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40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常说凉夜如水,但如水者究竟为何?

是溶溶月色,瑟瑟晚风,是鱼潜江底,鸟眠林间,还是那万籁俱静里的百家灯火,流萤飞舞间的一霎辉光……

古往今来,描述夜景美好的诗词名句多不胜数,仿佛在那些富有诗才的人们眼中,一旦太阳落下,整个世界便顿时变得如梦似幻了起来,秉烛夜游,总是要比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好上太多。

但对于八寻而言,凉夜的凉,无非就是凉快的凉,除了稍微凉爽一点之外,与其他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连蜡烛都用不上,一支拐杖敲落在地,天涯何处尽可去。

只是此刻,她的步伐却比平时明显要慢了许多。

一步一步,恍如心中大石化作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万鬼斋与人相约的地方是町外一处荒地,旁边不远就是一片乱葬岗。

像是那些游女乞丐,身无分文的过路旅人,战斗中身亡的兵卒,遭遇落武者狩被取走首级的败军大将等等,各种各样的死者都被埋在了同一个地方,犹如一个和乐的大家庭,倒是不会冷清。

手杖敲到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少女蹲下摸了摸,分不清究竟是路边常见的地藏,或是哪位有名有姓人物的墓碑。总之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又把随身带着的最后一个糖粽放了下来,权当供奉。

“算了……大晚上的吃这种东西容易变胖,不敬神佛,还是由我自己承担这份苦果吧。”

如此咕哝着,八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三两下拆开稻草,一边走路,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满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神情,见者要么赞叹有加……

要么“赞叹”有加。

待到她将整块糖粽塞进肚子,又把手指和掌心黏乎乎的地方挨个舔过一遍,吃饱喝足,目的地也已近在面前。

前两天已经与万鬼斋来过一次踩点,第二次再来,自是轻车熟路,手杖敲打间渐渐偏离了道路,转到一片荒郊野地,一个矮小山坡。

坡上栽着几株樱树,眼下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夜樱纷纷,清香扑面。

八寻脚下一停,侧着脑袋,只听见樱花树下似乎站着一道身影,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

听见声音,那人猛一转身,眼神如电,望了过来。

“你不是他。”

无比熟悉的嗓音,在一瞬间便勾起了她曾经的无数回忆,少女略一恍惚,下一秒,内心却浮现出了淡淡的失落之情,但与此同时,更多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安心。

“你也不是他。”

她说道。

一前一后两个他字,指代的对象不言自明,树下那人闻言一愣,原本疑惑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上上下下打量着这边的少女。

片刻之后,他忽的露出恍然之色:“听说那个凶名赫赫的三岛独步不久前在远江被人所杀,更有甚者,杀他的居然是一个盲目女子,还是用的天枫流之术……原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却是真有其事。”

“阁下消息倒是灵通。”八寻浅浅一笑,算是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我也听说过当年发生在天枫家的那场惨剧,一夜之间,数十口人皆被屠戮一空,血流漂杵,唯有天枫吾郎最小的女儿下落不明,而她恰好也是一个瞎子……”树下那人语带询问,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已经几乎是在挑明某个事实了。

“快马一鞭,快人一言,既然如此,我也就直接问了。”少女双手抵着拐杖,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先父故去多年,你冒充他的名义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她表情淡淡,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却极严肃,然而听了这话,那人非但不惊不怒,反倒双手一拍,喜形于色:“哈哈,果真是你!我还以为吾郎兄一家老小都已不幸罹难,没想到还有血脉存留于世!好极,好极!”

“回答我的问题。”

“好。”那人倒是很好说话,被八寻这么硬邦邦的一句砸到脸上,却也不恼,只笑着答道,“若是别人,我不一定会开这个口,但这个问题既然是吾郎兄的女儿问出来的,我又岂有隐瞒的道理。之所以假冒吾郎兄的身份约见万鬼斋,是因为我想借此引出一个人——”

“谁?”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好侄女,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初是怎么死的?”

