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67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当然,我并不怕死,可我的母亲、妻子与一对儿女正作为人质,被扣在宇津山城之内,只怕我这一去,不光自己,还要连累他们一同丧命。想到这里,就没办法爽快地点头答应,还请大人您尽情责骂我这个优柔寡断,贪生怕死的愚蠢之人吧。”

他说完之后,深深地低下头去。

“做儿子的担忧母亲,做丈夫的担忧妻子,做父亲的担忧儿女,这乃是天理伦常,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我岂会因此责怪你……不过听你言下之意,是否只要你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你就愿意前去劝降宇津山城?”

“没错,如果大人您能够救出他们,我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会尽力说动朝比奈泰长大人投降!”

经过这次交谈,直虎也算是下定了决心。八寻当时也在场,躲在旁边偷偷地听着,本来是想说自己出手去救人的,说出来后,却被直虎拒绝了。

“为什么,信不过我?”

“恰恰相反,在我心中,再没有比八寻你更可靠的人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凡事都依赖你,否则早晚有一天,你我之间的关系,将会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

直虎的语气很认真,八寻也明白对方这句话是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很难分清楚朋友与属下的那条分界线,她自己虽然无所谓,不过既然直虎有意保持现今这份关系,她自然没有异议。

舞衣也是一样,正是因为将她当成朋友,才不愿事事依赖,一段只有单方面付出的感情,不管是友情、亲情抑或爱情,都无法长久地维持下去。

而且她毕竟不是井伊家的人,也并非谁的部下,至少就现在来说,哪怕彼此走得再近,八寻依旧是一个无所拘束的浪人,或许有不少人想利用她,可直虎也好,舞衣也罢,都不愿意轻易用什么理由将对方束缚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冥冥之中,她们总有一种感觉,八寻不会永远留在远江,早晚有一天,她会再度启程前往别的地方……只是那一刻究竟是何时,又是怎样的契机使然,这一刻,尚且无人知晓——

……

那冥冥中的一丝预感,很快就消弭在了日渐寒冷的气候之中。

舞衣此行出乎意料地顺利,不仅安安稳稳护送那些有家有室的百姓们回到了故乡,又带着自己的家人,乃至呼朋引伴,再度越过国境线,在井伊谷新的土地上安定了下来;

关于那位武士的家属,当直虎派出的使者向松平元康说明了原委之后,这位青年并未责怪井伊家擅作主张,而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也不用舞衣想办法潜入城中,服部保长亲自出手,轻轻松松如入无人之境,将对方的老母亲与妻子孩子分几次救了出来。

松平元康又答应那位武士,要是对方不幸被杀,他的家人将会在冈崎城得到妥当的照顾。武士感激涕零,当天就举着旗帜,进城劝降。松平家这边也暂时停止了攻城,静静等待结果。

一天一夜过后,城内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更有喊打喊杀之声,就在城外的松平军摸不着头脑之际,城门陡然打开,朝比奈泰长的小儿子孙六郎真次神色慌张,一马当先地出了城。

那位入城劝降的武士以及其他十多骑跟随在后。

朝比奈泰长也在其中——虽然只剩下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被孙六郎拿在手里,兀自鲜血淋漓。

“快去禀告松平大人,就说我父亲不愿投降,结果被我带人杀掉了,现在的宇津山城城主是我朝比奈真次,我愿意投降,愿意投降,只希望松平大人能饶我一条活命!”

孙六郎大喊大叫。

马上有人把这件事情告知了松平元康,不久之后,那颗血淋淋的首级也被呈了上来,确实是朝比奈泰长的没错。

“额……”

据说当时营帐之内,松平元康与一众家臣们看着桌上的脑袋,表情都有些古怪。

“泰长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是啊,真孝顺……”

“只希望我的儿子别这么有孝心……”

无论如何,即使过程有点小小的波折,结果依旧是宇津山城不战而降,东三河最强大的亲今川势力终告覆灭。

松平元康心情愉快之下,当真放过了朝比奈真次一命,此后又安排了几位亲信留下处理后续事务,自己则领着大军返回冈崎城。这时乃是十月中旬,两天之后,他便宣布将自己的名字从元康改成家康——这个元字原本是今川义元所赐,日本的领主们特别喜欢把自己名字里面的某个字赐给部下,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赏赐。

就好像甲斐武田那边一大堆什么什么虎或者什么什么信,其实都是当初武田信虎把自己名字乱送乱给的结果。今川义元虽然不如某位老头子一样爱送字,但出于笼络人心的缘故,也把自己的“义”和“元”赐给了不少人,松平元康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他趁着平定三河之威,把名字从元康改成家康,相当于是彻底与今川家撇清了最后一点关系,同时强调自己的独立地位。虽然三河国内部依旧暗流涌动,不过随着朝比奈泰长的败亡,至少在表面上,这位年仅十九岁的青年,当初不过一介质子,后来趁势而起,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已然完成了当初数代人都不曾实现的夙愿。

