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正是因为依靠着这座“迷宫”,美波和阿秀等人才能与义龙、大江鬼他们周旋多时,始终没有暴露行踪,惨遭团灭。只是躲躲藏藏,终非上策,如果现状没有任何改变,也不知道他们的这份好运还能再持续多久……
“啊。”
“八寻姑娘,咱们到了。”
某一刻,阿秀停下了脚步,把提灯递给身后的甚内,随即将手在旁边摸索一阵,按了几按,只闻一阵机关运作之声,石门轰然开启,尘埃激荡间,几缕阳光斜斜照了进来。
一路走来,此时已经接近午后,阳光明媚动人,这个出口又是通往一处山间的小树林,空气清新之余,还有着几分秋日特有的疏冷气息。
三人鱼贯而出,期间甚内没注意,还撞到了一下脑袋,疼得他呲牙裂嘴,另外两人倒是不用担心遇到这种事故——阿秀将将一米六出头,不高不矮,算是平均身高,她自身也并不在意这一点。
八寻倒是稍微有点耿耿于怀。
谁当年还不是一米八了——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找回场子,微微低下头,最后一个钻了出来。
树林之中,花香鸟语,一派静谧祥和。甚内站在旁边,正在东张西望,观察着四周,一边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看到了看到了……稻叶山就在那边,咱们要怎么过去?是等到晚上再行动,还是直接走密道进去——应该有密道吧?”
阿秀却不回答,并不是说她不开口,而是她此时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甚内身上,最先从密道中出来之后,她就紧紧盯着旁边的一棵树木,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点……不太对劲。”
八寻出来之后,也揉了揉鼻子,嘀咕出声。
“不对劲,是怎么个不对劲法?”
甚内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好像只有自己被孤立在外,不由好奇地问道。
“我似乎闻到了一点……血的味道。”她又用力捏了一下鼻梁,努力辨别着空气中除了林叶与野兽体味之外,另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过得片刻,她拄着拐杖,“笃”“笃”来到附近一棵树下,扫开堆聚起来的一小簇落叶堆,让里面原本遮掩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甚内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此刻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样“东西”,顿时脸色一变:“八寻姑娘……”
“是什么?”
既然有眼睛在旁边,八寻便也不用特意拿手去碰了,她偏了偏头,轻声问道。
“半截断指。不知道是谁的……”
“果然……”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听到甚内这句话,八寻仍是微微沉下了脸。
就在这时,阿秀那边也好似终于回过神,走了过来,又带着他们两个,去到了刚刚那棵树边,拿手一指树木中间。
在她所指的位置,有着一个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过去的,用某种利器刻成的奇特图案。
“这是……”甚内摸着下巴。
阿秀则是指了指自己。
与哑子交流,最是需要活泛的联想能力,所幸甚内还算擅长此道,见她如此动作,灵光一闪:“这是你们楚叶矢众内部的暗号?”
“啊。”阿秀点了点头。
“那么,这个暗号……”虽说甚内自己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既然阿秀表现得如此肯定,那这暗号十有八九,便是美波事先留下的了。
问题在于,美波如今究竟人在何处,为什么要特意在密道出口附近留下这个暗号?再加上刚刚那埋在树叶堆底下的断指,三人心头都浮现出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阿秀更是用力攥紧了拳头。
三人此后又沿着那树上时不时留下的记号,一边往树林深处而去,期间八寻也凭着敏锐的嗅觉,时不时就能从周围找到一些破破烂烂的“零件”,最开始只是一些断了的手指,后来慢慢变成断掌、脚踝,再不然就是散落的脏器等等。
就好像有一个残忍的杀手,不仅杀死了对方,就连尸体都不放过,支离破碎地洒了一路。
让人倍感反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随着一路上发现的“零件”越来越多,甚内与阿秀也终于判断出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性——无论对方是谁,至少不会是美波。这个事实让阿秀稍微安下心来,但迟迟找不见人,依旧令她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记号不见了……”
寻寻觅觅,觅觅寻寻,来到树林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中属于野兽的臭味也变得淡了,取而代之是一股较为浓郁的血腥味。
三人各司其职,甚内与阿秀两个明眼人分头寻找大概是美波留下的暗号,八寻则专注于聆听周围的动静,并试图判断出这股血腥味是从何而来。
“你们抬头看看。”
“什么?”
过了一会,听到八寻的声音,甚内疑惑地仰起脸来,下一秒,他的双眼陡然一缩,“美波姑娘?”
