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八寻一下子就理解了。敢情这老哥十之有九也是没走正规路线,直接捡了个好听的官名就拿来自称了——话说回来,她印象里那位服部保长,初代半藏好像也是自称石见守来着,不知道这两位要是碰了面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
这年头的日本在很多方面还是遵循唐国风气,例如不会轻易直呼他人名讳,觉得是一种很没礼貌的事情。
所以一般要么像万鬼斋这种,有雅号的称雅号,没雅号的,则是有官叫官,没官就叫通称,诸如武田信玄的太郎,织田信长的三郎,以及井伊直虎家传的次郎法师等等,这种皆是一般常见的通称。
但寻常武士或者百姓被人什么郎什么丸的叫着无所谓,有头有脸的却不能如此随便,有钱的直接从天皇那儿买个正版的官位,没钱的则是关起门来,搞个学习版本先体验一下。
而朝廷百官拢共就那么些,叫的人一多,难免就会遇上撞名的尴尬。倘若其中一方是正经八百从朝廷那边上奏获得,或者拿钱买到的,多少可能还有点不舒服,可如果两边都是自吹自擂,老大不说老二,互相之间笑一笑就过了。
一般撞见这种场合,彼此都会很默契地换个称呼,例如八寻前段时间还在伊贺之际,有个小头目过来拜码头。原本只是普普通通走个过场,谁知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位小头目嘴比脑子快,直接自报家门:“在下土桥伊贺守义重,见过天枫大人……啊。”
等发现不对,却是为时已晚。
八寻这边还没说什么,旁边小南使了个眼色,杂贺萤早已黑着脸把人拖出去了。
归根结底,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倒就罢了,人在伊贺,自称伊贺守,这不是明晃晃的跳脸嘲讽么?真亏其他人能忍得了他——
八寻如此一说,才听小南解释道:“忍什么忍,土桥那家伙隔三差五就因为这个名号被人揍一顿,不过这个伊贺守的官名好像是他祖上当年实打实花钱买的,所以死活不肯改口……不肯改口,那就只好他提一次揍一次咯。”
据说土桥义重就因为这嘴硬的毛病,一年到头被别人换着花样殴打,居然硬生生逼出了一身钢筋铁骨的横练功夫,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打不成器”了。
不过真正支配着伊贺的上忍三家,藤林长门也好,百地丹波也罢,都没什么兴趣理会这种小事,服部带刀倒是耿耿于怀,还私底下派人过去想要教训对方一顿……
结果没打过。
这个消息后来不知怎的,还传到了甲贺那边,被羽衣石宫听见了,一边叹息服部保长一走,留下的分家实在烂泥糊不上墙,一边转头到了伊贺,把土桥义重盖了麻袋一通暴打。
也算是给服部家找回场子了。
听完之后,八寻啧啧称奇,对这位土桥仁兄的头铁大为钦佩,同时也感叹伊贺这地儿穷归穷,大家平时日子过得倒还挺开心的——毕竟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大家伙穷到一定程度,很多外在的东西于是就不怎么在意了。
要是换成其他正常的领主遇见这种情况,就不说织田信长这种魔王了,哪怕是像直虎这种性格,倘若有谁敢当面自称远江守如何如何,保管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对方看。
话说回来。
为什么她会突然从这个话题一下子联想到“伊贺守”呢?
……
理由很简单。
“原来是八寻姑娘,好久不见……一别多年,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真是令人高兴!伊贺,伊贺,快点过来——”
马入川日夜奔流不止,眺目远望,还能看见头陀山的轮廓,半隐半现,笼罩在淡淡的云雾之间。
松下嘉兵卫乐呵呵地笑着,一边把手里握着的马鞭丢给旁边下人,一边高声喊叫着。等到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停在跟前,他这才转过头来,跟身后默默跟着的盲女介绍道:“这人叫小池伊贺守,是我这两年刚收的家臣,别看平时好像毛毛躁躁的,其实做事可靠得紧。”
“原来是伊贺守大人。”
八寻浅笑着点头。
“好了,这位八寻姑娘与我是多年的交情,难得再见上一面,自当好好叙旧一番。伊贺,还愣着作甚,快去吩咐一声,让人赶紧给八寻姑娘收拾一间客房,还有酒菜也是!”
