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哎,当着徒弟与女儿的面,如此耍赖,不怕误人子弟么?”
“反正已经误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回两回……好了,说回正题吧。”
赶在次郎法师再度催促之前,她赶紧话锋一转——实话实说,八寻虽然穿越到现在也有二十年出头,舌头和胃却还是原模原样继承了前世的喜好,喝得下那种浓到发苦的普洱茶,却硬是接受不了这种浇啊搅搅拌出一堆沫子的茶汤,尽管在次郎法师的“关怀”之下吨吨吨喝了不知道几碗,依旧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甚至能令一众战国豪杰沉迷其中。
着实是没尝过什么好东西……
不过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一旦某样东西难吃难喝到一定境界,反倒会让人莫名生出一股踏实的感觉,大概就是类似于“这东西味道这么差,吃下去对身体肯定有好处”,因此八寻每次姑且还是会把次郎法师递过来的茶汤喝得精光,权当是上辈子在凉茶铺喝二十四味了。
不过这玩意她基本都是一饮而尽,而不是像其他武士茶人那样慢悠悠转着碗口,一丁点茶汤连喝带夸能折腾大半个时辰,次郎法师对此小有不满,但心知八寻性格,也并未强求。
反正她一直坚持给对方投喂茶水,也不是为了培养劳什子的茶道礼仪,只是想用茶水清一清对方常年被酒浸泡的脾胃而已。
只是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被人这样随便摆在一边等着放凉了吨吨吨喝完,多少还是让僧袍女子心里面微微有些气闷。她又用幽幽的目光盯了一眼对方,语气倒是一如平常:“正题……好吧,说回正题。就跟施主你说的一样,氏真在骏河固然没有什么动作,可远江方面,依旧忠于今川的几方势力,却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她将指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一敲,似乎是在标记着某个特定的位置。而八寻闭着双眼,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立体地图,从东三河到西骏河,每一座山岳,每一条河川,都是她拐杖敲打间,用双脚亲自丈量的,而手杖落处,又将每一寸土地都真真切切记在了她的心底。
胸中有山河,这句话对旁人或许是夸张,对八寻来说,却不过是一句陈述。
但她了解的只限于地理环境,却不曾关心过土地上的领主姓甚名谁。
此刻只听僧袍女子指尖微微一敲,似乎是在地上用指尖随意地画出了一个圆,随后又在这个圆的中心处一点,“此处是曳马城。”
曳马城位于远江西南,天龙川以西,地势西高东低,易守难攻,早在数十年前,今川义元的祖父氏亲就曾经与尾张守护斯波氏在此有过一番恶斗,而在另一个时空,德川家康拿下远江后也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居城,一度据城而守,抵抗武田信玄的上洛大军多时。
就算不提这一古一今的两场战役,不久之前,饭尾连龙也刚刚才和今川氏真做过一场,在兵力占绝对劣势之下,硬是与今川大军拼了个两败俱伤,让氏真最后铩羽而归,颜面大失,曳马城之坚固,由此可见一斑。
而在氏真设计杀死饭尾连龙后,如今的曳马城乃是由他之妻子,田鹤之方率领一众家臣继续坚守,尽管表面上不曾倾向任何一方,但光是丈夫惨死在氏真手中这一条,就注定曳马城不可能继续对今川家抱有多少忠诚。
而另一方面,今川家数代悉心经营,早将骏河一带变作了牢不可破的基本盘,至于远江与三河地区,则主要是依靠当地的土豪进行统治。正因如此,越是接近骏河的豪族,往往越是对今川忠心耿耿,如果以曳马城为分界线,以此往东,大多数的远江势力,仍旧是选择站在今川这一方的。
“……座王城的久野氏、高天神城的小笠原氏、天方城的四郎三郎通兴、新野城的亲矩……只要今川一声令下,这些东远江的国人大概都会响应出兵。而最难应付的,还要数挂川城的朝比奈泰朝……此人虽然年少,但勇猛善战,并非易于之辈。”
