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318章

正如他们在勾坂甚内的号召下起事对抗百地丹波那会一样，如今聚集在八寻麾下，十之七八都是具有反抗精神，热衷于“下克上”时代热潮的反骨仔，至于那些不懂反抗、忠心耿耿的，则是一早就被踢出了棋局，很难留到这个时候。

而这些八十斤反骨的头领们之所以现在还愿意跟在八寻身边，所看中的，不仅仅是盲女的个人武力，也并非是她的出身——与“忍侠”有关的种种，终究都是些老黄历了。

或许十多年前还有不少人会因为天枫吾郎这个名字而行动，可随着时光流逝，到得今时今日，除了勾坂甚内、天沼独乐这些与忍侠交情甚笃的老伙计之外，几乎再没有谁会单纯因为这种理由而赌上身家性命。

下拓植双猿也好，诸木九郎也罢，他们之所以决定响应勾坂甚内，很大程度上只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打破至今为止的伊贺势力平衡，使自身有机会进行扩张。

结果兜兜转转，阴错阳差，虽说最终如愿打败了百地丹波，大家却没能如预想中的那样分到大部分“蛋糕”，反而又替自己迎来了一位新主家——忍侠之女，天枫八寻。

最开始当然有许多人表示不满，觉得这个瞎丫头就是想单纯过来摘桃子，抢走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份功绩。

尽管要是没有她在神户川一役的亮眼表现，以及那两百名杂贺佣兵的活跃，这支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反抗联合军不一定能高歌猛进，拿下最后的胜利……但此一时彼一时，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大家需要团结一致，可等到打完了仗，接下来自然就该轮到彼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环节了，不是吗？

实际上，在百地丹波刚刚切腹不久，藤林长门守尚且隐于幕后之际，确实有一段时间，好几个头目都心思浮动，伸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只是这些人往往还没来得及真正有所动作，只是稍微表露出了一丝想法，登时就有人找上门去，明里暗里，一番敲打，直到教会这些人何为“放弃”为止。

这件事一开始是由神户小南来做，后来无明领着楚叶矢众残党来到之后，双方一拍即合，小南如虎添翼，做起事来越发顺遂。

每当有人不解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坚定地站在盲女那一边时，这位病恹恹好似只是剩下半口气，却没有什么人胆敢轻视的神户城主只是打开折扇，掩住嘴角，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令人越发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

只能听见她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呵呵，不帮八寻，难道……要帮你们不成？”

话语中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奚落，让问话之人顿感侮辱，脸色一片青一片白，一阵狂怒涌上心头，然后……然后他们就又怒了一下。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该招惹只剩半条命的神户小南，毕竟对方就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就过了。

至于小南本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并为这些家伙感到有些可惜。

在这个世上，站队同样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要在什么时机选择站队，站在哪一边，都将大幅度左右自身、身边亲友乃至一族之命运兴衰。

而早在神户川那一战过后，小南已经决定全力支持八寻，这其中或许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看在两人过去的一段交情，但更多的，却是她看出了盲女的潜力：

不仅仅是个人的武艺如何如何，而是在过去这些年间，逐渐聚集到对方身边的诸多奇人异士。

从林崎甚助到无明阿秀，俱是能够独当一面、以一敌百的强者。再往下一点，那对名唤太郎左卫门与次郎右卫门的两兄弟，实力或许稍显不足，可这所谓的不足，也只是相对于其他一流高手而言，兄弟二人联手，足以在伊贺闯荡出一番响当当的名声。

更不要提那位箭法百发百中的龙子小姐，以及本身不通武艺，却有着一身机关巧术，甚至连最新型铁炮都能轻松打造出来的阿优等人……十步杀一人固然惊艳，可到底不过是匹夫之勇，只能逞威一时。

只有团结众人，同心协力，才有机会能在这乱世间争得一片天地。

小南明白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而伊贺的其他头目，无论勾坂、诸木还是下拓植、伊贺崎，这些人或许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奈何自身器量摆在这儿，不足以再进一步。

