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虽然他宁愿更无聊一点。
……
一夜过去,天光初晴。
八寻打了个哈欠,又张嘴咬了一口面乎乎的兵粮丸。
她昨晚与阿鹤一通配合,顺利收拾掉了一伙潜进来的藤林忍者——尽管严格来讲,小姑娘只是负责偷摸过去敲了一闷棍而已,但这并不影响对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后半夜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根据阿鹤本人的说法,她起初似乎是想去骚扰自家弟弟,奈何阿龟早有防备,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半天找不见人影,索性掉头过来找自己这个小姨玩了。
说实话,某人入夜之前刚喝过几盏酒,略微的有点困,却也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兴致,便强打精神,陪着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唠嗑了整整半个晚上。
说是唠嗑,大多数时候都是阿鹤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她只要负责时不时点一点头就够了,拜此所赐,忙里偷闲打了个瞌睡,原本的酒意倒是醒了不少。
等到脑子稍微清楚了一点,阿鹤东拉西扯的话题,恰好也从日常生活跳到了藤林家的情况。或许是有意把自家的一对子女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伊贺崎道顺在许多重要的事情上并未瞒着他们二人,反而还会主动询问,听一听姐弟两个的意见。
因此阿鹤年纪虽轻,耳濡目染,长期熏陶之下,也培养出了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正如前两天直接冲到父亲那里问为什么不出兵去打新堂城一样。
相比起弟弟阿龟的稳健,她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更加果断,或者说激进一点。
在藤林家的这件事情上面,两人的态度同样大相径庭,阿龟更倾向于静观其变,阿鹤则是兴致勃勃,想要凭借手头的线索找出那个躲在幕后之人。
整整半宿的闲谈,其中有一大半的时间也是在聊这个话题。不过既然都说是闲谈了,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收获。但小姑娘一点不气馁,眼看天色破晓,又高高兴兴拿出了自己装兵粮丸的袋子,与八寻分享着吃了起来。
虽然但是,一大清早的,比起这种特别噎人的应急食品,八寻其实更想吃一点更正儿八经的东西,哪怕只是拿开水泡个饭也好啊……
不过小姑娘一番拳拳之意,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苦笑着与阿鹤一人一半,感情很好地吃了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可能也是“常在战场”的一种体现罢……
“话说回来……果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晒着太阳,吃着掺了各种粉的米丸子,虽是相对陌生的地方,内心却也一片安详。八寻仰起脸来,突然感叹了一声。
“哎?”
阿鹤眨了眨眼,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八寻本来也只是突然想到,虽说像井伊家这种游走在断子绝孙边缘的小家族也挺难过的,可像是藤林这种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也有着不少属于自己的困难与麻烦。
别的不提,家主藤林长门守刚一落难,前后脚就杀过来了四批忍者,不仅如此,审问过后才得知,这四批人居然分别还是来自四方不同的势力。
除了藤林长门的两个兄弟之外,还有他的一个叔父,以及一个不知道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那边的远房亲戚。
而且这些还只是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出头鸟而已,想趁乱要他性命的人,肯定另外也大有人在——像这种兄弟阋墙,亲人反目的戏码,同样也是乱世不可不品鉴的经典一环。
长尾景虎、武田信玄、今川义元,哪个不是跟自家亲人打得要生要死,信长更是在一统尾张的过程中,把自己的亲属毫不留情统统揍了个遍……
从这个角度来说,八寻感觉自己与直虎这种孤零零的情况,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用担心有哪个兄弟姐妹、叔父伯父手里捏着宣称,哪天突然在背后捅刀子……哦,不对,她跟直虎的状况还是不太相同的。
八寻这边,大多数的亲戚皆是自取其祸,死不足惜,直虎却是真正意义上全家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她自己跟一个虎松了……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好惨呀。
话说怎么又想到直虎了?搞得自己好像很在乎她一样,这样不好,不好……
“姨母大人,您觉得今晚会不会还有新的沙包……咳咳,新的刺客上门呀?”