一个一个名字数了过去,次郎法师又指了指这个圆形的上方,“接着是北远江,这片区域临近信浓,常有修验者与浪人来往,大小国人林立,其中尤其以犬居城的天野氏实力最强,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当地人大都是沾亲带故,既然天野父子已经反了,其他人就算不跟着一起,应该也不会公开反对。
“最后是西远江……如果要从东边过来,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便是途径曳马,另一条则是借道二俣城。我记得二俣城是松井家的地盘,原本的家主五郎八郎宗信在桶狭间战死,如今的二俣城主乃是宗信之子,五郎宗恒,他为人低调,不曾表现过背离的倾向,但也没有特别亲近今川家,目前看来,似乎是偏向中立的一方,视情况未必不能拉拢过来。
“二俣城的西面,便是我们井伊谷了。井伊家算是西远江不大不小的势力,在这一带也算有些威望,但也正因如此,从很久以前就遭到了今川家的忌惮,井伊谷西侧,包括东三河边境的国人在内,值得留心的有宇利城的近藤氏、佐久城的滨名氏、五本松城的西乡氏,以及宇津山城的朝比奈泰长等等……根据武流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宇津山城与佐久、余利两地的豪族都已经开始召集兵马,只怕不久之后就要发兵来攻了。”
她将远江如犬牙交错般的势力现况娓娓道来,八寻虽然闭着双眼,脑海中却同样浮现出了一副清晰的地图,等到次郎法师说完,她心里也有了大致的轮廓:“也就是说……今川家并不准备大张旗鼓,而是想利用远江与三河的势力,两面夹击。”
“应是如此。”次郎法师点头道,“桶狭间一场大败,让今川威名扫地,而曳马城一战非但没能挽回颜面,反而更加凸显了自身的虚弱,相信除了直亲与天野父子,还有很多人心里面也开始有着类似的想法了。这种状况之下,若是贸贸然再起兵锋,一旦无法速胜,将让局势进一步恶化……”
“而反过来驱使远江与三河的国人相互征战,一来不必动用骏河的军队,二来也能够削弱各方的实力,此消彼长,很多不该有的心思,也就不复存在了。”八寻歪过头,在女子无声的督促下,终于不怎么情愿地端起茶汤,吨吨吨像喝药般一饮而尽。
放下空碗,如卸重负,她正要用手背抹一抹嘴,却被早有预料的次郎法师抢先一步,拿手帕帮她擦掉了嘴边的水渍。像这种互动对两人而言早是稀松平常,连初芽都不会多看一眼,依旧在与民治丸天南地北地闲聊。
“谢啦……话说回来,法师大人,考虑到那位氏真大人先前的举动,这次的应对,看上去可不太像是他本人的决断啊。”
“或许是背后有人指点罢。无论如何,我们能看清楚的东西,城堡之中的其他人自然也看得清楚……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让八寻施主你能够安心,虽然也要考虑到万一的可能性,但……眼下看来,事情应该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次郎法师的这番话,像是在安慰八寻,又好像是在说服着自己,她的目光从面前瘦弱的身影移开,又看向旁边或醒或睡的三道身影。战火将至,不知前路凶吉,但此时此刻,小姑娘盖着薄被,咬着拇指,兀自睡得香甜……
……
战云密布,局势一日紧似一日。
如果将视野局限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从早到晚,日子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到点便吃,吃完便睡,尽管寺庙之内的气氛越发紧绷,人们依旧谈笑自若,哪怕是小小年纪的知客僧,提到即将到来的战争,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愁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对于这一代人,甚至是再往前的几代人而言,战争早已成为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他们自己也好,父亲和祖父也好,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活过来的,既然从不知道什么是和平,又怎么会为失去和平而哀叹落泪?
