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30章

八寻也不推辞，拐杖一敲，如履平地一般，跟着美波走了进去。

隔了一会，身后也传来了几道轻重不等的步伐，最沉重的那个是甚内，另外两个比较轻的，显然就是阿秀与万阿夫人了。

这条密道又窄又长，前前后后，几个人的脚步声一遍一遍回荡开来，竟显得有几分诡异，她索性也不继续敲拐杖了，将手杖抱在怀里，只用另一只手扶着墙面，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前挪。

同时可能是被甚内刚刚那一句怕黑影响，心里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如果这里是她前世看过那些恐怖电影的话，接下来十有八九就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那种跳脸吓人的蹩脚把戏她倒是一点不怕，小瞎子无所畏惧，手里有剑的小瞎子更是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怕只怕那种比较高端一点的玩法，例如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少了一个脚步声，甚至更进一步……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脚步声，但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状。

那就真是能把人吓一大跳了。

等等……

八寻心中一动，蓦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侧耳聆听着身前身后传过来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美波，她身后则是甚内、阿秀与万阿夫人，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明明这里只有四个人，为什么……她却清清楚楚听见了第五个人的脚步声？

多出来的……是谁？

一念及此，她不由寒毛直竖。最可怕的，是这一道多出来的脚步声距离她最近，仿佛近在咫尺，然而感知之中，却并未察觉到丝毫异状，更别提突然多出来一个大活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八寻几乎就要不管不顾伸手拔剑，万幸在有所动作之前，她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姗姗来迟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好像可能大概也许……忘记把自己算进去了。

……

……

……

还好没有来得及一惊一乍，不然便样衰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万阿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只要其他人不知道自己犯过傻，四舍五入就是没犯傻，八寻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无论平时怎么胡思乱想，起码表面功夫一直保持得很好，哪怕刚刚一瞬间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差点以为自己莫名其妙白日撞鬼，吓得都要当场拔剑了，但表现在外，也不过只是眉毛与眼角轻轻一挑，以及心脏的跳动稍微变快了一点而已。

在场的几个人虽然各有所长，身怀绝技，能够隔着一段距离听人心跳的却只有她一个。再加上此刻置身于一条狭窄暗道，又兼环境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应该也没谁注意到她的表情，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来一个大笑话。

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她现在就该认真思考要怎么封口……或者灭口了。

八寻正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前方那一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几个人的步伐各有特征，阿秀轻盈如猫，甚内沉而不陷，美波则是介于两者之间，每一步踏出去的距离与方位皆是大差不差，恍如脚下有一把尺子似的，十分稳妥——她猜测这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丈量技巧，将自己的脚步作为单位，再乘以总步数，就可以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计算出一个大致的尺寸。

别看这一招好似朴实无华，无论是在潜入调查之际，亦或是前往他国探测地形等等，在很多场合都能够派上用场。

据八寻所知，伊贺与甲贺似乎也有类似的忍术，不过像是这类独门技艺一般来说都只在几个特定的家族之间流传，外人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与学习，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现实里遇见懂得这种奇技的人物，心中一时颇感新奇。

不过她明白交浅言深的道理，并未多嘴说些问些什么，免得哪里惹对方不快——她们毕竟是刚刚认识，几乎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而美波之所以会带着他们两人前来这个地方，很大程度也是看在了阿秀的面子上。

正是由于考虑到了这一层，八寻这一路过来，不仅没有特别去听和记住对方的步伐与呼吸，甚至还有意分了分神，免得一不小心偷学了过来，有点对不起人家。要是仇人或者敌人也就罢了，朋友的朋友，总是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省得将来双方都不好下台。

或许也就是因为她有些心不在焉，刚刚才会数少了一个人，被自己白白吓了一跳，只能说凡事有得必有失了。

“到了。”

美波一声低语，并不响亮的声音，依旧在这条狭长的暗道中远远传开，反复回响。八寻侧了侧头，大约能判断出前面不远处就是一面墙壁，不算太厚，背后似乎是空心的，回音听起来略显单薄，像是一道暗门。

果不其然，随着美波在那墙壁上敲敲打打，又按了几个地方之后，整面墙壁“轰”的一声，陡然洞开，一阵尘沙弥漫。过了片刻，等到尘埃落定，美波这才带着几人继续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忽的举起薙刀镰，敲了敲头顶处高悬的一块活木板。

“暗号？”

这动静刚一响起，木板后方便倏然有人开口问道。

“不知道。”美波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问暗号。”