“遵命。”
这位小池伊贺守答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而松下嘉兵卫看了他一眼,回过身来,又有些怀念地看向盲女:“真是好久不见了。”
“快有十年了罢。”
时光飞逝,明明记忆中,与井之助、日吉丸他们凑一桌吃饭喝汤好像还是不久的事情,然而蓦然回首,却早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过去的两个酒米之友,一个已在织田家混出了几分名堂,另一个则是长眠九泉之下,也不知如今是否已经在地府摇到了号,投胎再入轮回。
生死之间,恍如一梦,难免令人唏嘘,八寻稍稍感慨了一番,随后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本以为时隔多年,松下嘉兵卫没准早就忘了自己这个蹭吃蹭喝过几天的食客,没想到一个照面,居然马上就被认了出来——对方当时碰巧带着手下巡逻回来,正好撞见了打算叫门的盲女,一声“八寻姑娘”,又惊又喜,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会。
不过与当初比起来,这一回嘉兵卫无疑要热情得多:
当年她还是多亏了有日吉这个做帮佣的代为说项,又以帮忙打杂为条件,总算在松下嘉兵卫的宅邸住了下来,有免费的米饭与酱汤可吃,而且一直等到与疋田丰五郎一行发生冲突,才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家主;
可现在根本用不着别人引见,松下嘉兵卫一边又是交代别人准备酒菜,收拾房间,又是主动领着八寻进屋,一路来到了会客间。盲女嘴角含笑,并未推辞,而是理所当然地跟了过去。
待到两人各自坐下,又有人端来点心和白开水,嘉兵卫亲自倒了一杯,递给八寻:“来,八寻姑娘请喝水……最近日子过得有点拮据,家里没有茶叶,只好用白水待客了,勿要见怪。”
“‘何时同一瓢,饮水心亦足’,又有什么可见怪的呢?”八寻笑着答道。
“哦,这是白乐天的诗句,八寻姑娘果真允文允武,博学多才。可惜当初我没有识人之明,与姑娘失之交臂,这些年每每回想起来,总是扼腕长叹。哈哈,孔圣人曾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下惶恐,在这一点上,倒是与圣人心有戚戚焉了。”
他语气恳切,丝毫没有半点作为上位者的架子,见八寻喝完了水,又再度帮忙倒满,还将点心也递了过去。
这副殷勤的姿态,哪怕比起曾经接待疋田丰五郎等人的时候,大抵也不遑多让。过得片刻,在对方热情的注视下,八寻又吃了两口点心,把水杯放下,又把身子坐得端正了一些。
松下嘉兵卫见状笑道:“八寻姑娘,你还记得日吉吗?”
“当然记得。”
“我猜也是,毕竟那副猴子般的长相,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咳咳,抱歉。”
一句话说完,他才意识到问题,赶忙尝试补救,“……但、但就算不提外表,日吉丸的性格也一样令人难忘。哦,现在应该管他叫藤吉郎了。”
此后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东拉西扯,讲了不少有关藤吉郎的事情,原来后者自打在织田家出仕以来,一直省吃俭用,把主家发下来的俸禄尽可能积攒起来。
等好不容易存够了数,立刻问信长告了个假,亲自奔远江而来,把当年松下嘉兵卫赠给他那笔“买盔甲用”的钱,一文不少,尽数还了回去。
“呵,没想到曾经那只滑稽的猴子,如今竟也当上足轻头头,开始有手下了。不仅如此,听说他还娶了个大美人当妻子,啧啧,真是令人羡慕。”
如此说着,松下嘉兵卫半开玩笑地咋了咋舌头,一面观察着八寻的神情。见她没有露出不喜的表情,随后又提了几句小琴的事情,原来小琴人在甲府,这几年却也是断断续续会寄信给认识的人。
除了松下嘉兵卫夫妻之外,八寻与龙子时不时也会收到小琴的信件,用词虽然还带着稚气,不过随着时间经过,信中思绪越发清晰,谈吐之间,已经要比当年呆呆傻傻的样子好上不少。
估计是她的那位养父这些年也没闲着,想方设法医治小琴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而且看样子颇有成效。
不过出乎八寻意料,本以为经历了险些丧命的那件事之后,小琴对疋田丰五郎肯定没什么好的印象,不说恨吧,起码是会有点害怕,想要避而远之的。谁知小琴在信里却时不时会提到后者,字里行间,似乎与丰五郎也有书信来往的样子。
实在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八寻后来姑且也试着打听了一番,昔日的那位小少爷最近几年好像当真洗心革面了,仿佛变了一个人,每日心无旁骛,只是刻苦练武,进展一日千里……如果这些传言都是真的,说明丰五郎确实是个知错能改的性子,不至于令人太失望。
回想起来,先前她与龙子去奈良见织田犬的时候,丰五郎同学刚好也在附近,不过当时出于赶时间,没有与对方见上一面叙旧,想来还稍微有点可惜……
好吧,实话实说,其实不差那么一点时间。之所以不去找人叙旧,主要还是怕撞见对方的某位便宜师弟——曾经年少轻狂,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位未来的柳生新阴流开祖换着花样揍了一遍,这事儿以前觉得很风光,可十年过去,如今八寻只觉得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连带着对柳生宗严也是想着有多远躲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用再跟对方打交道……
