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说到最后,他猛然提高了话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别打扰了我的兴致!”
“好、好的!”
从刚才就呆呆旁观着这场战斗的男人猛然回神,倒不是他喜欢看热闹喜欢到不惜命的地步,主要这次行动原本就是以三岛独步为主,对方还没开口,他便不敢擅作主张,万一哪根筋对不上,一刀过来自己脑浆开花了怎么办?
如今既然三岛已经吩咐下来,他再无顾忌,当即几步赶过去,一伸手,把地上的小姑娘拎了起来,转身就往树林外走。
“把人留下——”
这边厢八寻听得清楚,眉毛一蹙,空着的右手往袖子里一缩,一扬,手里剑与话音一同,朝着男人背后激射而出!
“我说过,不准分神!”
然而手里剑刚刚掷出,便被三岛独步随手用刀鞘磕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一声轻响。
一来一去间,又耽搁了几秒,耳听得那男人带着初芽越跑越远,八寻脸色一沉,拐杖一挫,左手握住了杖端。
身子微微前倾,脚下草鞋轻挪,正是出剑的前兆。
周遭的氛围好似也随着这个举动,陡然变得紧绷了起来,感受着皮肤隐隐的刺痛,三岛独步嘴角咧开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一些。
他依旧将大刀扛在肩上,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对,没错,就是这样,天枫家的小瞎子,看来你总算要认真了。好,要么,你在这儿让我看看天枫吾郎所谓的迎风一刀斩,是否真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
“……有言在先,如果这一招杀不掉我,那么很可惜,首先你会死在这儿,然后天智家的那对兄妹不久之后也会跟着下去找你,还有那个叫加藤段藏的老鬼,他能逃掉一次,却逃不了第二次。如果不想他们因你而死,就祭出你最强的本领,搏上一搏……”
他眼中泛着一种奇特的神采,虽然是在威胁着少女,语气却十分平和,好似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但正因如此,反倒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说到做到。”
无形气机牵连间,两人身上的气势,正随着时间一节一节往上攀升。
一片黑暗中,不见星芒,不见月光,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强劲的心跳声在近处咚咚作响,另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越离越远了,初芽的气息也在不断离她远去,很快就要离开这片树林了……
只差一点,再差一点……
“我的建议是,你不妨将加藤段藏的顺序稍微往前挪一挪……至少要放在天智兄妹前面。因为……”
少女忽然说道。
“什么?”
大概事先设想过了好几种少女可能的回复,从气急败坏到反唇相讥一应俱全,但这一句话却着实超出了三岛独步的预料,让他忍不住愣了一愣。
也正是这个时候,少女举起右手,食指指尖在嘴唇上轻轻一碰,脸上神情隐约露出了几分俏皮。
“……因为他现在就在你身后,杀起来更容易一点。”
“啊——”
一声哀嚎!
三岛独步猛然回身,正好看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径直将那带着初芽的男人扑倒在地,相距甚远,兼且夜色朦胧,看不清究竟做了什么,只听见那男人一声惊叫,整个人竟已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那黑影直起身来,一手一个,把初芽与那男人抓了起来,像是拎着两只小猫的后颈一样,轻轻松松,甚至还扭头看向这边,冲着三岛独步龇了呲那一口寒碜的大黄牙。
“是加藤段藏……你居然还留在这儿?”
加藤段藏离得很远,说话的声音却随着风清晰传了过来:“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小老儿一向贪心,连半点好处都没捞着,怎么可能灰溜溜逃命去也?如今买一送一,这笔生意倒是勉强做得……小鬼,是时候该撤了!”
“想逃?!”
最后的这句提醒让三岛独步一下惊觉,反应过来,更不犹豫,猛地冲了出去,目标并非更远处的加藤段藏,而是近在咫尺的少女!
与此同时,八寻放开了握住杖端的左手,紧接着五指一收一扬,一道漆黑光芒直如流星,奔着面门而来!
