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哎,那都是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言,勾坂大人不会当真相信了吧?何况就算传言都是真的……说不定那位‘蛇女’只是觉得,脚下正在走的这条路,更有可能完成她的夙愿。”
“什么夙愿?”
“你猜啊……呵呵,那么,这位赫赫有名的楚叶矢之首,对我们的八寻大人又是什么看法呢?”
耳听得话题落到了自己头上,原本在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短发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薙刀镰,然后再将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向小南:“八寻是我的朋友,亦是楚叶矢众如今决定效忠的首领。她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她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的这把薙刀镰,可不像八寻姑娘那么好说话。”
“哎呀,真可怕……”
即使正面迎接着无明那含有几分杀意的锐利双瞳,小南亦没有半分胆怯,只是拿着她的那柄折扇,掩住嘴角,呵呵地轻笑出声。勾坂甚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受着两人无形之中的针锋相对,一时竟感觉有些如坐针毡。
而这也只是天枫城内,平平无奇的一幕日常风景罢了。
尽管几人私底下互相多少有点不对付,但他们并不像某人那样爱耍孩子气,遇到正经的场合时,一个个还是表现得十分认真体面,丝毫不令天枫城主蒙羞。
这次也不例外。
……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主伊贺崎道顺会在这个月中旬亲来天枫城,向八寻大人表示庆贺,至于今日所讨论的话题,我会将诸位的意见带回楯冈,至于具体的安排等等,就等半个月后,我家大人亲自与诸位一谈,在此之前,我这副老骨头就不越殂代疱了……八寻大人,告辞。”
这位头发花白,身体却不失挺拔的伊贺崎家臣又向着主座行了一礼,缓缓后退离开了房间。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护卫合上了纸门,本来端坐着的小南这才把扇子一敲掌心,笑道:“伊贺崎派来的这人倒是不错。”
“当然不错,他可是楯冈的笔头家老,当年在整个北伊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伊贺崎道顺这回遣他过来,诚意可见一斑啊。”
勾坂甚内不愧是活了一把岁数,对伊贺的风土人情,以及各家内部情况都有着不少了解,当即开口解释了几句,并提了提这老人过往的事迹。
主要当然还是说给八寻听的——虽然她不怎么愿意见客,但终究还是架不住民治丸的生拉硬拽,加上又听说这回是伊贺崎道顺的使者,心想到底还是要给点面子,于是还是乖乖被带了过来,坐在主座上接待客人。
不过说是接待,其实大多数的交谈还是交给小南、甚内他们来做,这两位一个聪颖善谋,一个资历丰富,单打独斗或许有所欠缺,两人合作却是正好。八寻自知在这方面还没有什么经验,都是以听为主,只有在对方主动问及自己的时候,才会主动应上两句。
而等到那位使者离去之后,她也只是扶着拐杖,不发一语,安静听着底下几人的议论:
“不过……听这个使者的意思,伊贺崎道顺对咱们这边提出的意见并无异议,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概半个月后,等他亲自来这一趟,关于北伊贺的处置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将藤林一分为二,分别由长门守的两个幼子继承……其中万福丸继承汤舟东边的部分领地,由藤林正丰担任后见役……其余地盘则由千寿丸统治,在其成年之前,暂且由伊贺崎道顺辅佐,至于原本甲贺那边的领土,则按照约定让给泷川一族……如此一来,即使藤林正丰贼心不死,也有泷川与伊贺崎负责监视,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小南笑着说道。
