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233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民治丸歪了歪头,依旧不太能理解对方的意思。莫非这就是师父有时会提到的“代沟”么?她心想。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就算死也值了!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散聚,数点寒鸦,即使是在以热闹著称的近畿堺市,一旦入夜之后,同样难免变得有些冷冷清清,打更人的吆喝声不时响起,两旁的屋宅土墙之内,细细的灯火随风摇曳。

可走在路上的并不只有更夫,还有那些趁着天黑与友人相约饮酒的,或是拿斗笠遮住脸庞,匆匆前往茶馆妓楼的,再不然就是腰佩刀剑,四处闲逛的……等等等等,虽说夜里的人潮远不如白昼,但在热闹的程度上,与那些偏远地方的小城小市相比,依旧是不遑多让。一座繁华的都市,总是少不了这些游手好闲之人。

然而在他们中间,又有多少人是正默默怀揣着一死的决心,前去赶赴战约的呢?

或多或少,十个二十个人里面,总归是会有一两个的。

八寻如此想着,静静地走在街道边缘。她左手持着拐杖,敲打声中,右手却拎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芒不甚明亮,只如稍微大一点的萤火虫般,堪堪照亮脚边的方寸之地,不过对于一个瞎子而言,像是灯火这种根本不需要的事物,即使再微弱的光芒,同样显得有些太过“铺张浪费”。

可灯光所至,终究是让一些醉醺醺的酒徒及时停住了脚步,没有贸贸然撞过来,即使偶尔遇到心怀不轨,想要借机搞些恶作剧的,盲女也只是把拐杖随意一伸一带,并没有用多少气力,便让对方“噗通”一声,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待到那人挣扎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鼻子想要找回场子的时候,猛一回头,却发现前后不过十几秒光景,方才还在附近的那道瘦小身影竟已消失无踪。

一时之间,只以为自己是撞到了什么坊间传言里的野鬼幽灵,不禁惊得冷汗直流,连酒意都醒了大半,此后急急忙忙赶回家中,跟媳妇孩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过后不久,口口相传之间,又是一个新的故事逐渐流传开来。

而等到数月乃至数年过后,当这个故事改头换面,以全新的模样重新传进某人耳中时,哪怕是作为最初的主角之一,又有着过目而不忘的记性,大概也同样很难再回忆起这段曾经的小小插曲。

因为在这个晚上,有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记住。

甲贺服部,羽衣石宫。

一路上八寻都在思考着这两个名字。说实话,比起伊贺本家那几位鼎鼎有名的服部半藏,甲贺这边的服部家可以说是低调无比,几乎没有什么有名的事迹传出,甚至连羽衣石宫此人,她也是刚刚才从铃木重秀口中听说。

但这绝不代表对方一定就是平庸之辈。

天下何其大哉,不愿出名的奇人异士亦是多不胜数,别的不提,八寻自己的师父果心居士便是一例,以对方的通天本事,只要有这个心思,莫说出将入相,即便一国一城之主只怕也是易如反掌,但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时下众人甚至连果心之名都未曾听过。

而羽衣石宫虽则不如她家师父大人,可按照铃木重秀的描述,同样是一时之人杰——据说对方乃是针术之高手,而如今已成为各地忍者必修课的针术,追根溯源,最开始原本亦是出自服部一族。

传说服部一族乃是古时豪族秦氏的后裔,而秦氏又是来自中原吴国的“渡来人”,即是来自海外的移民,为了躲避当时纷乱的战祸渡海而至,也带来了当时先进的纺织技术等等,被称作“汉服部”与“吴服部”等等,后来随时间逐渐简化统称为服部。

这个姓氏顾名思义,便是传来织部技术的工匠之意,其后的数百年里,随着服部后人定居伊贺甲贺,原先的纺织女工们也将针术慢慢发展成了一门独特的防身术,除了常见的吹针术与含针术之外——前者是以吹筒将针吹向敌人,后者则是把针含在嘴里伺机吐出——甲贺这边的服部分家,不知何时也创造出了使用一根细针击败敌手的奇门武术。

自创这门“飞针术”的,正是初代羽衣石宫,之后历代羽衣当主皆以这个名字自称,到了现在这一辈,已经是第七或者是第八代了。

据铃木重秀所言,对方以身法闻名,招行奇诡,曾经以一根缝衣针击退了杂贺七人众的围攻,更反击刺瞎了当代杂贺众头领,铃木佐太夫的一只眼睛,名噪一时,甚至还给铃木佐太夫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至今依旧坚决不准手下人替他报仇。

当然,铃木重秀暗搓搓地猜想可能是他爹跟对方有一腿,出于怜香惜玉的缘故,才把这只眼睛的仇恨轻轻放下……尽管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比起相信这种没什么证据的市井传闻,八寻更愿意尽量高估一下自己的对手。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万一对手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厉害,无非就是杀鸡用了牛刀而已,然而若是一不小心低估了敌人,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她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很少会掉以轻心。

一路思忖,纸糊的外壳之内,微弱的灯火亦随着人的步伐不停左右晃动,此前她已经过来踩点过一次,如今循着脑海中的记忆缓缓行来,自然不至于迷失方向。不过还没等她抵达目的地,来到附近,却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你就是天枫姑娘,对吧?”