仓促之间,看不清楚具体形制,三岛独步只以为又是一枚手里剑,脚步不停,调转大刀刀柄随意一磕,便要故技重施,将这个用来拖延时间的暗器砸到一旁……
等到他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一头撞进了浓烟之中——
八寻最后扔出来的,不是手里剑,而是烟玉。
伊贺忍者传承改良了数百年之久的秘传烟雾弹,自然与其他粗劣的制品天差地远,除了烟雾本身持久不散之外,更有着呛人的气味和粘稠如实质的怪异感触,一瞬间便将眼、耳、鼻、触四个感官悉数封锁。
任凭三岛独步如何挥动大刀,大步奔走,这呛鼻的浓烟始终如影随形,无从驱散,无法离开。等到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他的两眼早被熏成一片通红,用力揉着鼻子,咳嗽连连,模样狼狈之极。
而他视线一扫周围,果不其然,少女也好,老头也罢,还有初芽和自己那个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同伴,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
“……”
“……”
“嘎、嘎、嘎——”
一只乌鸦不凑巧从头顶飞了过去,沉默了许久的三岛独步猛一伸手,竟将其生生攥在掌中。
这只可怜的鸟儿顿时被捏成了一团血肉,下一秒,他突然张大嘴巴,将这团勉强能看出一点脑袋轮廓的血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腥臭的红色血液在他嘴边肆意流淌,几根羽毛从牙缝间漏了出来,在风中飘飘摇摇,浸着冰凉的月色,掉在了脚边。
咔嚓咔嚓,咯吱咯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口鲜血,将整排牙齿与舌头都染成了一片赤红,三岛独步抬起头来,望着顶上的清辉放声大笑,那收在鞘中的刀刃也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不断发出碰撞声响,仿佛是要与远方隐隐约约的狼嗥争相呼应一般,远远地传了出去……
……
第十四章 看,那个着火的屋子好像是你家耶
“可怒,可怒啊!碰到这种不讲信义道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卑劣之徒,真真可怒之极。居然还想要灭口老子,那句话叫啥来着……对,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夜幕深深,山影绰绰,加藤段藏大步前行,嘴里兀自愤愤然骂个不停,只是声音却不怎么大,恰好是能让身边之人听清的音量。
他右手怀抱着初芽,小姑娘所中的迷烟效果仍存,虽然经历了好一番颠簸,此时尚在呼呼大睡,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好梦,整个人乐呵呵地笑着,嘴边还挂着一行晶莹口水,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左手却粗暴地拽着一条大粗腿,走动间,赫然是将那个衣着精致的男子当做死物,往地上拖行了一路,尤其还是脸部朝下,与砂石泥土摩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直线没入远处的稀疏树林之间。
只从这一天一地的对比待遇,也能稍微觑见“飞鸢”内心的滔天怒火。
话虽如此,但在八寻看来,他这脾气发得着实没有什么道理——对面固然是想要翻脸灭口,可加藤段藏自己同样好不到哪去:
先前在屋子里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几句话就敲定了之后的计划。
有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加上少女对初芽这个小姑娘印象颇好,既然得知有人要对她不利,自不会袖手旁观。
问题是该怎么帮忙。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无论要做什么都难免缚手缚脚。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地等着敌人出手,八寻更习惯将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掌中。
好巧不巧,加藤段藏又在这时撞了上来,她于是将计就计,以初芽作饵,准备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网打尽………本来是这么想的,谁知临了还有其他收获:
那帮人盯上的除了初芽之外,居然还有自己。
“……幸好小老儿有先见之明,早早看出他们肯定不会乖乖遵守约定,索性抢先卖了他们一手,勉强算是五五对开,谁都不吃亏。这才是聪明人做事的办法,小鬼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哩。”
另一边,加藤段藏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咱们不是说好了由你直接出手将人擒下的么,怎么打了这么半天都没拔剑,莫非……那个叫三岛独步的浪人很厉害?”
“人家都差点……阿嚏……差点一刀鞘将你当场打死了,你还问……啊……他厉不厉害?阿嚏!”
“哼哼,不是小老儿自夸,这世上能打死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哪怕随便去农地里拉个普通的庄稼汉,一拳头过来也能把我打得只有进气没出气,算不了什么本事!”
“你好像……还很骄傲……”猛吸鼻子。
“当然,术业有专攻,小老儿一身本事都在轻身腾跃上面,论飞檐走壁,偷鸡摸狗,伊贺三忍十一家加起来都碰不着我的衣角!哪里像小鬼你,又练剑又学医,忍术也学诗文也背,年纪轻轻就折腾这么多东西,小心贪多嚼不烂,白白耽误了这大好年华。”
“这就……不劳师兄你……操心了……”抽噎,抽噎。
“……你还是老样子,一颗烟玉出去能砸没自己半条小命,我估计对面那个叫三岛的家伙现在都不如你凄惨。”
加藤段藏止住话语,有些傻眼地扭过头,看着一会儿擤鼻子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又在不停打喷嚏的少女,只感啼笑皆非。
“谁让……阿嚏……谁让这东西味道这么冲,呛……呛死我了……”八寻百忙之中扁了扁嘴,抱怨道。
“味道冲一点是为了防止忍犬追迹。”
“可我之前……被百地丹波养的忍犬追了一路,它们的反应也没……阿嚏……我这么猛啊。”
“这不正说明了小鬼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么,偷着乐去吧。”
“你……阿嚏,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加藤段藏嘿嘿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放在这种语境场合之下,其实也相当于回答了。
少女恨恨地磨了磨牙齿,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她非得像以前那样一剑削了对方发髻,让这个惹人厌的老头再当一段时间的“披头士”不可。
“不过这样看来,感知敏锐也不全是好事。虽然小老儿平时挺羡慕你耳朵能听这么远这么清楚,但还是有利有弊的嘛……话说回来,要是碰到打雷或者有人在旁边敲锣打鼓,是不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这倒不一定……”她擦着眼泪,又一点淑女形象不讲地擤了擤鼻涕,闷声闷气地回答,“师父当年专门给我特训过这方面,对于巨大的响声或多或少算是有点抵抗力……阿嚏!”
