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八寻随手把葫芦抛了过去,一边嘀咕:“等回去之后我就跟初芽告状,说她的‘兄长’光天化日之下从一个瞎子手里抢酒喝。”
“你是瞎子的话,死在你剑下的那些人又算什么?”
“死人呀。”
“有道理。”
舞衣大概是确实口渴得很了,接过来猛灌了几口,然后才想起来,欲盖弥彰地拿拇指蹭了蹭葫芦嘴。八寻听在耳中,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介意的。”
“你是不介意,问题我介意!”她白了一眼八寻,走到近前,将葫芦塞进了对方怀里,随即问道,“结果如何?”
“还算顺利。”
“松平家答应出兵了?”
“没有,但他们肯定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听见那脚步声往前走去,八寻笑了笑,拐杖敲打着,也跟了上去。一面走路,两人一面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交谈:“种种迹象表明,松平元康以及冈崎的很多人都想趁机出手,我只需要给他们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冈崎城出师有名的正当理由,便不怕他们没有动作。”
“你就这么笃定?”
“当然。之前我不是请武流兄你去打听了一下冈崎周边的各种物价么,‘春江水暖鸭先知’,武士大名身在其中,或许有时候难免看不清局势变化,可逐利的商人却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大米、食盐、味噌、腌菜……这类日常食品价格的变化,足以证明有人正在大批收购囤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未雨绸缪,正是冈崎城那位的行事作风。”
“原来如此。”舞衣点点头,脸上倒是显出几分佩服的神情,如果换成别人,她多半已经心悦诚服地来上一句受教了,不过面对八寻,输人不输阵,在气势上总是不能主动认败的。
“而之所以松平家数日过去迟迟不动,一来可能是松平元康不愿背上趁火打劫的名声,虽说这也算是战国常态,可这种恶名并不利于他今后对三河的统治,二来,或许在松平家内部,也有希望与今川和睦的中间一派……所以他才只是命人暗中筹备粮食物资,等候时机。”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与三河公一样,静待时机。”八寻自个喝了一口酒,轻笑一声,又问,“话说回来,武流兄,你救回来的那些井伊家兵士状态如何,还有几位龙泰寺的大师。”
“好不算好,差不算差。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知道还能帮他们躲藏到什么时候。”提到这个话题,舞衣不由很是心累地叹了口气。
早在井伊家被卷入战火之前,她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与次郎法师商议之后,带着几个亲信部下前来三河打探情报,此后便也一直留在了这儿,一边暗中打探井伊直亲的生死,一边也在尽可能从那些落武者狩手中救人。
可惜前者成效甚微,自从那天兵败如山倒,此后就再也没人见过这位井伊家的当主,想来十有八九是死在乱军之中了。舞衣本来对井伊直亲也没什么印象与期待,找了一找,没有什么线索便作罢了,转而专注于另一件事。
两军交战,一方惨败,那些残兵败将自然满山遍谷乱跑,朝比奈泰长忙着赶去攻城,没有什么追杀,本地的农民与野武士们却像是过年似的,一个个心花怒放,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成群结队,大举搜山,只趴着能多砍几个人头,与领主交换赏钱和大米。
虽然大抵都是同一批人,但这帮“鬣狗”可比在战场上遇到时要难缠得多,舞衣一番折腾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赔了进去,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二三十个人,可面对外头天罗地网一般的搜捕,一时又找不到办法将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远江。
于是她只好带着众人暂且东躲西藏——此事说来简单,实际下手做的时候,却让舞衣头疼不已,尤其这二十多个人几乎个个带伤,否则也不至于滞留在敌军境内,一路转进,经历无数惊险,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最后让她撞见了龙泰寺的几位大师。
可能是因为平日里就有在次郎法师督促下勤练武艺的缘故,几个和尚姑且都平安无事,只有昊天一个人挂了彩,走路一瘸一拐,但也还算半个战力。有他们加入进来,帮舞衣分担了不少压力,这支敌后小分队总算得以继续维持了下去。
而后来舞衣也好奇问了一下,毕竟昊天这受伤的位置多少有点古怪,问完之后,发现原因更是让人哭笑不得:原来是这和尚生得高大威猛,一把薙刀使开虎虎生风,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两军开战之际,他自然也是当仁不让,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
问题在于,他冲得有点太猛了……一人一刀,宛如虎入羊群,无人能当,一不小心就把敌阵杀了个对穿,还没等着胖和尚发现自己落单,背后早有武士引弓搭箭,一箭呼啸而来,正中昊天臀部……
要不是其他人豁出性命把他抢了回来,昊天和尚估计早就抛下了如今这副臭皮囊,前往西天极乐面见我佛如来了。
听说了这件事后,八寻一时也有些啼笑皆非,思来想去,也只能用一句傻人有傻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这次过来三河,先照着舞衣事先留下的暗号,与这支小分队见了一面,又拜托舞衣与自己一道来到冈崎周边,帮忙打探一些情报,待到内心大致有了个底,这才正式登门拜访。
一番言语上的争执与试探,听出松平元康的内心想法,她便不再久待,径直告辞离去,与等候在外面的舞衣会合。时间如金钱,救急如救火,容不得半点耽搁。