说话的这人似乎是个中年女子,身材高挑,声音爽朗,身上也带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像是胭脂香粉,味道偏向浓郁,却又不至于到令人反感厌恶的程度。

八寻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回答道:“正是……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足下应该是羽衣石宫大人吧?”

“是老娘……咳咳,是我没错。”那妇人仰天打了个哈哈,又伸手接过了她拿着的灯笼,转身径直往屋里走去,口中则道,“等你很久了,进来吧!”

但即使对方改口改得再快,八寻依然还是清楚听见了一开始那个豪迈不羁的自称,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心里面不禁有些好笑。耳听得对方在前领路,她也不拖延,敲着拐杖,迈过门槛,一路跟着朝里面去了。

不过这进屋的几步距离,说长不长,却令盲女稍微有点意外:原以为她既然向对方下了战书,羽衣石宫这边必然严阵以待,所以八寻实际上已经做好一进门就面临重重杀阵的心理准备,以防万一,出门前她连大悲咒都来来回回念了十几二十遍。

要是后来发现在场不止二十个人,到时再多念几遍补上就是了。

谁知她跟着那妇人慢慢走进这栋屋子,沿路虽然偶尔会感觉到一两道目光,可除此之外,却是平安无事,既没有暗算埋伏,也没有喊打喊杀,甚至到了里屋,羽衣石宫命人点上蜡烛,再让他们拿了酒菜过来,自己当先坐下,满满的斟了一盏酒。

“我听说你一向爱喝酒,这是堺町这边自酿的酒水,味道不算太好,不过勉强也算对得起价格,我之前好奇买了一坛子,一直舍不得喝,正好拿来招待贵客。来——如果你害怕里头有毒,我可以先喝一口。”

“不必。”

八寻摇了摇头,接过酒盏,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用手背拭了拭嘴角,把空了的杯底翻过来,稍一示意,笑道,“好酒。”

“好,爽快!在你这个年龄,有这份视死如归的胆气者不少,但做出这种事来而不让我觉得你在赌气的,却是寥寥无几。”羽衣石宫也是呵呵一笑。

“莫非……其中当真有毒?”

“我知道你和你父亲,还有那位天沼独乐一样,都练有九针锁神的绝技,除非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否则对你们起不到什么效果。而虽说我羽衣一族也不是没有这种毒药,可用在你的身上未免太不划算——哦,别误会,我不是指你的性命没有价值,而是即使在这里杀了你,我们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反倒会因此惹上一堆麻烦,凭空结下不少仇家,所以才说不划算。”

羽衣石宫摆了摆手,好像是生怕八寻误会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但这些话在解释之余,未尝没有几分暗示。

八寻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却也并未反唇相讥,只是把空了的酒盏放回原位,抿嘴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感谢羽衣大人的不杀之恩了。话说回来,这酒滋味确实不错,不知小女子能否再饮一盏。”

“这个怕是难办。”妇人却答道。

“为何?”

“我听说天枫姑娘你的酒量好似不怎么样,而且越是喝酒,下手越没轻重,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倒还好,要是真的,我可不敢让你多喝,否则待会遭殃的还是我自己。”

“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八寻作势一叹,“羽衣大人这般说法,小女子着实不可辩驳……但您似乎对我的酒量还有着一些误会。”

“确实,我可能是有点太低估你的酒量了。”

“非也,我的意思是,羽衣大人您可能是有点太高估小女子的酒量了。”八寻一指那酒盏,“这一盏喝完,小女子已觉酒酣耳热,醉意已起,便不妨再来几杯。”

“哎呀哎呀,这下可难办了。”即使口中说着难办,羽衣石宫却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接着果真帮她又倒满了一盏酒,也不放下酒坛,直接举在手中,与八寻那小小一盏碰了一碰,自个也跟着“吨吨吨”喝了起来。

眨眼间的功夫,盲女这边前前后后总共只喝了三小盏,剩下大半坛则都进了妇人的肚子里。然而后者照旧是脸不红、气不喘,谈吐神情一如既往,不见半分醉态,反倒是八寻,已经脸色微红,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饮酒酒饮,杀人人杀,活在这世上,果然还是要这样才够痛快!”

