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代沟吗?
“一帮蠢货!”
夜幕临近,堺町某处并不起眼的破旧屋宅之内,毫不留情的叱喝声陡然响起,声音之大,甚至把众人头顶的房梁都震得簌簌作响,一片片的灰尘如雪般落了下来。
包括前些日子那两位小贩与浪人的两位在内,总共五个人,此时皆是低眉垂眼,正襟危坐,听着头前传来的训斥声,一个两个就连大气都不敢喘,脚坐麻了同样不敢出声。
而就算是其中稍微胆大那么一丁点的,也不敢拿眼神去看那位说话之人,只敢偶尔朝着旁边一瞥,看向角落里不停挣扎的第六人。
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样貌俊朗,可惜嘴里被塞了破布,整个人也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看着就像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蚕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气质与风度可言。
对方乃是甲贺服部这一代家主的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下一任的服部家主,因此从小到大,身旁之人对他大多都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尤其是近年间,随着服部家主年纪渐大,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假如一切顺利,不用多久,如今的老家主就会以出家名义退隐,将儿子送到幕前适应,自己则是隐藏在幕后,继续执掌实权——然而这些统统都有一个前提,就是“一切顺利,不出意外”。
毕竟,这一代的甲贺服部家主以好色闻名,光是儿子就有至少十三四个,就算按照现有的规矩,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争抢家业,但事在人为,如果自己立下了什么大功,又或者这位最有资格的嫡长子哪天突然死于非命……
接下来由谁担任继承人,自然又要从头计议了。
其他人清楚这一点,当事人同样心知肚明。或许是感受到了一众兄弟的威胁,又或者是想早早确立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这位服部少主最近不断接手来自外界的委托,一方面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高自身名望,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与外面的势力打好关系,正所谓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这个想法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天下之大,他偏偏却接错了委托,得罪了一些原本不该轻易得罪的人。
“……”
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假扮小贩与浪人的两名忍者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本来的话,这事情早在小半个月前就应该已经解决掉了——他们被那位忍侠的女儿拆穿了身份,带着对方的口信返回据点,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全盘告知了那位少主,也即是他们口中的“头儿”。
本是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且不提那位天枫八寻自身如何如何,光凭一个“忍侠”的名头,也足以让他们选择息事宁人,毕竟这又不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不过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委托而已,拿来卖一个人情,显然还是相当值得的。
谁知伊贺少主却不这么认为。他听完了两人的描述,竟是勃然大怒:“也就是说,明明目标就在面前,你们两个胆小鬼却被一个瞎子几句话忽悠得昏头转向,灰溜溜撤了回来?”
“这……”
“岂有此理,我服部一族自古以来,哪个不是英雄好汉,怎么会出了你们两个窝囊废!居然被一个瞎了眼的女流之辈吓得仓皇而逃,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了,我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那……那位是忍侠天枫的女儿……”
“什么忍侠不忍侠,一个伊贺的死人罢了,也只有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家伙,才会整天把这种人的名字挂在嘴边,照我看来,那什么天枫吾郎,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他的女儿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还愣着作甚,赶紧收拾家伙,咱们今晚就去把那个竹中家的丫头绑了,送去稻叶山城。”
“但我们已经保证过,在决斗结束前,不对竹中优出手……大人,还望三思啊!”
“胡言乱语,到底你们是头目还是我是头目?一个两个难道是想谋反不成!”
“不敢……”
“那就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
这句话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严厉,这位服部伊贺的少主又放缓了语调,宽慰道,“放心,等到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们就相当于撘上了斋藤家的大船,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效仿伊贺那边的本家,离开这片穷山僻野,去美浓那边尽情享受荣华富贵呢。”
他最后的这番煽动话语,确实稍微鼓舞了一下士气,同时忍者之间严格的上下级规矩摆在这里,头目做了决定,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根本无权置喙。只是回想起白天时的所见所闻,以及之前偶尔会听到的,那些与盲女剑客有关的传闻,这两人忍不住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一次行动多半不会那么顺利……
他们两个的直觉一向很灵。
当天夜里,他们六人换好了夜行衣裳,鬼鬼祟祟打算潜入千宗易的宅邸,结果莫名其妙撞上了一批凶徒,两边根本没有言语交会,几乎是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已经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论实力,他们六个单打独斗皆远胜对方,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被二三十人一顿围殴,不要说另外的五个人了,就连本事最高的服部少主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只能丢了一个烟雾弹,仓皇而逃。
然而等他们拖着半条命回到据点,不等喘息,忽的一只草鞋迎面而来,直接把反应不及的服部少主打飞了出去,连带着还掉了几颗牙齿……
“敌……敌袭!”
