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眼见盲女呼呼地笑着,直虎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间也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舞衣坐在旁边,来回看了看这俩人,又有点不高兴地挪开了视线——真是没眼看了!
她愤愤然地想道。
……
第三百四十七章 都是借口
出乎意料,此后数日,却是无浪无风。
本以为风魔一族就连老大都折在了这边,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要设法报复回来……反正要换成是她的话,肯定是咽不下这一口气的。
正因如此,即使这起刺杀事件的真相业已查明,八寻却依旧迟迟没有动身回伊贺,而是暂且待在了井伊谷,守在直虎身边,警惕刺客来袭。
至于天枫城的大小事务……
此间乐,不思蜀也。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日本战国的阿斗另有其人——比如某位正在骏府馆沉迷踢蹴鞠的足球小将——还轮不到八寻宣称这个头衔。
至于她为什么能像这样挥挥衣袖出门远行,自由自在,一点领主的模样都没有,其原因说穿了倒也简单:
一者是本身麾下文武能人众多,不提别人,光是一个民治丸便有将军赠刀之威,万夫不当之勇,凭着她这身武艺,不管去到哪家大名手底下,估计起码都能混个足轻大将的职位当当。
至于文官方面,相比起这群武德充沛的莽夫与莽妇们,多少就显得有点稀缺。一个个数过去之后,发现内政属性最高的,居然是小南与无明两位。
前者的能耐自然不用多说,倘若没有小南在一旁帮衬,不管是和百地、藤林以及服部等势力的交战,还是战后安置等等,都足够让八寻焦头烂额,狠狠喝上一壶。
至于无明,虽说单打独斗可能比不了阿秀,机关巧匠等等也是七窍通了六窍,要是没有阿优在,估摸着就连自己的薙刀镰都不知道如何保养维修。
不过上一代的楚叶矢众头领是看着这几个孩子一路长大的,对她们各自的性情本事俱是一清二楚,阿秀与阿优两人都有擅长的事物,可短板亦十分突出:
一个不动脑,一个不动手。
相比之下,无明……或者说美波则是相对均衡,面面俱到,长处与短处都不那么突出。
这种类型的反而最适合当领导者。
是以对方最后才把无明的名号传给了美波,再让阿秀与阿优两人在旁辅佐,三个人加起来,才是真正能够率领楚叶矢众前行的领袖……虽然这个历史悠久的组织传到美波手里,已经只剩下小猫小狗两三只,快跟灭族没什么两样了。
但意思反正是这个意思,领会精神即可!
而经历过美浓的那场变故,包括无明在内,楚叶矢众的大家起初其实都有点心灰意冷,只想着找个地方安心退隐不问世事,所以才接着八寻这层关系,搬到了远江居住。
然则远江终究不是安居之地,派系复杂,人心险恶,尤其是等阿优懂得锻造铁炮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更是令人心烦意乱。
相比起井伊谷错综复杂的政坛局势,如今这个简简单单的伊贺职场无疑要更加符合无明等人的喜好。
事实上,楚叶矢众这帮人在伊贺平时各司其职,有人跟着阿优打铁做手工活的,有人跟着阿秀训练或者巡逻,日子过得倒也还算舒坦。
至于无明,因为她本人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短板,属于什么事儿都能做得井井有条,特别令人省心。一段时间下来,几乎已经取代小南,成为了天枫城的二把手——
光看这句话,或许会觉得其中暗藏着什么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展开来洋洋洒洒能写五千一万的那种,不过事实远比想象来得更加朴实无华:
与无事一身轻的无明不同,小南可还是正儿八经的一城之主呢。
哪怕说这位发小对八寻的关心远胜于自家领地经营,甚至恨不得直接收拾收拾把整副家当搬过来,从今以后直接就在天枫城住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才好。
奈何别的东西能搬,天童山的那口温泉却怎么都搬不走。而她的身体状况摆在这儿,除了日常汤药不离口之外,大部分时候还得借着那口温泉疗养,才能勉勉强强吊住半条命。
原本在过去十几二十年,伊贺尚且太平之际,小南基本就没怎么出过神户城,每天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泡在温泉里,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开玩笑,管那口温泉叫“小南汤”——还煞有其事地问过八寻要不要喝,后者只稍微犹豫了一下,紧跟着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实乃钢铁般的意志!
闲话休提,反正这些日子,小南一直跟着八寻东奔西跑,又是亲自领军上战场,又是帮忙打理各类政务等等,虽然一直用汤药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但时间一久,终于坚持不住,病来如山倒,吐着血被亲信侍女们手忙脚乱送回了居城。
临走前,小南还特意唤了无明上前,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把自己还没完成的工作统统交代了一遍,那架势简直跟武侯托孤姜伯约有得一比,令人感慨万千……
所以都说了她才不是刘禅!
