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79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如果你不想谈……”见她如此反应,直虎也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懂风情了。偶然注意到了盲女那因为沾了酒液而变得湿润的红唇,她平素笔直的视线,莫名竟显得有些游移。

正想改口,却又听对方轻轻一笑:“呼呼,开玩笑的,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又岂会不知道你阿永的性格。要聊正事,那就聊吧——北边的情况有武流兄勤勤恳恳写报告,应该不用我代为转达,你想聊的,应该是三河那边的新情报吧?”

“正是。”

见话题逐渐转到了一个比较严肃的方向,直虎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点可惜,她想了想,虽然有点小小的羞赧与纠结,最后却还是没有放开八寻的右手,只把其放到了旁边。

八寻也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只手似的,只用空着的左手在空中指指点点,作势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形。

或许只有直虎这种与她相处多时的聪明人,此时才能一眼看出来对方空手所绘的,正是三河的地形与势力图。

说到三河,此时俨然已被一分为二,东部以朝比奈真次为首,一度被击溃的今川残党卷土重,威势正盛。

反观三河西面,松平家康被一向宗大军困在冈崎城内,性命看似岌岌可危。刚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人都以为三河一向宗经营多年,实力雄厚,信徒众多,最快的情况下,可能花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拿下冈崎城,把松平家康的脑袋砍下来砍球踢了。

谁知道这场攻城战持续时间之长,远超众人预料,甚至一个冬天都过去了,松平家康仍旧在冈崎城里活得好好的,反而是三河一向宗这边,虽则一开始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成功打了松平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局势变为僵持,这群忠实的信徒们就渐渐展现出了乌合之众的特点:

他们人多势众,十数倍于冈崎城守军,乌泱泱一片人山人海,看着固然是壮观得很,不过这么多人长期逗留在一个地方,每天的粮食供应自然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虽然此次加入一向一揆的也有不少原松平家臣,不过真正掌握实权的,依旧是空誓上人等僧团首领,他们这辈子绝大多数时间不是自己念阿弥陀佛,就是劝别人跟着念阿弥陀佛,本就没多少征战经验,何况是这种数千人规模的战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顾及到这一点的一向宗门徒们,起初只能靠吃自家老本过活。等到自家的粮食吃差不多了,就派人出去抢,冈崎的城下町早在第一时间就被攻城方抢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是周遭百里之内,逢村抢村,遇镇烧镇,如此不知道把多少家庭祸祸糟蹋完,又坚持了一个多月。

再往后,就是连抢都不知道上哪抢了,空誓上人对着地图看了很久,周围跑远一点不是没有能抢的地方,但要么是寺院,要么是投效己方的三河国人,这总不能抢到自己人头上去吧?

再远……再远一点就到尾张了!

他在这一筹莫展,手底下的将士们则是眼睁睁看着军中粮食一天比一天少,到得后来一个两个都饿着肚子,每日惯例的早课晚课,一句句阿弥陀佛也是念得有气无力,望着面前迟迟不肯陷落的冈崎城墙,当初的威风与自信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变故,正是在这个节点发生的——织田信长原本一直苦于斋藤龙兴动作频频,为了防止敌军来犯,只能整个冬天将主力轮流囤放在两国边境,难以抽身支援盟友家康。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看出龙兴不敢正面决战,于是不声不吭之间,居然悄悄把六七成兵力都从前线撤了回来,稍一整顿,陡然亲自率军,扑向三河!

战鼓一起,法螺震天,原本就是一盘散沙的一向宗门徒事先全无防备,被织田信长带人这么一通奇袭,顿时死伤惨重,而松平家康亦没有错过这个良机,下令打开城门,配合援军出城厮杀。

虽然织田与松平联军加起来在人数上依旧不占优势,但一方养精蓄锐,一方破釜沉舟,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无所事事虚度了数月光阴,两相对比之下,胜负自是毫无悬念。

一场大战下来,一向宗高层几乎全灭,空誓上人更是被一位年仅十五的年轻武士平多平八郎当场斩杀。失去精神领袖,其余门徒登时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再不愿留下来陪着打生打死。

“……幸好松平家熬过了这一关。”八寻笑了一下,对于这个结果倒是并不意外。

毕竟在她原本的印象中,小乌龟好像压根没要信长帮忙,独自就平定了这场一向一揆,如今虽然过程稍微有点变动,不过结果倒是一样。

对于刚刚把赌注压在松平这边的井伊家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不用单独面对东三河的朝比奈真次了。

“是啊,不过这场一揆过后,西三河难免元气大伤。”直虎叹道。

“不破不立嘛。”八寻耸了耸肩膀,也是无奈。

“不破不立……确实,只是不知道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里,究竟又有多少枉死的生命。”女子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那一轮凉月,若有所思,“八寻,还记得你当年与彦五郎提起的那三个愿望吗?”

