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
这场会议随后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明显有不少人反对次郎法师的这个提案,也有人觉得为了投降而拼死守城,多少是有点莫名其妙,但直到结束为止,依旧没有人能彻底驳倒次郎法师。
由始至终,井伊直平只是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怀中的小虎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哭泣,吮吸着大拇指,陷入沉睡之中。
等到争执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要是没有异议……就按照次郎说的做吧。”
既然这位老大人拍了板,其他人便也再不敢说些什么,事情由此就算是定下来了。
他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退下吧……”随后又点了几个名字,都是曾经为井伊家奋战过的老将,让他们之后再来一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井伊直平这是要开始琢磨怎么守城了。
这种事情,大抵都是与女子无关的,奥山篠战战兢兢从老人手中领回了自己的儿子,心情如同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只觉得手脚都还有些发软。她看向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眼神有些复杂,却没有靠近过去,而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大厅。
等到马上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她突然又扭头看了一眼——
次郎法师依旧留在原地。
一步未动。
“……”
人去室空,唯有穿堂的秋风忽忽而过。井伊直平又沉默了一阵,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虽然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却还算是健康,能跑能走,也不需要拐杖搀扶。
“随我来吧。”
他淡淡地说了一声,没等女子回话,已自顾自往前走去。次郎法师默默跟在后头,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处僻静而宽敞的房间。是供奉着历代井伊先祖的佛堂。
老人扶着膝盖,在那些牌位面前坐了下来,又伸手拍了拍旁边的蒲团,过得片刻,次郎法师也跟着坐下。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只是这么安静地注视着牌位与上面的名字,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井伊直平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那是快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明应三年,公元一四九四,那时的远江还是由守护斯波氏所统治。随着骏河守护今川氏亲露出獠牙,大军来犯,斯波氏也联合了当时的有力土豪大河内与井伊奋起反抗。
这场战争十分漫长,从明应开始,又经过了文龟与永正两个年号,最终在永正十年,公元一五一三,经过长达二十年的拉锯,井伊氏的本城终被攻陷,一族随之降伏,成为了今川的附庸。
随后时光更迭,今川的当主换了四代,井伊直平更是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武士,变得垂垂老矣。他的儿孙几乎都已战死沙场,如果将下落不明的直亲也算进去的话,眼下井伊家的男丁,似乎就只剩下小虎松一个了。
然而……除了虎松之外,还有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让他另眼相看。
“……南溪时常向我提起你。”
“师父吗?”
“对,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养子……好吧,看这表情,你应该不知道。”
老人轻笑一声,“总而言之,他每次说起你时,从不吝啬夸奖,甚至不止一次叹息为何你不是男子……我本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您言过了。”
“谦虚是好事,不过你担得起这句夸奖。敌军将至,人人自危,如果没有你‘以战促和’的提议,只怕数日之后,一箭未发,这座井伊谷城便已易手……你做得很好。”
“也只是无奈之举。”
“是啊……无奈之举,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是如履薄冰呢?”井伊直平摇了摇头,又问,“这些年来,你跟着南溪学习,他的那一身长枪武艺,可有藏私?”
“师父并无藏私,倾囊相授,只是我才智愚钝,这么多年,也只学到了一点皮毛。”
“哈哈……真不知道是你妄自菲薄,还是南溪那小子不擅长教人。也罢,我听他说过,你允文允武,各种兵书大抵都读过学过,这事总不能是假的了吧?不过书里面的东西都是死的,不能照本宣科,还是需要活学活用……正好,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您是说……”
“主意是你提的,自然没有让别人送死,你却躲在后头的道理……直盛既然将次郎这个称呼交给了你,说明他对你报以厚望,就让老夫看一看,他的眼光有没有出错——”
一只瘦削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女子肩上。
“井伊谷城这数百条人命,就交给你了……次郎。”
……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八个字并非夸张,而是陈述——甚至对于如今这个时代而言,这种形容还显得有些太保守了。
“哈哈哈哈!跑啊,接着跑,我看你能跑去哪里!”
士兵们的狂笑声与妇女的惨叫求饶响成一片,竹子做的长枪一记横扫,让一个挣扎着的妇人摔倒在地,紧接着就有人扑了过去,把她按住捆好,又拽着头发,把人硬生生拖了起来。
“不想死就乖乖听话!再挣扎小心我给你肚子开一个洞,听到没有!”
