细如蛛丝的长线……
“不妙,是地狱丝!”
又听见了其他同伴一声惊呼。
事发仓促,这人一下子还没想起来所谓的地狱丝是什么意思,挥起的镰刀业已划过了空中,本该与美波投掷过来的兵刃撞在一起——与他们这种单一的武器不同,薙刀镰由于需要频繁变换形态,所以在内部有着一套精密复杂的机关,也因此最怕大力碰撞,一旦机关失灵,整件兵器顿时就成了一块废铁。
在他原本的预料之中,这一击十有八九就能轻松废了对方的兵器,而无论本事再高,一旦赤手空拳,便也绝对不是这边这么多人的对手,只要落到自己等人的手上,到时要煎要煮,还不是想怎么来怎么来?
谁知下一个瞬间,眼前一花!
镰刀一横,本是十拿九稳的一击,却是扑了个空,那大镰刀就在他的眼前突兀转了半圈,仿佛飞鸟振翅一般,轻轻松松绕过了他的兵器,再一旋,从他的身上旋转着飞了过去……
表情结舌瞪目,人头冲天而起!
鲜血如箭飞射向空,又如喷泉哗哗落下,淋了周边几人满脸满身,而美波早已趁势欺近而来,把手一探,握住巨镰,“咔”的一声脆响,曲折刀刃忽然直立,薙刀一挥,将一个人的手臂齐肘而断,同时薙刀再往前一递,与另一个人错身而过——
咔!
刀锋再度向内一折,弯曲的镰刀顺着女子的动作往回一带,直接将那个来不及反应的可怜人拦腰断成了两截,紧随其后,刀刃与柄部相互并合,刀随身走,陀螺般一圈飞转,又带走了两条性命!
战局虽是以一敌多,场面却俨然是一面倒的杀戮,那边的楚叶矢众甫一交手,已被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转眼间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原本紧密的阵型也被彻底打破,踉踉跄跄,向后而退。
女子杀得兴起,一刀三变,披发扬狂,就连一双黑如点漆的瞳子里,好似也染上了几分血色,几人之间越打越远,另一边厢,甚内双手钩爪交错放在胸前,收回目光,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怎么样,老头,那边几个人打得乒乒乓乓热闹无比,倒是让人心痒得很,要么咱们也再接着刚刚的,重新再来一场?”
“有何不可?”瞎眼老人冷冷一笑,随即把手一挥,“秃子,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不要插手。”
“这……”
“有问题吗?”
“没问题……”
犹豫了一下,这位根来众的青年还是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带着铁炮往后退了几步。
甚内始终在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的开口喊道:“喂,秃子!”
“什么?”那青年一呆,抬头看了过来。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搭讪?”
“哈哈哈哈!”甚内闻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把脸一沉,“放你老母的狗屁,滚远一点!”把手一挥,青年缩了缩脖子,慌慌张张正要扭头就走。
猛然之间,他脚步一顿,霎时间举起了铁炮,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火绳。
这一连串动作快逾闪电,足以见得基本功之踏实,显然是在这方面浸淫多年。这杆铁炮事先已经装填好了弹药,此时只将火绳一点,稍微举起,按照直觉瞄准了一阵,当即闭上了眼睛……砰!
响起来的枪声却不是一声,而是两声,但由于一前一后的时间间隔太短,听起来就仿佛一道有些拉长的雷声。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青年已经很熟练地往旁边一扑,就地一滚,这才顾得上抬头去看。
射手的视力最是厉害,一眼望去,立刻就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个楚叶矢众打扮的男人,此时已经死了,扑倒在地,血从身体下方泊泊而出,流得满地都是。他的右手依旧握着一杆铁炮,枪口烟雾袅袅,显然是刚刚开过一枪。
刚刚便是因为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用铁炮瞄准,经年累月的训练奏效,反射性的回击了一枪,本来没抱多少希望,谁知居然一枪毙命。但青年还没顾得上欢喜,目光再一扫,又从那片树林里看到了更多的红光。
那是燃烧起来的火绳光芒。
一时间寒毛直竖!
“势源大人,快走,躲进林子里!”
他急急忙忙喊了一声,也顾不上其他东西了,抱着自己的铁炮,猛一转身,重新往刚刚被丢出来的树林方向跑了过去!
“什么?”
瞎眼老人眉头紧皱,“刚刚你开的那一枪太响了,我现在耳朵有点不舒服,听不太清楚,你再说一遍……等等,你这家伙又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甚内早就甩掉了手上戴着的钩爪,挂在腰间,一只手将万阿夫人拦腰抱了起来,扛在肩上——这妇人倒是听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杉丸的名字,被这么对待也没有挣扎反抗,反倒很乖巧地抓住了大汉的肩头,防止掉下来。
而甚内的另一只手,却一把抓住了那个瞎眼老人。
“老头,现在可是有好几杆铁炮对着咱们,不想被打成马蜂窝就赶紧跑!”
他的吼声恍如雷霆,直将那瞎眼老人吼得整个人一呆,未及反应,已被扯着踉踉跄跄跑了出去。才跑出没几步,陡然,砰!砰!砰!
枪声追赶而来!