“两个。”

“不,我记得是三……”

“我说两个就是两个!”八寻一本正经地纠正。

慢了一拍的,直虎看着对方微微发红的耳朵,终于领会到了精神,笑道:“好吧,确实是两个,我记差了。”

“哼,这说明直虎你上岁数了……疼疼疼疼疼疼,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得意忘形的饶我一命!”一句话还没说完,感受着右掌突如其来的疼痛,八寻悲鸣出声。

“你刚刚说……谁上岁数了?”直虎微笑。

“我上,我上岁数了行吧!”

“这还差不多。”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女子一笑,决定不再与她计较。

刚把手指松开,八寻一下就把自己的右手收了回去,不停呼呼吹着气,一边却又小声嘀咕道:“我是上了岁数,但你比我大四岁呢,老妪……”

“嗯?”

直虎嘴角笑意一僵,下一秒伸手就抓,可八寻早有防备,一闪身避了开来,口中还道:“法师大人,出家人戒嗔戒怒,不可,不可呀。”

“我还俗了!”

女子义正词严,说话间已长身而起,两三步追了上去,八寻身法翩然如胡蝶,一追一逃,转眼没入树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

只在现场留下一张空席子,吃到一半的下酒小菜与酒水。

有风吹来,杯中于是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这波纹出现得快,消失得更快,转眼之间,杯中水面又复平静,月光映照之下,只如一面镜子,映出了一道身上裹着皮草的身影。

那是一个外表粗野的男人,披着头发,眼睛里满是血丝,腰插双刀,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右手倒提着的一支长管状物体——那是一杆铁炮。

“啧,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结果让她们两个跑掉了。这样下去,万一老子答应的事情还没办成,小六老大先带着人追过来,老子岂不是就……”

他大大的咋了下舌头,语调满是焦躁,言语之间,赫然是一口浓重的尾张乡音。

“原来你是蜂须贺的人呀。”

陡然,另一个声音竟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近在咫尺,又轻又柔,正是方才那个与目标一起喝酒的女瞎子……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这粗野的男人一时被吓得汗毛直竖,但他反应也快,猛然转身的同时,已然用力一跃,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同时下意识把手里拿着的铁炮一丢,就要去拔腰间的大刀——

乓!

刚刚一跃落地,又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往他的右肩膀一拍。

就仅仅是这么拍了一下,但男人的感觉却仿佛被一支大铁锤狠狠砸了一记,剧痛之中全身的骨头关节都在发出惨叫,关键的右臂更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别说拔刀,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软趴趴地垂在身侧。

那只手收了回去。

随后,身材高挑的女子从他旁边走了过去,与那个瞎子站在一块——后者居然还接住了他刚刚丢出去的铁炮,此时正在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就好像她眼睛能看到似的。

男人在心里满怀恶意地想着,与此同时,他也总算明白了过来:“你们刚刚是在演戏!”

“当然是演戏。”八寻一撇嘴,“你都盯着我们两个看这么久了,时不时还拿这玩意瞄一下,别说瞎子,就连傻子都感觉得到杀气……所以我和直虎大人故意演了一场戏,转明为暗,引蛇出洞——感谢你的配合。”

男人咬牙切齿。

直虎却低头看了她一眼:“所以刚才的话都是假的?”

“当、当然,如果不是演戏,我怎么可能会管你叫老妪呢对不对?”八寻仰起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又问了一遍,“对不对?”

“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

“酒后吐真言。”直虎微微一笑。

这句话虽然带着笑意,听在八寻耳中却让她莫名觉得有点冷——只在这一个瞬间,她好像莫名理解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酒一下子就醒了。

……

第二百零一章 小六的礼物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曾想一场“花酒”——龙子语——喝下来,居然还顺便逮到了一个心存不轨、鬼鬼祟祟的贼人,属实算是一桩意外之喜了。

虽然对方表现出了一种要打要杀随意,无论如何自己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悲壮模样,但因为他之前就已经不小心说漏过一次嘴,透露自己与蜂须贺小六有关,让八寻与直虎这边可以跳过费劲巴拉的审问环节,直接去向另一个当事人打听。

只是没等直虎派使者前往尾张海东郡,蜂须贺那边的人马却先一步到了远江,而且还是由家主小六正胜本人带队,领着十几个骁勇善战的部下,人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他此前便与八寻有过一面之缘,有后者引见,因此没费多少功夫就见到了直虎。