此时此刻,西边的织田乃是盟友旧识,东边远江又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考虑到这些种种,松平元康自然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只觉得曾经敬畏的今川义元也不过如此,再过数年,骏河与远江也将彻底落入他之掌握,甚至更进一步……

就在年轻人畅想着大好未来之际,祸起萧墙,变故陡生。

十一月三日,以某位松平家臣与一向宗僧侣的冲突为契机,在西三河经营多年的一向宗门徒陡然掀起了反旗。一夜之间,声势浩大的一向一揆猝然爆发,西三河众多领地易主,甚至有不少原本的松平家臣倒戈相向;

刚刚平定的东三河,包括宇津山城在内,也遭到了今川残党的围攻。

无情战火,刹那燃烧,松平家康一时四面楚歌,前途未卜;然而这场风波所波及到的,却远不止三河一国,松平一家……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也有计?

乱世乱世,身在其中,安宁难觅。

刚刚解决完井伊谷的危机,这回却又换成了他们新傍上的靠山,松平家惹上了大麻烦,哪怕是对于这段历史隐约有些印象的八寻,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不免一阵头疼。

所谓一揆者,按照字面理解的话,本来应该是“同一道理、同一模样”的意思,像隋末唐初王绩的《醉乡记》里便有一句:“其气和平一揆,无晦明寒暑”,《孟子》中也有“先圣后圣,其揆一也”的说法。

不过等这个词到了日本,却又引申了另一重含义,指众人团结一致,齐心反抗,起义、造反、民变、动乱……根据各自立场不同,对此的称呼也是各种各样,但总归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其中又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土一揆”,主要由普通的百姓发起,一般都是为了逼迫幕府或者当地领主取消苛税重赋,又或者让领主颁布“德政令”,也即是废除他们身上背负着的债务,这类又被称作“德政暴动”,在整个室町幕府时代屡见不鲜;

第二种则是“国一揆”,顾名思义,便是国人土豪们的武装行动,大多是反对领主的某些政策,或者直接一步到位,争夺权力;

至于最后一种,便是大名鼎鼎的“一向一揆”了。

这里的“一向”特指一向宗,乃是佛门净土宗的一个分支,别名净土真宗,在十三世纪由亲鸾上人所创立,在后世明治维新之前,是日本唯一一个允许僧人娶妻生子的教派。

其教义为“信心正因,称名报恩”,主张一个人能否往生极乐世界在于佛陀本意,善人能往生,恶人则更能往生,只要依靠佛陀就能得救——这种不用很麻烦很累就可以成佛的思想,一经现世,顿时风靡各地,在广大民众中得到传播,势头之猛,令幕府所推崇的传统禅宗立刻萎缩。

而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趁着应仁、文明之乱的千载良机,将一向宗的势力渗入了越前与加贺,历经数年的争夺,最后一向宗的门徒成功杀死原本的守护富樫政亲,彻底占领了加贺一国。

此后整整数十年间,加贺始终作为“百姓所持之国”闻名于世,成为了其他一向宗僧人的榜样与先驱。尤其是在一向宗势力相对强大的近畿、东海、北陆、西国等地区,由其门徒发起的一揆动乱频频爆发,尽管最后大多以失败告终,却也令各地的大名们焦头烂额,视作心腹大患。

三河国亦是其中之一。不同于以曹洞宗为主的东三河,松平家康根基所在的西三河一带,从武士到民众大半都是信仰一向宗,寺院势力雄厚,更从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处获得了“守护使不入”的特权,同时受到地方上百姓与领主的供奉,可谓超然一方。

然而过往一个软弱可欺的松平家,或许还容得下这些“世外高人”,但业已崛起的松平家康,看着这群嚣张跋扈的秃驴,心里面却肯定是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这倒不是因为,或者说不光是因为什么面子问题,还有着实打实的利益牵扯。

这一年间,松平家康趁着今川衰落的良机东征西战,军事开支巨大,为了让这场仗能够继续打下去,他想尽办法筹措资金,一方面不断搜刮麾下领民,一方面也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财力雄厚的寺院。

双方的矛盾,由此爆发。

……

这个时代的通讯并不发达,情报传递基本靠腿,因此当三河动乱的消息传到远江,已经是三四天后了。

刚平静没一会的井伊谷,顿时又变得热闹了起来,一时间人来人往,快马飞奔,众家臣要么消息比较灵通的,听说了消息提早赶来,要么就是慢了一拍的,等到直虎的召集命令下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入城评定。