原来他们一直找来找去的美波,居然就好端端地待在他们的头顶,一片林叶遮掩之间。由于视野和思维的盲区,直到八寻提醒为止,他与阿秀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上面还有个人。
只见短发女子低垂着头,好似昏厥了过去,但她的身上不见血迹,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那把向不离手的薙刀镰不翼而飞,两手空空,连着全身一起被绳子紧紧捆住,头下脚上,吊在了树上,从胸口微弱的起伏,能够看出她至少现在还是活着的。
但最让人惊诧的,却不是美波,而是她旁边的某物。
那是一段又细又长的树枝,上边的树叶都落了个七七八八,露出光秃秃的梢顶,而此时此刻,在那截如剑般锋利的梢头尽处,赫然悬挂着一颗人头——是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尖嘴猴腮,一副不讨人喜欢的刻薄长相。
但这张脸庞如今却因为恐惧和痛苦扭曲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他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嘴巴也是张开的,那截树枝的一头正好就从后脑勺刺了进去,穿过舌头,从两瓣嘴唇中间透了出来。
明明对方已经死了很久,连血都流得一干二净了,甚内却好似还能听见对方最后发出的惨叫声,而就连这惨叫的声音,也被树枝彻底封在了口舌之间……
“这……”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却听得身后风声骤响,目光一转,原来是阿秀一跃而起,腰间刀刃出鞘,一挥之间,已经将美波抱在怀中,重新落回了地面。
不知道是不是落地的冲击有些强烈,被她抱在怀中的美波突然皱了皱眉,呻吟一声,双眼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阿……秀?”
那声音又是沙哑,又是虚弱。
“啊……”
“放心,我没事……那家伙好像……不想杀我,他,他……”甫一醒来,整个脑子都还是一片混乱,美波哑着嗓音,明明自己都还被捆着,却第一时间放缓了语调,安慰面前之人。
“美波姑娘,你——”这时其他两人也凑近了过来,八寻扶着拐杖,想要关心几句,然而美波听到他们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本来有些涣散的瞳孔也蓦地一凝,仿佛短短一瞬间,她就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对……对了……你们赶紧回去!快点!”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这边的三人都是一怔,甚内诧异开口,阿秀虽然不会说话,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惑。
还是八寻最先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新九郎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那家伙已经彻底疯掉了。他当着我的面虐杀了已经归顺的阿赤,还说什么……多亏我们的帮助,他已经知道了藏身处的所在,接下来就要将无明大人和阿秀你……将我们全部人杀掉……”
回想起之前的遭遇,美波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顾不得先让人解开她的束缚,她就这样直勾勾盯着阿秀,又转而看向稍远处的两人。
“快……无明大人和阿优她们有危险,快回去救人……快啊!”
……
笔走龙蛇,墨舞云烟。
阿优并不是第一次看别人作画,却是头一回见着一个盲人手持画笔,笔触行云流水,落在纸上,赫然不见丝毫凌乱的痕迹,一笔一划,皆是妙到巅毫。
从土岐赖艺开口索要笔墨到现在,约莫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阿优起初是在旁边负责研墨,待对方开始作画,则是安安静静待在旁边,一边留意着首领的情况。
今天的天气不热,老妇人却穿得很厚,更在外头披着一层厚厚的被单,饶是如此,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金纸,身子也在微微地发着抖。即使早就知道无明大人状况越发不妙,大限将至,真正看到这副虚弱的模样时,阿优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但她明白,这种毫无意义的同情只会让人难受,所以只是时不时偷偷瞥上一眼,见首领没有什么异状,便又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土岐赖艺正在作画。他平常都是瞪着那一双古怪的瞎眼,偏偏这时又合上了,歪着头,一手按着纸张边缘,一手持笔作画,画的不是人,也不是风景,而是一头展翅高飞的鹰隼。
早在当年还是美浓守护的时候,土岐赖艺便以画技出名,尤其擅长画鹰,甚至因此得了一个“土岐之鹰”的雅号——不过当时的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绰号。
毕竟身处乱世,世人多重武功,像是什么“尾张之虎”,什么“鬼美浓”,什么“朝仓军神”,无一例外都是夸耀他们的显赫战功,唯独自己这个鹰的绰号,是得自画技,而非领主的一面。
这一点令他始终无法释怀,然而随着时间经过,数历沉浮,渐渐的对于一切世事也都看得开了,一度还靠着卖画为生。
虽则自从眼瞎之后就不曾再拿过画笔,但此时久违作画,却依旧是如臂使指,不仅没有因为看不见东西而产生半点生疏别扭,甚至还要比过去更加流畅了许多。
原来如此……
曾经斋藤道三还是卖油郎的时候,便是以一手独门绝活出名,能够让油穿过铜钱孔流进器皿之中,而由始至终铜钱不会沾上一滴油。有人说起时,他只是笑道:“无他,唯手熟尔”。
土岐赖艺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他自幼爱鹰,驯鹰,放鹰,画鹰,鹰的模样,早就存在于他的心中,又何须依赖双眼?笔墨勾勒之间,先是骨架,再是毛皮,最后点上双眼,赋予精神,回过神时,额头已然满是汗水。
“……辛苦了。”
见他放下画笔,一直静静看着的老妇人这才开口说道。
“上次见到……咳,美浓守的画技,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物是人非……唯有画上之鹰,威武如故。”