“不知。”少女实话实说。

“这也难怪,毕竟那场变故来得又急又快,让人措手不及,我也是事后百般打探,这才拼凑还原出当初的事情真相。”

那人把手一挥,扫开了几片朝他飞来的花瓣,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不等八寻询问,已经接着往下说道,“不知道你的父亲有没有告知过你们,他的理想,便是一统伊贺,统合众忍,在这乱世之中,建立一个属于忍者的国度。”

“忍者的……国度?”

“没错,虽然当今之世,各地大名都已经领会到了忍者的作用,要么自行培养,要么直接花钱雇佣,忍者的存在更成了争夺天下不可或缺的一环。可即便如此,与正规的武士相比,伊贺也好,甲贺也罢,忍者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依旧低贱如草芥,是可以随时轻易舍弃之物——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如今没有一个忍者的领袖!”

那人越说越是激昂慷慨,语调越趋高亢,声如响雷,甚至将头顶的樱花都震得簌簌而落。

八寻扶着手杖,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这才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我父亲的想法?”

“两者皆是。说英雄所见略同可能有点往我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上,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想法与理念,我才结识了你的父亲,相约共谋大事。”那人顿了顿,“伊贺虽小,却也是坐拥十万石的领国,如果能够将大小势力收拢成一股,何愁大事不成!”

“哪有这么简单。”少女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未来光景再怎么诱人,最后都是要建立在能够一统伊贺的基础之上,可不提上忍三家,也不提十一名人,那些大小林立的山头,少说也有数十上百,又都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想要降服他们,难度可不比平定这个天下容易多少。”

“哈哈哈哈,不愧是吾郎兄的女儿,不仅年纪轻轻武艺超群,在天下大局上面同样眼光独到,果真应了那句话,虎父无犬子——不过用在这个场合,应该是无犬女才对。”

那人说着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随即脸色一正,“你所说确实有道理,不过吾郎兄既然敢有这个念头,肯定是有他的把握,无奈最后仍是棋差一着,遭人背叛出卖,惨烈身死……可惜可叹!”

“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父亲?”

“当然。据我所知,五年之前一手布局设计,围杀吾郎兄的主谋,正是伊贺上忍,百地丹波守!”

……

百地丹波守,本名百地三太夫,乃是伊贺国上忍三家之一,百地一族的头领,也是后世名闻遐迩的伊贺流创始者,其家族的历史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的大江氏,历经数代兴衰,如今割据伊贺南部,与北伊贺的藤林长门守,中伊贺的服部半藏并称三大上忍。

天枫吾郎所在的天枫一族,位于南伊贺与中伊贺的交界,原本效忠于服部家,后来随着服部上一代家主保长接连出仕幕府足利义晴与三河松平清康,对于伊贺本土的支配力不免有所下降,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天枫一族借由百地家的支持得以独立,成为了百地与服部两者中间的一道缓冲地带。

换句话说,天枫一族相当于是百地家推出来的“代理人”,名义上独立自主,其实凡事都要仰人鼻息。若是百地丹波守得知了天枫吾郎的想法,痛下杀手乃是理所当然,那人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只有道理是不够的。

可能是看出了八寻没有因为这寥寥几句话就彻底相信自己,假扮天枫吾郎的那人也不失落,长笑一声,留下一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好侄女,保重身体,莫要轻易死了”,转身就走,顷刻消失无踪。

少女没有出手拦人,一来不知底细,二来不明敌友,她也没有询问对方的真实姓名,毕竟若是想说,一开始被她揭穿身份到时候就已经说了,不想回答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心中所想的,只是这番交谈本身到底有几成可信。

对方说是想要通过假冒天枫吾郎的名义,来引出某人现身,即使没有明说这个某人是谁,随后话锋一转,却也已经暗示了个七七八八——有人出卖了她的父亲。

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能获得出卖的筹码。

问题在于……天枫吾郎,她的父亲,真如那人所说,拥有着一统伊贺,建立忍之一国的野心吗?