恰好阿鹤在一旁咽下了食物,兴冲冲地问道。八寻也趁机把脑子里的某个形象赶了出去,稍作思忖,回答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这不是等于白说嘛!”
“呼呼,毕竟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过来……只能说就算再有几拨人上门,也不奇怪。”
“长门守大人原来这么招人恨的吗?”
阿鹤一边说话,一边又想把手伸进袋子里,不过刚伸到一半,就被旁边的拐杖挡住了——伊贺崎道顺早前特意提醒过,要她平时帮忙留意一下,别让女孩没事吃太多东西。
虽说圆滚滚胖乎乎的忍者也算是一种经典形象,可这位楯冈城主显然并不希望自家女儿走上这条道路。
八寻也是同样的想法。
阿鹤姑且还是试着挣扎了一下,可惜那拐杖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她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把刚刚抓住的兵粮丸又放回袋中,才把手收了回来。
女孩微微撅着嘴巴,一边接着说道,“我印象里……他明明是个好人啊。”
“这跟好不好人没关系。”八寻摇了摇头,“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藤林家这种一方豪强……一个人越是有权有势,便有越多人在盯着他位子,虎视眈眈。”
“哦……”阿鹤歪着脑袋,忽然叹道,“这么说来,那个长门守大人也真可怜……就没有人是与他站在同一边的么?”
“还是有的。”
“咦,是谁?”
“你自己先想一想。”
“好——”
女孩似乎把这当成了八寻给她的一个挑战,很有精神地答应道。
而盲女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兵粮丸,拐杖一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意,更兼昨夜刚下过了一阵雪,地上有些冰凉,草鞋踩上去时,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整座城堡正从一整夜的睡梦中清醒过来,八寻偏了偏头,若有所思。
她之所以在这待了几天,除了帮忙看顾新免无二与天沼独乐,顺便陪姐姐的两个孩子玩耍一番之外,也是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伊贺崎道顺邀请过来的几位头领见面混个脸熟,顺便商讨一些事情。
名单中有几位熟人,例如下拓植的双猿,以及大炊孙太夫等等,也有类似城户弥左卫门这种在先前南境之战中保持中立的北伊贺强人。
但除了这些旧雨新知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物,收到伊贺崎道顺的信函之后,也答应了会前来楯冈,与他们见上一面。
“希望一切顺利……”
轻声嘀咕着,八寻同时右手闪电般往后一探,把小姑娘的袋子抓了过来,“不准吃太多,会变胖的。”
“——哇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零食被人一把抢走,阿鹤呆愣数秒,突然发出了一声仿佛青蛙被压扁的奇怪声音。
……
第三百零七章 藤林内乱
自古以来,这个国家好似就对组合出道情有独钟,无论是九州陆奥,大名小名,只要家里凑得出几个部下的,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响亮名头,像什么三人众、四天王、五奉行、六宿老、七本枪、双壁八虎九将星十六神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就连小南麾下都有个“神户八士”的组合,她姑且跟八寻提过一嘴,可惜名字太多太乱了,后者实在记不住……什么,你说她有过耳不忘的本领,怎么可能记不住?