“你说……谁是敌?”
待到看清了出手的那人,原本严阵以待的其他五位服部忍者不约而同放下了武器,脸上刚刚浮现出的拼命之色,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仿佛老鼠见了猫一般的心惊胆战:
“羽、羽衣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哼,我再不来,老服部就要准备替他的好儿子收尸了。”那人丢下草鞋,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包括那边的蠢货在内,你们六个听我命令行事,有异议么?”
“没、没有……”
五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还有一个,不说话,是心里面不服气么?我在问你话呢!”
“那个,羽衣大人……少主他已经被……被您打晕了。”
“我眼睛又没瞎,当然看得出来!”
“那……”
“但谁说被打晕了就不能回答,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几个从小喂到大,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变成现在这种软弱无能还喜欢找借口的废物!”
我们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被您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喂过啊……
这边的五人欲哭无泪。
……
而这已经是十数天前的事情了。
自从这位“羽衣大人”突然杀到,直接从服部少主手里抢过了指挥大权,随后又是一刻不停,命令他们东奔西走,团团乱转,几乎每天从早到晚,如陀螺一般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天,方才有了些许空闲。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经过这一番折腾,总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今天直到晌午为止,竟然连一道命令都没有下达,着实令这段时间忙到吐血的六人有点茫然无措。
然而到得下午,她却又突然把人全部叫了过来,好像很是生气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把最近老实不少的服部少主捆成了粽子,丢到角落里不管不顾。
其他五人见状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才是他们认识的羽衣大人。随后一个个自发正襟危坐,好似又变回了当初上课时的小孩子,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唯恐有半点不对,自己也落得跟旁边那只“粽子”一样的下场。
毕竟众所周知,房间有四个角落。
还有三个是空着的。
不过还好,对方好像没有接着绑人的意思,只是坐在上头,沉默了一阵,又开始像平日里那样大声呵斥起来:“你们这帮蠢货!愚不可及的货色!”
如果这时有不知内情的人望见这一幕,估计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整整五个壮年男性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低眉垂眼,恭恭敬敬,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而正坐在上头大声呵斥他们的,却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妇人。
这妇人大约四十来岁,看着已不算年轻,即使保养得很好,脸上难免还是爬上了些许皱纹,然而与这副略显沧桑的样貌不同,她的身材却依旧凹凸有致,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便服,露出包括半边肩膀在内的大片肌肤,那白腻动人的风景,仍然足以在第一时间吸引大多数男人……还有少部分女人的目光。
正合一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而此时对方却是支起了左腿,一副大马金刀的坐姿,远比寻常男儿更加豪迈,面上更是一副怒气腾腾,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偏偏连这些可能别人做起来会显得丑恶扭曲的动作与神态,放在这位妇人身上,又是如此的合适,不仅没有让她的那份气质因此减少,反而越发增添了几分韵味。
可惜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以至于这副景象无人得见,只有妇人的骂声不断响起:“老娘当初是怎么教你们的?啊?天上掉了一块饼子,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直接张嘴去接,你们是人,还是狗?更别说连狗子看到有东西掉下来了都知道先闪一闪,拿你们跟狗比,狗都不乐意!
“……什么样的委托都敢接,是不是还觉得目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们几个一出手当然是手到擒来,轻轻松松?也不想想,要是这事真那么简单,斋藤龙兴自己派几个人就能干了,何苦来找我们!利令智惛,看到那点报酬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结果倒好,要不是碰巧撞到熊取谷那帮蠢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死在铃木重秀的枪下!”