黑历史害人呀。
她在这边暗自叹息,嘉兵卫则是拣着话头,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藤吉郎与小琴的近况都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才试探地问道:“却不知八寻姑娘这些年过得如何,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乍听之下,是问八寻需不需要他帮忙,实际上以他表现出来的这副殷勤姿态,只要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松下嘉兵卫真正的意图。
“嘉兵卫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八寻微微一笑。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嘉兵卫闻言果然坐直了身体,脸上也显露出正经的模样,“前段时间,井伊谷那位名唤直虎的女辅政,先据守城池,逼得朝比奈泰长无功而返,而后又大败北远江联军,更趁势将天野景泰的领地纳入囊中,实力大增,已成远江一方豪强。
“人们只道那位井伊直虎足谋多智,不让须眉,但我曾偶然听人说起,在朝比奈泰长大军杀至的同时,有人见到一位琵琶法师打扮的貌美女子进了冈崎城,随后松平家便派出援军,一解井伊谷城之围……而天野景泰之败亡,背后或多或少,亦有一位盲目女子引线穿针,出谋划策。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八寻姑娘暌违多时,偏偏又选在这个时机上门拜访,不得不令人格外好奇……我就直问了吧,阁下此次前来,是单纯为了叙旧,还是想替井伊谷来做说客的?”
“若我说是想来叙旧呢?”
八寻反问。
“若是旧友叙旧,那嘉兵卫自然尽己所能,好酒好菜招待着,保证让八寻姑娘宾至如归,也算是补偿上回有眼不识泰山的失礼之举。而如果能因此结交上八寻姑娘你这等高手,那更是天大的好事。”
“嘉兵卫大人倒是坦诚。”
“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又不是什么精妙的算计,有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才会令人厌烦。”
嘉兵卫呵呵一笑,但随即神色一肃,“但如果八寻姑娘你的来意与井伊谷那位辅政有关,则无论具体是何打算,还请勿要开口,只要不戳破这张窗户纸,你依旧是我松下家的座上贵宾。
“而一旦窗户纸戳破……各为其主,嘉兵卫作为今川家的臣子,与井伊之人无话可说,也只能开门送客,从此不相往来了。”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反话正说
一声各为其主,一句不相往来,松下嘉兵卫挺直了腰板,神情严肃,言语间虽然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可实际上却已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强硬姿态,仿佛只要八寻接下来再说一句话,登时就要下逐客令了——
恰如那空了的水杯一般,空杯不续,亦是某种暗示。
但八寻恍若未觉,无水可喝,她就把杯子放回到桌上,随意用大拇指摸索着边缘,时不时再用指甲盖轻轻敲上一敲。
这声音原本十分轻微,不过因为松下嘉兵卫这话说完,房间两人都没开口,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反而衬得这不时传来的轻轻一响,尤其引人注意。
“……”
嘉兵卫欲言又止。刚刚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不管盲女接下来怎么做,是坦诚来意,继续尝试说服他,亦或是直接放弃打道回府,这两种可能性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谁知对方听是听了,却好似没有一点反应,只稳稳坐着不动,一边还在敲杯子玩。这副悠闲的模样实在太过不合时宜,连带着嘉兵卫也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嘉兵卫本身是个典型的武夫,做起事来直来直往,最不喜欢的就是绕圈子。若非顾及到八寻当年展现出的不凡剑术,心中存了几分交好的念头,他大概连刚开始那阵有关藤吉郎与小琴的寒暄都不会有,而是开门见山,直奔正题:
他对八寻的来意一清二楚。
同在远江,又是一方豪强,街头巷尾的各种传闻,不用刻意收集,自然而然就会传进嘉兵卫的耳朵里。其中便有不少和盲女有关的轶事,因为在意打听了一番后,他终于确定传闻中那名背着琵琶,时而弹琴卖艺,时而仗义行侠的瞽女,正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八寻。
同时亦得知对方从几年前就在井伊谷附近住了下来,据说还与那位年轻的井伊辅政来往甚密,十成乃至九成已经被井伊家招揽了。
得知这件事时,嘉兵卫多少有点失望,像盲女此等剑道高手,要是能收为己用,在远江这一亩三分地上作用不啻万马千军……可惜被人抢先了一步……