这个假设总让少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似潜意识里,她并不认为自家的便宜父亲会是这种胸怀大志的人物。但转念一想,在她心里的天枫吾郎,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

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唯有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意识松动,一点点涌了上来……

那并不是一段多么值得怀念的时光。

伊贺很穷,即便是在这个大家普遍都吃不太饱的时代,这片地方在贫困程度上也是鹤立鸡群,一马当先,恐怕只有东北的羽州奥州可以一比——但后两者可是远离京都的苦寒之地,伊贺则是地处近畿,隔壁就是大龙虾随便吃的伊势和富裕到流油的南近江,如此一想,更是悲伤。

可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

靠种地没办法生存,那就想办法赚外快,潜入城池打探情报,鬼鬼祟祟暗杀偷窃,其他人听起来觉得神通莫测的各种忍术,从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为了豁出性命,能够挣来一口饭吃而已。

忍者的命是不值钱的,尤其是上阵打仗的时候,更是各种脏活累活最容易死人的活,统统都丢给雇佣的忍者去做,一场仗打下来,能活命的都是天运之子,要是能一直安安稳稳活到四五十岁,放在忍者的世界,已经算是顶厉害的老祥瑞了。

大势如此,天枫家同样好不到哪去,哪怕天枫吾郎实力高超,时时都有任务可接,但在百地丹波守以及其麾下一层一层剥削下来,这笔卖命钱真正能落到口袋里的,甚至不足十分之一。

平时家里吃的东西,不要说大米饭了,就连稗子杂粮都不一定能吃上,最常吃到的就是各种不知名的野菜糊糊,有时实在挖不到野菜,把树皮树叶收拾收拾,凑合着也能煮一锅。

父亲和兄长吃的最稠,姐姐后来能出任务了,吃的便也稠了一点,母亲与八寻自己喝的那碗,则一直都与清汤没什么区别。

往好的想,野菜糊糊吃不饱归吃不饱,总是不像各种杂粮一样磨牙,八寻时不时伸手去摸,至少到现在她的牙齿还是比较整齐的,没有像其他普通老百姓一样,十几年如一日吃出来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门牙。

不过肚子永远是饿得咕咕直叫,基本上从穿越到第十个年头,她就没有体会过一次饱腹的滋味,就连喝奶那段时间都是只能喝个半饱,母亲自己都是瘦不拉几的,又没有奶粉什么替代品,饿不死就不错了。

但饿归饿,该练功还是得练,按照忍者的传统,每个孩子无论男女,三岁就要开始严格的修行,以家族为中心,将年龄相近的孩子们聚集起来集中教导。修行的课程从简单的分辨草药种类,到各种各样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遁术步法,武艺、弓箭、马术、攀爬、跳跃,等等等等,可谓是包罗万象。

基本上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会一直持续到孩子十二岁,然后就会被认可成为独当一面的忍者——换个说法,就是可以去卖命送人头了。

这种修行哪怕对一个身体强健的正常人也是十分酷烈,更何况八寻天生体弱,眼睛又看不见,再加上前世近三十年的和平人生,早已塑造好的三观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如此这般,自然免不了被其他同龄人排斥,甚至欺凌的戏码,而由于成绩垫底,师长也懒得管她,只当做根本无事发生。

在家里也是一样。

当生活艰辛到了某个程度,所谓亲情,便也成了不切实际的奢侈。

在少女的记忆里,母亲每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总是一种淡漠的,充满了疲惫的感觉,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家的孩子,而更像是在无奈地看着一个……失败的半成品——不过考虑到在这个时代,穷人家为了省一张嘴吃饭,甚至会做出类似杀婴弃婴等行为,屡禁不绝,父母能把她这个排不上用场的废物养到这么大,已经很值得感激了。

父亲与兄长则都是忙个不停,一天下来几乎没有机会碰面,更遑论进一步的接触了,唯有年纪相近的姐姐,时不时还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亲情的慰藉,那仿佛是这片无尽黑暗中仅有的光亮,让她无比眷恋。