或许也只有曾经在某个太平国度活过一世的八寻,能够体会到那种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不安。要是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拼杀,她自然无所畏惧,技不如人,大不了一死而已。
然而战端一启,可能会死的却不止是她一个,还有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许许多多成千上万的人们……这份沉重,正化作满天的黑云,直压而下。
永禄四年,九月初九,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动员之后,今川家这边终于有了动作——以宇津山城的朝比奈泰长为首,统领着一群依旧忠于今川,或者至少是表面上忠心耿耿的国人众,浩浩汤汤,出阵直向井伊谷而来。
而井伊直亲也并未束手待毙,他一边写信向三河的松平元康与北面的天野景泰父子求援,一边紧锣密鼓,准备迎战。明白这次战役的输赢将直接关系到家名存续,他几乎将所有能用的兵力都召集了起来,甚至连龙泰寺也被征调了二十位僧众,昊天与宗俊两人皆在其中。
但即便如此,与敌人相比,井伊家这边在人数上依旧占了劣势。虽然有很多家臣主张应该据城而守,这位锐气十足的青年人却并未采纳他们的意见,守城等待援军,而是亲自披甲出征,要与朝比奈泰长的大军在野外一决胜负——
“几位大人,你们可能误会了什么,犬居城的天野也好,冈崎城的松平也罢,这两边现在都还算不上是我们的盟友,顶多只是大家有着同一个敌人而已。如果我们不表现出足够的价值,他们又怎会轻易冒险来援?
“何况我们要应对的敌人不仅仅只有宇津山城,还有东远江乃至骏河国的大军,若是被困在一座孤城之内,等到敌人援军大举到来,胜算将更加渺茫!唯有现在,趁着敌军尚未合流,各个击破,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番激昂慷慨的演说,井伊直亲成功说服了持不同意见的其他人,也让他在家中建立起了初步的威信。这位井伊家主随后仿佛是要效仿那位尾张奇人曾经做过的那样,豪情万千,带着军队就冲了上去……
九月十三日上午,两军相遇,结阵对垒。
十五日,经过足足两天的试探与小规模摩擦之后,井伊直亲终于发现了敌人的一处破绽,时机稍纵即逝,他毫不犹豫,将自己手头的兵力尽数压了上去,打算一鼓作气,奠定胜局——
然而直到一头撞上去时,他才猛然意识到,那不是破绽,而是……陷阱。
……
一直等到九月十七,身在龙泰寺的次郎法师这才终于收到了来自前线的情报。
内容不多,只有短短几行,却让她悬在空中许久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井伊大败,死伤过百,直亲本人下落不明……敌军趁此大胜,气势如虹,不日将至。胜算渺茫,是战是逃,还请早做打算——”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危巢将覆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就是因为其很难被后人轻易复制。
桶狭间一战成就了信长的赫赫威名,但在出阵之前,高歌敦盛的当下,这个年轻人心中何尝不是抱着必死之志,只求慷慨战死,不负祖辈声名,
而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今川义元临时决定改道扎营休息等等,一系列的天时地利人和,这才缔造了桶狭间之“神话”,缺一不可——同样的奇迹,显然并未发生在井伊直亲身上。
死伤过百,这个数字看起来好似不多,然而井伊家的领地石高合计不过一万四千石,按照当世普遍的兵役政策,在领主发布征召命令的时候,家臣每领二十石就需要提供一位农兵。
按照这个比例的话,井伊家跟人火拼之际,合计大概可以拉出来五百个左右的农兵,加上八十个武士,满打满算六百人左右。当然,这只是对于领主的效忠义务,真正到了拼命的关头,这个数字自然还要往上再涨上一涨。
便如同此次,面对来势汹汹的朝比奈泰长军势,井伊直亲砸锅卖铁,硬是凑出了七百五十人左右,对外号称两千,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打得今川家丢盔弃甲,也算是为自己出一口心头恶气……