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涉及到千人规模的利益得失,更是要小心翼翼,以防施压太过,招致反扑。虽然藤林正丰已经战败,可藤林家数百年经营根基仍在,依旧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捏的对手,正因如此,对于北伊贺的事后安排,也成了天枫城众人最近压在心上的一大难题。
经过各种大会小会闭门会议,以及与北伊贺有影响力的豪族,尤其是伊贺崎道顺和下拓植双猿这类本身就倾向八寻阵营的当地诸侯交涉谈判,足足过了小一周的时间,众人才商议出了大致的草案:
藤林家拆是肯定要拆的,否则放着那么大一个地头蛇在那,想也知道肯定永无宁日,但具体怎么拆,这才是让人烦恼的地方。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与斟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将藤林家拆分成三半;
其中属于甲贺的那一块地方,按照八寻与织田犬事先的约定,割让给泷川家,以此把泷川变成伊贺与甲贺、或者说六角家之间的一处缓冲地带。
至于北伊贺的部分,正好藤林长门有两个儿子,一人一半,谁都不吃亏,其中分给千寿丸的那部分大约有三分之一,位于汤舟西面,与甲贺、大和国接壤;
剩余的三分之二名义上是由次子万福丸统治,实际上依旧是由藤林正丰为首的守旧派话事。但他们虽然握有相当于原本一大半的领地,可北边有泷川,东边有伊贺崎,西边是千寿丸的领地,南部则是同样经过了一系列拆分的服部旧领,可谓形单影薄,四面楚歌。
如果藤林正丰经此一堑,洗心革面,决定老实本分安心过日子,八寻也不会为难对方,而如果他还想暗戳戳搞些什么事情,到时候再收拾起来,难度也要比这次轻松太多。
有关藤林家的处置,目前能够讨论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至于具体的细枝末节等等要如何敲定,还要等到伊贺崎道顺亲自来到天枫城,才能得出结论——事实上,这类事情本来只需要互相派遣使者就能决定了的,伊贺崎道顺之所以要特意来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给八寻一个面子。
现如今伊贺连番大战初定,伊贺崎道顺作为最后的胜利者之一,实打实拿到了不少好处,一跃成为伊贺北部举足轻重的豪族之一。
在很多人看来,他甚至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争一争伊贺国主的位置,然而伊贺崎道顺却决定前来天枫城一趟,此般举动,其实相当于是承认了八寻在伊贺的统治地位,虽然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到俯首称臣的地步,但终究是一种表态。
到得那时,八寻这个伊贺国主的头衔,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落到了实处。
不过说是国主,其实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权利,只是相当于一个联盟盟主而已,虽然如今整个日本很多有力大名都在逐渐尝试中央集权化,不过现在的伊贺要谈这些无疑还是太早了,一步一步来吧。
财政方面也是差不多的窘况。
经历了漫长的割据分裂,相对封闭的风土人情,导致伊贺几乎独立于整个近畿的经济圈,而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卫所收费站,又令那些来往商贾望而却步。
以至于这片土地明明位于近畿要道,却鲜有外人经过,那些旅人与行商宁可绕一个大远路,取道大和或者近江,也不敢轻易踏进伊贺——
前者无非就是多花点钱和时间,后者一个不小心是真会把小命丢了的。
此前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但如今既然都当上了伊贺的大姐头,对于这方面的情况,八寻觉得自己有责任想办法解决一下,总不能她没来的时候大家靠当强盗和雇佣兵混一口饭吃,她来了之后大家还是当强盗和雇佣兵……
那她岂不是白来了吗!