威胁声中,那胆怯的妇人缩着身子,畏畏缩缩地拼命点头,又有其他几个足轻闯进屋里,翻箱倒柜之后,也没忘记拿枪尖捅着房梁,或者把地板堆着的木炭翻开,以及去翻那些米缸水缸的底部……最后各自抢了一大堆东西,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随后有人点燃了火焰,信手一抛,这房屋本来就是稻草做的,顿时熊熊烧了起来。
被烧毁的远不止这一处,放眼看去,类似的惨剧比比皆是,那些留在村子里的农民家眷,以及少数刚刚从前线逃回来的井伊残兵,后者大都是直接被杀死在了地上,妇女与老人则是被捆住了双手,像牛马一样被士兵们拖着踉踉跄跄往前走。
如果是那些出身名门的女眷,倒是找可以找他们的族人要赎金,而像这些一看就没什么油水的普通百姓,则要么是沦为胜利一方的奴隶,要么就是被人用大约两贯一个人头的价格卖出去——如果俘虏的数量太多,这个价格也会相应浮动,甚至有过贬值到二十多文的情况。
一片刺眼的火光中,整个村落转眼沦为一片白地,朝比奈家的足轻们正在挥舞着长枪,威风凛凛,将那些一个个仓皇逃走的农妇与女儿打翻在地,又用麻绳把她们捆成一串,带回营地,互相炫耀着自己的收获。
朝比奈泰长坐在马背之上,一身大铠在阳光闪闪发亮,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尊鬼神。头盔底下,一双如鹰隼般的视线扫过那些俘虏身上,没发现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货色”,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都是些歪瓜裂枣……
作为一城之主,吃过见过,他的眼光自然要比这些大头兵们高出许多,此时根本不屑于参与手下人的分赃,偶尔有人带着谄媚的笑容过来献宝,也都被他打发了回去。
“一个两个,看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看前头,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到达井伊谷城底下了!跟这帮风吹雨晒的农妇不同,城里那些女人可都是精心保养过的,肌肤白得像雪,摸起来就跟丝绸一样滑——”
他大声说着,而虽然不知道丝绸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却也不影响这些武士与足轻心向往之,一个个咽着口水,两眼发光,恨不得马上长出翅膀,冲到井伊谷城大抢特抢,大摸特摸……
见到手下人的模样,朝比奈泰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军心可用。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他又往里头添了一把火:“听着,到时候等我们拿下了井伊谷城,里头的那些女人,不管是哪家闺女,又是谁的夫人,随便你们挑选,谁抢到就是谁的,我绝不阻拦!还有城里面的金银财宝,井伊氏这些年攒的家宝等等,也都是咱们的!”
话音一落,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最开始只是周围几十个人在呐喊,但这声音马上就传递了出去,数百,乃至数千人一同放声高叫,间或参杂着那些俘虏的哭泣悲鸣,熊熊烈火,满目狂乱!
唰——
腰间大刀应声出鞘,朝比奈泰长趁着这股气势,把刀尖往前一指:“众人随我,踏平井伊谷!”
“踏平井伊谷——”
“踏平井伊!”
这声音轰然响彻,又如同天边的雷鸣一般,远远传了出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法师初阵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人们正 如猪狗一般,被刀枪驱赶着奔逃、被捕,又或者死在田野与山地之间,朝比奈泰长的军队所过之处,一座又一座村子被烈焰烧毁,火光熊熊,滚滚的黑烟熏焦了一方天空。
这支军队绝大多数都是征召的农兵,他们平日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等到领主下令召集,则带着自己的武器与口粮,急急忙忙跟着村长一同赶往城堡集合。仿佛无数细沙汇聚成小丘,这些小丘又逐步累积成高山……
没有俸禄,没有粮饷,也不曾接受过足够的训练与教诲,这数千人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而战,因何而战,在日常生活中,他们或许是孝顺的儿子,可靠的丈夫,威严的父亲,可一旦拿起兵器,上了战场,这些质朴的人们,仿佛就陡然抛去道德,变作了凶残的野兽。
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平时憎恨的山贼盗匪毫无差别。
这并非是独属于这个国家的悲哀,放眼古今中外,数千年来,大抵都是如此,鲜有例外。所以有人说过,若是想要见识人性的残忍与丑恶,只需要将目光望向任何一处战场——
那漆黑的浓烟,一天天往井伊谷靠近过来。
三千人说多不多,然而当他们手握刀枪,满身杀意,漫山遍野地涌过来时,依旧会让人生出一种直面海潮般的无力感。
次郎法师站在高处,俯瞰下去,只见城下旌旗招展,徒步的士兵来回奔走,偶尔也有骑着马的武士穿过他们,大声呼喊着什么。由于距离的原因,她只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渺小如虫豸,尽管近在眼前,却又有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飘在空中,未曾落下……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也依旧缺乏一种明确的实感。
“这很正常。”井伊直平如此说道,“大家最初都是这样,物以稀为贵,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太多,就会变得很不值钱了。”
“人命也是吗?”