她无法肯定八寻是否能比这些人走得更远，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已经是最好、最有可能的一条路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犹豫？如果赌赢了，说不得便是功名富贵，青史留名；万一赌输了，也不过是一死而已……她从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价值。

所以，小南绝不会错过任何一场有可能获胜的赌局。

这次亦不例外。

……

“呵呵……”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又赌赢了一场。”

听到一旁勾坂甚内的好奇问话，小南只是挥动着扇子，盈盈笑着，随手一指那位于不远处的山端。即使从山脚下的这个方向，也能清晰看见山顶的惨状：

鲜血流淌，尸骸堆聚，还活着的服部残兵慌不择路，四散而逃，而在那纷乱的身影中，一柄染血的大太刀显得如此显眼，如此可怖。幼名民治丸，尔后又有了林崎甚助重信之名的少女冲进人群，每每大刀一扫，登时数人哀嚎倒地，斩杀敌人的那副姿态，比起割草也难不了多少。

偶尔有几个想要反击的，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天外一箭夺去了性命。那位名唤龙子的姑娘不知道与八寻是何关系，不久前飘然而至，从此便在天枫城住了下来。小南对这位女子的印象，只有身上穿的衣服很新奇，食量很大，以及性格大大咧咧，脑子里仿佛缺了一根弦似的……

不过今天过后，她给对方的评价无疑要再多出一句：

箭术通神，鲜有人及。

虽然这次攻击名义上是由诸木九郎提出，而他也确实带着自家兵卒冲锋在前，可明眼人皆能看出，这场冲突战的最大功臣，显然是林崎甚助与龙子。两人一远一近，配合默契，一人砍杀寻常兵卒，一人精准消灭军队间的中高层武士，破坏他们的指挥能力，大大地降低了林崎要面对的危险。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并不算少，早前的神户川合战中，八寻亦亲自一人一剑冲在了最前头，鼓舞着众人不断前行，终于反败为胜。但如今八寻稳坐中军，一步不动，仅凭她的弟子与友人依旧能做到这种事情，这说明此时此刻的天枫城，已不再是八寻一个人的独角戏。

即使后者因为各种缘故无法亲赴战场，这个新近建立的团体亦不会轻易崩溃。

想到这一点，小南不由往旁边几处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认识的数名伊贺头目都是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明显正与她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脸上或是欢喜，或是忧虑。

然而不管他们各自作何感想，山顶上少女的冲锋陷阵仍旧势如破竹，没有受到半点阻碍，一口气杀进了重重敌围，并且轻轻松松一刀砍断了阵幕之外的服部大旗——

象征着一军主将的旗帜轰然倒落，这仿佛成了压倒其他服部将士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是谁率先发了一身喊：“带刀大人死了，还等什么，快逃啊！”

其他人顿时反应了过来，一个个丢下武器，落荒而逃。

诸木九郎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开始带着部下追击那些残兵败将，民治丸则是弯腰拾起了那半截服部大旗，左右看了两眼，似乎是觉得目前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便回过身来，收刀入鞘，两手捧着那面旗印，飞快往山下跑去。

“师父师父师父——”

人还没到，欢呼雀跃的声音已经远远随风而至，其中洋溢着的喜悦与得意，哪怕人在此处的小南与甚内一样听得清楚。两人对视一眼，甚内摇了摇头：“八寻姑娘的徒弟，果然和她本人一样，都是怪物……”

语气钦佩之余，又带着一丝畏缩。

“呵呵呵……咱们也得加把劲，别被其他人给甩在后头了。”小南以扇掩口，轻笑出声，然而那双好看的眉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斗志满怀。

“谁说不是呢。”勾坂甚内叹了口气，“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还要接着拼死拼活……哎，就当做是报答八寻姑娘的救命之恩好了。”

口中虽然如此说着，他整个人却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有类似想法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亲眼目睹民治丸半身染血，背着那把大太刀，捧着破损的服部大旗飞奔进入阵幕，只在风中留下一连串“师父师父”的呼唤之后，在场有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胸中自有热血沸腾。