可惜他想得很好,现实却是一战而败,甚至连直亲本人也在乱战中失踪,生死不明,将近七分之一的兵力当场战死,其他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成了残兵败将,四处奔逃,最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回到家乡。
可次郎法师甚至无心为这些战死的将士哀悼,因为另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难题,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
朝比奈泰长的军队,正挟大胜之威,气势汹汹直往井伊谷而来。
目的不言而喻。
根据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朝比奈泰长本人的军队约有一千五百,另外滨名与近藤两家各自也都出了五百人左右,再算上他们用金钱招募过来的浪人集团,总兵数竟达到了三千之数。
这种兵力几乎能与桶狭间之前的信长媲美了,虽然比起那些坐拥数国的大名不算什么,可他此时兵锋所向的井伊谷城,由于精锐尽出,此时不过只剩下数百老弱妇孺……不堪一击。
闭上双眼,次郎法师脑海中仿佛已浮现出了一副副残酷的景象,那是滔天的火海,是哀嚎奔逃的人影,是如妖魔般的狞笑,是高高举起的染血刀枪……那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无数次的杀戮,是过去,极有可能也是不久之后的将来。
危机就在眼前,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次郎。”
蓦然,一个温厚和蔼的声音响了起来,也打断了次郎法师越发浮躁不稳的心神。
她再度睁开眼睛,那一度逼近的尸山血海随之破碎如梦幻,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的禅房,房间里点着熏香,但比起这股闻惯了的熏香,空气中更加浓烈的,却是药汤的气味。
南溪瑞闻正坐在她的跟前,这位瘦削的老人披着一件旧袈裟,即使听完她的报告,脸上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轻笑,手里大拇指与食指捏着一串念珠,正在缓缓拨动。
“师父……”
望着这道不甚高大,却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可靠的身影,次郎法师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竟在颤抖。
这是她绝不会轻易在旁人跟前展露出的一面,并非是那个被天智姐妹等人所依靠的龙宫大姊,也不是井伊谷周边村民们尊敬仰慕的次郎法师,而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心思尚且稚嫩的女孩……
见过她这一幕的,除了那一夜的八寻之外,便只有这位她所仰慕的师长了。
南溪瑞闻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却好似可以看穿人心一般,直接落在了女子的心底。
“我该……怎么办?”她像是在求救一般地追问道。
“你该怎么办?”老和尚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
次郎法师轻轻咬着嘴角,“敌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这样下去,大家可能都会死掉,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又重复了一遍。
南溪瑞闻仍不说话。
只是指尖的念珠一颗颗拈了过去,一百零八颗念珠,象征着六根三世的一百零八种烦恼,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百八烦恼,由始至终,转过了一轮。老和尚这才浅浅地笑了一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口中所念的,并非次郎法师希求的答案,而是一句耳熟能详的佛偈。
僧袍女子微微一愣,注意到和尚的视线,下意识就接了下去:“时时勤擦拭……勿使染尘埃?”
“尘埃扫去,自然得见本心。次郎,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该问它。”
“它?”
南溪瑞闻竖起一根手指。
次郎法师若有所思,过得片刻,双手撑在地上,行了一礼:“弟子明白了。”
“既然明白,就去吧。”
“去哪?”
