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因为……我之前特意向甚内大人、小猿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当时在场的大人们询问过,没有人收到过类似的报告……”八寻答道,“而且归根结底,羽衣大人,您就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吗?”
“奇怪在哪……等等!”
本来还没注意到这一点,直到听见八寻的询问,羽衣石宫转念一想,这才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按照五右卫门的描述,他是在偷偷离开百地城不久,下山的路上遭遇了敌人。
换而言之,他撞见的两个敌人,应该是从后山迂回前进,并且距离百地城只有咫尺之遥。能在百地丹波的眼皮底下摸到这么近的距离,说明他们十九是个中好手,或者最起码也不会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
但当时在场的几位反抗军将领,勾坂甚内也好,下拓植小猿也罢,八寻问了一圈,发现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两位姓甚名谁,是何来历。更有甚者,那一晚过后,谁都没有收到过城中有人逃脱的报告。
“你的意思是……”
羽衣石宫并不愚蠢,只是此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等细枝末节,被八寻点醒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小子撞到的那两个家伙,并不是勾坂他们的人?”
“什么?”
五右卫门也跟着愣了一愣。
如果那两个忍者不是反抗军的人,还能是谁?
“只是一个猜想而已。所以,五右卫门,能请你稍微思考一下,在这之前,可能是几天前,几周前,几个月前……甚至是几年前,有没有听见或者看见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是说……”
少年只觉得嘴里有些发干,被窗外的寒风一吹,身子忍不住又是一抖。
“我说的奇怪,是指会引来杀身之祸的那种。”
八寻又补充了一句。
五右卫门呆呆地仰起头来,看着她,随着脑海中逐渐理解到这句话的深意,某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寒意,也从肺腑之间,渐渐地漫了上来……
……
南伊贺,名张郡。
百地丹波城。
即使大部分的兵力与城主本人如今俱不在城中,这座城堡却仍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当值的守卫们来回巡逻,为了防止敌人趁机偷袭,火把与灯笼的光芒几乎将城内城外,包括周近的山头与树林,都照得清清楚楚。
前段时日被反抗军攻破的外城,此时照旧一片狼藉,破败焦黑的城墙,被火焰烧毁的建筑,不管原来是什么用途,都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等待着有人能空出手来收拾。
但显而易见的,暂时没人有这种空闲。
“……”
而如果将视线从城门附近移开,望向本丸的殿守,或者再往底下一些,沿着那弯弯曲曲的狭窄楼梯,逐渐走到日月光辉无法照及的位置,地下深处,正是关押犯人的监牢。
此时大部分的牢笼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最角落关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而在入口附近,两个看守一站一蹲,一边大口吃着杂粮捏成的饭团,一边随口闲聊。
“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打起来了没有……”
“应该快了。到时应该会有不少俘虏,咱们大概也要忙起来了。”
“是的话就好了,这段时间牢里空落落的,一个能拿来找乐子的都没有,可把我憋坏了。”
其中一个看守撇着嘴角,又把目光往那最里面的牢笼一晃,“而且唯一的囚犯,还是主公特意交代过,不让动他一根手指的……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物,这么金贵。”
“这种事情咱们就别瞎猜了,反正顾好自己的工作,别出岔子就是了……咦?”
话音未落,另一位态度稍微认真的看守突然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也不顾手里还沾着饭粒,一把抓起了旁边的长枪。
“怎么了?”他的同伴兀自蹲在地上,嘴里嚼着米饭,含糊不清的问道。
“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老鼠吧?”
“不……”
带着几分狐疑,那拿枪的守卫小心翼翼张望了一下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加上同伴又在旁边嘀咕着“可能是你听错了”之类的话语,慢慢地,他绷紧的心弦也随之松了下来。
可能确实是自己听错了……
心里想着,看守扭过头去,想讥讽几句同伴只会吃饭不干活,可他视线刚移过去,还没看清楚对方,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视野之中,那个穿着脏衣服的男人依旧蹲在原处,脖子以上,却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切口。
等等,脑袋呢?脑袋上哪去了……
唰!
不及思索,不及反应,最后一刻,一丝微微的凉意,从这位看守的后脖颈处掠了过去——这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感觉到的东西。
刀锋寒光一闪,头颅冲天而起!
