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我还没老呢！”
与别人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总是哈哈大笑着说道，一副不愿意自己已经老了的嘴硬模样。不过这句话也并不是完全在逞强，相比起逐渐老迈的外表，大江鬼觉得自己的一颗内心，的确还像是年轻人一样，依旧燃烧着熊熊的野心。
所以当初他才会接受斋藤义龙的拉拢，毅然决然背叛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首领无明，并因此获得了斋藤义龙的赏识与器重，如愿攀上了人生的高峰，取代无明成为了楚叶矢众的头领。
即便这个楚叶矢众只有原来的一半不到，又没能继承机关术和薙刀镰，大江鬼仍是感到心满意足。
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来不曾好高骛远，数十年的功夫，一步一个脚印，终于从小时候的一介乞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国之主的亲信。
只是其中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尤其是在斋藤义龙暴毙的消息传来之后，大江鬼企图联合斋藤家几位颇有话语权的家老，拥立少主龙兴坐稳位子。龙兴虽则暗弱无能，却也正因如此，很适合作为明面上的傀儡操弄摆布——在那些野心家眼中，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君主了。
可惜斋藤家也好，楚叶矢也罢，都不是铁板一块，以赤井三郎为首的一部分人与他决裂，叛了出去，两边明争暗斗，交战不休，但还没等分出胜负，本该死去的斋藤新九郎义龙，突然又“复活”了。
“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
自从年初不幸罹患麻风病以来，义龙就再也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自己的真容，一直用面具或者白布遮掩，包括全身上下也总是盖得严严实实，很少展现肌肤，让其他人始终拿不定主意，究竟义龙是真的得了麻风病，亦或者这也是他的又一个计策。
要知道，义龙作为蝮蛇之子，在心计谋算方面，丝毫不逊其父，早在当年父子刚刚产生间隙不久，为了避免被道三提早除去，义龙特意假扮了很多年的病人，更特意请来许多真正的病人，模仿他们的一举一动，让自身演绎得惟妙惟肖，几无破绽——有一个说法，称义龙之所以会惹上麻风病，便是因为在这段期间频繁接触真正的麻风病人，最后闹了个弄假成真。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谓是相当的讽刺了。
但义龙心思深沉，颇有城府，其他人再怎么心存怀疑，也不敢贸然去猜测他患病一事是真是假，否则一个搞不好，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大江鬼也不例外，即便一开始多多少少有着几分“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在义龙再度现身之后，立刻就很聪明地打消了这点小心思，继续勤勤恳恳为义龙效力。
不止是他，赤井三郎那一波人也被召了回来，毕竟双方的分歧来自于谁来继承义龙的遗产，既然当事人还活着，这个分歧自然也就不复存在。尽管由于这几个月的打打杀杀，两边人马互相仍是有些看不顺眼，起码在表面上，又变回了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赤井三郎更是主动放弃了权利，继续承认大江鬼的领袖地位，这令后者志得意满，对于赤井等人的背叛，便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相比之下，至今未死的无明与美波、阿秀这帮人，更让大江鬼如鲠在喉，坐立难安。他心知肚明，不管把话说得再漂亮，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自己始终是一个篡位者，只要当代无明一天不死，这个首领之位他一天就坐不踏实。
奈何那帮人就像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大江鬼费尽心思，几年过去，虽然断断续续也抓了、杀了一些，但终究没能彻底消灭他们，这件事情几乎可以算是他多年来的一桩心病了。
然而义龙归来，让分裂的楚叶矢众再度统合之后，交代下来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让他们“斩草除根”。
“……如何，有动静了么？”
用布擦掉刀身上的油与粉末，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大江鬼一边随口问道。待在旁边的亲信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了看，答道：“好像没有。”
“你出去看看。”
“是。”
那亲信低头答应一声，随即拿起兵器，快步走了出去。大江鬼依旧坐在原处，不过换了个姿势，锤了锤有些发酸的小腿，同时目光一转，瞥向房间角落里那个被紧紧捆住的青年。