“当然、”
有风从山麓的方向吹了过来,将她身上的袈裟与头巾吹得飞舞而起,次郎法师伸手稍稍压了一压,眼角余光却又觑见一片红叶,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摇摇晃晃,晃晃悠悠,从天边落了下去。
“喝——”
叶子飘落的地方,正好有一柄薙刀挥了出去。
她认得那人,名叫无明,似乎是八寻新认识的朋友,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来历,不仅本人有着一身精湛的武艺,手底下十几个弟兄同样本领高强——按照八寻的说法,对方是听说了这次远江的战事之后,主动要带着人过来帮忙的。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当真令人感激不尽。
尤其是对现如今守备空虚的井伊城来说,无明这十来个人看似不多,但人人能打,个个善战,却足以成为城内众人的主心骨了。
在井伊直平授权由她主持守城事务之后,次郎法师并未推辞,一边让人清点城里的物资,一边趁着朝比奈军势尚未到来,将附近前来投靠避难的百姓们尽数放进了城里。
这个决定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反对。一般来说,当遇到需要据城而守的情况时,主将只会召集那些能够充当战力的青壮年入城携守,其他的老弱妇孺则是赶到山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尽管听着好像很残酷,但这也是无奈为之,毕竟每多一张嘴,就要多消耗一份城里的粮食物资,留着这些“累赘”,只会把米吃贵,让城池提早陷落而已。
可次郎法师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无论对方是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家,还是面黄肌瘦,抱着背着好几个孩子的农妇,来者不拒,一个个都迎进了城里,在口粮方面也未曾克扣,大大方方地让这些人美美吃了一顿饱饭。
这一顿饭吃下来,本就不多的粮食储备越发捉襟见肘,负责这事的后勤官都快急哭了,拉着井伊直平的袖子,恳求他赶紧换下次郎法师:“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仗!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老人家却不置可否。
第二天,次郎法师将兵器库里堆积的武器全部取出来,分发了下去。那些武士家眷或者伤残老将,家中大多都有备用武器,不用她来操心,这些仓库里堆积的刀枪,最后多是发给了后来进城的农夫百姓,以及那些仆从杂役等等。
但与城内此刻的人数相比,这么一点兵器多少是有些杯水车薪了,她于是又亲自带着人去后山砍了一堆竹子,削成简单的竹枪发下去,并且亲自教授这些人简单的枪术。另一边,无明与阿秀也在各自指点那些一辈子都没拿过刀的武士妻女们,怎么样在不被砍到的情况下尽量砍到别人……
算上陆陆续续入城避难的百姓,井伊城大概总共聚集了千人左右,下到十岁出头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上到颤颤巍巍,走路都不稳的老人,只要是有手有脚的,见到次郎法师如此行事,心中无不生出一股热血,拿起兵器,跟着操练了起来。
临阵磨枪的效果如何尚且存疑,但至少这一番训练下来,城里面原本萎靡的气氛终于变好了不少。
至于那些实在因为种种原因上不了战场的人们,在这种别人都热火朝天的情况下,自己倒是也没闲着,而是在井伊直平的指挥下忙着捡石头,烧沸水,争分夺秒做着各式各样的守城准备——在这方面,任何人都不如这位打了几十年烂仗的老人家更有经验。
城内众人在努力,城外,朝比奈的军队经历了一路上的烧杀抢掠,终于姗姗来迟,开始忙着砍伐树木搭建营帐,尚未开始正式攻城,只时不时有人张弓往城墙上射一箭,或者是用粗言秽语骂个几句,井伊这边只当听不见。
双方各自紧锣密鼓地准备了数天,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知道是谁趁着夜深,偷偷往城外派出了使者,想要与朝比奈泰长私下商议投降事宜,考虑到现状,这位使者或多或少应该还要提一嘴当内应的事情。
然而朝比奈泰长自恃胜券在握,根本不打算跟他们谈判交易,直接就让人把这个使者当众斩了,尸体丢在外面示众,待到第二天天亮之时,井伊家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一时又惊又怕又怒,却也因此彻底熄了投降的心思。
正如次郎法师所言,哪怕要投降,也要先打上一打,让对面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抱着这种想法,城里的一众老弱妇孺虽然个个面露悲壮,可单论士气而言,却要比先前刚刚听说井伊直亲大败之际好上太多了。