……

“……三月廿四，两军交战于田爱山顶，林崎甚助一马当先冲锋最前，斩首二十七级，诸木九郎趁机率众掩杀而上，以百骑大破服部军势……服部将士大骇，再无战意，纷纷丢盔弃甲而逃。

“服部带刀当时碰巧不在军帐之中，见自军败退，意图收拢残兵不成，只好趁着混乱逃离战场，一路向西北逃窜。八寻命令太郎左卫门、次郎右卫门与诸木九郎、神户小南等人率约六百人继续围攻平松城，自己则亲自率领其余八百兵马，追击服部带刀不放。

“……与此同时，北伊贺方向，藤林正丰与伊贺崎道顺在石川、音羽、土桥等地交战数场，互有胜负，但由于藤林正丰一方支持者众多，伊贺崎道顺逐渐陷入不利，且战且退，进入上野一带。正当藤林正丰打算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消灭伊贺崎道顺与其党羽，却意外收到了服部带刀大败的消息。

“得知还有一支兵马正往这边前进，藤林正丰顿时陷入两难之境。他思忖偌久，决定暂缓兵锋，一边在附近的平乐寺安营扎寨，建立临时阵地，一边收拢服部家的残兵败将，与服部带刀会合，准备合力对付即将杀到的天枫军队……

“三月廿六，天枫家的军队抵达近处，与藤林正丰的阵地遥遥相对。同时伊贺崎道顺亦率领自身兵力折返，与天枫八寻合力攻打营寨。当日只见火光熊熊，战声震天，双方从晌午战到深夜，由于藤林、服部联军反抗出乎意料的激烈，导致进攻一方迟迟没能进入寺内，彼此皆损失惨重。

“最后是楚叶矢众之首领无明找到机会，率领小股精锐从寺庙后方潜入，大肆鼓噪。藤林、服部联军以为腹背受击，士气大受打击，逐渐崩溃撤离，这场战斗方才分出了胜负。服部带刀眼见胜利无望，率领数名心腹冲入敌阵，壮烈战死；藤林正丰则趁着混乱，率军杀出重围，试图逃回汤舟领地……

“三月廿八，藤林正丰成功返回汤舟，正要重整旗鼓再战，却得知甲贺众数百人突然南下，侵入汤舟领地，四处放火破坏，再加上天枫、伊贺崎等军队亦随后来到，三方围困之下，藤林正丰看出敌我实力悬殊，终于决定不再负隅顽抗。

“经过一番谈判交涉，他在三月三十日同意交出人质万福丸，并且以自身活命为条件，开城投降。至此，伊贺结束了多年来上忍三家分治的历史，迎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崭新时代——而在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个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

而在书本与日记不曾记载的地方，曾经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八寻，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想要在三个月内统一伊贺对不对？”

“我是说过这句话……怎么了？”

“但你是月初说的这句话，现在是三月底，前前后后刚过了一个月……所以，剩下的两个月咱们要干啥？”

“这嘛……确实是个好问题。”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您有一笔新的订单

“……就这样，接连击败了服部带刀与藤林正丰两位强敌的八寻成功一统伊贺，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在一众亲朋好友的帮助与支持下，她成功再现了许多前世的知识，大力发展农业科技，推进农业产业机械化、智能化，使得伊贺国两万多名百姓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即使到了江户幕府治世期间，伊贺也依旧保持着国中之国的特殊地位，遗世而独立，直至三百年后，一艘来自远洋的黑船，叩响国门，也让这片平静已久的天下再起波澜……《八寻之野望》就此完结，感谢各位玩家至今为止的支持，接下来请期待后续新作，《幕末崛起之八十八寻立志传》——”

“师父！师父……师父？你在这儿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嘘，我正在播放游戏结束后的工作人员名单。”

“……？”

“还有彩蛋。”

“？？？”

民治丸一头雾水，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回过头去，对着走廊大叫，“快来人呀，师父她又……唔，唔唔唔！”一句囫囵话没说完，却被盲女闪电般堵住了嘴，扒拉进了房间。