那青年满脸都是血，正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唯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姑且还活着。
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家伙，知道他叫杉丸，是一个挺可怜的小子，平日里走街串巷，靠着各种有的没的法子赚钱糊口，勉强供养着家里半疯不疯的老母亲。但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位养母其实与楚叶矢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江鬼作为楚叶矢的元老人物，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万阿，一个曾经帮着斋藤道三取得了第一桶金，事后却惨遭抛弃的可怜人儿。
与此同时，万阿也是当代无明的远方表姐，两人从小关系很好，平时常有来往，而不出意外的话，对方之前刚刚被美波与阿秀接走，现在应该好端端待在他们的藏身据点之中。
杉丸既然是万阿的养子，想来两人之间或多或少有着一定的感情在，要是得知他被掳走，定然不会无动于衷。可她自身赢弱无力，只能求助于无明与美波等人……这是一个阳谋，每个人都知道这是陷阱，却又不得不来。
不来的话，杉丸必死无疑。
一旦来了，也就别想走了。
大江鬼收回视线，继续注视着自己的镰刀，过得片刻，屈起手指，弹了一下。
嗡——
刀刃轻鸣。
而正是这个时候，屋外倏然传来了一连串呼喊与惨叫的声音，就像是有谁往湖水里丢了一块石头，一层一层的波纹摇晃间，周遭的气氛也陡然变得吵闹喧嚣起来！
“来了！”
交战之声声声入耳，即使外面的院落早有布置埋伏，听这声音，俨然还是在来人手上吃了大亏，那帮人里能够有这种本领的，一时之间，大江鬼也只能想到美波与阿秀。
他霍然长身而起，镰刀一转，随着背脊一挺，骨头也跟着发出了咔嚓咔嚓炒豆般的脆响，一扫苍老颓态，仿佛又变回了当年手握大镰，战场厮杀的光辉岁月。
一步迈出，出了房门，门外顿时豁然开朗，庭院之中，果真有一个黑衣人手持双刀，与一众楚叶矢众战成一团，大江鬼眯起双眼，旁边早有机灵的手下拿了火把，举起让他可以看得清楚一点。
“是阿秀……很好，只要活捉了她，美波自然也会自己乖乖送上门来！”眼见计划顺利，大江鬼一声冷笑，“上，上，对方只有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你们赶紧把她拿下！”
他一边指挥手下不断上前，用围攻与车轮战消磨阿秀的体力，一边倒提镰刀，冷冷注视着身陷重围，犹然奋战的阿秀，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的一刻。
“嗯？”
然而阿秀双刀轮转，进如飙风，奔若惊雷，分明是以寡敌众，却半晌不落下风。
反倒是围攻她的一方接二连三折兵损将，或是正面中刀，或是挨了反手刀柄的一击，再或者是被阿秀找到破绽，一记回旋踢，整个人都被踢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像是断了几根骨头，只能趴在那里，哀嚎连连。
但大江鬼的视线已经没有再看向那边，而是转向了另一处——在他的注视下，又有几道身影，一前一后，分别从墙上翻了进来，其中两人看得眼熟，赫然就是不久前刚刚打过一次交道的土岐赖艺，以及当时也在场的盲眼女子。
另外那个光头青年似乎也有点熟悉，还有一个鼻子很大的陌生中年人。这几人明显是一伙的，一井落地，登时朝着这边奔了过来，一边还在说话：“不是说好兵分三路的吗？”
“那边都打起来了，还分什么分！”
“二位，敌人就在面前，还请不要大意。”
“多谢提醒，八寻姑娘，你和这糙老头子过去救人——这家伙是用镰刀的，看着有两下子，就交给我了！”
话音未落，那中年人一个箭步，手上戴着的手甲钩顺势一递，一上一下，左钩割喉，右钩剜心，二话不说，直奔大江鬼而来！
而在他身后，盲女与土岐赖艺，还有顺带的秃子各自一晃，朝着不同方向散开。
然而庭院之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即使有一部分人手被阿秀吸引住了，依旧还有不少人落在周围，眼见又有敌人，纷纷迎了上来。
“滚开！”
土岐赖艺一声爆喝，掌中小太刀“唰”的斩出，拦在他面前的那人闪避不及，一声惨叫，右手手臂竟已齐肘而断！
鲜血喷洒间，老人的身躯已经与他错身而过，这位楚叶矢众下意识按着断臂，呻吟着想哟后退，没退两步，那秃子跟了上来，四目相对，翻过薙刀，“啪”的一下，用刀面狠狠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对方应声就倒。
“为什么不杀他？”
“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对话声中，两人已经冲进了宅邸之内，又有几个人喊打喊杀地追了进去，声音渐去渐远。
取而代之是另一道轻轻的声响——
笃。
“阿秀姑娘，又见面了。需要帮忙么？”
