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191章

就算不提后世的评价，对方也是堂堂足利幕府的家臣，将军近侍，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说几句好话又不费劲，何乐而不为呢？

而细川藤孝表面上连道不必，一副谦逊的模样，实际上听声音也能听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挺受用的——以将军现如今的落魄境遇，估计平日里他也没什么机会能享受这种“花花轿子”。

同时联想起曲直濑道三先前所言，八寻也或多或少，猜出了细川藤孝身在此地的原因。

一番介绍与寒暄过后，寺里的小和尚递上了茶水与瓜果点心，这边厢千代女老大不客气，伸手就抓了一把坚果，不仅自己咔嚓咔嚓地啃着，顺手还往旁边的八寻嘴里塞一粒，吃得不亦乐乎。

“这个好吃，小八寻你尝尝。”

“好……”

“这个也挺好吃的。”

“唔，等等我还没咽……”

“还有这个。”

“——千代丫头，你给老夫稍微安静一点！”

直到万鬼斋瞪了一眼过来，千代女才脖子一缩，稍微变得收敛了一些。

随着两人相处越久，她当初刚知道万鬼斋身份时的战战兢兢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几乎完全放飞了自我，要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或许还会把这两人当成是一对父女也说不定呢。

八寻悠然地想着，一边静静听着那边的三人谈话。主要是万鬼斋在讲，细川藤孝不时回上一句，多是询问，然后再由曲直濑道三解释，其中最主要的话题，便是他们两人在向细川藤孝解释阿船的病情，以及为何需要将军手里的那株药草。

哪怕老爷子还没有说明，八寻也能大概想象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本依照曲直濑道三的说法，是想让千代女报名参加御前比武，不为争夺名次，只要表现出色，能让将军高看一眼，便能借赏赐之名讨取草药，然后替阿船制作安神定魂的“杞人无忧丹”。

这想法本身是挺好的，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千代女死活不肯上场……

当然，这其实也怨不得她，毕竟千代女的长处多在情报搜集，家传的望月流也是首重音律，擅以靡靡之音影响他人神智，正面交锋却非其所长。

以千代女的本事，要说收拾一些普通的地皮无赖可能没什么问题，可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差距登时就显露了出来，而这年头的比武说是不用真刀真剑，然而力气到了，木刀也是能轻易把人打伤打死的。

再加上御前比武正如其名，乃是在将军甚至天皇陛下面前进行的比赛，一旦落败，定然名声扫地，因此能参加、敢参加这场比武的，一定都是些对自身武艺信心十足的剑豪，像千代女这种三脚猫本事，上去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千代女不怕丢脸，但千代女很怕死。

万鬼斋事后自个琢磨了一下，大约也是觉得这个办法有点不靠谱，于是又仗着自己当年的那些门路，东托一句，西问一声，硬是把将军足利义辉眼下最器重的近臣细川藤孝给请了过来，想让他做说客，问将军讨药。

如果这条路走得通，千代女也就不用再哭哭啼啼地逃跑了。

“嗯……”

听完了老爷子与曲直濑道三说的话，细川藤孝稍一沉吟，露出一个苦笑，“此事倒是不难，公方大人性格豪爽，知道你们要那药草是为了替人治病，定然不会吝啬，只是……实不相瞒，武田大人您也知道最近这些年畿内的形势，天下皆乱，公方大人也难以独善其身，便是二条御所，同样屡次被贼兵冲撞……”

他口中的“贼兵”，放在这几年指的自然就是三好了，不过此时三好长庆与足利义辉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睦，所以细川藤孝没有点明，曲直濑道三与万鬼斋也是听过就算，没有一个会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只听这位兵部大辅继续说道：“这样吧，待我先回去御所，先命人去库里清点一番，看看武田大人您要的那株药草是否安然无恙，如果还在，我再去向公方大人请愿，求他赐下此物。”

“好极，好极，那就有劳你了。”万鬼斋大喜。

“长辈有命，岂敢不遵。”细川藤孝笑了笑，“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我有一件事情，也想请您……或者说是想请望月小姐帮个小忙。”

“你要找千代丫头帮忙？”

老头一愣，一脸“她能帮什么忙”的古怪表情，很是不给面子。不过细川藤孝往边上一望，只见就连千代女本尊也是一脸“咱能帮什么忙”的神情，本来已经来到嘴边的话语，一下子就卡在了那里。

