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237章

勾坂甚内站在一处山坡之上，抬起头来，视线望向高处，那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坐落在淡淡的烟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传说中的蜃楼海市，带着几分缥缈不实。

“这一路过来，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破楼烂墙，也只有现在面前的这座城，还稍微有点样子。”他拿手摸了摸自己格外硕大的鼻子，目光往旁边一扫，看向那位背着长矛的黑衣男人。

“前面那个，应该就是百地丹波守的居城了？”

“对。”

天沼独乐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说实话，比起那条美浓蝮蛇的稻叶山城，这东西可差得远了。”

甚内连连摇头，“本来我看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还以为是百地丹波想要避开锋芒，把主力都召集起来，打算笼城而守，不过现在看样子，估计还是太高估那老头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过头来，望向身后，由于他正站在山坡上面，俯瞰过去，数百、数千的人影排成了阵型，正从四面八方不断聚集过来。

各种各样的马印、旗帜高高举起，在风中猎猎作响，甚内只是随意一瞥，就认出了不下十个熟悉的标记，都是当年曾经一同作战的老朋友，如今响应了他的号召，再度集结而来。

“百地丹波知道藤林长门守站在我们这边，明白自己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大概是不愿轻易折损人马，一路避战至今……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越来越多人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包括本来还在犹豫的那些家伙，也都接二连三选择了立场。

“现在只要拿下这座百地丹波的居城，把那老儿抓出来杀死，替吾郎兄弟报仇的同时，他曾经的夙愿，咱们也就算是帮他完成一半了。”

“之后呢？”天沼独乐问。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呗！”

腰间挂着一对利爪的男人咧开嘴巴，露出牙齿，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依旧紧盯着山腰上那座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若隐若现的，绘有百地家纹的旗帜，眼中闪过一道寒意。

……

在时下很多人看来，这只不过是某个寻常的秋日。

南伊贺的战火，终于烧到了百地丹波的面前……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恶水穷山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或许眼前这座百地丹波城在其他伊贺人看来，已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坚固堡垒，但对于曾在美浓见识过稻叶山城的勾坂甚内来说，多少就显得有点乏善可陈了。

“……天沼兄弟你是没亲眼见过，那条老蝮蛇的居城里外三层，直插云天，就连人在数里之外，一抬头也能看到那通体雪白的殿守……哪怕当年织田信秀带着万余人的联军气势汹汹杀将过去，结果也没能攻破城门，更被斋藤道三反将一军，大败而归。要我说，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难攻不落，天下坚城。”

风吹瑟瑟，满目苍凉。

天地本是无情，但落在人的眼中，因应心情不同，外在的景色便也染上种种不同色彩，忽然变得多愁伤感了起来。

勾坂甚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是对着前方的山城指指点点，语气满是不屑：“和那个一比，如今挡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又算是什么？土鸡瓦狗，不值一哂，根本用不着费什么力气，咱们这么多人在场，哪怕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过去，估摸着都能把百地丹波那老头直接淹死……天沼兄弟，你说对不对？”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扭过头去，再度看向身边从刚才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同伴。

天沼独乐仍旧是那副从头到脚一身漆黑的装扮，脸庞也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在外。似乎是因为甚内的言语，男人也跟着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险峻的山峰，还有城墙上的一排排百地守军。

“我的确没去过美浓，不过北条家的小田原城，以及摄津的石山御坊，在易守难攻这一点上，应该也是不遑多让。”

“这个确实。”

不提石山本愿寺那帮谁看见都头疼的秃子，小田原城去年才刚刚被那位越后之龙领着十万大军包围了整整一个半月，最后却依旧稳若泰山，没有被攻陷。

相比之下，甚内突然又觉得美浓斋藤与织田两家的争斗有点儿戏了。

只能说人跟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与去年那横扫关东的十一万五千大军相比，织田信秀曾经的一万军势不免显得有些逊色，不过再想想他们这边好不容易才召集起来的千余兵力，甚内伸手摸摸鼻子，莫名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这下可是结结实实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了。

而不知道是单纯的巧合，又或者是特意把握住了这个时机，天沼独乐又道：“鼓舞人心的话就到此为止罢。你我两人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我知道你的性格，越是紧张忐忑，越是喜欢夸夸其谈……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勾坂你大可不必继续虚张声势。”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甚内摇了摇头。