紧随其后,一个穿着黑衣服,蒙着脸的身影头下脚上,一个跟斗,从天花板翻了下来。
他右手握着一柄染血短刀,左手正提着第一个看守的头颅,随手丢开,又把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想要蹭掉粘上的血迹。
这黑衣人随即抬起眼皮,往最里面的那间牢笼望了一眼,原本古井无波的眼底,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喜意。
“那人说得没错……您果然被百地丹波抓住了。”
可能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可能是闻到了逐渐蔓延开的血腥味,原本像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也缓缓抬起头来,隔着乱糟糟如蓬草的头发,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与这边的黑衣人对上了目光。
“你是……天沼独乐?”
他虚弱地开口问道。
“正是。”
黑衣人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口中说道,“长门大人,再等一等,我这就救你出去——”
“小……”
不等他说完,藤林长门却眼神一缩,用那虚弱的声音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
一道人影,一柄利剑,仿佛是从黑夜中倏然浮现而出,无声无息,剑尖向着黑衣人的背后刺了下去!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战云乍起
当!
一方牢狱之中,一声金铁交鸣!
天沼独乐未曾转身,只把右手握着的短刀往背后一翻,却又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恰好架住了那无声无息,逼近而来的利剑——
“原来又是这招无声杀人术,可惜……同样的伎俩,对我无用。”
稳稳挡下这偷袭一击,黑衣人身形一旋,短刀顺势划出一条冷冽的弧线,直斩来者!
可他出手虽快,那偷袭之人退得同样迅捷,几乎是在方才那一剑被挡下的瞬间,对方已是当机立断,抽身便退,堪堪与天沼独乐回击的短刀交错而过。只要再慢个一秒半秒,那锐利的刀锋,此刻早已割破了他的喉咙!
却终究差了一寸。
毫厘之差,刀刃过处,只切断了几根花白的胡须。周围没有什么风,这几根胡子在空中飘了一瞬,便又轻飘飘地落回了地上,昏暗的屋内,一支火把插在边角,正在静静燃烧。
天沼独乐默默地看了过去。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身穿灰色衣裳,留着一部山羊胡子,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上,一张老脸满是皱纹,让他显得比真实年龄还要更老一些,唯独一双瞳子仍旧明亮,闪动着摄人的光芒。
他认得这个人。
或者说在整个伊贺,几乎没人不认得这个老头子。
“百地丹波。”
因为嘴巴也被那条蒙面的黑布挡得严严实实,导致天沼独乐开口之际,声音听起来总是有点闷闷的,不甚清亮,“我还以为,你如今正在神屋一带排兵布阵,等着与神户、勾坂他们决一死战呢。”
“什么神户勾坂,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老鼠罢了,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到场。”百地丹波冷冷一笑,语气满是不屑,“比起那帮小辈,我当然更关心自己特意请回来的‘贵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视线越过天沼独乐,稍微看了一眼被关在牢房里的那道颓然身影。
所谓的‘贵客’是谁,不言而喻。
“哈……”
藤林长门守显然也听见了两人的交谈,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丹波大人这般盛情招待,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好说了。”
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藤林长门的讽刺之意,又或者听出了却压根不放在心上,百地丹波只是随意一瞥对方,紧接着便像是对这位阶下之囚失去了兴趣一般,再度将目光转向了天沼独乐。
“虽然藤林长门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用的筹码,但我知道,只要将他被抓住的消息当成饵散播出去,自然而然就能钓到更多的大鱼。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请那位天枫家的小丫头入瓮,没想到来的却是你。这还真是一个……惊喜。”
“惊喜?”天沼独乐似乎一愣,“惊是可以理解,喜从何来?”
“有机会杀死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当然值得欢喜。”
百地丹波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年作乱的那几个人里,我最头疼的是天枫吾郎,最忌惮的人,却是你,天沼独乐。虽然谋略不足,城府有限,但你的武勇,却还要胜过那位‘忍侠’不止一筹。幸好……幸好现在你手头没有那杆天沼矛,光凭这一柄短刀,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确定?”天沼独乐眉头微微一挑。
“我确定。”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两句话,发问的一方与回答的一方却颠倒了过来,面对百地丹波的反问,那黑衣蒙面之人陡然手腕一翻,短刀反射着一旁的火把光亮,竟幻化出了类似于红霞的瑰丽色彩。
这色彩不过一瞬。
但天沼独乐已放声大笑:“原来大名鼎鼎的百地丹波守,也只是一个老眼昏花的糊涂蛋!哈哈哈哈!”
