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208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估计等到今天打道回府之后,便会有那种满腹诗词,才学渊博的文人,把这一段经过华丽的辞藻修饰,写进自己的日记里,并在数百年后被人挖掘出来,引经据典,试图从其他各种相近的“史料”中,拼凑出这一场御前比武的真实样貌——

反正不管今天的故事传到后来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此时身在其中的民治丸,一点都没有自己正在参与什么重要历史事件的实感,她只是忍着呵欠,看着落败的两兄弟灰溜溜离开,获胜的三兄弟则志得意满站到了旁边,等待着下一场比斗开始。

将军大人日理万机,天皇陛下同样要忙着写诗作赋,精进文学素养,自然是没有太多时间陪着这班草莽武夫玩闹的。

是以从八强到冠军,都要在这紧锣密鼓的一天之内决出结果,至于这样会不会对体力等各方面造成一些不公平……仍是那句话,这年头练成了武艺基本都是为了上战场搏性命的,连战场都待得,又哪里会有人去斤斤计较这点公不公平的细枝末节?

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呢。

与风波不断的前两场比起来,第三场倒是中规中矩了很多。决斗的两方,一人名唤钟卷自斋,乃是中条流的高手,另一位据说也是名震四国的剑客,互相行礼之后,拔刀便战。

民治丸曾经从师父八寻那里听说过钟卷自斋,据说对方乃是越前富田势源的得意高足,富田势源人称“小太刀无双”,这位徒弟亦是如此,如今虽然握的是三尺竹刀,可进退之间,步伐紧而稳,小而轻,正是短刀一派特有的路数,招招拼险,着着抢攻。

与其相对,四国剑客修炼的乃是另一门大开大合的流派,竹刀挥洒之间,赫然劲风呼啸,时不时更加上一两声突兀的怪吼,凄厉如猿猴,威猛如狮虎,仿佛不光是掌中刀剑,就连声音也化作了武器,时时震慑心神,令人胆裂魂飞。

某种意义上,这两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了,以快打快,以强斗强,即使眼界高明如民治丸,一时间也不由沉浸其中,醉心于那招式来往之间,隐隐约约,更仿佛有所领悟。

可惜没过多久,胜负已分,终究是钟卷自斋略胜一筹,先是虚晃一招,引出了对手一记势大力沉的斩击,随即欺身而上,竹刀一挥,打得对方吃痛闷哼,再调转刀柄,近身一击,正中下颌!

即使这袋竹刀经过了上泉伊势守特意改良,缺乏足够的杀伤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结结实实挨上两记痛击,依旧让那四国的剑客站立不稳,眼冒金星,钟卷自斋把手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出了场外,一屁股坐倒在地。

“是、是我败了。”

过了足足大概半分钟,那四国剑客总算缓过神来,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神色间难掩颓然,摇摇晃晃地起身走了。

“承让。”

虽然赢了这场决斗,钟卷自斋却没有一丝得意之色。

他外表本来就有些消瘦,固然还不至于到形销骨立的程度,却也双颊凹陷,脸色苍白,整个人因此显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愁眉苦脸,好似对待任何事情都了无生趣。

待到裁判宣布了结果,他也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只略略拱了拱手,便自行退到一旁,环抱双臂,闭目养神。

那模样如同一根靠在角落的竹竿。

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一场两边俱是高手,互相你来我往,看似平平常常的几番攻防,已令在场众人眼前一亮,心中称赞。

只是在那些不懂行的人看来,这第三场多少就不如前面两场来得热闹,毕竟前面两场要么拳拳到肉,要么更是演变成了群殴,此时上座除了将军主仆二人,其余人士,尤其是随天皇一同到来的诸位公卿,尽管也在作势点头,却明显看得出来他们情绪上的落差。

直到侍从上来打扫了场地,那裁判朝前一步,大声喊出接下来一场对战双方的名姓:“望月千代女,坂上主膳,速上前来!”

他们这才稍微坐正了身子,抱着些许期待地看向场内。

准确地说,是看向了民治丸。

女武者本就少见,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样貌姣好,神采奕奕的年轻姑娘,更是让人颇感新奇,哪怕是平时再怎么见惯了美人的,此刻免不了也要多看上几眼。

可这些外在的视线也好,心绪也罢,统统都没能让民治丸有半点分神。

她只是闭了闭眼睛,也将最后一丝迷惘彻底压了下去,再睁开时,眼底唯有决然。

终于轮到自己了……

心中仅仅浮现出这个念头,少女几步来到了场地中央,与坂上主膳相对而立,但就在那裁判正要开口之际,她竟抢先一步,转过身来,向着上座的将军拜了下去,口中则道:

“公方殿下,小民有罪!”