总之经过这一轮和平的权力交替,小南奄奄一息地回去泡温泉,勾坂甚内、下拓植双猿和伊贺崎道顺这些熟人过来打了个招呼,问候一番过后,也都回去自己的地盘忙活打拼。只剩下民治丸、杂贺萤与楚叶矢众留在城里,替八寻打理政务。
一个小小的内阁,于是也初见雏形了——
不过无明等人能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此刻的伊贺相对太平,没有什么特别费心劳神的麻烦。这话乍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当今世道,做领主的哪个不是忙着与手下“刁民”们斗智斗勇,更何况是民风淳朴如伊贺,怎么会与太平两个字扯得上关系呢?
但不妨先想一想,那些领主大人们一年下来忙个不停,具体都是在忙些什么:
就以直虎为例好了,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一年伊始,春要春耕,这关系到今后一整年会不会饿死,乃是国家存亡之大事,重中之重,不可不慎。
只要不是那种特别端着架子的领主,通常一有空闲也会亲自下田,倒不是真的缺人手缺到这种程度,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示范和督促的作用,免得有些人偷奸耍滑,同时也可以展现自己与民众同甘共苦的一面,稍稍招揽一把人心。
同时自然也防备一下邻居会不会趁着青黄不接打过来糟蹋一下田地,让这边没饭可吃饿肚子——这是春天要忙的事情;
到了夏季,除了惯例的夏收之外,还要留意邻居会不会趁机打过来抢一波麦子;秋季除了秋收之外,还要留意邻居会不会趁机打过来抢一波稻子;
最后等到入了冬,除了东国和奥州大雪连天难以动弹,其他地方只要雪下得不是太大,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做,该打仗就出去打一打呗,死点人还能省点粮食。
综上所述,这个时代除非体量大到一定程度,否则普通的小领主整年下来要苦恼的大都是三个问题: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以及邻居会不会琢磨着过来揍我一顿?
有时再加上第四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揍邻居一顿了?
而期间因应具体情况不同,还会穿插着诸如百姓不满,领内骚动,或者因为灾年行情不好,收获不够,百姓们闹一揆喊打喊杀的……把这些种种综合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小领主的日常生活。
直虎每天忙来忙去的,也正是这些家长里短,小到村头两家百姓,大到几个村庄的纠纷,别看起初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处理不慎,以现今这种彪悍的民风,很有可能一不留神就演变成了几百人规模的集团互殴……
这就不是闹着玩的。
而至于那些有一定势力的地主乡绅,互相之间明面上的冲突也好,暗地里的串联也罢,也都是需要时刻留意的事情,既要防止他们彼此互相争执演变成内战,又要阻止这帮人勾结在一起,直接暗戳戳私通外敌甚至企图谋反等等。
说是一团乱麻,毫不夸张。
但此时此刻的伊贺一国,暂时并没有类似的担忧。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从结果来看,八寻终究是把伊贺有头有脸的角色统统揍了个遍,不仅上忍三家尽数沦亡,就连底下依附着的小势力也都难逃一劫,几乎被清扫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以史为鉴,数千年来这么多的经验教训,让八寻深知这种时候绝不能心慈手软。
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趁如今风口浪尖之际,大刀阔斧地整顿一番,待到风头过去,再想对付他们便是千难万难,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八寻挟此大胜之威,将伊贺原本的局势来了一个大洗牌,固然还远不到织田信长日后对武田遗臣那种杀得人头滚滚,寸草不留的程度,不过也是各种刺头儿该打的打,该杀的杀,空出来的领地则是塞给了联军众人,大搞分封。
虽则人心易变,即使这帮人现在忠心耿耿,但往后数十年,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话虽如此,太遥远的事情想了也是白想,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时到时担当了——
不说别的,仅仅一年之前的这段时间,她似乎还在高高兴兴计划着要带亲朋好友去堺町逛一逛,见见世面。
当时的她估计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突然摇身一变,莫名其妙地当上一国之主了呢?
哪怕伊贺这地不比周边强邻,只是一个穷山恶水,弃之可惜的蕞尔小国,可总归是一个实打实的令制国,何况论起地盘大小,伊贺可是足足有五个井伊家这么大!
别问她为什么总喜欢拿直虎出来当计量单位,做人嘛,有时难免会有些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总而言之,单是从她这一年的境遇,以及这二十年人生的起起落落,又或者往前追溯到奇妙的穿越一事……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谁知道十几二十年之后,又会出现什么奇妙的变化呢?说不准她还是像现在这样,守着一众亲朋好友和小澪安心过日子,也可能不小心丢了城主的位子,再度沦为浪人,漂泊无定,四海为家;
当然,也有可能到那时自己已经更进一步,当上了整个近畿的霸主,乃至于官拜关白或者征夷大将军也说不定?