足足过了几秒，他才稍微缓过劲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只道：“其实是这样的，关于这次比武大会，由于决赛之际，公方大人与陛下都会亲临现场观战，为了以防万一，有必要先对那些报名的选手们进行一次筛查，看看其中有没有某些可疑人物……

“但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以幕府如今的人手，要做到在短时间内调查出数百人的来历身份，此事着实不易，而且若是真有人心怀不轨，又怕此番所为反而成了打草惊蛇。而我此前便听说过望月小姐的名声，恰好又在此地遇见，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缘分……不知望月小姐可否出手相助？”

“当然，无论你答应与否，我应允武田大人的事情都不会反悔。”似乎是怕几人误会，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至于望月小姐你这边该有的报酬，同样连一文钱都不会少。”

“恩……先说你要让咱帮什么忙，事先声明，打架的活咱可不接。”千代女一脸警惕。

细川藤孝笑着摇头：“自然不是动刀动枪，若是小姐你愿意答应，之后我会让属下送过来一份名单，其中都是最近才来到京都的武者，其中有的自称浪人，也有人说自己是侍奉哪家大名的武士。我等虽然想要确认，可惜人手不足，分身乏术，所以想请望月小姐你代为确认一番，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撒谎。”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那听起来倒是不难。”千代女煞有其事摸着下巴，又看了万鬼斋一眼，见老爷子冲她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了下来，“好，这活咱接了，至于具体的条件和要求，还有报酬等等，之后再另外找个时间详谈吧。”

“多谢！”

细川藤孝面露喜色，道了声谢，接着又就着这桩委托与千代女讨论了片刻，敲定了一些细节，随后大概是公务繁忙，拒绝了老爷子留下吃饭的邀请，匆匆告辞离开了。

“将军的近臣也不好当啊。”人走之后，万鬼斋摇了摇头，感慨一声，随即一撑大腿，站了起来，“好了，既然细川小子人走了，咱们也该去找阿船丫头了——”

说罢也不等别人回应，自己一马当先往门外走去。曲直濑道三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了上去，千代女身子一晃，刚要站起，却听身旁的盲女说道：“千代姐姐。”

“什么？”

好了伤疤忘了疼，指的正是千代女这种人。之前刚被这个称呼吓得寒毛直竖，甚至跑去后山给自己临时堆了一座新坟，而今满打满算还没过去一个时辰，她却又被这句“姐姐”喊得心花怒放，连声音都变甜了几分：

“小八寻，你是也有事情要找咱帮忙吗？”

好吧，心花怒放归怒放，千代女倒还没有被彻底被这“美色”迷了双眼，对于八寻什么时候会管自己叫姐姐，那叫一个门清儿。

八寻也不尴尬，笑眯眯地点头：“确实有件事想拜托你。”

“说！”千代女把手一挥，“难得小八寻你会开口要找咱帮忙，能帮的咱一定帮！”

“帮不了的呢？”

“一定不帮！”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呼呼……”八寻掩口轻笑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想着你既然答应了那位细川兵部，小女子这边正好也搭一波顺风舟。”

千代女不是傻瓜，话说到这里，她便已明白了过来：“你想找人？”

“是。”

“知道名字不？”

“坂上主膳，据说是出羽国有名的高手，之前我家的那个徒弟好像在近江看到了类似他的身影，不知道是认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不过若是真人，这个时期应该是奔着御前比武，此时多半人在京都。”

“喔，这样啊……不过这个人很有名吗，咱完全没听过哎。”千代女偏了偏脑袋，有点疑惑。

“其实我也没听过这个人……不过大家都说他很厉害，甚至还有人拿他和冢原土佐守相提并论，应该……挺有名的吧。”八寻也不太确定。

“这样……算了，反正就像你说的，左右都要打听，多问一个名字也不费事——顺便一问，你与他有仇？”敏锐地察觉到了八寻提及这个名字时，身上气息的变化，千代女好奇地问道。

“我与这位坂上主膳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但……”八寻一顿，“他当年杀死了民治的父亲。”

“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千代女咧了咧嘴，看着眼前某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随即感叹一声，“那他这下死定了。”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悲壮决心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虽然千代女打架的造诣令人不敢恭维，但在搜罗情报上却着实是一把好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从细川藤孝那里拿到了名单后，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已经把名单上几十个人的身份来历查了个底朝天，差不多连内裤穿什么颜色都一清二楚……