“哦?”

场内场外,本来还有些人对这位年轻的少女颇感不屑,或者自顾自发呆出神的,这一声过后,却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足利义辉好似也因为这句话怔了一怔,折扇一拍掌心,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眼底下的少女,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说自己有罪在身?”

“是。”

“是何罪过啊?”

“欺瞒之罪。”

民治丸顿了一顿,再答道,“因为小民并非望月千代女,而是出羽国人氏,名字叫浅野民治丸。之所以冒名顶姓,实有缘由——先父本是侍奉于最上家的武士,只因一着不慎,得罪了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剑豪坂上主膳,被他趁夜偷袭,死于非命!

“先母伤痛过度,不久也随之而去。而小民虽然自知愚钝,也知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因此想方设法,拜师学艺,历经十多年时光,总算小有所成……有心立刻回到出羽,斩杀仇敌,报仇雪耻,但坂上主膳此人在当地颇有盛名,倘若我最后打不赢他,自己无非是一死而已,却害怕父母之仇,事情的真相从此沉埋,无人得知……若是如此,到了黄泉之国,我又有何面目去见父亲和母亲他们?”

起初她还记得尽量用文绉绉的词句,到得后来,情绪激荡之下,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平时的说话风格,自称也从小民变成了我。

直到说完最后一句,少女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有点担心地瞥了上边一眼,却见足利义辉神色不变,依旧是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见她停下,居然还摆了摆扇子:“说下去,你要为父报仇,又为何冒用这位望月千代女的名姓啊?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解释不清,今日可不能轻易饶了你。”

“是!”

少女低下头来,接着说道,“我不怕死,只怕死得太过轻易,非但无法替先父报仇,反而让杀父仇人继续逍遥世间……正好就在此时,我意外得知坂上此人也要参加这次的御前比武,心想公方殿下慧眼如炬,明断是非,若是能在您的面前与其一战,纵然最终不敌身死,浅野民治丸为父报仇的事情,今日之后,也将流传世间,而不至于被人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但我知道坂上此人虽然有着偌大的名声,实际却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要是看到我浅野民治丸的名字,说不定会因为太过害怕,夹着尾巴早早逃走了。为了不让事情功亏一篑,才在征得了望月千代女本人同意之下,以她之名义报名参赛——但不管有什么理由,隐瞒身份终究是大罪一桩,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民治丸绝无二话,但只求在那之前,能让我有机会在天下人面前,手刃杀父仇敌!”

话语落定,掷地有声。

人们在还不清楚一件事情的真相时,总是会下意识偏向于比较弱势的一方,例如老弱妇孺等等。

而这时场内的两位当事人,一位是正当壮年的精壮男子,一位却是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再加上后者言辞恳切,句句真挚,听完之后,一时之间,不管是钟卷自斋、那三兄弟、亦或是台上的以众幕臣与公卿,竟都生出了几分同情的心思。

只有坐在正中央的幕府将军,依旧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神情,既没有发怒的迹象,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流露出明显的怜悯。他的样貌虽是普普通通,但浓眉大眼,又在这一身礼服衬托之下,更多出几分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啪。

他的扇子轻轻敲打着掌心,一下一下,如在沉吟——无人敢开口。就连另一位当事者坂上主膳也只敢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终究不敢在上座的将军表态之前急急忙忙为自己辩解。

“原来如此。”

过得片刻,才听足利义辉笑了一声,“事情原委我已明了,如果一切当真如你所说,那么为父报仇,乃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纵然是八幡大神在此,想必也不会出手阻拦。

“但浅野民治丸,你可知这是在天皇陛下的御前,正是考虑到见血乃不吉之兆,此次比武才特意采用了上泉伊势守进献的袋竹刀……哪怕在上泉伊势守本人手中,这刀也是杀不了人的。”

袋竹刀杀不了人,又要如何手刃仇敌?

