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好酒!”
一口喝得干干净净,随后还反过杯底,向着周围示意,紧随其后,他又看向对面始终微笑不语的盲女,“你……是叫八寻对吧,接下来该你喝了。”
“……”
八寻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去,摸索着,拿起了一杯酒。
可惜——
见到她拿起的那一杯酒,七郎兵卫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他并不是那种会为了主命甘愿牺牲性命的忠臣,之所以刚刚会突然改变主意,只是因为忽然注意到了一点……酒的颜色。乍看之下,两杯酒似乎没什么区别,可如果看得更仔细一点,就能发现,其中一杯酒的颜色,明显要比另一杯更加浑浊,甚至隐约还泛着一丝五彩斑斓的诡异颜色。
只要不是傻子和瞎子,任谁都能一眼看出究竟是哪杯有毒,哪杯没毒。
而虽说不知道神户小南为何要故意多此一举,可她这种做法,明摆着就是想要针对那个名叫八寻的瞎子。认清了这点之后,七郎兵卫自然再没有半点畏惧,而是把那杯没毒的酒水一口喝光。
他本来是希望对方直接选中毒酒的,这样一来倒是简单了,可偏偏那小瞎子运气很好,不靠眼睛看,也挑中了正常的那杯酒,用双手捧着,一点点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
一边还小声嘀咕着。
哼,肯定也是在装腔作势——七郎兵卫心中冷哼一声。他虽然也喊了一句好酒,不过在这种紧张的场合之下,哪怕是山珍海味,吃进嘴里都是干巴巴的,一点味道没有,哪还有闲情分辨得出酒的好坏。
无非是用这种方法充一充门面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两个人都没有喝到毒酒,不知道这场荒唐的“对决”,接下来又要如何收场……他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看向神户小南。
却见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忽然听见小南笑吟吟地问道:“怎么了,不是还有一杯酒么,七郎兵卫大人为何停下了呀?”
“什……”
七郎兵卫猛地一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还有一杯酒——确实还有一杯酒,可那分明是毒酒啊!
穿肠烂肚,神仙难救的毒酒!
“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直到你们二位其中一人毒发身亡为止,活着的那人,才能如愿得到神户家的助力……”
望着他那愕然的表情,神户小南脸上的笑意于是又更深了一些,她终于从刚刚的卧姿中坐了起来,抬起右手,“殷勤”地劝说着,“不必客气……来,七郎兵卫大人,还有八寻也是,快喝吧。”
那双美艳的眉眼,看在此时的七郎兵卫眼中,竟如同传说中可怖的妖魔。
一股寒意,从背后倏地窜了上来……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旧人新盟
“你……这……”
如果说数分钟前的七郎兵卫尚且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已完全看透了神户小南的心思——无论对方究竟是出于何种缘故,可能是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也可能是还不想完全得罪勾坂甚内那帮人,准备两头押注。
虽然在他眼中,这些人或者失踪,或者被杀,早就沦为散沙一片,不用多久就会被百地丹波彻底击溃。但与传闻不同,这位神户家主不过是个二十来岁,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估计在过去的人生中也没怎么经历过大风大浪,此刻一想到接下来的抉择将会决定自身与一族的命运,迟疑不决亦属正常。
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才会特意当着自己与另外两位家臣的面,演了这么一出戏,即使土蜘蛛那帮人的使者不巧喝到毒酒死掉了,也可以推给“天意”,反正老天爷不会说话。
要怪的话,只能怪勾坂甚内他们实在无人可用,居然偏偏选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瞎子过来,这不是随便让人搓扁揉圆么?
哪怕七郎兵卫心里感觉这出戏演得着实没什么必要,又没有外人在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随便一刀杀了就完事了。但正所谓客随主便,反正不赶时间,他也乐得陪着对方耍上一耍。
欺负弱小,亦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然而此时此刻,他有些呆愣地抬起头,仰着脸,望着神户小南那一抹愉悦的笑意,此前的幸灾乐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则是一种寒冬腊月掉进河里的感觉。
从脚到头,一股凉意漫了上来……
“咦,莫非七郎兵卫大人还没听清楚吗?”小南笑眯眯地开口,“不是还有一杯酒在您面前,为何不饮了呀?”