“这幅画……就留给阿秀吧。”土岐赖艺擦了擦额前的热汗,往回退了两步,呼出一口长气,竟有几分如卸重负。
“一幅画就够了?”无明再问。
“够了。”
“那……好吧。阿优……将这画带出去,晾干收好……”
“是。”
女孩儿应了一声,正要将画拿去外面晒一晒,等墨干了再收起保管,陡然间,土岐赖艺不知道为什么往前一步,挡在了她与画作中间。
“那个……”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老人那张莫名严肃的表情,一下子竟有些不敢询问,只得回过头来,想向首领求救,谁知目光望过去时,却发现老妇人也是一脸的冷峻。
如临大敌。
“小心。”
提醒的同时,土岐赖艺反手抓起一旁的小太刀,刀刃刹那出鞘,冷冷的光芒,让现场气氛更加紧绷。
意识到情况并不单纯,阿优也不迟疑,第一时间躲到了旁边,背靠着墙壁,又战战兢兢地将首领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盯着房间外面。这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有风吹了进来。
风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除了他们几个,以及待在另一处的万阿、杉丸母子之外,这栋宅邸里还有着大概五六名护卫,皆是楚叶矢精锐,然而这一刻,她倾耳去听,却什么都没听见,既没有打斗的声响,也听不见惨叫或者悲鸣。
整栋屋子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哒。
随后,一阵奇特的,跛行般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过来。
与逐渐浓郁的血腥味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阵兵器在地上拖拽时发出的声响。
“你……是谁?”
土岐赖艺握刀在手,赤裸着上半身,一步上前,站在了房门前面,俨然是要保护他身后这一老一小的两个女子。
透过老人包扎着绷带的肩膀向外望去,阿优很快就看到了来人——
那是一个将全身上下都裹在了一条破布斗篷之中,脸上戴着一副青鬼面具的身影,从头到脚,身上四处都溅满了鲜血,腰间插着一长一短双刀,但两把刀刃皆未出鞘,取而代之是右手拖着一把大镰刀。
弯刃之上,鲜血涓涓,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
在看到这把镰刀的瞬间,阿优猛然睁大了双眼,又惊又怒:“怎么可能……那是……美波姐的薙刀镰!”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可是可不是
“你……是谁?”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土岐赖艺拔刀在手,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他沉下心神,严阵以待。
来者绝非善类,无论是身上戴着的杀意,亦或是那弥漫在空气之间,教人难以忽略的浓烈血腥,都在在表明了一件事情——对方刚刚进行过一场残忍的杀戮。
但由始至终,老人并没有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任何奇怪的响动,惨叫声也好,兵器的交击碰撞也罢,呼救示警之声一概不存,只是静悄悄的,仿佛守在外面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死得无声无息……
这一点最是令人毛骨悚然。
偏偏其他几个能打的家伙又都不在,否则……不,或许对方正是算准了这个时机上门,这是有备而来啊。
一念及此,土岐赖艺戒备愈深,尤其是在那个叫阿优的女孩提及对方那把薙刀镰乃是美波的东西之后,心知来者不善,整个人更是绷紧了精神,顾不上肩上伤处,业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来人却并未立即出手,反而是在房间之外停了下来,耳听得一阵破风声起,大概是对方将薙刀镰扛在了肩上。与此同时,他又听到了无明的咳嗽声,弱不禁风的老妇人躲在阿优身后,畏缩着身子,又把身上厚厚的被褥裹得更紧了一些。
“你问……我是谁?”
那人歪着脑袋,面具的底下,似乎勾勒出了一个莫名的笑意,“美浓守大人真是健忘啊,明明我们前不久才见过面的……不过想想您的眼睛现在不太好使,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不奇怪,不奇怪。倒是另外两位,玩了这么多年猫捉老鼠的游戏,彼此都很熟悉,应该不需要我再自报家门了吧?”
“新九郎义龙……你果然还活着。”无明说到一半,又是几声轻咳,握拳轻轻锤打着胸口,一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这话说出来,土岐赖艺好像呆了一呆,却没有更多的表示,依旧紧握短刀,拦在两者之间。阿优的视线在其他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蹙着眉毛,表情带着忧虑,拿着团扇的手也不由自主用力,甚至连指节都有些发白起来。
“是啊,我还活着。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临死之前,想要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清算一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等到整个人痛快了,才能走得安心放心。”
“那我们……咳,看来就是你口中的仇了。”
“没错,没错,真不愧是楚叶矢的首领,虽然看着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模样,脑子却还是清楚得很,了不起,了不起。这表现可比我那个便宜老爹要好太多了——”
他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着,随即又将目光转到了老人身上,“美浓守大人,就像你听到的,我和这帮家伙有些私事要了断,方便的话,能请你稍微挪一挪身体,给我们一点私人交流的空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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