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在得知服部一族如今极有可能沦为他人傀儡后,羽衣石宫便独自动身,悄然潜入了服部的领地。
这么做的目的有二,其一是想凭借自己的名声与实力,看看能不能打探出那个假扮“大炊孙太夫”的究竟是什么人。
另一个目的,则是希望能找到服部家中,对现状存有不满的那一帮人——不管“大炊孙太夫”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了服部一族,但只要他没有如九尾狐般惑乱人心的本事,那能够使用的手段无非几种。
要么是晓之以情,要么威逼利诱。
不管是哪一种,显然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其中必然存在着一些不协和的声音,这些人也正是羽衣石宫,以及八寻一方可以试着争取的助力。
而此时此刻,这位突然到来的使者,似乎证明了羽衣石宫这段时日所做的,并非完全是无用功。
“……羽衣大人本想亲自前来,但由于藤林新六郎大人举兵谋反一事传来,我们之前好不容易说服的几位族中长老,又开始变得摇摆不定……为免再生变故,羽衣大人只好亲自坐镇,改派小人前来传讯,并带天枫八寻大人,以及诸位头领前往商讨要事。”
自称是服部家使者的这位,居然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忍者。长相标致与否,身材曼妙如何,这些方面八寻自是一概不知,只知道对方的声还挺好听的,清冷之余,更有种一板一眼的感觉。
“你说商讨要事,是要咱们去哪商讨?”
坐在中央上座的八寻没有开口,而是旁边的铃木重秀先询问道。
“这一点的话,相信诸位头领应该也已知道,我等服部一族由于某种缘故,正是身不由己……虽然羽衣大人设法拉拢到了一些人过来,但行事之间仍需注意隐秘,不能被那人的党羽察觉到此次见面。”
“有道理,所以……你们想约在哪里?”这回换成小南笑吟吟地问道。
那位服部家的女忍者双手撑地,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答道:“这是羽衣大人的提议,如果说现今的伊贺,有什么地方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话,莫过于之前刚被一把大火烧毁的西明寺了。
“相信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将目光投向那一片废墟。若是在那里会面,应该能保证消息不至轻易外泄——”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抬起头来,毫不畏怯地与其他人对视,“诸位头领……认为如何?”
……
“……你……如何?”
有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却如同滚滚的雷鸣,响彻在某人的心头。与此同时,似乎也有炙人的热浪在四面八方翻滚、汹涌,人的血肉被火焰烧灼,凄惨的哀嚎声中,又有人在一声接着一声的佛号,似乎是想从这最后的绝望之中,寻得一丝安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南无——
“……阿。”
便是在这时断时续的诵佛声中,某人昏昏沉沉的意识,终于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勉力想要撑开一丝眼皮,呆然注视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随后才感觉到了胸口处的剧痛……这份疼痛,同样唤起了一些深刻的记忆。
不行,必须……必须把这件事……
心里面含糊地想着,然而喉头痛如刀割,光是发出声音已是艰难无比,更别提说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了。
身体同样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要不是还能感觉到自身手脚的存在,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其实早就死掉了,现在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
但正是这个时候,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界中,突兀闪过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某个有点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天沼,你终于醒了。”
……
第三百二十章 不可能的人选
“天沼,你醒了?”
随着声音从旁边传来,似乎还有一个人探过身来,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短暂的时间里,视界仍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唯有各种各样散碎的记忆,正从脑海深处翻涌而上:那是一大片鲜艳的火海,手持利刃的敌人或是从天而降,或是从地底一跃而出,四面八方,无穷无尽……
他一边把藤林长门守背在身后,一边单手执矛,挥洒之间,不断把周遭的敌人挑起再砸落,有僧侣听见声响,赶了出来,旋即也被一刀斩杀——本来还有一个同伴在的,可袭击过来的人数实在太多,混战中越打越远,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听不到那边的声响了……对方的名字……
“无二老弟,你说什么?”