然而这话说来容易,就不说别的,单是她现在下一个命令,要大家把自己的关所什么拆一拆,今天开口,明天估计就能再有几个铁头娃跳出来跟她轰轰烈烈打一波平叛内战……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要知道伊贺民风本就彪悍,何况是在这种下克上蔚然成风,几乎每个有点势力的大名都得隔三差五花时间平个叛什么的,八寻不觉得她就能特殊到哪去。饭要一步一步吃,路也得一步一步走,就算再怎么想改变现状,带着伊贺领民奔小康,在时机到来之前,她也只能入乡随俗,继续研究很有前途的雇佣兵生意……
当然,强盗就算了。这一点没得商量,哪怕是要把脑浆子打出来,八寻也不可能放任手底下的人乱抢乱杀,否则不说其他有的没的,光是自己良心这一关她就过不了。所幸目前来看,至少那些参与到南境之战的国人头目们,都不会对她的意见置若罔闻,既然八寻说了不让烧杀抢掠,那帮人就当真金盆洗手,果断从良。
虽然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过万事开头难,能迈出第一步总是好的。
至于那些不听话或者阳奉阴违的……
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八寻已经默默帮他们的领地找好下一家了。
强盗之事没得商量,雇佣兵生意倒是可以接着干……不如说如今的伊贺要啥啥没有,一穷二白,百废待兴,要是不出去打工挣点钱,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生活。
过往这种任务都是由上忍三家承接了之后,再具体分派给自家的中忍、下忍,同时自己从中抽成,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承包分配的体系。现如今三家倒的倒垮的垮,这门责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天枫城众人头上。
与接见使者,听他们阿谀奉承不同,对于这种正儿八经的要事,八寻一般是不会偷懒逃避的,不用小南他们特意去抓人,也都会好端端地在场,一边与其他人商量着分派任务,一边也借此机会,进一步熟悉了解伊贺各方的能力。
这一天接待完伊贺崎道顺的使者,眼看着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便又开始一如既往地忙碌了起来。
前段时日的连番大战,导致大批订单无人受理,就这么一路积压了下来,此时正好把这些周边大名领主的委托单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拾缀拾缀,看看哪些是比较有赚头一点的。
“这是畠山家的,想让咱们出几百佣兵,帮他们对付三好家……”
“对什么对,那边早就打完了,输到连兜裆布都不剩……下一个。”
“这是筒井家的单子,要潜入探查松永家的情报……那位松永弹正可不好惹啊。要接吗?”
“先放在旁边好了。看看这个,伊势北畠家的委托,似乎是想攻打北边的一座城池,想请我们事先潜入城中,放火制造混乱……我记得北畠家如今气势不小,让他再继续扩张下去,可能会有点危险?”
“呵呵,话虽如此……但咱们是做生意的,先看他给多少。”
“大概这个数……嘶,北畠家是真的有钱,怎么样,这买卖咱们接不接?”
“不急,先看看有没有他对家的单子……要是有的话……可以两边一起接了。”
“好。”
简短的交谈中,一份份委托或者是被丢进废纸篓里,或者是暂时放到一旁,等待进一步研究,八寻按着拐杖,坐在旁边发呆……没办法,她又看不了委托内容,只能听个热闹。
突然却听见小南一声轻咦:“这份委托……”
“怎么了……”无明跟着探头去看了一眼,随后也跟着“喔”了一声,“八寻姑娘,这个你可能会有点兴趣。”
“哦?”
如果只是小南一个人开口,八寻可能会以为是对方又想捉弄人了,不过此时听见无明也跟着开口,内心不禁就多出了几分好奇,“什么样的委托?”