“你说酒……”
七郎兵卫脸色连着变化数次,那道狰狞如蜈蚣的刀疤也跟着不断扭曲,让本来就显得骇人可怖的面孔,变得愈发小儿止泣。他又愣了几秒,终于确定对方并非玩笑,而是十分认真地在说话。
但喝酒……
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两个酒杯,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则还是满的,浑浊的酒水地下,能看见诡谲的五彩颜色,正如绚丽的霞光与流虹一般,随着水面的摇动缓缓变幻着姿态。
谁家的酒正常会是这种样子!
光是看上一眼,七郎兵卫便忍不住头皮发麻,只觉得那杯中诡异的颜色,仿佛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气息,只要稍稍触碰嘴唇,喝上一口……不,沾到一滴,就会死得凄惨无比,苦状万分!
要他喝这种东西?
开什么玩笑!
“……你在开什么玩笑!”
知行合一是七郎兵卫的优秀品德——当然,说难听一点就是脑袋不太好使,遇到事情从不细想琢磨,因此心里冒出什么念头,口中便也跟着怒喝出声。
“我可是新堂的使者,而且小太郎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要是我死在这里的话……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男人的吼声如雷。
小南却只是浅浅地笑着:“七郎兵卫大人,您此话是从何说起?就在刚刚,您不是还欣然同意了这场赌斗,更放出豪言壮语,呵呵,像是‘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而已’……当真气概不凡,令人佩服……佩服啊。”
即使七郎兵卫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把这几句话真的当成是对他之夸奖,毕竟里头的嘲讽之意都快满溢出来了。一时之间,男人又惊又怒,竟想不出神户家摆出这副阵仗,究竟是意欲何为。
但他至少知道一个道理:
双拳难敌四手。
虽说七郎兵卫自恃武勇过人,不过这里再怎么样也是人家的地盘,不管他再怎么能打,倘若当真翻脸,神户小南一声令下,几十上百个人拥将过来,他难不成还真能单枪匹马杀出城去?
要是他有这种本事,这个新堂家主的位置又哪里还轮得到小太郎来坐!
“神户大人!”正因为考虑到了这点,七郎兵卫才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按下怒意,“七郎并不惧死,可就算要死,也要真刀实枪,像个武士一样痛痛快快死在战场之上!”
“所以呢?”
小南饶有兴致地问道。
“如果你想杀我,就别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直接动手便是!”
他只以为对方是在装聋扮哑,心中怒火更盛,双目圆睁,拳头也攥得紧紧,吼声如若雷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尤其是他坐在对面的那位盲女,更是微微蹙起眉头,一脸被吵到的模样。
可坐在主位的女子却似乎丝毫没受影响,嘴角依旧噙着一丝微笑:“虽然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不过我并没有想要杀您的意思……哦,我明白了。七郎兵卫大人,您莫不是认为剩下的这杯酒有毒,所以不敢喝吧?”
她如此说着,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七郎兵卫也没有闲心顾及自己的面子问题了,只是梗着脖颈,怒声答道:“这还用说么!是你自己说的,这酒里面有穿肠烂肚的剧毒,喝下去神仙都救不了,现在又要强逼我喝,不是杀人是什么!”
“哎呀呀,原来如此……”小南摇了摇头,接着却露出一个苦笑,“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呵呵……我方才不是也说过了,如果你不敢喝的话,可以就此退出,‘强逼’一词,用得毫无道理呀。”
“你……”意料之外的答复,让七郎兵卫表情再度一变,竟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你……不逼我?”
“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过这样一来,这场打赌,您……以及您所代表的新堂家,就算是失败了。如何,这个结果,七郎兵卫大人您能够接受么?”
“当……当然!”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待到反应过来小南到底说了些什么,七郎兵卫猛然松了口气,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他原本还以为对方图穷匕见,接下来肯定会逼着自己喝下那杯毒酒,谁知小南却轻易地放弃了这个打算——至于打赌失败什么的,他则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要自己今天能活着离开天童山,回到新堂军的本阵,接下来自然有大把时间与功夫报这一箭之仇。
别看现在神户家好像挺得意的,等百地丹波大人腾出手来,拿捏这一座小小城堡,并不比吃饭喝水困难多少。
“哼,失败就失败吧,像这种愚蠢的打赌,根本没必要再奉陪下去!我回去了!”