他的这句话仿佛是在询问,又仿佛是在故意引出民治丸的下一句话。

少女轻轻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一字字地说道:“正是,袋竹刀杀不了人,彰显的是上泉伊势守大人的慈悲之心……但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其中并无慈悲存在的余地。是以小民恳请公方殿下准许——

“让我以真剑,与坂上主膳一决胜负!”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直下一刀

真剑胜负。

虽然在后世人们使用这个词语时,更多是用来表示自己的一种决心,对待某件事情全力以赴的态度,但究其本意,正是用真刀实枪一决胜负,无论生死,无怨无尤。

这个国家自古以来便深受中华思想熏陶,儒教之风盛行。而正如《礼记》所言,“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当民治丸讲述了事情经过之后,纵然是将军或者天皇,也不可能再随意打断或者阻止对方的复仇之举,否则一旦事情传了出去,难免会被天下人议论纷纷,进而威严扫地。

赛制一改,听说要变成用真正的刀剑一较生死,有几位胆小的公卿顿时脸色惨白,窃窃私语了片刻,各自找个理由,慌慌张张飞也似地离开了。又过一会,那金碧辉煌的屏风跟着也撤走了,背后的人影暂时离席,据说是为了避免血气冲撞到陛下的“贵体”,要等到这场决斗告一段落后再行回来。

民治丸自然是无所谓的,她参加这场御前比武,从来不是为了扬名,也非取利,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自己的过去来一场彻底的诀别,以及让其他人知晓,坂上主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少女并不怕死,亦不担心万一=她当真不敌,在这场决斗中被对方杀死,导致无法替父亲报仇。只因她明白,就算自己死了,师父也绝对会替她报仇雪恨,无论如何,坂上主膳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刀的。

她只担心坂上死后,其同党仍存,在背后推波助澜,混淆黑白,以至于连累了师父的名声——当然,民治丸明白以八寻的性子,绝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就算当面听说了多半也只会一笑置之,可民治丸觉得,自己作为弟子,不能陪在师父身旁伺候已是心中有愧,又岂能再给对方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种种,她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

这样就算她死了,有足利将军作证,整个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浅野民治丸这个名字,以及她与坂上主膳之间的恩怨。到时纵然坂上主膳的党羽再有本事,也没办法轻易再把这池水搅浑。

后顾之忧已了,接下来,唯有尽力一战。

少女站在场内一侧,抱着胳膊,双眼微阖,不去看那个惦记了十数年的仇敌身影,心中同样不存在一丝愤恨,仿佛数千个日月下来,那份腾腾的火焰在这一刻终于熄灭了。

取而代之是一片平静的心湖,宛如明镜一般,澈照世间万物。

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

有人走近递上了生死状,待民治丸签过之后,又将她那把向不离手的大太刀送了过来——这刀是来的时候便一起带着的,寄放在了门前的侍卫那里,等到足利义辉允许了真剑胜负,那侍卫便也急急忙忙把刀送了过来。

对面的坂上主膳同样签完了生死状,接过一柄佩刀。四目相对,这位正当壮年的出羽国剑豪不仅不怒,甚至还咧嘴露出一口黄澄澄的牙齿:“浅野家的丫头,一转眼你居然都长得这么大了,真是教人怀念啊。”

民治丸冷着脸色,并不理会。

坂上主膳也不尴尬,自顾自抹了抹鼻尖,又嘿嘿一笑:“照理来说,我与你父亲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要算起来着实复杂得很,但不管谁对谁错,我本来以为他这一死,也就算是从此一笔勾销了,毕竟你父亲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而我坂上再怎么样也不是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手的人……”

“可惜,可惜啊。明明想着放你一条生路,你却自己找上门来,更要选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我挑战。唉,何必呢……”

他叹了口气,摇头晃脑,一副无比遗憾的神情,“刀剑无眼,虽死无怨,当着公方殿下的面,我今日虽然不能饶你一命不死,但看在你是小辈,又是女孩子家家的份上,倒是可以免却你的痛快,干干脆脆,一刀送你下黄泉。”

言下之意,这场决斗他已是十拿九稳。

“说完了么?”一直等到坂上主膳话音落下,少女才冷冷地道,“说完了的话,就准备拔刀吧,如果你好歹也是个武人,就该明白,比起强逞口舌之利,剑上本领才是关键。”

“哼,小鬼嚣张,不知进退。也好,今日就让我来给你好好上一课,免得别人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之后,不止是你,就连你的父亲也要被一并耻笑。”

坂上主膳一声冷哼,似乎因为民治丸这硬邦邦的一句回应有些愠怒,随即也不再放什么狠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作为裁判的武士,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么——”