反正都在做梦,不妨夸张一点。
无论如何,即使她是活过了两辈子的穿越者,依旧无法预知未来,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个地方,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就是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八寻总算停住话头,拿勺子往旁边的缸里舀了一勺凉水,吨吨吨一饮而尽,又拿手背抹了抹嘴巴,这才笑眯眯地问道。
“实话实说,没听懂。”
舞衣一脸坦诚。
“也就是说,我并非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想要偷懒才从伊贺跑出来,而是因为那边的事情该做都做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我继续坐镇,不如说小女子留在那儿,反而会给其他人压力……一个好的领导者,懂得什么时候该露面,什么时候该放手给下属自由。”
八寻耐心地解释道。
“这样啊。”舞衣似笑非笑,“听起来好像确实挺有道理,不过……”
“不过?”
“初芽寄过来的信里面,可不是这么讲的。”
“什……”
八寻神情一僵,“初、初芽什么时候寄信给你了,哎呀,信里写的什么,真是的,这样多麻烦人,想寄信的话明明让我一起带过来就好了,又不用怕我会偷看……哈哈,哈哈哈……不对,你诈我!”
她与这对姐妹来往多时,对两人的性格了若指掌,初芽除了在几个熟人面前会耍点小孩子的任性脾气,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好孩子,既然知道她要来远江,如果有话想跟舞衣或者直虎讲,要么写信让八寻带着,要么直接传几句口信。
除非说当地发生了不得了的急事,否则以初芽的性子,肯定不至于找别人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当然,这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说辞,实际上与其说小姑娘懂事,毋宁说她是怕生只敢窝里横,只敢叉腰指使舞衣与八寻干活,面对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胆量了。
而即便伊贺真出了什么乱子,事有轻重缓急,送信的使节来到远江,第一时间肯定也是找她,而非舞衣。这个推理的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
就是舞衣这个坏家伙在撒谎诈她没跑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
舞衣呵呵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偷偷溜出来,你又有什么好慌的?”
“所以说……”八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会,“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比如?”
“比如你现在为什么会有空在这陪我聊天?”
“因为我刚刚……”
“顺带一提,小女子可是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你的名字,‘武流大人’、‘武流大人’地喊,听声音好像还挺焦急的样子——”话音未落,蓦然听见“唰”的一声,听这动静,却像是原本背靠在窗边的舞衣猛地蹲了下去。
她蹲在那,模样大概就像是一朵打着伞的蘑菇。
八寻也不说话,只把拐杖抱在怀里,笑眯眯地低着头,一秒,两秒,第三秒的时候,舞衣脸色一变:“你诈我!”
“呼呼,这样就扯平了。”
“你——”
“先等一下,有人……”
“同样的伎俩我可不会中第二次!”整个人气势汹汹站了起来,舞衣一步上前,就要拿扇子敲对方的头,八寻侧身一让,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啪!
身后的房门应声而开!
“可算找到你了,武流!”
舞衣的手刚刚才伸到一半,讶然回头,正好对上了表情不善的直虎:“大、大姊……”
八寻则是早早就往后躲了躲,把身子躲在了舞衣的后面,多亏她体型娇小,几乎没什么部位露出来,让后者独自承受着这道虎视眈眈的目光。
“还有八寻!”
可惜好像没躲过去。
周围大概没有别人在,直虎便也不像平时那样端着架子,而是柳眉倒竖,大步走了进来。
她先是手臂一展,拎出某位鹌鹑般躲着的盲女,随后连带着旁边的舞衣,每个人结结实实赏了一发暴栗。直疼得她们呲牙咧嘴,直抽凉气。
眼见眼前两人这副表现,明知其中多少有着夸张的成分,直虎的火气还是消了不少,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到处找你们找不到,原来是躲在厨房……话说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呢?等等,莫非——”
想到某个可能性,她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八寻尚且没有什么感觉,直面着这道视线的舞衣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管在别人面前是怎样一副模样,在直虎面前,她似乎一直都还是那个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孩童。
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不是大姊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只是?”
直虎一脸怀疑的样子,但不等舞衣回话,自己却先赶忙改变了话题,“算了,不问也知道你们两个是在偷懒,搞得我好像很在意似的……咳咳,总而言之,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趟,有件事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是正事。”
她顿了一顿,又刻意强调了一句。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长姐如母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还了俗的出家人也不打。
不管其他人情况如何,反正这句话放在直虎身上是没什么问题。就好比这次,说了有正事要找她们两个,就确确实实是有要事商谈——有那么一会八寻还以为这是对方临时找的借口呢。
实属不该。
不过虽然看不见舞衣的具体表情,但光是听见她那略显慌乱的声音,以及猝然加快的心跳,八寻有十成甚至九成的把握判断这家伙多半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居然不相信诚实的直虎,真是太不应该了!
必须狠狠地谴责!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以八寻的性子,估计早就开始光明正大打小报告了,反正她跟舞衣两个人的感情说坏不坏,平时打打闹闹,互相揭短亦是稀疏平常。
直虎与初芽等人最开始还会试图从中斡旋一番,后来大抵是看得太多,逐渐也就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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