“是一份匿名的委托……”无明一脸古怪,“委托者说自己愿意付以重酬,想让我们派个高手过去……刺杀现任远江井伊家主虎松的后见役,井伊直虎……怎么样,你看这笔买卖,咱们接是不接?”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冷面杀手
四月一日天,花稀叶阴薄。
暮春与初夏交替的这个时节,对当世的很多人来说,既意味着忙碌的春耕终于结束,避免了今年年末颗粒无收、活活饿死的凄惨结局;
然而另一方面,去年的粮食将将消耗殆尽,青黄不接,注定很多领主要么勒紧裤腰带饿一阵子,要么就准备准备,带兵出去邻居家里抢一波东西,好让自己一家老小能填饱肚子。
从九州到东北,从四国到近畿,各种各样小规模的冲突频频爆发,背后大多无关远虑深谋,而单纯是为了生计而奔波。
相对而言,西远江这一年过得倒是还算不错。没有闹什么严重的灾情,兼且领主井伊家自打那位新的摄政上任以来,大力鼓励商业贸易,开展了几次乐市——即是在一定时间内免除特定的商业税——令附近的商人群集而来,城下町一片欣欣向荣。
有人的地方,钱财与物资亦会随之流动,尽管还远远比不上尾张这等历史悠久的港口要道,但在兼并了北远江大片属于天野氏的领地之后,如今的井伊家也早非过去吴下阿蒙,而真正成为了远江国的一大强权,甚至隐隐有与旧主今川分庭抗礼的趋势。
而就连寻常的百姓甚至两岁小孩都知道,让井伊家得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既不是年幼的家主虎松,亦非是那些掌权多时的井伊谷旧臣,而是坐上这个位子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摄政,人称女城主的井伊直虎。
前有领着一众老弱妇孺坚守城池,逼得朝比奈泰长无功而返;后有大败北远江诸侯联军,更将天野父子旧领纳为己有,别的不用多说,只这两件事迹,已足够让直虎成为井伊谷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尤其是那些曾经亲眼见证、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对此印象尤深:
当家主直亲大败惨亏的消息从前线传回,朝比奈泰长大军杀至,平素颐指气使的武士们只求自保,无暇他顾。
眼看历史悠久的井伊谷即将覆灭,谁知到得最后,竟然是一个出家多年的女子挺身而出,一双肉掌,一杆朱枪,硬生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把整个井伊家从风雨飘摇中救了回来。
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井伊谷内就多出了一批直虎的忠实拥趸,而随着她被南溪瑞闻推荐,接任幼主虎松的后见役,数年下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一众内忧外患之中努力经营着这艘船只,一路越行越稳,越是得心应手,甚至已经超过了父亲井伊直盛的成就与声望——以至于时不时便有人感慨:
如果她是男子该有多好呀。
如此一来,当初就不用让井伊直亲继承家主之位了。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倘若直虎是男儿身,一切或许就会变得名正言顺,很多事情与矛盾也就不会发生了……奈何世上事十九不如人意,无论人们抱持着怎样的想法,是善是恶,是喜是悲,现实仍旧不会随之改变,只会按着已有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
远江国,井伊谷城。
虽然还是白日,不过外面的天色阴沉,要雨不雨,纸门紧闭着,有明亮的烛火光芒映在上面。
主殿之内,井伊家上下重臣齐聚一堂,并依照立场三五成群,泾渭分明。
其中又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以小野道好为首的亲今川派、以近藤康用为首的亲松平派,以及后来居上,掌握实权的北远江众人——虽然最后一派似乎没有明显的首领,各自坐得松散,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正是那位年纪轻轻的犬居城代,天智武流。
这位来历神秘的野武士一如既往,穿着一身干净的小袖与肩衣,整个人英姿飒爽之余,还有着一丝奇妙的阴柔之气,教人有些难以亲近。他把折扇一下一下轻轻敲在掌心里,目光随意地望向周边,即使与其余的井伊家臣对上视线,也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点头示意,不卑不亢。
如果换成其他年岁相仿的青年做出这番举动,小野道好与近藤康用这些资历深厚的老臣只怕当场就要翻脸怒斥,可惜天智武流非是凡人,光是早前夺城献城,彻底断绝了天野父子后路的功绩,便足以令他在井伊家中占得一席之地。
而后来井伊直虎投桃报李,任命其为犬居城代,一段时日下来,很多人都已看得清楚,这位天智武流大概并不打算投靠原有的两大派系,而是完全站在了直虎的那边。
不仅是他,其余北远江出身的国人头目也都是类似立场。与东西远江比起来,这些北部豪族由于地理环境原因,显得相对独立,即使是在今川义元全盛之时,也没能完全掌控这帮刺儿头。
而今时今日,对于小野道好、近藤康用等老资格的井伊旧臣而言,这些桀骜不驯的“邻居”,无疑是一大变数。投过来的目光不见半点同僚情谊,只有深深的审视与猜忌。
天智武流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从正面迎向了这些人不信任的目光。
啪。