日升月落,时间一天天在走,随着朝比奈麾下的三千军队分别从几个方向包围住了井伊谷城,激烈而残酷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如果去除一切外部因素,只看城堡构造本身的话,井伊城其实不算好打。他是一座典型的山城,凭山而建,易守难攻;从南面能够清楚观察三个方向的敌军动向,北边则是一座巍峨大山,要是实在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还可以带着众人退进山里打游击。
更何况这座山城自从井伊家的始祖共保以来就一直在着力修缮,虽然规模不大,该有的防御措施一个不少。
本丸、二之丸、三之丸层层递进,约莫三米高的石壁维护得一丝不苟,再加上外围的一条护城河,或许还远远无法与那些天下闻名的坚城相比,但放在远江之国,却也算得上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要不是这样的话,次郎法师也不会提出想要守城,否则如果这是一座无险可守的平城,敌人花上两三天甚至一天不到的世间就能轻松攻进城内,那什么先战再降,什么以战促和,自然都变作了一纸空谈,可笑可叹。
至于现在……
她扶住自己的那一口朱枪,稳稳当当站在城墙之上,依旧是那一身素白的僧袍装束,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井伊家的旗帜在她身后飘扬着,井筒内橘的家纹之下,井伊直平披挂甲胄,坐在一副马扎上,腰佩大刀,手中握着军配。
那双老迈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围城的军队,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数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战场,似曾相识的敌人——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井伊家的后代仍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直到今天为止。
那么明天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老人摇摇头,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力衰体弱,在穿上这身盔甲之后,井伊直平不要说走路了,就连站立都有些费劲,只好搬个凳子坐在城头,可无论是站是坐,光是这位老人家的身影出现在此,已足以让井伊家的众人内心为之一振。
城下的营帐之中,朝比奈泰长也正大马金刀地坐着,一面抬起头来,注视着城门的方向。阳光有点晃眼,他拿手挡了挡,又往那边一指,问道:“那个是谁?”
身边有人跟着看去:“那个老头……应该就是井伊直平了。”
“不,我是说旁边那个尼姑。”
“这个……不知道啊。”
“长得倒挺漂亮,死了就可惜了。”朝比奈泰长笑了笑,“等下攻城的时候,记得吩咐大家小心一点,要是谁能把人活捉了送过来,我重重有赏。”
“是!”
“话说回来,这井伊家看来是真的没人了……你们看看那城墙上站着的都是什么货色,不是娇滴滴的女人就是站都站不起来的老头子,啧啧啧,真是要感谢那位‘英明神武’的井伊家主,给咱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啊。哈哈哈哈——”
他说完大笑,其他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原因无他,实在是两边的对比太过悬殊了。一方兵强马壮,人数更是占了绝对的优势,另一边却只剩下些歪瓜裂枣,哪怕占着一座城堡,看上去也完全不堪一击,好像一根指头伸过去就能轻轻松松推趴下一样。
“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从来没碰见过这种好事,都是多亏了泰长大人的福啊!”有人笑着拍马屁。
泰长闻言更是愉快,笑着挥了挥军配:“哈哈哈哈……好了,你们也别太瞧不起对方,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必要的谨慎该有还是得有的。来,谁愿意先去领军探一探对面的成色啊?”
他左右一看,询问道。有人动了动身子,当时就想要自告奋勇,可身子还没从马扎上站起来,又被身边的同僚扒了回去。
“干嘛?”
“稍微有点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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