大概是听说此地主事的是一位女性,平日里根本不在乎仪表的小六难得洗了把脸,又将自己的发髻重新绑了一遍,接着又换了一件比较干净的衣服,看着好歹不再那么像是从神农架里跑出来的野人了。

虽则直虎其实并不在乎他人的外表仪容,可正所谓礼多人不怪,摆出一副重视的态度来总归不是坏事。

不过蜂须贺小六为人心气颇高,傲气十足,哪怕面对织田信长的招徕也不假辞色,此番如此做派,或多或少还是看在了八寻的面子上——别人或许不清楚美浓发生了什么,身为甚内上司的他却了然于胸。

织田信长尚且要顾忌尾张形势与天下大局,但像盲女这种少有牵挂的浪人剑豪,见你不爽,一剑杀就杀了,大不了隐姓埋名,搬去别的地方住。

光脚不怕穿鞋的,便是这个道理。

“直虎大人……”

蜂须贺小六并非贵客,他本身亦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抛头露面,所以在得到了本人的同意后,直虎便将见面的地方定在了龙泰寺——现今的寺庙很多时候也会被领主或者武士征用来办事,有时甚至会当成行军时的暂时住所与指挥中枢。

当然,对直虎来说,则更多是一种回娘家的感觉,相比起井伊谷,在这儿更让人安心。

知客僧送来了茶水,小六模仿着眼前女子有条不紊的斯文动作,有点生疏地跟着做了一遍,总算没有露怯。可他又斜眼瞥了瞥坐在一旁,吨吨吨喝茶好似喝酒的某位盲女,心里面不由暗自嘀咕。

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但这分神也只是稍稍一瞬,他随即把喝空了的茶碗放下,双手撑地,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时,便是直入正题:“请直虎大人饶恕,小六我乃山野之间的粗鄙之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礼节,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有一件事情,想请求您的援手。”

“何事?”

“事实上,大约半个月之前,我曾经花大钱从堺町请来的工匠国吉,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成功自行制造出了第一杆铁炮……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大喜事,谁知道我有一个不肖的堂弟,也不知道是被人蒙骗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趁我不备,深夜突袭工坊,将国吉与几个弟子砍成重伤,并抢走了那杆铁炮,一路向东逃窜。”

提及此事,蜂须贺小六语气中难掩怒意,“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了这件事,一面让人紧急救治国吉师徒,一面带着几个亲近的手下在后面紧紧追赶……原以为那家伙的目标不过是三河一带,结果他却越走越远,而一路上更有好几次与人碰面。

“我等察觉此事,设下伏击,抓住了与他见面的其中一人,逼问过后,得知对方是宇津山城朝比奈真次的家臣,正是他们许以重利,教唆我那堂弟盗走铁炮,前来投奔。只是当那家伙找上门来后,朝比奈真次又突然变卦,说是要先亲眼见识一下铁炮的威力,再决定是否给予我那堂弟报酬……

“呵,要我说的话,会丢出这种敷衍之词,说明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乖乖遵守承诺,只是想找个理由把账赖掉而已。奈何我那堂弟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小六大人可知道朝比奈究竟要你那个堂弟做什么?”直虎又问。

蜂须贺小六闻言面露难色:“这……实不相瞒,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请八寻姑娘代为引见。其实,我那不肖的堂弟……唉,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付,竟然答应了朝比奈真次的要求,想拿铁炮来……来暗杀您。”

他又叹了口气。

按理来说,井伊不过只是一个远江的小土豪,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非如今吞并了北远江天野氏的地盘,原来的势力大小,甚至连蜂须贺小六这种在尾张基业丰厚的土豪都比不上。

但井伊家如何与井伊直虎如何,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人的名,树的影,像小六这种人脉宽广,又颇有野心的人物,自然不会对邻国的战事漠不关心。

通过种种门路,他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井伊家早前两场冲突的结果,特别是那场守城战,一众妇孺老少能够坚守数日,终至力挽狂澜,某种意义上几乎可说都是直虎一人一枪的功劳。

野武士这个群体最看重个人武勇,对于真正的勇士,无论来历出身或是性别,小六一向借是心存敬意,至于那种足可以一当十乃至当百的猛将,更是敬畏有加。

在他心中,井伊直虎正是后者,加上又是自己的族人理亏在先,所以才会摆出这样一副姿态。

等整段话说完,小六顿了一顿,又开口道:“我知道您武力过人,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铁炮乃是海外传进来的新玩意,威力颇大,不可不慎,最好还是请您最近多加注意,还有就是……”

比起前面的提醒,后面的半句话明显才是重点。他又是一声叹息,“假如我那表弟真的想不开对您出手,能否请直虎大人您……尽量留他一个活口,好让我带回去村子里,当着众人的面一条条数清罪状,再将其斩杀——他毕竟是我蜂须贺一族的子弟,犯下对同伴出手的重罪,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有必要给兄弟们一个说法。