折扇又一次轻轻敲在手心上,随之发出的轻微声响,几乎是立刻就被淹没在了周遭的窃窃私语之中。
但突然间,这些吵闹的声音猛地一停,包括天智武流在内,不管具体是坐在什么位置,又是归属于哪个派系,所有人一时都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听见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进入殿中。
走在前头的脚步声相对要轻一点,还带着衣摆拖地的沙沙轻响,正是前任家主井伊直亲的妻子,奥山篠。
她怀里抱着一个约两岁大的孩童,后者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好奇打量着这个宽敞的空间,与底下的一大堆人影,嘴里原本还在咿咿呀呀小声说着什么,随后被奥山篠轻轻拍了拍后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这小孩自然便是井伊直亲的独生子,亦是井伊家现任的家主虎松了。见这对母子出来,底下的井伊家臣纷纷行礼参见,奥山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只领着自家孩子坐至主位,目光先是看了殿下一眼,随后移开,往自己来的方向望去。
哒,哒,哒。
另一道脚步声随之响起。
但这回除了奥山篠与她怀里精神奕奕的虎松之外,没有人抬起头来,连天智武流亦是双手撑着地板,俯下身子,只用余光瞥了瞥上方。只见一道浅蓝色的高挑身影大步走进,裤脚晃动间,不时能看到那白皙的脚踝与足趾。
井伊直虎出生于天文五年,如今已有二十八岁,但或许是过去常年修身养性,常伴青灯的缘故,她的眉眼五官要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一些,肌肤洁白,体格匀称,是那种极其标致的美人儿,却又与时下大多数纤纤柔柔、弱不禁风的女性不同,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与生机。
她在近侍的带领下走进殿内,先是朝着虎松行了一礼,接着才在奥山篠母子身后坐下。
“咳……那么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讨论正题吧。”眼见井伊直虎来到,本来有点战战兢兢的奥山篠这才稍微安下心来,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出声说道。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颤:“正如诸位所知道的那样,四月已至,冈崎的松平家康也在昨日派遣使者前来,告知他打算正式出兵东三河,讨取朝比奈真次的首级,并希望我等作为盟友,一同出兵,东西夹击宇津山城……不知道诸位对此事有何看法,不用顾虑,议一下吧。”
“……”
“……”
即使奥山篠说完了这段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主殿内却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率先开口。互相在沉默中互相交换着目光,其中还有不少人正偷偷观察着直虎的神色,似乎是想判断出这位井伊家实质掌权者的心思。
可由始至终,直虎一句话都没说,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拿手扶着膝盖,眼神沉静,宛如一池无波的深潭。
……
吧嗒吧嗒。
光着的脚板踩在木制走廊上,发出一阵阵轻响。留着及肩头发的高挑女子缓步往前,另一道稍显娇小的身影抱着孩子,紧紧跟在后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空中星月黯淡,让长廊外的庭院显得模糊不清。
那座白日里看着颇为幽致的假山,此时骤然看去,也仿佛一头蹲伏的怪兽,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择人而噬。
奥山篠无意中瞥到了那边一眼,忍不住又把小巧的肩头缩了缩,吞了吞口水:“直……直虎大人。”
“何事?”
那温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奥山篠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睡着的虎松,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语:“这次会议……好像并不顺利。”
“是啊。”
直虎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松平家的使者是昨天来的,于是她今天就召集了一众家中重臣,商议出兵与否的问题——不过其实过去两年的经验摆在这里,根本不用真正开会商议,她就明白光凭短短的这一天时间,根本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事实也是如此。
众人来得倒是很快,不说那些本来就住在井伊谷周近的老臣们,便是距离较远的北远江豪族,也都在收到召集令后急急忙忙赶到,没有谁刻意拖延。以前倒是有人会故意用这种手段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在击败了天野父子之后,也就再没有谁会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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