最初的时候还好,但随着这些天收集到越来越多的情报,明白这几个家伙到底都接了怎样一个委托,又差点对上怎样的对手,这妇人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她这番话说出来,底下老老实实跪坐着的五人也是一阵心有余悸。
他们原以为那天晚上被一顿胖揍已经够惨了,没成想揍他们的那帮人死得更是苦状万分——杂贺众的铃木重秀虽然年纪还不到三十,但凭借着一手神准的枪法,早是声名远扬,要是眼前的这位妇人亲自出手倒还罢了,换成他们六个人,估计就算最后并肩子一起上,依旧不是铃木重秀的对手。
从这一点来看,当时的那顿打挨得属实不冤,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再说了,铃木重秀可以是一个意外,没料到也正常,但竹中优跟楚叶矢众有关系,甚至极有可能是其中一员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难查,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别看楚叶矢众现在好像落魄了,几百年的底子放在这,注定就不可能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斋藤龙兴随便给那么一点钱,就让你们兴冲冲卯上楚叶矢众,这招叫什么,叫借刀杀人——真要是竹中优出了什么事,楚叶矢众上门寻仇,即便我们最后赢了,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候不提伊贺那边的服部同族,只说甲贺这边,山中、望月、山云、芥川、多罗尾,哪个是好相与的?今天大家好像和和气气的,但只要你稍微露出一点虚弱的模样,明天这帮豺狼就能把你吃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剩!”
那妇人怒声训斥,五人听得冷汗直流,角落里那个原本不断挣扎的“粽子”,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单纯的累了,还是真把这些言语听了进去。
“再说了,楚叶矢众离得远,近处可还有那个忍侠的女儿在。老娘我听说你们好像准备直接过去跟人拼命?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人家年纪小,看着瘦瘦矮矮,又是个瞎子,就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些年死在她手底下的,三岛独步,甲州神无,哪个不是凶名赫赫的角色,连他们都赢不了这个天枫八寻,你们又是哪来的底气,哪来的自信?”
说到这里,那妇人顿了一顿,随手一抄,竟抓着水缸的边缘,把旁边盛满了水的大缸用巧劲举了起来,对着嘴巴吨吨吨连灌了几大口,随手一丢,送回原处。接着仍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拿手指指点点:
“当然,命是你们自个的,想去送死老娘不拦着,但我却不能因此让整个甲贺服部与对方结仇。更何况伊贺那边最近也不太平,勾坂甚内莫名其妙又杀了回来,再度纠集了一批忍侠旧部,并得到藤林长门守的支持,现在正对南伊贺发起猛攻,势如破竹,好像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攻下了七处还是八处城寨,连天枫的旧城堡都抢了回来。
“要是百地丹波守最后当真败了,就凭忍侠当年的名望,天枫八寻又是他唯一在世的儿女,哪怕压根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事之中,最后论功行赏,也能捞到个一城之主的位置,甚至说不好还会被勾坂甚内这帮老东西推举成为名义上的首领,到时你们得罪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介白身瞽女,而是南伊贺的主人了——你们自己想想,倘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这笔恩恩怨怨又要如何收场?”
没有人敢轻率回答,屋子里依旧只有妇人自己的声音。
她忽的叹了口气,语调也不由放缓了些许:“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当年在幕府与六角之间,我们甲贺选择站在六角这边,钩之阵一役,打响了甲贺忍者的名号,也奠定了五十三家分治的基础。
“此后近百年里,依靠着六角家的庇荫,我们在这乱世中也算是平安无事,但如今就连六角家自己都日渐衰退,如果想要像以往那样保全家名,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仔细推敲琢磨,不可轻举妄动。这些话我上次也跟你们说过,可惜你们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等辜负了羽衣大人的期待,实在……惭愧。”底下的五人满脸羞愧。
“与其在口头上道歉,不如好好把这次的教训记在心底……罢了,你们几个毕竟是老娘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就跟自己亲生的孩子差不多,这次捅出来的篓子,自然也该由我收拾。”
妇人摇了摇头,“天枫八寻之前让你们捎口信,说要按照伊贺的规矩,划下道来,决一胜负——可以,这场输赢,老娘代你们接下了,你们几个,去鱼屋那边递个战帖,就说今晚子时,羽衣石宫,恭候大驾。”
……
“羽衣石宫?”