当然，后面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当今这个时代，大家几乎清一色穿的都是兜裆布，没什么悬念与花样可言。

但在正事上面千代女也一点不含糊，甚至还真的让她抓出了几个试图用假名字参赛的，一一告知了细川藤孝之后，这几人都被这位兵部大辅带人严格监视了起来。

至于民治丸的杀父仇人，坂上主膳，不用千代女主动打听，直接顺道就打听到了对方的消息。

事实证明，民治丸先前在近江看到的那道人影，十有八九就是坂上本人，他似乎是受了主家最上义守的命令，前来京都向将军与天皇进贡财物，却恰好遇上这一场御前比武。

作为幕府将军亲自着手举办的一大盛事，又有大名鼎鼎的剑圣上泉伊势守秀纲师徒在场，比武大会的消息一经传开，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随着来往旅人、行商与密探传遍了整个岛国，乃至九州、陆奥出羽这等偏僻之地也有所耳闻。

据说最上义守把这当成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特地写了一封信，让麾下的飞毛腿紧急送到了坂上主膳，命令他务必参赛，并争取拿下一个好的名次，好教最上家也能在天下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千代女艺高人胆大，居然还亲自出手，趁着坂上主膳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溜进他下榻的房间，将这封信件给偷了出来，抄录过后再放回原处，全程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引起半点骚动。

这固然是女忍潜伏本领高超，可八寻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却又忍不住有些疑惑——那位坂上主膳可是被誉为出羽国乃至东北第一高手，甚或有着“土佐的冢原卜传”之美誉。

就算其中不可避免有着一些夸张的成分，但无风不起浪，对方显然是一位实力高绝的剑豪。

然而按照千代女的描述，她当时潜入宿屋时，坂上主膳分明就是喝醉了酒，正在呼呼大睡，于是千代女趁机翻箱倒柜，把最上义守写的那封信连带着几块碎银都给打包带走了。

问题在于，倘若坂上主膳真有传闻中的这般厉害，哪怕喝得再怎么烂醉如泥，也绝不可能放任别人在自己身畔鬼鬼祟祟，偷鸡摸狗而一无所觉。

这么一琢磨，这件事似乎就只剩下两个可能性：第一，坂上主膳乃是出于某种目的，有意放任千代女偷走了那封信……虽然但是，估计他没想到千代女会顺手牵羊，一并拿走了几块亮晶晶的碎银子。

一般的忍者确实很少会做出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

可千代女从来不是一般人。

为了印证这个可能性，八寻与千代女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无果，又把初芽、万鬼斋与阿优统统喊上，本着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的道理，集思广益，带伞研究一下这封信里是否还有什么她们不曾参透的玄机。

只是翻来覆去，正着读反着读斜着读，阿优最后连楚叶矢众传承下来的十八种解密技巧都全部用了个遍，始终没能分析出什么额外的含义。而要是只看信里的文字，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最上义守拼命给这位家臣画大饼，洋洋洒洒好几百字，总结起来大概也就是短短的两句话：

“打赢了有奖励，打输了有惩罚。”

不管谁来看，怎么看，都看不出另有玄虚的样子，也实在很难想象出，坂上主膳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又有什么必要故意让这封信传到他们手中。

就在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数日时间一晃而过，比武大会即将召开，不过在那之前，对于某位从小失去了父母的少女而言，还有另一件需要她亲手解决的事情。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

京都郊外，寒草连边。

少女怀中抱着她那柄向不离身的五尺大刀，刀在鞘中，锋芒未显，但抱刀之人，却是一身杀气森然。

她闭着双眼，聆听着周遭的风吹草动，鸟叫虫鸣，一阵阵的声响好似连成了一片，弥漫在这秋意浓重的天地之间，又随着区区一人的呼吸，一收一放，每一次简简单单的吞吐，吸气之际，好似把整个世界都吞进了腹中，化作一颗璀璨的金球，再将这“金球”缓缓吐出，重新照耀天地。

“在唐国，有一位著名的武道家，姓王名国维，在他提出的理论中，将武道分成了两个大的境界，一者是有我之境，一者是无我之境……”