“当然,如果您实在气愤不过,或者形势危急,那也不用把我说的这些放在心上,只管把人杀了就是。只是可以的话,还请把他的人头交给小六我,让我不用两手空空地回去。”

他又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

事实上,这才是小六内心真正的想法,毕竟直虎同样同为一方领主,哪怕只是为了自身的威严,也不可能轻轻松松放过一个想要暗杀她的宵小之辈。如果强行要求,则非但小六自己不占理,反而可能会因此与直虎,以及站在直虎一边的八寻等人交恶,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是以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来一手以进为退,先抛出一个十有八九会被对方拒绝的请求,待到直虎拒绝之后,再退一步,人可以死,自己只要首级。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那种实在讲不通道理的人,多半都会点头同意。

然而小六算盘打得挺好,等他颇为期待地看向眼前女子时,却见直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小六大人不必如此,说来恰巧,您的那名堂弟,如今恰好就在井伊谷内做客呢。我与八寻原本还在为此发愁,不知道应该如何款待这位兄台,正好您来了,不妨将人领回去,也算是帮我一个小忙。”

“哦?”这回应大大出乎小六的意料,坐下到现在,他第一次露出讶异的神色,身子也不禁往前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直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简单说明了一番,得知自家那个不中用的表弟早在他抵达远江之前就已经试图埋伏出手,并且被人当场抓获沦为阶下囚,小六一时又是庆幸,又是羞赧。庆幸的自然是事情就此早早落幕,没有引发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至于羞赧,其实也很好理解,自己的亲戚偷偷摸摸上门想杀别人,结果出师未捷,没两下就被抓了起来,无论作为他的表哥还是作为一族之首,小六都觉得面上无光。

与此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头疼。比起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要处置一个活人明显更加麻烦,容易一不小心节外生枝,又或者再捅出别的篓子什么的……不过这一点就轮不到直虎她们操心了。

无论如何,愿意把一个试图刺杀自己未遂的刺客交还给他的兄弟,直虎在这件事上委实已经做得仁至义尽,谁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夸奖一声。

而蜂须贺小六也非是一味受人恩惠,却不知回报之辈,表示了感谢之后,他略一迟疑,终于还是说道:“直虎大人仁义,即便小六我只是在山野间讨生活的野武士,但如果就这样说一声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难免会令这个蜂须贺的家名蒙羞……

“这样好了,如果您不嫌弃,就请收下我那表弟夺走的铁炮吧。虽说只是我们自己闷着头捣鼓出来的土货,肯定比不上杂贺、堺町的正牌铁炮好用,不过姑且也能点火射击,就当做是听个响儿也好。”

“这……”

即使小六把这杆铁炮说得好像什么不值钱的物件,但直虎深知此物的价值,一时稍稍有些犹豫。

小六见状,再度劝道:“请您收下吧,这只是小六我自己的看法,不过相比起这数百年传下来几乎一成不变的刀枪,我认为只有能够掌握铁炮这种新兵器的人,才能掌握这个即将到来的崭新时代。

“更何况万事开头难,如今国吉已经顺利造出了第一杆铁炮,接下来再造第二、第三杆到第一百杆也是轻轻松松,对我来说,这第一杆铁炮已完成了使命,与其把它带回去普普通通地使用,不如送给阁下,既能换一份人情,也是换一个善缘。正是如此,还请直虎大人切莫推辞!”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直虎想了想,便也收下了这份奇特的礼物,此后又以私人的名义留蜂须贺小六他们在井伊谷住了几天,等到他们带着叛徒踏上归途,这边厢,八寻众人也开始就如何善用这杆铁炮而讨论起来:

“这东西之前我在美浓的时候也有试着用过……威力确实很大,不过缺点也多。”这是无明的评价。其他人也大多同意,现今的所谓铁炮,即是后世的火绳枪,除了换弹麻烦、雨天无法使用、以及难以把握准头等等缺陷之外,对于日本这边来说,造价昂贵,难以大批量配给也是一大难关。

当今之世,只要是稍微有点眼光的战国大名,大多都能意识到火绳枪的用途,可真正用得起这种新兵器的却不多,尤其是在关东一带,哪怕如同武田和上杉这种一方豪雄,此时手里也不过只有数百支铁炮,加上准头堪忧等问题,很多时候铁炮队上场就是为了单纯听一个响,用来震慑敌方云云。

而像井伊这种小国寡民就更不用提了,打起仗来,手底下的士兵许多连盔甲都凑不齐全,一杆长枪祖孙传三代,更别提铁炮这种贵到离谱的西洋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