不对,不能这么说。毕竟虽然时间短暂,可八寻姑娘当初也曾经在这栋宅邸里待过一段时日,如果自己生有一双慧眼,盛情款待,说不准别人就此留下来了也说不定。
每每想到多年前的那起冲突,嘉兵卫都是一阵心情复杂,感觉自己错过了一段机缘——只是他一来没什么野心,二来又是生性豁达,这类事情偶尔想得一想,随即便也抛之脑后,不至于一直耿耿于怀。
但经过这一茬,别的不说,八寻与井伊家有关系这个事实却是板上钉钉,而对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上门拜访,来意为何,不言自明。
无非是见大战将起,想要攀交情劝说自己倒向井伊谷一方罢了。
但只有这件事注定没得商量。忠臣不事二主,他可是今川治部大辅亲自任命的旗本武士,要是因为主家现在落难了就急急忙忙另投他处,不忠不义,又与禽兽何异?
他又不是松平家康那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越是想着,越觉得有一种慷慨的意气从心底翻涌而上,嘉兵卫豪意顿生,也不再顾虑什么有的没的,打算礼貌请眼前的盲女回去,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可他嘴巴甫张开,第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出口。
“原来如此。”
不知道是有意为之,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八寻竟也恰好选在了这个时机开口说话,一声轻笑,把嘉兵卫本已来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又塞了回去。
直把他憋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去,难受非常,方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壮志豪情,也随着这一打岔消散得七七八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嘉兵卫顿得一顿,正待重整旗鼓。
“那小女子就放心了。”
却不料八寻紧随其后的这句话,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放心?”
嘉兵卫整个人明显愣了一愣,“什么意思,你不是替井伊家来做说客的么?”
“谁说我是替井伊家来做说客的?”八寻反问道。
“这……”
“嘉兵卫大人好似有些误会,其一,小女子虽然确实与那位井伊辅政有些交情,但也仅仅是私交,不涉公务。由始至终,我都不是井伊家的人,此行前来,也并非是如嘉兵卫大人您所猜想的那样,想要替井伊家拉拢您……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有一瞬间嘉兵卫下意识想要重复一遍,但又觉得这种鹦鹉学舌的反应实在太蠢了一点,于是只在心里又念了一遍。
在他视线的前方,那盲女正柔柔地笑着,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听不出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事实上,小女子乃是不忍见远江生灵涂炭,所以特意登门拜访,想苦劝嘉兵卫大人勿要听信松平与井伊一众贼党妖言惑众,而是务必要坚定站在骏河一边。如今既然知道大人您忠义无双,小女子也可安心了……告辞。”
这几句话说完,她一撑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朝着嘉兵卫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就走,一点不见拖泥带水,几步就出了房间,来到廊下。
嘉兵卫依旧坐在原地,呆了数秒,终于回过神,匆匆忙忙追了出来:“等等,八寻姑娘,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就这一会功夫,八寻赫然已快走到了大门附近,不远处有几个属下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奇地打量过来,不过家主没有发话,谁都不敢自作主张。
嘉兵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等周围只剩下他与八寻两人,这才紧赶慢赶,几步来到了盲女身旁,压低嗓音问道:“八寻姑娘……你是骏河的人?”
“您认为呢?”八寻含笑反问。
“这种时候就别打哑谜了!是骏府馆的那一位派你来试探我的么?难道说……”后半句话并未真正说出口,然而嘉兵卫也不知道具体都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变,竟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
“呼呼,嘉兵卫大人多想了,骏府馆人才济济,又岂看得上小女子这种目不能视,没有拐杖寸步难行的残缺之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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