对,就是叫无二,新免无二……回忆逐渐拼凑,意识渐趋清醒,天沼独乐闷哼了一声,尽管浑身上下仍旧疼痛不已,但至少眼前所见的景象,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于是便看到了一张浓眉大眼的黝黑脸庞。
“新免……”
“是我。”
无二点点头,“医师说你再不醒,估计就醒不过来了。”
虽然照旧是那副略显木讷呆然的表情,可眉目间还是能看出一丝喜色……可惜说的话不怎么喜庆。
不过天沼独乐也非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性格,闻言只是一笑:“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而且看新免你身上没什么重伤,运气应该比我更好。”
“确实。”无二接着答道。
“……无二老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咱们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位老兄醒来,别待会三两句话再把人气晕回去。”这时旁边又有谁插了一句话进来。
“这位是……”天沼独乐目光往旁边一扫,一边想要起身,口中还道,“我不要紧,不用扶——”话音未落,只见近处的无二盘腿而坐,坐得板板正正,一动不动,压根没有要上来扶他的意思。
反倒是旁边的另一个人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赶紧递了一只手过来。多亏了有这位的配合,天沼独乐后面的半句话才不用默默咽回肚子里:“不、不用扶了。”
四目相对,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但天沼独乐不是逞强,明明才刚苏醒没几分钟,他把手一撑,依然凭着自己的力量,一骨碌爬了起来。只是这个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坐稳之后,忍不住又低低地哼了一声,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跟着扭曲,显得越发狰狞。
这一幕着实骇然,要是换成其他胆子比较小的人,只怕当场就得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哭出声来。然而如今在场的两人,莫说畏缩,就连眉头也没有稍皱一下,神色如常。
天沼独乐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内心对他们的评价又更好了一些。他朝着无二点点头,随即看向另一个人:“如果我没料错……阁下多半就是京都的吉冈宪法大人?”
“正是在下。”
他虽然讲得客气,吉冈直贤却并没有因此托大,而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天沼独乐亦未退避,就坐在那儿,受了对方的一礼,随后才道:“我听新免提到过你的事情,并说过只要他肯助我一阵,投桃报李,等此间事了,我就前往京都,看看你妻子的情况。”
“感激……不尽、”
“谢早了,我不是医师,只能姑且看一看情况,并无十足的把握。”天沼独乐先是提醒了一句,稍稍给对方泼了泼凉水,又说,“而且我会答应这事,全是因为有你的这位朋友帮忙,要谢就谢他吧。”
“这是自然。”
尽管还不清楚对方出手究竟能不能救醒他的妻子,但吉冈直贤已将这份恩情深深记在了心底。
不管是天沼独乐本人,亦或是为他奔走多时,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的新免无二,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两人日后若是遇到了麻烦,他当然也不会置之不理——
不过吉冈直贤并非夸夸其谈之辈,此刻亦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同时与无二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你们两个的事情就说到这……”而天沼独乐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胸前伤口的疼痛,挣扎着便要站起身子,“现在,带我去见这里的主事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这回无二倒是有眼力见了一点,伸手来扶,又被他一下推开,“没事,一时半会尚且死不了。话说回来……这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印象里天枫家的那个丫头好像还在跟百地丹波打仗……分出胜负了没?”
看得出来,他的意识虽然已经清醒,整个人却好像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吉冈直贤摆手:“总之你先坐下……不急这么一会儿。”
“我——”
“先坐下。”
他再强调一遍,随即直接拿手压了回去。天沼独乐皱着眉头,明白自己苏醒不久,身体虚弱,便也没有继续坚持。待到他坐了回去,吉冈直贤这才拣着其中一些重要的事件,与天沼独乐说了。
后者听了有些茫然:“赢……赢了?”
“赢了。”
“丹波守他……切腹了?”
“切腹了。”
“真的?”
“八寻姑娘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你说亲眼所见……”天沼独乐表情古怪。
回过神时,吉冈直贤也跟着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还有其他很多人都看到了,十之有九是真的。不仅如此,连百地丹波城都拿下来了,现在那位鼻子很大的土蜘蛛头领,正带着其他几家国人四处剿灭残党呢。”
他手指脚划地讲完,眼见天沼独乐神色微微一松,当即笑道,“所以你不用太着急,伊贺这边的战斗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你且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等八寻姑娘回来了再跟她说不迟。”
“不是你想这么简单,我要说的这件事,与百地丹波关系不大,倒是……”
话说到一半,天沼独乐猛然意识到了话语中的某个关键,“等等,天枫家的丫头不在这儿?她去哪了?”
“不知道。”
吉冈直贤摇头,“咱跟无二老弟在这说到底就是个蹭吃蹭喝的,哪好意思问东问西,万一被别人当成间谍细作什么的,那可真是麻了个大烦,呜呼哀哉。”
他优哉游哉地说完,见天沼独乐眉头紧皱,又有点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重要,虽说八寻姑娘如今不在,不过这城里还是有人管事的,要不然我去帮你喊一个过来?”
“嗯。”
天沼独乐应了一声。
“好好好,那我去去就回。”
吉冈直贤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正要起身,从方才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无二忽然问道:“当时在西明寺,到底是谁伤了你?”
与只听说过一个名字的吉冈直贤不同,他与天沼独乐同行过一段时间,深知对方实力高强。
哪怕身陷火海,以寡敌众,又要顾及状态极差的藤林长门,情况极为不利,新免无二却依然不认为对方会轻易落败,不说别的,只要能撑到吉冈直贤来援,两相配合杀出重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遭人一刀穿胸,险些惨死的地步。
到底在他被敌人包围,与天沼独乐失散的那段时间,寺庙之内发生了什么?