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肯定没有女朋友。
而说到整个伊贺,除了三大上忍之外,最广为人知的“组合”,大抵便是所谓的十一达人了。
与实质上支配着伊贺的上忍三家不同,这十一个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是一方豪强,有的却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然则能够名列其中之人,无一不是身怀绝技,至少在伊贺这一亩三分地里,报上名字,足可震慑旁人。
有道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名声在外,风光的同时,难免会招来各种恶意。
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都打着把他们当做垫脚石的心思——像藤林与百地这种家大业大的,一般人轻易招惹不起,便唯有退而求其次,只要能把这些有名的人物打败踩在脚下,一夜成名、一飞冲天也不再是妄想。
尽管类似的尝试大部分都以失败告终,却也不乏少数成功的例子,正因如此,伊贺十一人的名单时有变更,在上面待得越久,越能彰显自身的实力。
反正小南他们是这么解释的,入乡随俗,八寻并不打算对这类当地习俗说三道四,毕竟当今之世,大家伙武德充沛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现在的十一达人,除了盲女已经遇到过的几位,例如下拓植兄弟、神户小南、大炊孙太夫、死在她剑下的新堂小太郎,以及前姐夫伊贺崎道顺之外,还有其他五个人在。
这五人俱是北伊贺出身,出于种种缘故,并未插手先前的南境之战,也因此不曾与八寻打过照面。但伊贺崎道顺一封书信,却把其中的三个人都请了过来,楯冈城内,风云际会。
“……坐在你对面右手边的那个人,就是城户弥左卫门,音羽乡的领主,俗称‘音羽的城户’,擅使铁炮,甚至能轻易射落空中的飞鸟……啧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收拾整齐的议事厅内,包括楯冈一方在内,十多人早已落座,但仍有身影陆陆续续从外面到来。
伊贺崎道顺坐在左手侧的上方,一边悠然眺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一边也在压低声音,向八寻一一介绍来人。而他所示意的那个城户弥左卫门,此刻正盘腿坐在那儿,与旁边的熟人大声说话,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话语出口,就如同寺庙里敲起的晨钟一般,洪亮得有点吓人。
根据伊贺崎道顺的描述,这位弥左卫门体格壮硕,披头散发,两眼圆睁,留着一部乱糟糟的络腮胡子,且胡须几乎与鬓角连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让他看上去活像是一头意气风发的雄狮。
任何第一次见到弥左卫门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应当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勇将,刀枪在手,所向披靡——可事实恰恰相反。
与那副威猛的外表不同,弥左卫门的武艺只能算是稀疏平常,与之相对,他的铁炮技术据说已经练到了指哪打哪,百发百中的境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也可以称作是一种反差“猛”罢。
介绍完了这位音羽乡的铁炮高手,随着时间过去,其他人逐渐来到入座,伊贺崎道顺又挑拣了其中几个,与八寻简单提了一提:“那是甲山的太郎四郎,还有山田的八右卫门……”
这两位同样也都在十一达人之中,只是道顺提到他们的时候,态度相较要敷衍一些,并不像是方才对待城户弥左卫门一般郑重其事。是关系不好,还是实力有所差距呢……
八寻暗自心想,不过并没有把想法表露出来,脸上始终只是噙着一丝微笑,也不怎么说话,就是静静地坐在原处。
然而她表现得再怎么安静,仍旧还是有许多视线从周围望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或是窥探,或是好奇,甚至还有一两道目光,带着隐隐的敌意与杀气——其他各种感情八寻都没有放在心上,唯独记住了那几道杀气的来源。
之后再去打听一下好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同时又听见一阵耳熟的脚步声,“哒哒哒”地靠近过来,直到停在面前。
“天枫大人!”
熟悉的尖利嗓音,正是下拓植小猿。
“大人好。”
这对兄弟从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驼背的大猿自然也在旁边,跟着闷声闷气喊了一声。
“你们二位好呀。”八寻微微一笑。
双猿的领地也在北伊贺一带,距离楯冈这边不算太远,因而刚收到伊贺崎道顺的信,就兴冲冲跑了过来。不止是他们,早一步抵达的大炊孙太夫也与她打过了招呼。不过与双猿比起来,孙太夫的态度无疑要显得冷淡一些。
八寻也不介意。
而随着孙太夫与双猿都过来跟她问候了一声,加上又和此地主人,伊贺崎道顺坐在一起,四周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多了一些,连弥左卫门也停住了话头,挠了挠胸膛,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下拓植的,你们刚刚管她叫天枫大人?”