而舞衣这边,原本是想借着松平元康军队侵入东三河,带着这二十多人趁乱逃回远江,但此时听到八寻的问话,目光一望,若有所思:“你有主意?”那眼神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信任。
“也不算是什么主意。只是难得聚起了这么多人,与其直接回去,不如……”
八寻晃了晃葫芦,抿嘴一笑,“找地方放几把火,大家伙热闹热闹?”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井伊谷外,战云依旧。
井伊城背靠高山,地利占尽,在攻城方没有足够兵力的情况下,想要断绝城中守兵的饮水食粮,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既然无法以围困取胜,那似乎只剩下强攻一途了——事实上,朝比奈泰长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第一天的时候,泰长自以为井伊家精锐尽丧,所剩不过些许老弱残兵,这座城池只需要花费一时三刻便能轻易攻陷,正因如此,他才动了私心,把这笔天大的功劳交给了自己儿子,想让对方凭借这回的功绩,在家中站稳脚跟,于一众老臣面前建立起威信,也算是一位老父亲的拳拳之心了。
谁知敌人看着是团棉花,一脚踢过去时,才发现这绵里居然还藏着尖针。
一番攻城下来,三之丸城门未破,自己这边倒是先折损了一两百人,最可恨的,还是他的儿子泰充之死,城里那个尼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徒手就将人头撕了下来……
若是斩首什么的也就罢了,好歹死得英勇慷慨,不负武家之名,可如今这种比起一只鸡一条狗也好不了的凄惨死法,却真真切切地惹火了朝比奈泰长。以至于他不顾诸将劝阻,一意孤行下令强攻,满心想的都是下城之后,将那该死的尼姑活捉过来,当面千刀万剐,只有如此才能一泄心头之恨,祭奠亡儿的在天之灵。
奈何数日猛攻,好不容易拿下了三之丸,朝比奈泰长却偏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任凭谁坐在他现在的这个位子上,听着这几天的战报,一样都生不出丝毫欢喜之情。
仅仅是攻略最外围的城门,他们就付出了至少四百条人命的代价,而井伊家那边损失估计有三百左右……这个比例如果放在正常的攻城战里还算是可以接受,但一旦考虑到此时对面守城的都是一帮妇孺老弱,泰长就感觉好像有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回去。
怎一个难受了得。
当然,他也知道原因所在,并不是井伊家的这帮老人和妇女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其中混了几只“怪物”进去。如果是在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大规模战役中,个人的武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怎么勇猛之人,也很难凭借一己之力扭转胜负。
但要是将战场的规模缩减为数千或者数百人,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一位勇士的英勇表现,很多时候都能左右整场战局。
第一天过后,朝比奈泰长早早找了当地人打听,得知那位杀了他儿子的尼姑,便是昔日井伊直盛的独生女,法号次郎法师。这女人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名声不彰,直到此刻方才一展神威——那枪法已是难得的精湛,一身神力更是惊世骇俗。
从第二天开始,只要那一袭袈裟,一口朱枪出现在哪,哪里的井伊守兵顿时士气大振,与之相反,朝比奈这边的士兵则像是耗子见了猫,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往往次郎法师一枪未出,只是站在那儿,目光一扫,那些好不容易爬上或者快要爬上城门的士兵就立马松手,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又掉了回去。
话虽如此,朝比奈也不是一个勇士没有,第二天夜里,鸣金收兵之后,朝比奈大发雷霆,并宣布无论是谁,只要能杀死次郎法师,立刻赐他三百石的知行领地,若是能够活捉回来,往上再加三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次日刚一开打,便有好几个勇士直奔城头次郎法师而去……
然后他们就被后者像拍苍蝇一样,用那杆朱枪拍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死得苦状万分。
当天夜里,朝比奈泰长咬着牙齿将赏赐又往上翻了一番,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无比。结果第四天,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次郎法师又表演了一回“大撕活人”。
“罢了,罢了……”
意识到双方实力的差距,泰长终于放弃正面战胜对方,而是命人放箭射杀,心想你武艺再高,乱箭之下同样难逃一死。
谁知那次郎法师力气极大,反应又快,每每一波箭雨来到,要么随手抓起旁边一个敌兵当盾牌,要么直接旋起长枪,罡风呼啸,把那些箭矢扫得东倒西歪,一支都没有落在对方身上。
这几天战死的四百人,其中怕有四分之一都是死在次郎法师手底下的。不过无论对方本领再怎么强悍,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时间一久,难免疲惫,朝比奈泰长就抓住了次郎法师疲态渐露的时机,将兵力一波波地压上去,终于逼得次郎法师步伐踉跄,退下城头——那一瞬间,他好似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后一把奇形怪状,宛如镰刀的长兵器就替了上来……
很难形容这位宿战老将当时的心情。
他这一生虽然不曾打过什么大仗,可从小到大,跟随今川义元遍战东西,尾张的织田信秀也好,甲斐之虎、相模之狮也罢,或多或少都是有交过手的,眼界与经验皆不可谓不丰富。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一个地方——小小一座井伊城,哪里来的这么多高手?