“……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
似乎是再一次回想起了那熊熊的火光,天沼独乐语气微沉,“从最开始,我们就都猜错了一件事情……真正需要提防的人,不是,不仅仅是百地丹波守,还有——”
……
伊贺郡,西明寺。
伊贺一国分为四郡,从南到北,分别是名张、阿拜、山田与伊贺。其中名张郡本是百地丹波的地盘,如今随着南境势力交替,大小城砦纷纷竖起了天枫家的旗帜;
至于阿拜与山田两郡的部分地区,主要是服部家的地盘,但其中也存在着许多不服从任何人的独立小领主;其余地盘,包括整个伊贺郡在内,皆处在藤林家的支配之下。
不仅如此,藤林家在山的那一边亦有着不少人马,势力遍及甲贺与伊贺,无论是哪一边的大小豪族,互相产生纠纷之际,往往也会请来藤林家主代为调解。
每到这个时候,伊贺人总会选择在上野的平乐寺见面,一来历史悠久,而且地方位置相对居中,不管住在南边或是北边,都能比较方便地赶到,不至于太过偏袒其中一方。
甲贺人则是更钟情于伊贺郡内的西明寺,似乎是因为这座寺庙最初的修建者,乃是甲贺的望月一族出身,这份过往赋予了此间寺庙特殊的意义,令众人都愿意离开自家领地,前赴他国,在藤林家的斡旋下调停纠纷。
这座西明寺建成至今两百余年,见证了各种各样的妥协与争吵,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藤林一族权力与威信的象征——能让别人愿意坐下来解释谈话,并且接受某人做出的仲裁,这本身就是一种权威的表现。
而权威,在很多时候都能转化为力量。
尤其是现今这位藤林长门守正保继位家主以来,因为他个性温和,行事公正,几乎从来没有特别偏袒过谁,再加上服部与白地两家的“衬托”,更显得这份不骄不躁分外可贵。
因此最近这十数年的时间,藤林家的名望更是如水涨船高一般,深得两贺众人尊敬。
甚至有人私底下谈论,说在藤林长门守的面前,百地与服部都只是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哼,要不是长门大人心不在此,没有一统伊贺的野心,否则但凡只要他振臂一呼,整个伊贺易旗改帜,不过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罢了!”
这话自然是有些夸张了,不过从中也能觑见他们对藤林长门的敬重与推崇……然而天下间又岂有百日红的花儿?
先前南境一场乱战,藤林长门亲自带军助阵,却反而被百地丹波联合服部前后夹击,不仅军队大败,就连长门守自己也沦为了百地丹波的监下囚。
后来虽被天沼独乐与新免无二救出,可惜西明寺内一场大火,天沼独乐重创濒死,新免无二力竭昏迷,一度被救出的藤林长门亦再度下落不明。
其弟新六郎正丰趁机造反夺权,与伊贺崎道顺为首的北伊贺众人相互对立,眼看着又是一场恶战即将爆发。原本相对安定的伊贺北境,仿佛很快又会变得风雨飘摇……
藤林家今后的命运,似乎正如这座被烧成了焦黑的寺庙废墟,透露着几分萧然与不安。
原本住在这里的和尚大多数都死了,少数还活着的,也都逃得远远的,生怕再被卷入危险之中,导致小命不保。
另一方面,由于当时的那场火声势浩大,加上又实打实死了不少人,周遭很快就有了各种传言:像是什么能听见僧人的哭泣与念经声,或者有哪个村民信誓旦旦,称自己在寺庙附近撞见了鬼魂之流……
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附近的村人谁都不敢轻易靠近这片废墟,不过附近的几家领主倒是合伙凑了一笔小钱,请来专业团队,帮忙处理了寺庙里的尸体——没办法,与虚无缥缈的鬼魂相比,果然还是可能会爆发的瘟疫更可怕一些。
随着和尚与杀手们的尸体大致被收拾干净,本来或许藏有财物的寺庙各处也都被“专业团队”搜罗了个彻彻底底,待他们离去之后,现场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处处皆是破碎的屋瓦,倾塌的房梁,即便火焰已经熄灭了多日,空气间却还隐约残留着那股呛鼻的味道,教人不寒而栗。
按理来说,不管是旅人或者盗贼,都不会愿意在这种不吉祥的地方多加逗留,唯恐招来莫名的灾厄,让自己也落得跟那些和尚一样的悲惨下场。
但此时此刻,破败的正殿之内,却正有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那人个子不高不矮,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庞,以及一对连鬓的长眉,让他看上去既有几分正气凛然,又不至于太过强硬,而更多了一丝温润的气息。
“可惜了……”
他背着双手,抬头注视着那尊被火焰烧到面目全非的佛像,一面幽幽地叹了口气,“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庙宇,没想到竟在我这代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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