“我说了不知道。”

又是一问一答，那块活木板被人打开，一线光亮照了下来，随后又有一副竹子做的软梯抛了下来。那软梯一端装有钩子，紧紧扣在了上方，美波略略一扯，确定没问题，便将薙刀镰换成铡刀形态，别在身后，手脚用力，三两下跳了过去。

其他几人跟着一一沿梯而上，只有万阿夫人稍微遇到了一点麻烦，最后还是甚内搭了把手，把这位老妇人拽了上去。

出得密道，甚内左右一望，发现这里乍看之下似乎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宅院，但围墙之外，不见蓝天，唯有一片崇山峻岭，恍如天险，将那些恶意与窥探全部挡在了外面。

“美波姐，还有阿秀姐，你们回来了……这几位是？”

守在密道外面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来岁，沉默寡言，怀里抱着一柄薙刀，开口说话的则是另一个少女，外表看着只有十来岁年纪，活泼可爱，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反而拿着一把团扇。

团扇之上，用精致的笔触画了几根青竹，活灵活现，翠绿欲滴，虽只寥寥几笔，也能看出作画者功力不凡。

“这位是八寻姑娘，旁边的这个大鼻子是甚内，他们是我在半路上遇到的，发生了一点事情，正好他们两个又认识阿秀，所以我才把人带了回来。”美波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八寻大人和甚内大人，久仰久仰。”

相比起美波的敷衍，这个女孩则明显更懂得人情世故，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对方在一秒钟前大概压根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但也不妨碍她说出这句“久仰久仰”，语气听起来真诚无比，仿佛发自内心。

“我叫阿优，你们叫我阿优就好。”

女孩的嗓音清脆如百灵，句尾微微上扬，带着一股奇妙的俏皮劲儿。向两人报上了名字之后，又稍作寒暄，她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始终不曾说话的老妇人，“那要是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无明大人提到过的……万阿夫人了吧？”

“对。”美波点点头，又问，“首领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阿优正想接着往下说，但目光一转，瞥了瞥八寻两人，又止住了话头，“不管怎么样，既然美波姐和阿秀姐你们两个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就不要再在这浪费时间，快带她进去里屋，和无明大人见上一面吧——至于这两位客人，交给我阿优接待就好。”

“……那就拜托你了。”美波稍稍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冲着这边的两人歉意一笑，道了声还请见谅，随后带着万阿夫人，与阿秀一同急匆匆往里屋的方向赶了过去。

阿优把手里的团扇放到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客人们，请跟我过来吧。虽然这边并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不过既然二位是美波姐邀请回来的贵客，怎么也得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吧。”

客随主便，八寻与甚内自然不会反对，跟着女孩左拐右转，到了一处房间，左右各自坐下。阿优端了茶水过来：“一点粗茶，两位先润一润嗓子，吃的马上就到。”说完立马又转了出去。

这偌大一座宅院，其中却好像没多少人，感觉冷清清的，八寻侧耳聆听，除了阿优与刚刚守在暗道之外的那个男人之外，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在长廊尽头的里屋方向，隐隐传来一两声虚弱的咳嗽。

不出意外的话，正在咳嗽的这人，大抵就是美波说过几次的那位楚叶矢众首领了。

对方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同时这宅子里似乎也有某种隔音手段，传进耳中含糊不清，但连听带猜，勉强也能听出一个大概：

“无明大人。”

美波与阿秀走过长廊，停在门外，轻声唤道。

“咳，咳咳……进来吧。”门的后面先是传来几声咳嗽，然后才是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说道。

接着便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随着拉门开启，含糊的说话声也有一瞬间变得稍微清晰了起来。那首领听声音应该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嗓音发虚，说话间有气无力，咳嗽连连，仿佛整个人只剩下半条命似的。

“美波，阿秀，你们回来了……如何，有找到我说的那位夫人吗？”

“是的，找到了。而且我们已经将她带回来了，如今正在旁边的隔间休息。”

“咳，咳咳……那就好，那就好。”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隐约传来了衣物摩挲的声响，竟像是那首领踉踉跄跄地想要站起身来，“快，带我去见她，咳咳，见她一面……”

“无明大人！您的旧伤还没有痊愈，不能做剧烈行动！如果您想见那位万阿夫人，只要开口说一声，我们把她带过来不就是了！”美波着急地抢上前去，伸手想要搀扶对方，却被那首领挡住了。