最后抛下这样一句狠话,七郎兵卫长身而起,便要往外走去。一边大步行走,他一边还在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生怕下一秒小南把杯子一丢,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涌出一堆刀斧手把他给剁了……
一步,两步。
周围却是安安静静,小南也好,其他两位神户家臣也好,就连那两位随身侍女同样好端端站在身后,一点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七郎兵卫心下稍安,目光一扫,又狠狠盯了一眼那个莫名其妙的瞎子。
八寻是吧,我记住你了——
等等,八寻……还有天枫城,天枫……
仿佛一道闪电掠过脑海,七郎兵卫陡然将这两个名字,一个人名和一个地名联系在了一起,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刚刚会觉得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有些耳熟了。
“你是……天枫家的!”
他陡然回身,目光灼灼盯视着那道小巧的身影,但还没等后面的话说出来,男人那具壮硕如熊的身躯陡然踉跄了几步,堪堪站定,又是一晃。
有血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
黑色的血。
“你……我……”
在这最后一刻,七郎兵卫好似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然而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喷出更多的血,紧随其后,眼眶、鼻子和耳朵里,也都有漆黑的血液淌了出来……
砰!
前后不过区区数秒,本来还生龙活虎的壮汉已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而其他人——除了某位盲女——都仅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并没有丝毫意外。
“哎呀……直到你们二位其中一人毒发身亡为止,活着的那人,才能如愿得到神户家的助力……我明明都说过两遍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小南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又看向从刚才便不说话的盲女:“现在,八寻……该你了。”
“我也要喝?”
“为何不呢?”
一人脸上噙着愉快的笑容,一人依旧平静。听见小南的话语,八寻只答道:“我还以为,这场打赌已经结束了。”
“确实。”
小南点头同意。
按照她刚刚自己说的赌约内容,既然七郎兵卫已经毒发身亡,那还活着的八寻自然就成了赢家,这一杯颜色诡异的酒水,更加没有喝的必要。
“……但我希望你喝掉它……不行吗?”
小南说着,眨了眨眼,语气听上去居然有些楚楚可怜。
如果只听声音,不听具体的内容,甚至会让人以为是一个贤惠小厨娘在卖力推销自己的拿手好菜——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好像也是这样。
就是这门手艺,多少有点太爱手艺了。
不过对于八寻而言,一个食物的卖相好坏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她只是略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想些什么,随后也笑了起来:“既然你想我喝……那就喝吧。”
语毕,她随手拿起另一只杯子,几口喝光。
小南见状,笑意越深:“你就一点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怕?”八寻反问道。
“如果这杯酒里有毒,你马上就要死了。”
“这杯酒里当然有毒,而且有毒的,也不止这一杯,不是吗?”
盲女虽然喝完了杯中酒,却没有立即放下杯子,而是拿在手里,轻轻地晃动着,语气悠哉,“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杯酒里,应该是各自放了不同的毒药,说是穿肠烂肚可能有些夸张,但毫无疑问,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取人性命。
“不过最奇妙的,是这两种毒彼此互为解药,只要在其中一种毒生效之前,尽快喝下另一杯酒,自然可以平安无事……相反,若是像那位新堂家的使者大人一样,只喝了其中一杯,片刻之后,难免毒发身亡,一命呜呼。”
她说到这里,稍稍一顿,又问,“唔姆……虽然我看不见,不过想来这两杯酒的外表应该大不相同,例如……其中一杯颜色如常,另一杯则应该有些让人难以下咽罢?”
“呵呵……”
小南回以一声轻笑,笑声之中,满是愉悦,“八寻……你真是一个聪明人。”
“是吗?”
“当然……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是能识破我这毒酒机关的聪明人,一种是虽然看不穿其中关窍,却敢于豁出性命,视死如归的愚笨之人……这两种人,其实我都不怎么讨厌,而他们一般来说……也都能通过这一关试炼,唯独剩下的第三种人……”
她说话的时候,还用一种冷漠的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七郎兵卫的尸首,那眼神冷淡之极,仿佛是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死物,一眼过后,又毫无兴趣地移开了。
“自作聪明的蠢类,最是让人厌烦……不幸的是,这种人实在太多了,杀啊杀,杀啊杀,不管怎么杀都杀不完,真是……”小南又垂下眼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马上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甚至显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望向八寻的视线,就像是看着什么有趣的物件……或者说玩具。
“那么,既然这场打赌是你赢了,按照约定……神户家会配合你们的动作,前后合击新堂小太郎。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具体细节吧。”
……
南伊贺,新田山。
日光昏昧,黄昏将至,山野之间,新堂家的旗帜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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