那武士后退了两步,给双方让出足够的空间,一边拉长语调,用洪亮的嗓音喊道,“决斗……”

这句话前前后后仅有几个字,可谓简短到了极点,可听在少女耳中,又好似是如此漫长。

她伸手按住刀鞘,另一只手紧握刀柄。像这种长度过人的大太刀,自然也需要特别的拔刀技法,不是用手,而是用腰力带动长刀脱鞘而出,再将这份力道转化为雷霆般的一击——

可下一个瞬间,民治丸整个人却蓦然一怔。

上座的足利义辉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如电,注视着少女意欲拔刀之际,那手腕与身躯一瞬间的停顿。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然而以这位剑豪将军的眼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大太刀不知道什么缘故,竟卡在了刀鞘里,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是巧合,又或者……

正待出言喊停,底下负责裁判的那名武士却已大声喊完了后半句话:“——开始!”也许是足利义辉的错觉,他似乎在那武士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迫切。

而武士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在民治丸拔刀的动作一顿,身子也在原地微微一僵的同时,坂上主膳已经迅速抽出刀刃,一边随意丢开刀鞘,一边已经飞快地冲上前来!

刀锋如奔雷,似电光,一挥而下!

“哦?”

眼见这招出手,足利义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最初从吉冈直贤那里听说了相关事情后,他一时好奇,也专门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坂上主膳的事迹,最后得出的结论,这约莫是一个只懂得招摇撞骗,没有什么真本事的三流剑客。因此才想着顺水推舟,成全了民治丸替父报仇的这一美谈……

谁知眼前这一幕,坂上主膳在这一刀之中展现出的实力,虽然还不能让足利义辉彻底改观,却也在很大程度上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台上台下,场内场外,相隔颇远,再想插手阻拦已是不及,何况民治丸又是早早就签下了生死状,言明两人此番乃是公平决斗,死无怨尤。

虽说足利义辉或多或少有点欣赏这位年纪轻轻实力不俗的女孩儿,却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人践踏幕府的权威,是以身子微微一动,又坐回了原处,只在心中暗叹一声。

同时心中也浮上了一丝冷意。

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以为少女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却会在自己的武器上栽了跟头。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偷偷干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出了这种事。

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了。

顷刻之间,心绪几次浮动,足利义辉看向那名裁判武士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思绪飞转,竟要比闪电更快上几分。

而在现实之中,民治丸才刚刚试图拔刀无果,感受着自己的爱刀不知为何卡在了鞘中,正自有些苦恼,前方却已有一道锋利的刀光迎面挥了下来!

生死险关,近在咫尺!

但不可思议的是,明明那把刀好像马上就要砍在了她的身上,少女内心却只感到一片平静,莫说畏惧害怕了,甚至连其他各种各样的感情,正面也好,负面也罢,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涌现心头,唯有一种莫名的确信,莫名的……笃定。

“民治,你可知道……刀与剑的区别?”

“刀与剑?”

“没错,虽然在这个地方,大家都习惯把两者混为一谈,刀可以是剑,剑也可以是刀。不过也正因如此,才又将刀剑延伸出了另一重的区别——佛法中的区别。”

“杀人是刀,活人是剑,杀活自在。你要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掌中所握的,究竟是刀还是剑。是剑,则需怀抱慈悲之心,以战止战,为了不杀而杀,这是剑道。”

“那……刀呢?”

“若是杀人之刀,便只需舍弃一切不必要的念头,乃至连杀心本身也摒弃掉,只留下最直接,最纯粹的一个念头……说实话,这一点可能连我自己暂时都做不到,目前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但我相信,民治你一定能做到。”

“师父!”

还记得她当时听了这句话,感动得眼泪汪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多嘴问一句,“师父你为什么会觉得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却能做到?”

“因为……”

八寻当时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还很弱。”

“啊?”

……

杀人刀,活人剑。

杀活自在。

手中所执若是杀人之刀,便只需舍弃一切不必要的心思,乃至连杀心本身也摒弃掉,只留下最直接,最纯粹的一个念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民治丸始终无法理解师父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囫囵吞枣地记在心里。

直到这一刻。

当依仗的兵器莫名受制,刀在鞘中无法拔出,当看到坂上主膳气势汹汹的一刀迎面而至,眼看下一秒可能就会把她劈成两半,少女心中,却是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