虽然这件事看似只是松平家自己的问题,与远江这边没什么关系,可人尽皆知,当今这片四分五裂宛如一盘散沙的远江,之所以大家都还能姑且保持独立,正是由于西边的松平与东边的骏府,这两个“庞然大物”目前还处在相互僵持的阶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一旦这种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没了后顾之忧,实力较强的一方必然不会再放任他们这些小虾小鱼继续逍遥。而无论是亲今川的小野一派,还是亲近松平的近藤康用等人,皆是打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至少目前来说,并不怎么想彻底被并入其中一方。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是大多数人理所当然的选择。

可这样一来,他们便需要在这两位强大的邻居之间不断摇摆站队,站错队的下场,就是像之前的朝比奈泰长那样,父慈子孝,被自己儿子拿了脑袋献城投降,死不瞑目。在宇津山城刚被攻陷的时候,哪怕是小野道好一派的人马,同样也在暗自庆幸自己押对了赌注,不用正面领教三河的精兵。

谁知转眼之间,三河风云变幻,前一天还春风得意的松平家康,如今却是危机重重,前途未卜。另一方面,随着天平两端的对比发生变化,又一道选择的难题,摆在了井伊家众人面前,

城里的会议开了一场又一场,城外的众人也同样因为这件事聚在了一起。

地点依旧是山间的小屋,与山下相比,这里的位置相对隐秘,不太容易被人注意或者窃听,当然,考虑到此时待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这种担心似乎显得有些没必要,但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是没坏处的。

正经参与讨论的,除了八寻与舞衣之外,还有无明三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无明与阿优两个,虽说阿秀也跟过来了,不过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由无明逐字逐句帮忙翻译,所以多数时间都是静静待在一旁,有民治丸和小澪陪着,倒是不怕无聊。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确切的消息了么?”

在这儿的众人都不怎么讲究世俗礼法,自然也懒得一本正经地点茶,直接拿了一点茶叶丢进热水里泡几泡就喝了,纯粹让嘴里有点味道,不至于太过寡淡。八寻双手捧着木头杯子,一边呼呼地吹着热气,一边询问道。

打探情报相关的事情本来是由舞衣负责,而无明等人来了之后,也自发揽下了一部分任务。

与龙宫众这帮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不同,楚叶矢众传承数百载,自有其独到之处,无明并未藏私,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指点了舞衣一番,让后者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两人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俨然却已经成了知心的好友。

明明是我先来的——

八寻叹气。

她偶尔会拿这件事调侃舞衣,说对方见人下菜,明明对自己动不动就生气,跟别人倒是玩得很高兴云云,直到把人撩拨到一记手刀劈过来,这才心满意足,鸣金收兵。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胡闹的好时候,八寻摇了摇头,把乱跑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正好听见舞衣开口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还不太清楚,只知道西三河那边几乎乱成了一锅粥。起因好像是松平家有武士违反了当初‘守护使不入’的特权,向寺院里的僧人强行征收钱粮,被拒绝之后甚至带人杀了进去,将寺里的门徒屠戮一空……”

“嘶。”八寻一咧嘴角,光听这描述,就连她自己多半都咽不下这口气,更别提横行惯了的一向宗僧人了。

果不其然,这起事件发生后不久,本证寺的主持,莲如上人的孙子空誓当即有了行动,与上宫寺、胜鬘寺一同发出了檄文,号召三河诸门徒挺身反抗。

一向宗在当地扎根已久,底蕴深厚,檄文一出,不仅是普通的农民群起响应,就连松平的家臣们也有不少加入其中,与松平家康为敌。

短短一两天的功夫,西三河已是一片混乱,尽管引起了这桩事件的那名武士很快就切腹谢罪,但已经点燃的战火,却无法如此简单地停歇下去——在空誓上人的指挥下,由当地农民、商人、有力豪族以及原松平家臣组成的大军连战连捷,所向披靡,最后甚至从四面八方围困住了松平家康所在的居城冈崎,情况危如累卵。

“……至于东三河方面,虽然曹洞宗的僧人们没有跟着一起行动,可一度败退的今川残党也趁机再次聚集了起来,与被关押在城里的朝比奈真次里应外合,夺回了宇津山城。不出预料的话,他们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趁着松平家康自顾不暇,重新拿回东三河的控制权了……”

无明补充道。

“尾张呢?盟友有难,织田上总介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八寻又问。

“关于这一点,我也只是听说了一点坊间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美浓的斋藤家最近频频调集兵力,更挑起了好几场小规模冲突,导致织田上总介必须将大部分兵马放在美浓边境,以免对方突然大举来犯。”

“所以暂时没办法派出援军了吗……”

“对。”

“不觉得……太凑巧了吗?”八寻若有所思。

与她记忆中的那场三河一向一揆不同,由于各种巧合,松平家康的崛起要比原先更快上许多,不仅西三河,更将奥三河与东三河也一并拿在了手中,看似风光无限,但这背后乃是一场又一场惨烈的战役。即使胜了也不免要损兵折将,而军费方面的开支,更是一个无底洞,现在的松平家,还剩下多少可用之财,多少可战之兵?