拐杖敲在地上，八寻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她先是将头一歪，避开了一记凶狠的劈砍，再抬起左脚，往下一踩，正好把一柄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薙刀踩在了鞋底，稍一用力，整个人的体重压在上面，这薙刀的主人虽是成年壮汉，一时之间，竟然还抽不出来。
与四周或者身上挂彩，或者气喘吁吁的楚叶矢众不同，八寻显得气定神闲，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一面与脚下的薙刀僵持，一面还优哉游哉向别人打了声招呼。
有她这一插手，阿秀也终于能摆脱重重包围，喘了口气，她拿手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又沉默着一扫周遭，目光所至，不管身上有伤没伤，被盯上的楚叶矢众竟纷纷咽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往后退。
“啊……”
阿秀这才答应了一声。
一如既往，八寻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或许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她隐隐约约能从这短短一声之中，听出了一丝惊讶与欢喜。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轻笑声中，她拐杖一挑，正好戳中了持薙刀那人的手腕，这一下力道用得不重不轻，却也足以让对方吃痛撒手，随即左脚一踹，右手一伸，将那人如摔麻袋一样地摔了出去！
砰！
“好沉呀……”
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八寻甩了甩有点发酸的右手，幽幽地叹了口气。
“对了，阿秀姑娘，你觉不觉得……这屋子周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如果我的鼻子没出问题的话，好像是……油的味道？”
“啊？”
……
看着土岐赖艺带着另一个秃子匆匆冲进屋里，大江鬼自然明白，对方这次十有八九是冲着杉丸过来，但他此时已是无暇分神，面对来势汹汹的钩爪攻击，他镰刀一扫，以攻代守，试图逼退来者。
那中年人却像是不怕死似的，明明大镰刀斩向了他，竟然不退反进，眼看下一秒，自己的镰刀固然可以砍在他的身上，他那一对寒光闪闪的钩爪却也会深深刺进自己体内。不愿同归于尽，大江鬼只好临时变招，慌忙后退——
一退，再退！
手甲钩攻势凌厉，变幻无方，短短几个回合，大江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抓裂了几个口子，皮肤露出在外，同样留着几道抓痕。而那中年人体型虽然庞大，身法却极灵活，游走之间恍如一条鳗鱼，围着他转来转去，越是交手，大江鬼越感头皮发麻。
“你……是什么人！”
“老头儿，半之丞是你杀的么？”中年人不答却问。
“半之丞是谁？”大江鬼怒声回应。
“是不知道，还是在装傻……算了，既然半之丞是被人用镰刀杀了，那只要一个个杀过去，把这里用镰刀的都杀完了，迟早能够替他报仇！”自言自语间，对方俨然已经说服了自己，闭口不语，钩爪霍霍而出，不留半分余地！
“赤井——你还在等什么，人都来了，快点动手！”
心知久战之下必有闪失，对上阿秀或者美波是一回事，可大江鬼一点都不想和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大鼻子性命相搏，赢了没奖励，万一输了可就连自己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又过了几招，勉勉强强守住周身要害，他以硬生生受了一爪为代价，得以拉开距离，向着墙外大吼了一声！
或许是考虑到两边互相敌视，强行一块行动很有可能引发冲突，斋藤义龙特意将他与赤井三郎的部属分开了，大江鬼带人在这里守株待兔，赤井三郎则带着他的那些手下在外面等候，本来是打算说万一大江鬼这边不小心让人逃走了，也不至于全无后手。
然而计划比不上变化，土岐赖艺这几个搅局者直接打乱了大江鬼的布置，甚至就连他自己一时也难以自保，焦急之下，也顾不得颜面什么的问题了，只希望赤井三郎赶快带人冲进来，配合自己，尽早将人拿下。
“快点动手——点动手——动手——”
不料这句话喊出去，墙外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空虚的回音在风中来去不休。
“赤井！”
镰刀在身前一横，堪堪挡下钩爪的进攻，大江鬼心头又气又急，再次厉声喊道，“再不动手，义龙大人绝不轻饶！”
“着急什么，这不是……来了么！”
这一回，回应来得倒是很快。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院墙之外，传来一声冷笑，这笑声满是幸灾乐祸，隐隐的更有着一丝快意——虽说没有道理，但大江鬼心中蓦然警钟大作。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第六感，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浑然不顾近在咫尺的钩爪，任凭那手甲钩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大江鬼不顾一切，抽身便退，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正好看到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火把落地，烈焰腾升！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庭院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倒了一大片油，此时一沾上火焰，登时烧成了熊熊一片。如果他并未及时后退，如今业已身陷火海之中！