“什么样的特训?”
“你真的……想……阿嚏!想听?”
“……当我没问。”也不知道究竟回想起了怎样的过去,加藤段藏脸色大变,缩着脖子,整个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算了,算了!咱们既然都已逃出生天,就不提那个可恶的老太婆了!说回正题,这件事情好像比你我想的更加复杂,甚至还牵扯到了你爹——你对他们说的宝物有了解吗?”
“没有。”
八寻摇了摇头,“父亲当初……啊……到家的时候就带着……阿嚏!带着一身重伤,没说几句话人就没了。后来叔父得知了消息,带人上门,想要趁机掳走家母和阿姊,然后就是……”
她并未把话说完,然而加藤段藏自然明白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一时不禁有些沉默。
过了有大约半分钟,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音量:“所以,你对那帮人在找的所谓宝物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但那帮人大概不会信你。既然小鬼你已经暴露了自己,又没能留下那个叫三岛独步的浪人,接下来除了天智家的这对兄妹,他们肯定也会对你做些什么,自己留神着点,别阴沟里翻船了。”
“我省……省得。阿嚏!师兄知道……这帮人是、是什么来历吗?”
“详细的不太清楚,他们藏头露尾,狡猾得紧,只知道领头者好像是骏河那边的人。”
“骏河……”
“大概就和小鬼现在你想的一样。”
加藤段藏答道,“现如今掌控着东海道的那位可不好惹,他手下虽然没有像武田透波,北条风魔之类大名鼎鼎的忍者集团,不过这等人物,哪有可能不养狗的,当年那场花仓内乱,中间可是没少看见咱们‘同行’的身影。”
他顿了顿,又嘱咐说:“总之你自己提防着点,实在不行咱就把这烂摊子丢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虽说小鬼你逃命的本事远不如我,一般人轻易倒也留不下你……记着,别人的命终究是别人的,不值当为此牺牲太多。”
八寻乖乖点了点头。
“好,那正事就差不多说到这,正好差不多也到天智兄妹那个村子了,时候还早,你可以先睡一觉,小老儿则是先去审一审这位想要黑吃黑的蠢蛋,要是问出什么要紧的东西,会尽早拿过来与你分享——”
加藤段藏把左手一抖,那个像死猪般被拖着走的男人顿时又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惨叫一声,迷迷糊糊就要醒转过来。
不过醒到半截,立马又被老头一脚踹在后脑勺上,又晕了回去。
“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他将初芽送了过去,看着少女很是吃力地抱住对方,摇了摇头,又咕哝了两句什么平时该多吃点饭,小胳膊小腿上到战场上没杀几个人就该累趴下了云云,听得八寻直撇嘴。
“我……阿嚏!我不是不吃饭,是吃了不胖……”
“什么吃不胖,就是你吃得还不够多!想想要是你一天能吃一石米的话,还会是现在瘦骨嶙峋的样子吗?反省一下!”
这话就纯粹是在抬杠了,八寻撇一撇嘴,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加藤段藏好似因此觉得自己赢了一仗,得意无比,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即左手一挥,将那个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人径直抛了起来,扛在肩上,身形一晃,像一头怪鸟般朝着远处飘了过去,几个起落,早已消失不见。
即使武力稀松平常,这轻身功夫却确实如他所夸耀的一般,就连伊贺三忍十一家,当世最顶尖的忍者也难以企及。
“术业有专攻么……”
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若有所思,她侧着脑袋,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嗅觉,倏然间又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一种烧焦了的,火焰的气息。
与此同时,还有隐隐的热流,从远方随风传了过来。
哗啦——
山风如浪如潮,隐隐约约的,更能听见火焰烧灼时发出的噼啪声音……
而最令八寻惊讶的,还是这些声音与气味,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赫然是从天智兄妹所在聚落方向传过来的。
村子……起火了?
她蹙着眉头,下意识仰起脸来,可惜眼前依旧只是那一片持续了十多年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声音越发清晰,噼里啪啦,仿佛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火星子迸溅的细微景象……
蓦地衣袖破空,老迈身影去而复返,加藤段藏从天而降,落在了少女身边,也不废话,开口就问:“看到了吗?”
“……没看到。”八寻窒了一窒,没好气地答道。
加藤段藏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问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也闻到了……村子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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