换句话说,如今的松平家康看似独霸一国,兵强马壮,然而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外强中干,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原本在一统三河之后,松平家康就可以安心养精蓄锐一段时间,恢复实力,结果这场突如其来的一向一揆,正正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就连唯一能够伸出援手的织田信长,也“恰好”被斋藤家牵制,难以抽身……世上岂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若不是巧合……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舞衣轻轻咳嗽了一声,让八寻回过神来,“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两件事。其中一件事还是大姊特意要我转告你的,说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情?”

“先说另一件事吧。我们北边的犬居城这几天好像开始召集士兵了。”

“犬居城……是天野景泰他们吗?”八寻敲了敲脑袋,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个名字。

天野景泰乃是北远江的有力土豪,之前与今川氏真起了矛盾,父子两个差点就被后者骗到骏府剁成了包子馅,好不容易逃回居城,当场宣布脱离今川家独立。

先前井伊谷大难临头之时,也曾经派人向天野家请求援军,希望对方能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救上一救。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野景泰见朝比奈来势汹汹,忌惮他那三千军势,没有答应发兵。此后两边再无来往,关系也是降到了冰点。

不知道他们这时召集军队是想做什么……

“然后才是重点。”没有给八寻太多思考的时间,舞衣只稍稍一顿,便接着说了下去,“昨天夜里,今川家那边派了一名密使过来……”

“什么,今川家的密使?”

八寻闻言一怔,却并不怎么意外,反而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脑中如有电光一闪,整个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可笑三河那帮愚钝凡夫,只见蝇头小利,急功近利,终于落到如此下场。如今三河局势一夕转变,宇津山城物归原主,松平小贼覆灭在即,我若是尔等,现在就要开始为自己思考后路了……”

昨夜,夜深,井伊直虎静静看着那位自称今川家使者的男人,不发一语。屋子里点着蜡烛,光影交错间,映出了两旁井伊家臣明暗不定的神情。而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那位今川使者面带微笑,虽然身在敌阵之中,但非但不惊不慌,反而莫名给人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他抬头直视坐在主座的女子,言辞虽是彬彬有礼,所用的口吻,却有如命令一般:“如果井伊诸位能迷途知返,即刻出兵,与天野一同协助朝比奈真次镇压东三河,则过往的反逆之罪,我主宽宏大量,可以不予计较。否则的话……”

烛光摇曳,带出那名使者脸上一抹冰凉的笑容。

……

那张令人厌恶的笑容,消弭在了红色的阳光之中。

时间差不多是傍晚,太阳尚未落山,余晖遍照,火烧般的色彩占据着半边天空。

最后的那场会议刚刚结束还不到半个时辰,与之前那些坐满了整个评定间,七嘴八舌跟菜市场一般的“大场面”不同,这次的会议只有她与南溪瑞闻、井伊七人众、以及奥山亲朝参与。

她是代理当主,南溪和尚乃辅佐,而剩余八人皆是井伊家的中坚力量,这十人聚在一起,自然是为了商议昨晚那位今川使者给出的提案。

“协助朝比奈真次,曾经的背叛一笔勾销吗……”

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直虎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面又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倏然,好像有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半开的窗户晃了一晃,她保持着一只手抵住额头的姿势,慢慢睁开双眼。

“八寻。”

看着那道忽然出现在室内的娇小身影,女子并不意外,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你吓了我一跳。”

“有吗,我听你的心跳感觉还挺冷静的。”

“因为我冷静得快要吓死了。”

“呼呼,还俗之后,阿永你慢慢也开始变得会开玩笑了。”八寻笑了一声。

“我以前很严肃吗?”直虎不解。

“差不多吧,不过以前的你……可不会时常把眉头皱得这么紧。”

与这句话一同,只见身影一闪,香风扑面,一只手伸了过来,帮她揉开了不知不觉紧皱的眉毛。直虎盘腿而坐,歪着脑袋,任凭对方放手施为,随后才道:“坐下吧。”

“好……阿永你人真好,居然还特意帮我准备了茶水。”八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耸了耸鼻子,又笑咪咪端起了桌上的杯子,吨了一口。

只是一口过后,那笑容忽然变成了疑惑:“这味道……有点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