斜阳半坠,暮色正深,从那位前来传讯的甲贺忍者处听说了这个名字,八寻随口一提,其他人皆是面露担忧,只有铃木重秀若有所思,“天枫姑娘你怎么还得罪了这家伙?”
八寻便把之前阿优被甲贺服部盯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铃木重秀当时也在场,稍一回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不过这样一来,可就有点麻烦了……”
“重秀大人认识她?”
“我不认识,但我爹认识。他以前似乎与这老太婆机缘巧合打过一场,不小心被对方拿针刺瞎了一只眼睛,害得现在拿着铁炮也射不太准。按照老爹平时的脾气,这可是深仇大恨,一般都是不死不休的,可他却三令五申不让其他人找这老太婆报仇,说是什么对方一身忍术神乎其神,去了也只会白白送命……”
铃木重秀咧了咧嘴,“根据我对那老头的了解,要么,就是他当初真的被这位羽衣石宫给吓破了胆,要么,就是他们两个曾经有过一腿,念着旧情,不想老相好的出事。要是后者那就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前者的话,假如羽衣石宫真有这么厉害,天枫姑娘,你可就要小心一点了。”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八寻微微一笑,扶起拐杖,正要站起身来,“何况听了重秀大人您的说法,对方似乎也不是那么棘手,至少她的绝招对小女子无效。”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管她的忍术再怎么厉害,都刺不瞎我的眼睛……哎哟,好痛!”一句玩笑话没说完,后脑勺突然挨了重重一扇子。不是旁人,正是手持直虎下赐御前宝扇的“钦差”初芽。
“八寻姐姐,大敌当前,你也稍微认真一点点!”
“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不准活跃!还有,先把饭吃完了再走!”
“知——道——啦——”
直到刚才为止的高手风范顿时被这一扇子拍得荡然无存,八寻缩了缩脖子,重新拿起碗筷,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一边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管家婆……”
“你!说!什!么!”初芽气呼呼地瞪着她。
“我什么都没说。”
“不,八寻姐姐你明明就说了!”
“我——没——说——”
“你说了!”
一在其他人或是习以为常,或是惊讶诧异的注视下,两人这种幼稚到了极点的口角,就连晚饭结束都没停止,一直持续到了时辰将近,八寻出门为止:
“八寻姐姐,你的斗笠,还有外面风比较大,记得早点回来……另外,你刚刚绝对说了我是管家婆!”
“谢谢,我回来可能比较晚,你和澪不用等我了,早点睡……还有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你就是说了!而且我会哄小澪睡觉的,但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困了就喝茶!”
“我没说!总之你们早点休息,我去去就回。”
“好……八寻姐姐。”
“嗯?”
“小心一点。”
“知道啦。”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八寻笑了一下,扶着斗笠,转身走进了那迎面而来的肃肃夜风之中。
走没几步,又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刚刚说了!”
“我——没——说——”
她拖长了声音,没有回头,一路越走越远。
只留下初芽一个人,站在门边,即使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依旧盯着那个方向。过得一会,民治丸把脑袋探了一探,接着整个人晃了出来:“初芽,夜里风大,小心生病,回去吧。不用担心师父……”
“民治姐姐。”
“怎么啦?”本以为小姑娘是带着担忧的心情,这才迟迟不肯进屋,但民治丸走到旁边,才发现对方竟是拿双手捂着脸,脸上是一脸遮掩不住的笑意。
“你刚才应该也听见了,八寻姐姐她刚才说我是小管家婆。”
“是说了没错……所以呢?”
“她说我是小管家婆耶!”
初芽又强调了一遍,语气听起来十分雀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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