天沼独乐表情不变——或者说隔着那张黑巾，其他人也看不出他的神态，只能通过语气与眼神来判断——径直问道：“那么，你真正的想法是？”

“……难办啊。”

沉默了好一阵子，知道周围确实没有第三个人在，甚内这才暂时放下心中的戒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百地丹波守成名已久，绝对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我们这一路过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激烈的反抗，不少地方更是早就人去楼空……不用猜也知道，那老头是打算集中力量，跟我们硬碰硬赶上一场。”

“而他之依仗，十九就是这座百地城砦了。”

天沼独乐接话道，他虽然并非什么智珠在握的谋士，但早前因为要给太原雪斋治病延命，数年时间始终相伴在侧，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兵法之道也有了一番理解。

此时一面注意着四周的地形，眉头一面微微皱了起来，“这座城堡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强行攻打必然损失惨重，按照通常的方法，最好是围而不攻，等着城内守军弹尽粮绝，自己出来投降……”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惜有些不切实际。”

甚内面露苦笑，“咱们一开始是打着给吾郎兄弟报仇的名义，纠集了一帮当年的老兄弟，趁着百地丹波不备，夺下了天枫城……到这里为止还在你我的掌握之中，却不料消息传开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他们要么是对百地的统治不满，要么就是单纯想从中捞到一些好处，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凭借着一时的气势，跟着我们来到这里。

“如果我们能像之前那样一直赢下去，这帮家伙自然也能一直安分下去，可一旦时间拖得太久，最初的锐气过去之后，很难说还有多少人愿意继续与百地丹波作对……而且在这之前，最要命的是我们根本就拿不出足够的粮食，要是选择围城的话，估计城里面的人还没出什么事情，咱们自己就已经因为补给问题开始内讧，四分五裂，作鸟兽散了。”

他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事实证明，一件事要是发展得太过顺利，同样也有很多令人头疼的地方。”

最开始，甚内只是想要跟着一帮旧日的亲朋好友，猝不及防夺下天枫城，然后以此为据点，在藤林长门守的支援之下，与百地丹波展开一场漫长的攻防战。

可想而知这绝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事实上，包括他与天沼独乐在内，众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谁知等到正式举兵的时候，百地丹波的人马却是一触即溃，根本没费多少功夫，他们就夺回了天枫吾郎曾经的城砦。

紧接其后，随着甚内振臂一呼，前来投效之人多不胜数，反抗军的势力就跟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气势如虹，高歌猛进，居然直接一口气杀到了百地丹波的根据地跟前。

尽管心中隐约有着几分不安，事已至此，甚内等人亦是骑虎难下，哪怕知道百地丹波隐忍到现在，必然暗藏着什么后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勇往争先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期间，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听见脚步声，甚内立刻止住了话头，原本略显阴沉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洋溢着十足的自信。

他顿了一顿，转过身时，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愉快的笑容：“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太郎、孙太夫、还有下拓植的两兄弟……难得见你们几个一起行动，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事情。”其中一个留着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外表如同野武士的中年人粗声粗气回答道，“大鼻子，俺是为了给天枫报仇才答应帮你一把的，现在敌人就在面前，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才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不成？”

“大炊，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在他身旁，另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闻言皱了皱眉，出声提醒道。

“哼，俺知道新棠你的嘴皮子功夫最是厉害，俺不插嘴，你自己来讲。”那中年人撇了撇嘴，脸色稍稍有些不满，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人一个名唤大炊孙太夫，一个叫新棠小太郎，皆是伊贺有名的高手，名列“十一达人”，与勾坂甚内、天沼独乐皆是多年的交情，也是最先被后者说动，参与到了这件大事之中。

“勾坂。”新棠小太郎没有理会同伴的奚落，而是认真地看向了勾坂甚内，语气严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时候该攻城了。”

“我知道。”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四目相对，甚内已然明白过来，这些老伙计也和他一样，担忧着类似的事情。当即点了点头，又有些苦恼，“问题是……谁来打这个头阵。”