“回井伊谷城。”
“但龙泰寺……”
“龙泰寺有老衲在,井伊谷内,却尚需一人挑起大梁。”南溪瑞闻挥了挥手,“去吧,次郎,不要让这个名字蒙羞。”
“……是。”
次郎乃是历代井伊家主的通称,在她当初出家之际,原本南溪瑞闻是打算帮她取另一个法名的,但井伊直盛力排众议,敲定了如今这个次郎法师的名号。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用意,又寄托着怎样的念想,直盛已死,却是再也搞不清楚了。
然而此时此刻,僧袍女子只觉心头一阵热流涌动,竟莫名有些哽咽。为了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她再度低下头来,朝着老和尚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站起身子,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禅房重归平静,南溪瑞闻垂下视线,过了一会儿,又开始默默地转起了念珠。
而另一边,次郎法师没走几步,忽的又停了下来。
“八寻施主……”
未见人影,先闻到了空中隐隐约约的酒香。
龙泰寺乃是临济宗的庙宇,戒律严谨,虽然僧众偶尔也有忍不住破戒的,例如某个嘴馋的胖和尚,但基本上都只敢偷偷摸摸私底下做事,敢这么堂而皇之当着她面喝酒的,数来数去只有一个人。
明明当年姑且还懂得收敛着一点,认识的时间越久,反而越发放肆了……
她心里有些生气,却又有那么一点的无奈,目光往旁边角落一扫,果不其然,在阴影中觑见了那道瘦小的身影。对方十分擅长隐匿之术,若是有心躲藏,轻易就能做到整个人融入黑暗之中,轻易发现不了。
但此时八寻将拐杖插在腰里,一面拎着她那个爱不释手的酒葫芦,慢悠悠往嘴里倒,一丁点要藏的意思都没有,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对方甚至歪了一下脑袋,嘴角带着几点闪闪发亮的水渍,微笑着点了点头。
“八寻施主。”她又唤了一声,语气颇为复杂。
“法师大人。”八寻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敌军不日将至,你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说离开,是去哪呢?”
“天下之大,以你的本事,哪里去不得?”
“既然天下哪都去得,那我留在这儿,应也无妨。”
“施主……”次郎法师闭了闭眼,呼吸微微有些沉重,下意识握紧拳头,声音也终于忍不住往上提了一提,“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这是战争,不是什么儿戏,也不是你平时玩的那些侠客游戏!”
对她而言,这已经算是一句难得的重话了,几乎是在出口的瞬间,女子心中便有些后悔,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何况她的的确确是想让对方尽早离开,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如果能靠这句话把人气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八寻却还是在笑着。并非是怒极反笑,也不是故意装出来那种浮于表面的笑意,而是与平时一样,柔软如天上白云的神情,尤其是在刚刚喝了点酒的情况下,脸颊上淡淡的红晕,让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肌肤,更添颜色。
“乍听起来,小女子还以为说这话的人该是一位久经战阵的宿将,但如果我没记错……法师大人,你活到现在,应该也还不曾亲自上过战场吧?”她的话音像在调侃,优哉游哉的语调,却仿佛一根尖针,陡然刺进了女子的内心。
她的表情不由微微一变,可还没等次郎法师再说些什么,却见那盲女身形一闪,奇快无比来到身边,把手一探,竟在女子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温暖,触感滑腻,骤然触碰,居然有一种奇妙的痒意,次郎法师下意识想要缩手,稍一挣扎,却不知为何没能挣开——按理来说,她的力气远胜常人,更别说八寻这种身娇体弱的类型了,可或许正因如此,动作间不免有所顾忌,不敢用力,生怕伤了对方。
此时感受着那手指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次郎法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气闷地瞪了过去。
但平日里对目光极为敏感的八寻,这时候却偏偏装聋作哑了起来,恍若不知,只是笑着凑近过来:“法师大人……你好像没注意到,你现在正在发抖呢。”
经她这么一提,女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异状,顿时脸色一变,把手一抽,这下稍微多用了一点力气,可八寻早在那之前就松开了手,让次郎法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颇为别扭。
“不,准确地说,从早上得知了前线的情况之后,你就一直在发抖……你在害怕。”
“没有……”
“你当然会害怕,敌军数倍于己,这边又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几无反抗之力,一旦城池陷落,便是人间地狱……除非没心没肺到了极点,否则任何人都应该害怕——不怕就不是人了。看,我也在怕,别看我现在好像很冷静,其实整个人都快吓死了。”
八寻说着,把手又递了过来,次郎法师稍一迟疑,主动握住了对方。
那脉搏确实要比平时快上很多。
“既然害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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