啪！

顺便一脚把障子门关上了。

“师父，不要杀我灭口！”民治丸一脸惊恐。八寻撇了撇嘴，有心想翻个白眼，奈何硬件不允许，只好从旁边矮桌上抓起一个茶点心，随手一丢，不偏不倚，正好落进少女嘴里。

“嚼嚼嚼……真好吃！”

民治丸随便咀嚼几口就咽了下去，速度之快，估计连五庄观的猪八戒也要自愧不如。

她再拿大拇指抹了抹嘴角沾着的茶粉，本着不浪费的精神舔得干干净净，脸上随即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灿烂笑容，背后不存在的尾巴也跟着摇晃起来：“嘿嘿，师父对我真好！”

“好了好了，有事说事，别扯这种没用的……一块茶点心都能把你收买了。”八寻虽是满脸嫌弃，却仍是伸出手去，揉了揉自家徒弟那一头乱糟糟又不失柔顺的头发。

这种摸脑袋的举动着实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连初芽最近一两年都不喜欢被人这么做了，可民治丸照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非但不讨厌被人摸头，甚至眼看着八寻要收手，还主动往前又凑了一凑。

要是有外人在场，只怕很难把现在这个眼睛闪闪发亮的一脸傻笑大丫头，跟之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杀神划上等号。

八寻是没能亲眼看到民治丸当时在战场上的表现，不过想也知道，少女的这身本领，在当今世上不说天下无敌，开个宗立个派什么的却早是绰绰有余——别的不提，单凭着她在御前比武一刀斩杀仇敌，得到将军赐下名刀“重国”的这一事迹，真要说开个山门传道授业，名声不会比富田、柳生这种当世名家差到哪儿去。

更别提她用的是一柄五尺大太刀，这玩意一旦在战场上施展开来，那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寻常的足轻兵卒根本架不住她随手一刀，断肢残骸，威慑力十足。

从田爱山到平乐寺，几场激战下来，民治丸，或者说林崎甚助重信这个名字在伊贺业已如雷贯耳，甚至渐渐被人称作“天枫之鬼”或者“伊贺之鬼”……

没错，又是鬼。

这帮人怕是真想不出什么别的绰号了……

“对了，师父，我想起来了！”

如此这般，经历了好一阵的师徒情深之后，民治丸突然回过神来，她这次跑来找师父不是单纯为了蹭点心——虽然点心确实很好吃——而是有正儿八经的要事。

她双手一拍，急急忙忙地说道：“伊贺崎的使者已经到了，小南大人和无明姐正在接待他，不过她们说这种场合还是要有正主在场，所以才让我来喊师父你过去……”

“民治。”

“怎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躲在这个最角落的房间吗？”

“不知道。”民治丸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就是因为我不想去应付那帮使者啊……”

盲女一声叹息。

回想起来，她当初迟迟不愿意出仕，就连山本勘助与织田信长递过来的橄榄枝都拒绝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愿意把太多时间用在这种人情世故的应酬当中。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像直虎那样天生神力，一拳能轻易打死一头牛的威猛女汉子，当上了摄政大臣之后还是避不开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利益算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光是要打理好一个数口之家，令到人人不饥不寒、心满意足已是不易，何况是百人千人乃至万人的“大家”呢？

正是因为没有这份自信，八寻才会“三见大腿而不抱”，宁可当一名弹琴赚钱的琵琶法师，闲散度日，也不愿意早早投靠织田家，争取日后能在清洲会议上混得一席之地……无他，嫌麻烦耳。

无奈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曾经数百一千石俸禄的武士她不肯当，结果蓦然回首，不知不觉却已经被推上了伊贺国主的位子——昔日的上忍三家，百地丹波已死，其旧领皆归八寻所有；

服部本家的半藏保长在三河混得风生水起，一点没有回老家过穷日子的打算，而分家家主服部带刀保定也已壮烈牺牲，幸好有羽衣石宫从中斡旋，事先调略了一批服部族人过来，确保了这一支血脉得以延续。