羽衣石宫又是呵呵一笑,把空坛子往边上一抛,咣当一声,听那声响,竟像是事先就在角落里堆了七八个大坛子一般。

她随后拿手撑着膝盖,大马金刀地坐着,突然把身子往前一倾,目光灼灼望了过来:“那么,既然酒也喝完了,接下来就不如谈一谈正事。”

“正事……是指斋藤家的委托么?”八寻放下空盏,空出的左手,悄然按在了自己膝前的拐杖上。

“哎,天枫姑娘不要紧张,关于竹中优姑娘的这件事情,只是家里几个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而已,老……咳咳,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们一顿了,委托什么的当然也是就此作废,一笔勾销!等过段时间,我再领着那几个小崽子,上门向竹中姑娘赔礼谢罪……在这之前,还要请天枫姑娘你帮忙缓颊几句,尽量别让阿优姑娘太耿耿于怀了。”

出乎意料,羽衣石宫一开口就是退让之语,而且姿态放得颇低,甚至连过段时间带人上门谢罪都说了出来。不管这个许诺最后有没有实现,光是对方能够拿出这个姿态本身,就令八寻颇为惊讶了——

她本来还以为要通过拔剑“说服”之后,双方才能达成类似的共识呢。

“这……”

一时间不清楚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觉得可能是陷阱,八寻略一沉吟,才反问道,“听羽衣大人的意思,莫非你们那边是决定放弃斋藤家的委托,不再对阿优姑娘动手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羽衣石宫回答得爽快无比,“说到底,就像武士有武士的尊严一样,咱们忍者也有忍者自己的规矩,多年苦练,抛头颅洒热血,图的可不是艺成之后,跑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这话说得好听,不过光是八寻知道的,甲贺伊贺忍者们接手的那些委托之中,无论对方是武士家眷还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家宝云云,只要报酬给够条件谈妥,都是照偷照绑不误,可不管对方会不会武艺——之所以妇人如今摆出这份态度,多半还是顾虑到了阿优的身份。

竹中半兵卫、楚叶矢众、还有她这个“忍侠”的女儿,哪一个都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倒不如说八寻从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始终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帮家伙是怎么敢的啊?

斋藤龙兴就不说了,关键甲贺服部好歹也是历史悠久的名门,不可能没听过楚叶矢众的名头。哪怕这帮人现在已经落魄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然而别的不提,光是无明与阿秀两个人认真起来,跑去甲贺以牙还牙地杀上一通,说灭门可能有点夸张,但要从仇家身上撕下几块肉来还是轻轻松松。

更别提如果阿优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会惹来的麻烦远不止是楚叶矢,斋藤龙兴到底开了一个怎样无法拒绝的价格,才能让甲贺服部如此赴汤蹈火,奋不顾身?

她原本一度以为对方可能另有算计,否则断不至于捣鼓这等赔本买卖,结果此时听羽衣石宫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一说,才明白过来,只是单纯大家族里出了几个蠢人,又碰巧与斋藤龙兴一拍即合而已。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子共振吧。

听声音,羽衣石宫似乎也是一副相当烦闷的样子,借着几分酒意,恶狠狠地骂了几个家中小辈一顿,等到彻底骂过瘾了,这才想起正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抱歉抱歉,一下子实在是气愤不过,要不是老……我来得及时,等那几个蠢材万一真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覆水难收了。还好,还好,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既然只是误会一桩,小女子相信以阿优姑娘的性格,必然也不会继续计较,不如此事就此按下,从此当做没有发生过,咱们谁都不要再提了。”

“天枫姑娘果真快人快语,就这么办!”羽衣石宫双手一拍,很是高兴的样子。

八寻偏了偏头:“那……事情已了,小女子这便告辞了?”说着便要起身。

“且慢。且慢!”

妇人赶忙过来,把手一按,又把她按了回去,“来都来了,与其早早回去,不如多留片刻。正好,我从多年以前就听说过天枫姑娘的名声,斩三岛独步,破神无妖法,独闯东国,剑挑群雄,哪一件不是脍炙人口的大事,假如遇不到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见了面,又岂能轻易错失良机?”

本就是假装一下,听见对方的话语,八寻便又顺势坐了回去,同时内心暗道: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别听羽衣石宫说起话来好像一直很友好,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但稍早之前那位传讯之人所说的,分明是“羽衣石宫,恭候大驾”,怎么听都不像是单纯想招待她来喝酒的。

而且正如妇人所言,但凡是对自身本事有点信心的人,遇到名声在外的高手,又岂能忍得住不过上两招,请教一番?这点对八寻来说亦是如此,之前听铃木重秀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这位的过往事迹,要是羽衣石宫当真准备就此送客,反倒是她这边要主动开口讨教一场了。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喝酒、女人与打架,乃是八寻的三大爱好……

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糟糕的样子?