师父曾经的教诲，一字一句，皆如流水潺潺，掠过心头。

虽然不知为何，八寻说这句话时莫名有种忍笑的感觉，但民治丸十分敬佩这位王国维王大侠，有我无我的两种境界，更是如同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此两者并无优劣之分，端看个人的理解与领悟……来，民治，向我出刀。”

她们师徒二人平时交手，无论切磋还是授艺，都从来不使木刀竹剑，而是用的真刀真枪。

用八寻的话讲，就是“木刀与真刀的尺寸、重量、还有挥动时的感觉等等都相差甚远，要是平时不去习惯真正的兵刃，到实战的时候只会越发生疏。”

如此说着，她每次都要求民治丸拔出那柄锋利的五尺大刀，带着斩杀敌人的心情与她切磋，但与之相反，八寻自己却很少拔剑，大多数时候，往往只是拐杖一敲一拍，就已经让少女败下阵来。

“……不要拘泥于一招一式，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每一次挥刀的训练中，把那些基本的架势揉碎了刻进骨子里面，然后……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拐杖飞舞，夭矫如龙，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拍了过来，她的手背先是一麻，待到刀柄不受控制脱手而出，整把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种火辣辣钻心的痛楚这才涌了上来。

“如果我用的是剑，刚刚那一下，你的半只手掌已经没了。”

不同于平时那副不着调的悠哉模样，师父在指导她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严肃，很少开口说话，即使出声，也多是这种冷冰冰类似嘲讽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师父本身不擅长此道，还是觉得只有轻飘飘的话语，尚不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比起口头上的提醒，对方更相信“实践出真知”。

“刀的精神在于面，走势要锋利，要有一击制胜的决心，无论前方是什么艰难险阻，末路穷途，我自一刀劈尽……但势可尽，力却不可用尽，以民治你的情况，最好每一刀用足八分力道，但也只能用上八分力，少一成则锋芒不够锐利，多一成则无法及时变招，一旦落空，便是命丧当场。”

诸如此类的提点与教导，都是在数十乃至百场的真刀交锋中，一句一句，一字一字，伴随着实打实的战斗与落败，铭记在民治丸的心底。

是以尽管两人的年纪相差无几，这声师父，她却从来喊得心甘情愿。

“与人拼斗，招式不可用老，用老则败，除非……”

“除非？”

“你已笃定这是必胜的一刀。”

“这世上……真有必胜的一刀吗？”

忽来风声瑟瑟，打断了民治丸的回忆，也把她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再睁开眼时，眼前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密云不雨，阴沉沉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复仇之日，就在今朝了。

好不容易从师父那里得知了仇人坂上主膳的下榻之处，民治丸却没有直接提着刀上门与人拼命。在她想来，坂上主膳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即使自身已经刻苦锻炼了十数年，说实话，胜算依旧渺茫。

如果向师父求助的话，以八寻的实力，多半是可以轻轻松松将其斩于剑下，可这样一来，民治丸至今为止的执念也将随之崩塌：

正是因为怀着有朝一日能够替父亲报仇的意志，她才一路挥汗如雨，忍饥挨饿，撑到了今天。如果轻易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假手他人，那她至今为止，又是为何而活？

正因如此，即便明白自己极有可能因此丧命，少女依旧没有向师父八寻或其他人寻求帮助，而是选择亲自动手。

为了防止坂上主膳一党事后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她事前已写好了遗书，就算自身不幸落败，也要将坂上主膳的真面目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信此时在八寻的手里——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事情了。

没了后顾之忧，她又与身边的亲近之人挨个道过了别，也留下了信给不在此地的龙子大姐头与远江众人，反反复复回想了数次，觉得大约是没有什么疏漏了，这才正襟危坐，在阿优指点之下写了一封正式的挑战状。

包括自己姓甚名谁，又是为了过去的哪一桩仇怨向坂上主膳提出挑战，等等等等，并指明了时间与地点，最后附上一句如有异议，可以在期限来到之前派人告知云云，掏出几文钱当跑路费，托宿屋附近玩耍的小孩子送了过去。

等了半日，那孩子回来报告说已经把书信送到了本人手中，不仅如此，更带回一封坂上主膳本人写的回信。民治丸拆开看了一遍，信里并没有提及什么复杂的事物，虽则言语有些无奈，但还是爽快答应了这场决斗。

不过对方也非是全盘接受，而是出于某种考虑，将决斗的地点改在了京都郊外，远离人群的一处荒野，说是不愿引起旁人无谓的注意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