虽然实力比起次郎法师好似略有不及,可那个使用薙刀镰的短发女子同样技艺高超,远胜常人,有这种本事的话,足够在那些坐拥数国的大大名中轻松要到一个美差了,又何必跑到这种乡下地方帮忙守一座破城?
朝比奈泰长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还不止如此,他一开始见这用镰刀的女子表现得不如次郎法师震撼,交战不久,已是左支右绌,心中倒是也有了些希望,急忙命令家中武士加紧攻势,那个怪物一样的次郎法师你们打不过,眼下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然而一群人乱哄哄刚冲上去,斜地里,一长两短,两个人,三把刀就杀了出来……
“……”
他看着自己花了重金请回来的武士被对方如死狗般一刀斩杀在地,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最后将手里的扇子狠狠丢在了地上。
一夫当关,三军辟易。
尽管随着后来不计代价的猛攻,那三人与后来赶至的次郎法师最终还是放弃了三之丸,带着一众守兵退入城中,继续坚守第二道城门,但朝比奈泰长望着这座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城郭,心头却是一片苦涩。
这场仗,他其实已经输了。
手头虽然有三千军,可其中他真正能指挥动的不过一千五百,剩下的人里面,有花钱招募以壮声势的数百浪人,还有一千则是两家国人众,这帮人打顺风仗可以,一旦战况不利,朝比奈泰长毫不怀疑他们会立刻调转兵器,反过来攻击自己。
毕竟换成他,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这几日的攻城,第一天他由于大意折损了儿子泰充以及百余精锐,后面几天的强攻,则是有意识在消耗浪人集团与两家国人众的兵马,以免此消彼长,对方生出二心。
但这份消耗也是有限度的,大家都不傻,如果当真影响到了这些人的根基,只怕他们立马就能跳反……同样的道理,朝比奈泰长也不可能继续拿自己的兵力去攻城。
而只围不攻的话,手头的这点兵力又显得太少了一点,要是轻率分兵,只会被城里的井伊一方逐个击破。更何况,泰长心知肚明,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里,冈崎的那位可从未放弃吞并东三河,如今估计正在虎视眈眈,等候时机呢……
再加上自打前两天开始,后方的补给站就被人频频骚扰,放火烧了好几处,导致食物供应也出了问题,士兵们饿着肚子,抱怨连连,再这么下去,随时出现骚乱也不足为奇。
“该撤了……”
他忍不住一声叹息。
不过虽然明白这场仗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却也不能直接就这么灰溜溜地撤兵,否则等到事情传出去,被别人得知他朝比奈泰长领着十倍数量的大军攻打一座小小山城,结果几天都没打下来,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丢脸尚在其次,一旦名声扫地,镇压不住东三河与远江的这群豪族,下一刻,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将自己分食殆尽。
想到此处,朝比奈泰长神色越发阴沉了一些。即便要撤,也要先想好一个适当的理由——而此时此刻最好的理由,莫过于冈崎的那一位了。
碰巧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闯进了营帐里,正是他的另一个儿子,孙六郎真次。
眼见对方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泰长皱着眉头,有些不快:“何事慌乱!”
“父亲大人,孩儿刚刚收到消息,冈崎城的松平元康出征了,目标……目标正是咱们的宇津山城!”真次满头大汗地说道。
本以为听了这话之后,父亲多多少少应该会有点紧张或者愤怒,不料后者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展颜一笑:“哈哈!好,很好!”
“好……父亲,您在好什么啊?”
“为父是在替你高兴。本以为你之才智不如你的兄长,没想到如今倒是和我想到一块了,没错,冈崎城,只能是冈崎城出兵剑指东三河,我们才有理由大大方方撤兵回去……对,明天会议的时候,六郎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再这么说一遍!”泰长乐呵呵地笑道,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真次却一脸茫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见他这副表现,泰长心里面终于也品出了一点不对劲:“……等等,我先确认一下,这是六郎你刚刚想到的借口对吧?”