“这……”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考虑么，‘一番枪’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是交给俺来做了。”孙太夫拍了拍胸口，咧嘴一笑，露出两排东倒西歪的牙齿。

甚内稍一沉吟，最后只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孙太夫哈哈一笑，拿手扶了扶腰里用草绳系着的打刀，又抬起手来，重重拍了拍新棠小太郎的肩头，不顾后者抱怨，转身就走。

片刻功夫，只听得法螺大响，大炊家的马标旗帜迎风招展，被一位足轻高高举着，大炊孙太夫一马当先——当然这只是一种描述，他可没有坐骑，单凭着两条腿，领着自己的几十个手下往前走去。

如今聚集在此的联军虽是声势浩大，各方势力之间，却缺乏统一的指挥，哪怕是名义上的领袖勾坂甚内，实际上也只能调动自己手底下那些从美浓追随过来的野武士集团，天沼独乐更是孑然一身。

而除了大炊孙太夫、新棠小太郎这些老相识愿意听他命令行事之外，其他新加入的诸位伊贺土豪，与其说是他的下属，更接近于暂时合作的同伴，彼此之间地位平等，无有高下。

这也是伊贺这块地方的通病了，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平日里穷困的生活，令当地人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性子，反正最坏无非是一死了之，而死亡对于他们而言，甚至可以说是与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但彪悍不代表愚蠢，甚内心知肚明，这帮家伙里面有很多都是墙头草，还有那些只是想趁机抢点东西回家改善生活的，要这帮人打顺风局倒是没问题，然而一旦撞上铁板，一个两个就都开始避开视线吹起了口哨。

只有在战场上明显分出优劣之后，这帮人才会迫不及待地出手，如同豺狗一般扑向敌人——视情况不同，他们的爪牙也有可能是朝向原先所在的这一边。

“杀——”

“杀——”

甚内在山坡上独自沉思，与此同时，他也在紧紧注视着率众上前的大炊孙太夫，只见对方一边大步向前，一边从腔子里发出了巨大的吼声。

这声音起初显得有些单薄，但他身后之人也跟着大喊起来，几十上百个人的吼声叠加在一起，周遭又是群山环绕，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类似于闷雷的错觉，轰隆隆炸裂开来：

“杀！”

吼声之中，大炊孙太夫速度越来越快，步子也是越迈越大，最后由走变跑，朝着那山城直直撞了过去！

山间缭绕的雾气中，能看到那城墙之上，最前面那一排百地家的士兵已举起了弓箭，蓄势待发。

而这边的其他人当然也不只是光眼睁睁看着，他们只是想占便宜而已，又不是想真的打败仗，甚至不用甚内下令，便有人开始大喊：“放箭——”

“放箭掩护！”

喊声一落，无数箭矢顿时如飞蝗一般，从山坡与树林之中疾射而出，铺天盖地，呼啸着落向城墙！

然后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一波箭矢射下来，百地家的士兵却只是倒了两三个，下一刻，随着那边看样子像是小队长的人物高声呐喊，居高临下，箭雨倾盆！

“杀啊——”

大炊孙太夫却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擎出佩刀，用力一挥，带起的猛烈刀风，竟把射向他的数支箭矢带偏了方向，尽数折断，跌倒在地。

而他目光一扫，把刀交到左手，空出的右手从腰间解下了一副钩爪，甩了几圈，倏然抛出，不偏不倚，竟是正好扣住了城墙中间一块突出来的缝隙。

大炊孙太夫随即用力一扯，那绳索一下绷紧，带着主人的身躯腾空而起！

“放箭……快放箭！”

可对面也不会坐视他就这样轻易地攀附而上，大炊孙太夫人在空中，又有更多的羽箭飞射而至，他早有准备，不断挥刀格挡，然而短短数秒之后，他猛地发出一声闷哼，握刀的那条手臂一下子失去力道，软了下来。

“不好！”

因为距离隔得有点远，看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甚内只见到好几支箭矢刺进了孙太夫体内，痛呼声中，男人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地，所幸这边又一次箭矢齐射，牵制住了城上守军，才让他的部下拼命把人救了回来。