“不用，咳，用不着这么麻烦……什么旧伤不旧伤的，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要清楚，与其天天躺着不动，倒不如起来走两步，免得这身老骨头……咳咳，都快要发霉了。”

那首领说着居然还笑了起来，美波则仍是一副忧虑的语气：“话是这么说没错……”

“好了，带我过去。”那首领的话音没怎么变化，语调却稍微变得更强硬了一点。

“是……不过无明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无论您与那位万阿夫人是什么关系，但您要见她的话，最好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她现在已经……”

美波欲言又止。

他们这一路过来，早就看出——或者说听出了万阿夫人的情况，其他人怎么看八寻不知道，反正按照她的想法，对方多半得的不是什么疯病或癔症，而更像是后世所谓的阿尔兹海默病，也即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她前世曾经与几位有这种病的老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一旦病情比较严重，除了大家所熟知的失忆和脑子转不过来之外，病人往往还会性情大变，目光呆滞，沉默不爱说话，这些都与万阿表现出来的情况颇为相符，而时好时坏的发病表现，也恰恰是经典的阿尔兹海默病症状。

“……那位万阿夫人现在可能已经，已经……不记得您了。”犹豫了好半晌，美波最后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

那首领闻言沉默了下来。

长廊的另一端顿时陷入寂静，只有间或的咳嗽声随风传来，又过了一会，才听见一声轻叹，对方又蹒跚着坐回了原位。等到调匀了有些紊乱的气息，那首领又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地板：“你们两个，别呆站着……咳咳，坐下来吧。”

沙沙沙沙，又是一阵衣物布料的摩擦声响，大概是美波与阿秀依言坐了下来。

“你们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突然要你们去找，咳，去找一个叫万阿的女人，她与我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对吧？呵呵……不用急着摇头，美波你是我一手带大的，阿秀也跟了我十多年，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我一眼……咳咳，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首领轻轻地笑了一声，语带调侃，“其实这也没什么……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之前害怕消息走漏，可能会有其他人想要对她不利，如今既然你们都把人带回来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其实就算你们不问……我也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的。”

这句话对她来说似乎稍微有点太长了，说完之后，又是一连串气虚的咳嗽，对方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忍不住一声叹息：“唉，这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啊……”

“都是那些叛徒的错！要不是他们当初突然偷袭，您又怎么会……”

“好了，咳……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再提也没用，只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来，听我说，几年之前，道三大人父子反目的时候，你们两个不是问过我……咳咳，为什么楚叶矢众要掺和……掺和斋藤的家事吗？”

“莫非……与那位万阿夫人有关？”

话题突然来到这里，难免让人有所联想，美波若有所思，突然问道。

“对……呵呵，那条老蝮蛇一辈子虽然干了不少背信弃义的坏事……咳，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他还是很遵守约定的。”

那首领轻声一笑，“你们应该听说过，老蝮蛇最早的时候，本来只是一个小和尚……咳，后来还俗，娶了一个油商的女儿，当了入赘女婿。很多人都知道这段故事，却很少……很少人会去关心，那个油商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油商的女儿……”

“啊……”

就连始终静静听着的阿秀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进来。

“果然，阿秀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美波一喜。

“咳……我一直很好奇，美波你到底是怎么听懂阿秀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想想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心有灵犀也很正常，呵呵……”

那首领笑道，“说回正题吧，大概就和你们想的一样，当时嫁给了老蝮蛇的那个油商之女……名叫万阿，是我的远房表姐。”

……

第一百五十章 茶中取栗

俗话有云，时势造英雄。

但究竟什么是时势，关于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或许是特定的一个人，或许是一件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而对于斋藤道三而言，他人生中的两大转机，其中一个大约是得到了武士的赏识，由卖油郎摇身一变，制锦操刀，踏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

至于另一个转机，则是娶了京都某位油商的女儿，顺势继承了对方的家业，不再是一介白身。虽则商人在现今这个时代的社会地位不算太高，甚至被一众武士所轻蔑，可无论如何，赚回来的真金白银毕竟做不了假，要是没有这一笔最初的资金储备，道三是否还能在美浓尔虞我诈彼此算计的政坛中步步高升，最终达成窃国之举，只怕还在未定之天。

只是相比起后来从一介卖油郎开始的晋升之路，他前半生的这段经历无疑就要显得黯淡逊色许多，因此虽然故事本身流传甚广，却并没有多少人会去真正深入去了解那段往事。

例如，那位京都油商的女儿姓甚名何，如今是生是死，在道三成为武士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以及另一个更加令人在意的问题：