“借口……父亲您说什么借口?”
“松平元康打过来的事情啊。”
“是啊……打过来了呀。”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父亲难道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
“父亲?”
“混账东西!是真的你不早说!”泰长怒发冲冠,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气冲冲地冲出了营帐。
“所、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孙六郎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欲哭无泪……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凶暂解
人前人后。
井伊城内部,各种各样的脚步声、呼喊声来来去去,响个不停。虽然一开始听次郎法师说的是以战促和,先试着打个几天,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开城投降,但当时谁也不曾料到,仅仅一日之内,战况居然已经惨烈到了如斯地步——
不要说那些一辈子都没有亲身上过战场的家眷仆役了,即便是惯战沙场的老人们,大多数人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惊人的景象:
次郎法师,那个井伊直盛打小就剃度出家,在许多人心目中不过是个温柔善良,甚至有点滥好人的年轻禅尼,有朝一日,竟站在城头之前,活生生把一个武人的头颅从身体上撕了下来……
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城下的朝比奈将士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当时“有幸”待在次郎法师身旁,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平日里再怎么自诩胆大,回去之后也照样老老实实吐了又吐,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才勉强缓过来。
但心里却难免留下了阴影,再看到次郎法师时,这些可怜人的眼神不免变得畏畏缩缩,说起话来也是吞吞吐吐的,一边还要小心去瞥对方的表情神色,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好,惹这位禅尼生气,当场把自己的脑袋也撕了。
也正因如此,第一天激战下来,当朝比奈泰长鸣金收兵,次郎法师带着一身尚未褪尽的杀气,倒提着那杆染满了血迹的朱枪走下城门,也来不及换洗衣服,直接就穿着那件红中有白的袈裟,来到评定间,在一众战战兢兢的目光注视下,微笑着问道:“如何,各位觉得……今日打下来,可以投降了吗?”
“……”
你都当着主将的面把人儿子撕了,现在还问我们要不要投降?哪怕是最开始极力主张开城投降的几个人,此时也都是一脸苦涩,别的不提,光是看见朝比奈泰长在死了儿子之后的半日猛攻,就能看出这位老父亲绝对是愤恨交加,估计就算肯放过这城里的其他所有人,也不可能放过次郎法师,必定是要血债血偿的了。
当然,他们其实与次郎法师也不是很熟,如果交出对方就能换来和平,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问题在于,当事人此时就站在面前呢。
那枪上脸上身上,一身斑斑血迹,何等触目惊心。干涸发暗的血迹,与女子雪白的肌肤、温和的眉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眼神之中分明不带丝毫戾气,望过来时,却总是教人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他们不傻,或者说没有傻到那种地步,自然明白次郎法师今日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并不只是为了震慑敌人,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敲打井伊家这边的投降派。以打促和,先战再降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法师的缓兵之计。
就算今日没有朝比奈泰充这个倒霉蛋送上门来,次郎法师一定也会另寻时机,彻底与朝比奈一方撕破脸面,逼迫井伊众人坚守到底——但即使察觉到了这一点,木已成舟的当下,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只能一个个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表面上还要强撑笑容:“不、不急……”
“不急吗?”
“不急,现在看来,朝比奈泰长也没想的那么厉害嘛,依我看来,这一仗大可以接着打下去,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哈哈,哈哈哈……”
“既然各位叔叔婶婶都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有异议,便请诸位辛苦辛苦,豁出命去,努力再多守几天吧。”次郎法师点了点头,表情无喜无怒,平静如初,看在这边的几个人眼中,更是让他们气得牙痒痒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偏偏连德高望重如井伊直平,也站在了次郎法师这一边,其他人自然也无法可想,无话可说。到得最后,索性把心一横,豁了出去,准备与城外的大军玉石俱焚了。
然而人心各异,既然有由于各种缘故,不想或者不敢与今川家作对的人,肯定也有人从一开始就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对他们而言,此番挺身而出、大显神威的次郎法师,真真有如明王降凡,弁庆重生,那一袭僧袍,一柄朱枪,在这几天的守城过程中,几乎已经成为了井伊守兵的精神支柱。
不管再怎么疲惫绝望,甚至身上受了伤流血不止,只要一见到次郎法师现身——哪怕远在城墙另一端,难救近火,也能够让他们猛然提起勇气,好似忘却了伤痛与生死,就连柔弱的女子也敢挥动薙刀,奋勇交战。
有好几次,本来朝比奈军差点就能攻上城墙了,结果守兵突然士气大振,一波反推,又把人给推了回去。这样的事情重复过几回之后,朝比奈那边便也开始隐隐有些退缩了。在他们看来,这帮老弱妇孺简直就像是疯了一般,不可理喻。
没有人愿意招惹一帮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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