这一刻,听在人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整片天地都在发怒一样,虽然仅仅只是数杆铁炮,带起的声响却恍如万马千军,硝烟弥漫,气焰升腾。
甚内眼角余光一瞥,正好看到那个被叫做美波的短发女子把手脚一缩,陡然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圆球,躲在其他几个敌人的身躯之后,以他们为盾牌挡下了来袭的子弹,接着一跃一扑,矫如飞豹,同样朝着那片树林奔了过去。
……
砰!
枪声接连响起,传到这边的时候,比起那天外隐隐的雷声也差不了多少了。
八寻翘着二郎腿,坐在树枝上,又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水,懒洋洋打了一个嗝儿:“这声音……也太密集了一点。”
莫非除了刚才被她丢出去的那个根来众小子之外,又有其他铁炮手杀过来了?
这倒是有点让人头疼……
俗话说得好,功夫再好,一枪撂倒,就算她自认剑术已有一番造诣,却也还是不敢轻易尝试能不能像那些动画电影电视剧里的高手一样,用刀劈子弹……搞不好一个失误就没命了。
所以八寻对于这玩意一向是忌惮得很,虽说子弹不会拐弯,知道方位的话应该可以提前躲开,但在心理上总归是一件沉重的负担,再加上这轰隆隆的巨响对耳朵也是一种折磨。
比如现在,她就稍稍有一点耳鸣,只好稍微喝点酒压得一压,一边就地取材,从旁边的衣服上撕了两片,团成小球,塞进耳朵里以防万一。
“……”
衣服的主人对她怒目而视。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阵虚弱的呻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都是那群楚叶矢众发出的声音。
由于对方实在是太弱了,以至于八寻明明已经动了杀心,最后却仍是一个都没杀——总觉得就像欺负小朋友一样,让人提不起劲——只将他们的手脚刺伤之外,就将人丢到了旁边,随便这帮人自生自灭。
她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蓦然就听见了这阵稍显密集的枪声,一时间倒是好奇了起来,随便找了一个哼得尤其大声的,微微一笑:“这位朋友。”
“哼哼哼,哼啊……”
八寻眉头一皱,手起杖落,直接将这个捂着伤处呻吟不停的楚叶矢众打晕了过去,又随便找了另一个人:“外面这些铁炮的声响,是你们的同伴过来救你们了?”
“不是……”
那人似乎是疼得就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虚弱无比,“我们……没有铁炮。现在……只剩下稻叶山城的那帮人……手里还有几杆铁炮……”
“原来如此。”
八寻恍然,正要再问,却已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林子外面冲了进来,既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不过在那边的几个人来到之前,另一道气息却提前一步,从天而降,落在了旁边。
“你……你是……”
那个负伤的楚叶矢众看见来人,脸上倏然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刚说了半句话,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起来。
而八寻也并未起身,依旧蹲坐在那儿,又抿了一口酒水,这才偏过头,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有段时间没见了,阿秀姑娘。别来无恙呀?”
“啊……”
阿秀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答应了一声。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战斗或逃跑
哑子无声,落在身上的视线却有如实质。
如果阿秀能开口的话,第一句说不定就是:“你来了。”
然后她就可以回答:“我来了。”
阿秀再道:“你不该来的。”
“我是不该来。”
“但你毕竟来了。”
“但我毕竟来了。”
“你来做什么?”
“我来……”
好了,这念头再继续发散下去就彻底没完了。
八寻晃了晃脑袋,把注意力从那月圆之夜的紫禁之巅拉了回来,又冲着对方笑了一下,不知道阿秀有没有回以笑容,反正她走了过来,轻轻伸出手,替盲女拍去了肩膀上的两片树叶。
“要喝吗?”
八寻递出葫芦。
“啊。”
阿秀并未拒绝,伸手接过,对着嘴喝了一大口,拿袖口擦一擦葫芦嘴,又还了回来。
尽管严格来算,她们两人相识至今也没有多长时间,更谈不上什么挚交友情,此时相处起来却一点不觉得生疏,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某些不便之处,反而让她们与那些四肢健全、五感通明的正常人相比,更少了几分顾忌。
也直到这个时候,其他那些受了伤的楚叶矢众终于回过神来,估计她们内心正疑惑不已,为什么这边的两个人会互相认识,但比起这种“小事”,如今显然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当即有人挣扎着爬了起来:“阿……阿秀大人!”
“……”
阿秀闻言,默默地转过头去,虽是一声不吭,周遭的氛围却陡然一变,仿佛无形的黑云直压而下,迫得人心神不宁。开口的那人脸色一白,本已来到嘴边的后半句话,顿时也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个……您原来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
“抱、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之前在长良川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您被人一刀砍在肚子上,伤得特别重,还以为……”那人急忙想要挽回,结果一张嘴就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多说多措。
“……”
阿秀的沉默听在几人耳中,恍如震耳欲聋,一时之间,不管是这个鼓起勇气开口的,亦或是周围的其他楚叶矢众,以及某个看热闹的八寻,都是安安静静,或是战战兢兢,彼此视线交换,摸不清楚阿秀的想法,谁都不敢随意搭茬。
所幸这股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氛围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随着林子外面间或响起的铁炮声响,那一连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阿秀收回视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啊……?”
下一刻,一位披头散发的大汉左手扯着一个干巴巴的瞎眼老头,另一边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虽然迈步的姿势极不雅观,摇摇晃晃像一只大鸭子,但每一步都迈得很大、很快,明明方才还在十几步外,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拖着另外两个人来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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