只是延续归延续，作为败战的一方，是不可能毫发无损，继续保有开战之前的大片领地了。藤林家那边也是一样，八寻与伊贺崎道顺等人最后接受了服部正丰的降服，保证其个人的存活，可与此同时，对于藤林与服部两家今后的各种安排，也才刚刚开始拉开帷幕：

要处罚谁，要豁免谁，有哪部分领土需要没收或者分配给其他人，既要保证这些败将再没有反抗的本钱，同时还要避免惩罚力度太过，逼得他们破釜沉舟一搏，或是引致其他人兔死狐悲……这些话听起来很是复杂，可说白了，无非就是尽量排排坐，吃果果，保证这块蛋糕每个人都能尝上一口而已。

事关利益分配，注定不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拜此所赐，在平乐寺一役结束，伊贺大局底定之后，各方使者纷纷赶来，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快要把天枫城的门槛都给踩塌了。

其中像伊贺崎道顺这种是实打实想与八寻谈论藤林家与其党羽的处置问题，但更多的，则是见到新王诞生，赶紧求爷爷告姥姥准备点礼物，过来拜个码头混个脸熟，争取让这位凶名赫赫在外，拳打百地脚踢服部藤林的“混世魔王”千万别盯上自己。

最开始的几天里，八寻姑且还有点兴致，毕竟嘴上说得再好，什么见钱财如粪土，什么视名利如浮云，但真的碰到有人一批接这一批来到面前，狂拍马屁大吹法螺，好听顺耳的话语不要钱往外说，或多或少，也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她又不是什么圣人，一介庸俗，被夸奖了当然会开心，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问题是物以稀为贵，类似的情况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感觉索然无味，甚至觉得有这份西伯利亚时间听这帮人溜须拍马，远不如去吸一口小澪，或者跟龙子初芽她们一起玩呢……于是到得后来，每当听到又有哪家使者上门，八寻总是东躲西藏，想把这摊麻烦事丢给别人忙活。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目前天枫家臣团的核心班子里，勾坂甚内与神户小南等人都在此前战斗中证明了自己，像无明、阿秀这些更是与八寻来往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根本不怕他们私底下会不会偷偷搞事……

不过八寻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大概也是因为她本身便是这副懒洋洋的性子，倘若换成世间很多其他的大名，一个两个恨不得把权力狠狠攥在自己手里，连一丁点都不漏出来，又岂会如此漫不经心？

可惜别人不这么想。起码甚内、小南和无明这几位那是一丁点趁机掌权的心思都没有，不仅监督着其他蠢蠢欲动之辈，更有甚者，还自家没个正形的上司都不放过，分工合作默契无间，每每八寻刚一跑路，马上就有人发现并追赶过来。

“如今乃是伊贺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身为一国一城之主，八寻姑娘，你正应该趁这段时间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如此一来，才能令一众大小国人心服口服！”

“大鼻子说得对……呵呵，来，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八寻姑娘，我特意让阿秀准备了你爱喝的酒，还有下酒的点心，待会见完使者就能尽情吃喝了。”

三人轮番上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逼利诱好半晌，才终于能把八寻哄得乖乖过去，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外来时节面前扮演一个威严满满的大姐头。

等到这批使者过去，下一批来到，诸如此类的情景便又要再度上演，次数一多、就连甚内私底下都忍不住感慨：“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八寻姑娘这种首领……别人都是千提万防手下人有二心，她倒好，好像生怕咱们没机会夺权把她架空了一样。”

“呵呵，这说明八寻就是如此的信任我们啊……所以大鼻子，如果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的好。”小南笑盈盈地回了一句。

“这种话用不着你来讲。”

甚内翻了个白眼，“就算我勾坂甚内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总也知道权衡利弊得失，好不容易才帮土蜘蛛那帮家伙们争来一片安居乐业的地盘，哪能因为我个人不切实际的野心，再让他们遭遇一次灭门的惨祸？倒是你……传言中弑父杀兄的蛇女，何时竟变得这么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