“这……”
一瞬间的愕然，紧随其后，又是数声惨叫悲号！大江鬼眼珠一转，只见左侧原本并肩而立的两名楚叶矢众，其中一个突施偷袭，一刀斩在了同伴身上，将他砍翻在地。
不等偷袭之人做出更多的动作，大江鬼镰刀一扫，已经斩掉了他的首级。
血花飞溅，映衬着炽烈的火光，又是几支火把从天而降。老人怒目圆睁，杀气腾腾：“赤井三郎，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么，‘再不动手，义龙大人决不轻饶’。”
墙外的那声音再度笑道，“你当主公要我做什么？配合你行事，帮你立功？非也，他是让我守在外面，等人全都到齐之后，再一把火将你们烧得干干净净——我也只是听令办事而已，里头的各位，要怪的话，就怪你们自己非要当这瓮中之鳖吧。”
……
第一百六十章 冥冥之中
滚滚烈焰，刹那狂飙！
地上不知何时被人泼了一层熟油，由于夜色深沉，聚在这里的又都是一些糙汉子，别说洗澡什么的，平时但凡隔三差五能拿毛巾冲一冲身子，已经算是卫生标兵了，一个个身上什么汗味酒味血腥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起，如果不是嗅觉极端灵敏的人，实在很难注意到那隐隐约约的一丝异味。
直到这一刻，火把从墙外掷了进来，烈火遇油，烧得更烈更汪，仿佛一瞬间，已将泰半院落化作腾腾火海，本来互相交战的人们也各自分开，三三两两站定，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那个打得他手忙脚乱的大鼻子也被火势阻了一阻，退到一旁，与阿秀，还有那个与他一同前来的盲女并肩而立，视线打量着周围，两个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不过声音太轻了，听不清楚。
也有不少人将注意力转向墙外。
墙外说话之人并没有故意压低音量，那段话不仅是大江鬼，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兼原本团结一致的楚叶矢众之中，突然有不少人临阵倒戈，突施偷袭，刀锋一扫，毫无防备的同伴登时受创，顿时一片哀嚎！
“赤井三郎，你到底在发什么癫！”
大江鬼又气又急，刚刚他还在心里描绘着自己无比美好的未来，谁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先是土岐赖艺等几个不速之客杀上门来，紧接着同僚又给了他掏心掏肺的一刀。
能在此时聚集在这个地方的，都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要么是从很早以前就跟随着他的功臣良将，要么就是颇具潜力的新锐，如今乍遭背叛，一眼看去，庭院之中，自己一方的人马或死或伤，损失惨重。
差点把这老头心疼得背过气去。
尽管他在心里或多或少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说法——毕竟两人相识多年，彼此之间早已知根知底，对方属于那种只敢小偷小摸，不能大奸大恶的类型，要说他私底下会不会放冷箭捅刀子，那是毫无疑问，可如果没有别人授意，仅靠赤井三郎自己，断断没有这种当面撕破脸皮的魄力。
但心里信不信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江鬼表面上肯定是不能信的，否则要是让他的那帮手下得知主公抛弃了他们，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越是危机，越是不能慌乱，因此大江鬼当机立断，一镰刀斩杀叛徒，让周遭之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随即赶在赤井三郎还要再说什么之前，怒声喝道：
“我本以为你虽然是个废物，起码还知道最基本的仁义廉耻……谁想你竟然如此卑鄙，不但背叛同伴，而且还搬出义龙大人的名义胡说八道，当真罪该万死！有胆子的就赶紧滚进来，与我一对一分个生死！”
他留着一部胡须，此时身上脸上都沾了鲜血，吼声之中，须发随风乱舞，看上去竟真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感觉，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一声轻蔑的冷笑：“你在做饭的时候，会自己主动跳进锅里去吗？反正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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