无论如何,她只是喜欢跟人比武切磋,却不愿意轻易赌上性命,杀人或者被杀,因此这次过来,原是抱持着杀心,但经过羽衣石宫这番交谈,性命之斗变成了寻常的讨教,心中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如果天枫姑娘也没有异议,那你我就趁着酒兴,稍微比个几招,不伤和气,点到为止。至于规矩嘛……”羽衣石宫语气沉吟,一面却已站起身子,从旁边拿过一支素枪,“唰唰唰”在地上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正好把她自己与八寻都包含在内,还额外多出了一点空间。

“就以这个圆圈为边界,无论何种缘由,只要脚步离开了这个圈就算落败……哦,等等,天枫姑娘眼睛有恙,可能把握不住这个圈的为止,那就这样好了。”

她又从边上把五六个烛台拿了过来,分别摆在圆圈的几个边缘,窗户是开着的,夜风呼呼地吹进来时,那蜡烛的火光便也跟着晃动不已,映得圈中两人脸色忽明忽暗,脚下的影子亦随之变幻。

“天枫姑娘,这样如何,你能感觉到火焰吗?若是不行,我再另想它法。”

“不用,这样就够了。”

八寻已经站起了身,依旧偏着脑袋,感受着距离不远的几支烛台,温暖的火光与寒冷的夜风相映成趣。

“那就先这样,规矩和刚刚说的一样,双方点到为止,只要你或我一只脚越过了烛台的边缘,即刻当做落败,没问题吗?”羽衣石宫还是两手空空,宽袍大袖,站到了盲女对面,语气悠哉地说道。

“没问题。”八寻回答。

“那……”

窗外风声呼啸,屋内火光摇曳。

不曾对视的视线,抱在怀中的拐杖,妇人看着眼前用手握住拐杖一头,正微微缩紧肩膀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正在一点一点退去,她把手收进袖子,无声无息,握住了一枚闪烁着寒光的细针。

两相对峙之间,无言无语,唯有无形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

“请。”

“……请。”

……

“喂,我们这样偷看是不是会惹麻烦呀?”

与此同时,就在屋内一场争斗即将爆发之际,走廊上却有两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还拿手沾了沾口水,悄悄戳破了窗户纸的边缘,把眼睛凑了上去。

另一个人缩着脖子,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正是之前假扮浪人与小贩的两位甲贺忍者,他们此时自然都做回了本来的装束,凑在窗户边上往里面偷看的,乃是那位假装小贩之人。

听到同伴满是不安的询问,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害怕的话你自个回去,反正我是要偷看的。哼哼,一个是天枫忍侠的女儿,一个更是咱们所向无敌的羽衣石宫大人,哪怕这场只是普通的切磋,也是咱们这种小人物难得一见的场面……能亲眼看到这种战斗,就算是死也值得——咿!”

直到最后一句话为止,还是满心期待与慷慨,可惜最后那一声压抑着的惨叫,把整个气氛摧毁殆尽。

“怎、怎么了?”

“忍侠的那个女儿……好像刚刚看了我一眼!”那人发着抖答道。

“忍侠的女儿……她不是个瞎子吗,怎么看到你的?”

“对哦……不过我总觉得她注意到了我,还有羽衣大人也是,不行了,我要赶紧逃跑,不然没命了!”

“等等,你不是刚说能亲眼见到这种战斗,就算死也……”话音未落,另一个人已目瞪口呆看着对方飞也似跑得没影了。

要是平时训练时也能发挥出这种本事,这家伙又怎么会三十老几了还是个寻常下忍……他在心里头嘀咕着,一边吞了口唾沫,稍一迟疑,还是悄悄地凑了上去。

“就算是死也值得……当然,能不死果然还是不死的好……”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金针暗度

两声请字,两相对峙,紧随其后,却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旁边的窗户原本还是半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彻底吹得大开,深秋的晚风虽然还不至于用凛冽来形容,刮在身上,依旧带来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可对于此刻相对而立的两人,以及走廊上默默窥探的旁观者而言,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这寒意到底是来自外界,或是源于内心。

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而烛台之上,红烛亦被这风引得左摇右晃,仿佛汹涌波涛之中的数叶扁舟,载浮载沉,连带着场内两人的影子都多出了几分光怪陆离,宛如上古之世,百鬼夜行之奇景。

羽衣石宫的手仍旧收在袖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周遭那摇晃的烛光让她觉得有些晃眼,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略微眯了起来。

这其实同样是一种忍法,借由光影的变幻,明与暗的交错等等,欺骗对方的知觉五感,达成类似于隐身或者瞬间移动之类的奇妙效果,世间那些外行所谓的叶隐、分身等忍法,追根究底,皆是不离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