道三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与楚叶矢众搭上线，开始合作的？

有人猜测他原本就是楚叶矢众的一员，也有人猜想道三的父亲，曾经身为皇宫北面武士的松波基宗才是楚叶矢众之主，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一直在暗中协助自家儿子行事。

还有人说道三是在仕官美浓之后才遇到的楚叶矢众，又或者是他幼年时出家的那座寺庙恰好是楚叶矢众的据点，便如同数百年前那位牛若丸一样，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高人指点，一朝飞黄腾达……

所谓“灯下黑”，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咳，我以前也跟你们讲过，我们楚叶矢的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近千年前，天智天皇的时期，当时占据……占据了伊贺、伊势两国的豪族藤原千方起兵反抗朝廷，凭借着麾下四鬼的惊人本领，让当时的朝廷吃……咳咳，吃了不少苦头，然而最终还是败在了纪朝雄大将的军队之下……藤原千方授首，麾下四鬼也各自离散，大部分人都留在了伊贺当地，即是如今群忍的祖先……

“但还有一些人……咳，为了躲避朝他的追杀，逃到了其他地方，并将鬼的本领一代一代暗中传承了下来……我们楚叶矢众，亦是其中之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那首领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沙哑，用手捂着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又隐约有水流进杯子的声音，应该是美波或者阿秀在忙着张罗拿茶水：“来，无明大人，您喝点水。”

“谢了……咳咳咳。”

咕咚咕咚，一杯水喝完，再喘了几口气，那首领干哑的嗓音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据说当年一片兵荒马乱，东西南北，到处都是通缉与追兵，楚叶矢的先人们侥幸得脱，逃到了如今的京都附近，安居下来……又历经几百年的沉沉浮浮，中途发生了很多事情，有起有落，最终……咳咳，最终只剩下我们这么一点人了。

“……楚叶矢众遵照着先祖定下的规则，隐姓埋名，不涉尘世，不过光是躲起来可吃不饱饭，任何一个组织想要生活下去，或多或少都要……都要有一些赚钱的营生。所以随着时间发展……渐渐的也有人走了出去，开枝散叶，万阿他们也是如此……最初是抱着一箭双雕的打算，一方面在经商谋利，一方面也依靠商人的身份，四处搜集情报……话虽如此，只是到得我们这一代，双方基本上已经是各过各的，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

“但毕竟是一家人，彼此还是留有联系的手段……某一天，万阿突然找上门来，向我们引荐了她的丈夫，道三……不，当时他应该是叫山崎屋庄五郎吧……那时楚叶矢众的首领还是我的师父，与我这种只求得过且过的庸人不同，他……咳咳，他老人家聪明机警，又有野心，与庄五郎一拍即合，两个人关着门密谈了好几个时辰……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之后，师父便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带着楚叶矢众，踏进了这尘世的风雨之中……结果便是现在的这番局面。”

那首领说到这里，又轻轻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楚是在讥讽或是自嘲。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幅身子骨大概撑不了多久了，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一个是你们这些跟着我选错了人、站错了队的傻孩子，另一个，就是万阿了……表姐她以前就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满脑子都只想着谈情说爱，过去有人照顾的时候姑且还好，现在人老了，又得了病，身边没个人陪着，也不知道……咳咳，不知道日子平时过得怎么样。呵呵，可能是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想来想去，才让阿秀冒着危险跑这么一趟，送了一封信过去……”

“啊。”阿秀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表达没有关系。

“阿秀去到的时候，那位万阿夫人似乎正是清醒的状态？”美波又道。

“没错……她看了信，答应过来见我，只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情……咳咳，不知情的养子在，不愿意让那个孩子与我们扯上关系，免得遭遇危险，所以今天才让我们演了这么一出戏……本以为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谁知道却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那首领叹了口气，大概是说得累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继续开口，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山风穿堂而过的飒飒声响。片刻之后，轻轻的咳嗽声中，那首领再一次强撑着站起身来：“好……好了，事情原委已经跟你们说完，现在带我去见一见万阿吧。哪怕她已经不认得我了，毕竟也是这个世上我仅剩的亲人了……闭眼之前，总是要打个招呼的。”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美波便也不好再劝，当下与阿秀一左一右，将这位身体虚弱如风中之烛的老人搀扶了起来，一步一步，慢腾腾往万阿所在的客房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