笑声未停,那一袭黑衣已如怪鸟飞扑而出,短刀直斩百地丹波,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一灰一黑,一刀一剑,在这狭窄的方寸之间,接连交手数回,招招凶险,着着逼杀——
刺啦!
半截袍袖飘起,一片衣角落地,天沼独乐一刀落空,左手抡拳就打。
然而老人不避不让,反而尽情舒展身躯,骨骼之间竟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炒豆声响,仿佛在这刹那之间,他的身体蓦地拔高了数寸,一记膝撞,势大力沉,迎向天沼重拳!
以硬碰硬,以强撼强,一击过后,天沼独乐半条手臂竟尔酸胀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手指都失去了知觉。而百地丹波似乎也没好到哪去,膝盖关节处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脸色也微微露出了一丝苦闷。
但这已经足以令人惊讶了。
能凭着一杆两三米的蛇矛扬名畿内,天沼独乐在气力自然远胜常人,虽然比不上某位天生神力的远江法师,可他全力以赴的一拳,也绝对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接下。
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者哪怕是一块石头,被他这样实打实地揍了一拳,不说四分五裂,总也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岩石尚且如此,何况血肉之躯,然而这位六旬老者只将眉毛皱了一皱,旋即松开,抬起的膝盖也跟着一收,一弹——
一记蹬腿,迅如闪电,转守为攻!
“哈哈,来得好!”
一时争胜心起,天沼独乐竟然不加闪避,也不招架,只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守住肺腑,两只手更是背在身后,空门大露,任凭百地丹波一脚踹在了自己胸腹之间!
胸腹等地本是要害,被人用这种力道踢上一脚,通常轻则骨裂骨折,重则内脏破碎,纵然侥幸不死,亦难免身负重伤。
谁知天沼独乐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一双眉毛不皱不抬,脚下一步未退,不丁不八,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用手拍了拍被踢中的位置。
“只有这样?”声音亦是中气十足,显然并未受伤。
“原来你也会这一手硬功。”
百地丹波脸色微变。
“很稀奇么?天下忍者,本是一家,十之有九,俱是当初跟随藤原千方的四鬼后裔。他们的传承,也并不单单在伊贺、甲贺之地有所保留。”
似乎乐见这位老对手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天沼独乐再开口时,语气便也多了一分自得。
作为昔日四鬼的后人,他对这段历史渊源要比普通人有着更深了解,知道当年所谓的“四鬼”,其实是四位随当时遣唐使回国的渡来人,各怀绝艺,神通广大,后来又被藤原千方说服拉拢,与其一同反抗大和朝廷。
其中隐形鬼来去无踪,精擅种种刺杀法门,无声杀人法与印心奇术更是诡异难测;
水鬼不仅武功高强,更擅长机关巧匠之道,他名字里面的这个“水”,并非是指真正的水战,而是战斗风格如水般千变万化,不拘一格。
至于水鬼所创造的独门兵器,薙刀镰,则是后来由楚叶矢众传承了下来。
风鬼则是以快闻名,刀剑枪棒暗器拳脚,无一不精,无一不巧,据说如今的伊贺、甲贺子弟,泰半都是风鬼的后代。
最后一位名唤金鬼,与其他三位不同,单只有一项拿手绝技:
横练功夫,刀枪不入。
据传金鬼本人已将这一门本事练到了极致,哪怕是拿真刀实枪用力砍他,或者是万箭齐发,甚至是山崩海啸等等,都无法伤他分毫,堪称不死之身。
可传说只是传说,近千年来,尽管也有不少人得到了金鬼的传承,却没有一个能练到不畏刀枪的境界,顶多只是变得皮糙肉厚,更加耐揍而已。
像天沼独乐这般能硬接刚猛一腿,毫发无损的,已经算是此道中的佼佼者,万中无一的奇才了。一时之间,百地丹波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变了几变。
但他随即目光一冷:“很好,看来我今天必须把你留在这了。”
“我相信你有这个想法,问题在于……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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