“是。”
已经回到位置上的大猿点点头,有点木讷地答应道。
小猿则皱起了眉毛,有点咄咄逼人地反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不过姓天枫,然后眼睛又看不见的小丫头,现如今整个伊贺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位而已。”弥左卫门笑容满面,声如洪钟,“你就是前段时间逼死了百地丹波的那个天枫……天枫……”
说着说着,突然卡了个壳,“天枫……七花?”
“小女子名叫八寻。”盲女嘴角一扯。
“哦,对,天枫八寻!我听说南边发生的事情了,你很厉害,不愧是天枫吾郎的女儿……但你刚刚才打败了百地丹波守,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把时间花在整顿领地和剿灭残党上面才对,无端端跑来北边作甚?”
由于他的态度实在太过坦荡,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在有意试探,还是单纯抛出问题。
八寻想了想,正待回答,旁边的伊贺崎道顺却早一步插话道:“天枫是我找过来的,事关重大,有她这位击败了百地丹波守的人物在场做个见证,我相信大家也能更安心一点。”
“这话倒是没错。丹波守那老头儿没了之后,不出意外,今后的南边大概就要轮到这位天枫,天枫……”
“八寻。”
耳听得对方再度卡壳,盲女只好又提醒了一次。
“对,就要轮到这位天枫八寻大人说了算。”
弥左卫门却是半点都不觉得尴尬,从善如流地往下说道,“到时候她说的话,可比咱们哥几个管用多了……不过一码归一码,楯冈的,你特意把我们这么一堆人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讲?
“事先说好,现在可还是正月,要没你这一茬,我现在估计正舒舒服服抱着家里婆娘睡懒觉呢,要是真有什么正事也就算了,如果你是想当那劳什子的周文王,玩什么烽火戏诸侯的把戏,可别怪我弥左翻脸不认人。”
他气势汹汹地说道。
“……”
如果八寻没记错,烽火戏诸侯的应该不是文王,而是某个周幽王才对。因为拿不准弥左卫门是真的记错人了,还是有意想要装傻活跃气氛,一时之间,她也不好出言纠正或是吐槽。
毕竟她在这儿属于是外人,像吐槽这种事情,理应交给关系比较亲近的伊贺崎道顺或者其他人来做。
“我可不当周文王。”
谁知伊贺崎道顺却只摇一摇头,没有纠正对方的口误,直接顺着说道,“这次确实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凭我自己实在拿不定主意,又心想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所以才写了几封信,把诸位邀了过来,看看有没有好办法可想。”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这时开口的并非弥左卫门,而是另一个身材瘦削的八字胡男人。
伊贺崎道顺刚刚介绍过一回,对照之下,八寻很快就想起来这人名唤山田八右卫门,同样名列伊贺十一达人之中,不过他与城户弥左卫门不同,平素独来独往,没有手下,兼且行事神秘,没什么人知道他究竟擅长什么。
“山田大人勿要着急,这件事与其由我来讲,不如请来当事人亲口一述,更加有说服力。”伊贺崎道顺笑着回答道,同时将视线望向了左侧。
注意到他的举动,除了某位盲女之外,其他人也都像是受了什么暗示一样,不约而同望向某处——事实上,有很多人一开始就抱有疑惑。明明这次会议是伊贺崎道顺一手操办,可他却没有坐在中央的主座上,而是与其他人同样,坐在两旁。
本以为这是道顺又在故弄玄虚,可如今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把主座让给了别人。可这里乃是楯冈城,伊贺崎道顺自家的地盘,又有什么人值得让他这么做的?
众人看着那空落落的主座,一时内心满是疑惑。
但没等他们好奇太久,只听“啪”的一声,隔门被人拉开,紧随其后,两道脚步声,一轻一重,一前一后,从外面的长廊中走了进来。
弥左卫门目光一扫,只见走在前头的居然是个小男孩,也就六七岁的模样,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大件礼服,下摆垂在地上,走起路来一绊一绊的,好不容易才凭自己的力量来到了主座,摇摇晃晃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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