但正是此时，又听一阵鼓声骤响，两面旗帜一前一后，各自带着自己的军队，向前冲了过去——大炊孙太夫虽然中箭受伤，但他的这波攻击也试探出了城上守军的大致实力，眼见这两波反击不算太过激烈，联军这边顿时便有人按耐不住，想要拔得头筹，抢先立功。

“冲啊！”

“这可是百地老头的老巢，只要冲进去，里头的宝物都是咱们的！”

“都是咱们的！”

类似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楚到底是从谁的阵营中传出来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人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一种迫不及待的贪婪。

一时之间，宣告出征的鼓声与法螺响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或是主动，或是被气氛驱使着冲了出去，只想着能够第一时间攻进城中，大肆掠夺——至于那些守军与不断射落的弓箭，此时早就不在他们的考虑当中了。

反正打不了就是一死，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开始攻城了。”

山坡之上，绘着一只张牙舞爪蜘蛛的旗帜正在风中猎猎作响。勾坂甚内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阵地中，天沼独乐也跟在旁边，两人的目光透过帷幕，看着那些不断冲向城门，又在箭雨之中接连倒下的身影。

就在这短短数刻之间，已经有七八面旗帜倒在了地上，粘上了泥沙与尘土，又被一双双肮脏的草鞋践踏而过。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风中传了过来。

甚内转过头去，只见大炊孙太夫正被新堂小太郎惨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身上中的那几支箭矢已被拔出，伤口也已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此时整个人虽然有点萎靡，但看上去并没有生命危险。

“辛苦了。”

他上前几步，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孙太夫拿手一拨，有点嫌弃地推开——对方用的是左手。明明刚才表现得仿佛是被人暗算了一般，此时孙太夫的左臂却没有半点伤势与血迹。

“刚才那一下果然是演出来的。”甚内却不意外，反而笑了起来，“不死身的孙太夫，真是名不虚传。不过你也犯不着真的拿自己身体接箭，万一真的……”

“俺心里有数。再说了，要是不做到这种程度，那帮蠢货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脑袋一热就齐齐冲上去送死呢。”大炊孙太夫咧嘴一笑，分明是一副粗鲁之极的长相，此刻却显出了几分狐狸似的狡黠。

“喔，确实是死了不少人。”

新堂小太郎也回过身去，饶有兴致地望向山腰方向，“这还只是外城吧……照这情况看下去，冲出去的那帮家伙至少得死个七八成，甚至更多，才能攻破这一道城门。”

“让他们光明正大战死在战场上，总好过之后死在咱们手底下。”

大炊孙太夫哂笑一声，“反正等到咱们杀掉百地丹波之后，下一步就该现在聚集在这的大家自相残杀了。你们几个俺信得过，藤林长门守也是个义气深重的信人，想来不至于在背后捅刀子……至于这帮不知好赖的豺狗，还是早点打发他们滚蛋比较好。”

“不管怎么样，孙太夫你毕竟中了几箭，还是先到旁边歇一歇吧。”

甚内摸了摸鼻子，“小太郎，麻烦你走一趟，把下拓植那两兄弟叫过来，也跟藤林那边知会一声……等这帮家伙死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就该动真格的了。”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狂澜既倒，百地丹波

天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古今中外，放诸四海而皆准，对于如今这支“十八路诸侯”的讨百地丹波大军也同样适用。

作为土生土长的伊贺子弟，没有人比勾坂甚内更加了解自己这帮同乡的性格。

别看这个时候大家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一个两个好像都很意气慷慨、斗志昂扬，但等到他们攻陷了眼前这座城堡，彻底击败百地丹波之后，甚内毫不怀疑这帮家伙为了多抢一份战利品，完全能干出朝着原先盟友捅刀子的事情来——

毕竟仁义道德之类的美好事物，大都是要在填饱了肚子之后才有空去想的。

百地丹波守积威已久，成名多年，绝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哪怕他们最后如愿拿下了胜利，中间亦难免伤筋动骨。甚内可不想千辛万苦击败了对手，结果却变成给别人做嫁衣，因此他才让大炊孙太夫充当先锋，演了一出好戏。

而结果也如他所想，一旦发现外城守军战力并不如原先预料的那般强大，这群闻风而来的“豺狗”顿时就按耐不住，纷纷冲了上去，打算最先冲进城中，狠狠咬下第一口最肥美的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