然后……一切就都消失在了大火之中。

从此她多了一个师父,一个年纪相差好几十岁的师兄,有了几个切磋比试的对手,在奈良一带有了小小的名声,后来出门这一趟,又认识了几个新的朋友,也结下了新的仇家……

仿佛一切都在变多,但有些东西,再也没有了。

“……”

或许,她是希望天枫吾郎还活着的。

哪怕这意味着对方出于某种缘故,将自己、将母亲和兄姐他们当成了弃子,但那毕竟是自己这一世仅剩的亲人,如果可以的话,问出理由,决定是否该原谅对方,可以的话,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风风雨雨,总归有个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可惜天枫吾郎,终究是死了。

当然,并不是只有血脉相连才能算是家人,少女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我”与“你”,“你”与“他”之间,总是有着一道厚厚的墙壁,想要跨越过去,谈何容易?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有一个家呢?

八寻将拐杖抱在怀里,独自沉浸在久违的回忆当中,仿佛整个身子都浸在了冰水里,浑浑不知时光飞逝。

直到一声鹰唳响彻长天,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偏头,躲开了一颗朝自己飞掷而来的坚果,任它砸在身后的樱树上,乓的一声,砸下来好些花瓣。

“你倒是好兴致,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赏樱花,我这边找你找到快吐血了!”

人还未到,声先至,龙子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开口就是一顿数落。听着她说话确实有点喘气,呼吸也显得急促,像是刚刚剧烈跑动过,八寻收拾了一下心情,没有调侃,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问发生什么,连你家小琴丢了都不知道——还有那颗甜瓜脑袋也不见了,我和蛤蟆大叔正在满天下找人呢,你也赶紧回来一起找,别想偷懒!”

……

第四十五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刻都没有为五年前的真相感到惊讶,立刻赶到战场的,正是在语言艺术方面一骑绝尘的龙子大人……不知为何,这个奇妙的句式突然浮现在了八寻脑海之中,她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能是夜里被风吹得有点头晕……

把逐渐跑偏了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少女用手杖撑着身子,摇摇晃晃,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才发现身上脸上早沾满了露水与飘落的樱花,她随意拍了两拍,龙子却已来到面前,大大咧咧地伸手帮她取掉了一枚卡在刘海上的花瓣。

“你……”

“怎么了?”

龙子奇怪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把手一伸,直接攥住了八寻的手腕,扭头就走,“你自己走太慢了,情况十万火急,我拉你一把。”

“等等……”

“不等!”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明白对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少女叹了口气,不再挣扎,加快步伐跟在了她的后面。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我刚刚说的,你家的小琴,还有那个甜瓜脑袋都不见了……真是头疼。”龙子说着咋了下舌头。

她说话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不兜圈子,短短几句过后,八寻便大致理解了事情的缘由——要说的话,虽然他们五个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彼此目的各异。

丰五郎打算返回上野,正好与其他人同路,她自己是想要向万鬼斋打听天枫吾郎的消息,小琴是松下嘉兵卫托付过来的。至于井之助与龙子这两人,明显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根据八寻的猜想,井之助多半是在找人。

在远江谋求龙宫宝签,十之八九也是为了向传说中神通广大的龙宫童子探听情报,而具体是找什么人,又牵扯到一段什么样的过往,少女虽有几分好奇,却不愿意轻易询问。

毕竟交浅而言深,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件好事。

井之助他们大概也抱着类似的心思,正因如此,这段时日几人都很默契地不去触碰彼此私事,各忙各的。

昨晚同样如此,在八寻的印象里,龙子与井之助好像是吃过午饭就出门了,直到她自己趁夜出门为止依旧没有回来,而此时听龙子的说法,他们似乎一直忙到了天亮时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屋。

考虑到小琴爱吃甜食,回来路上两人商量着凑钱买了点便宜的零嘴,准备带去投喂小琴,但喊了几声,房内没人回应,龙子心生疑惑,把门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本该待在里面的小琴已不见了踪影。

“房间里到处都没有打斗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人绑走还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后来挨个敲门,发现你和甜瓜脑袋也不知道上哪去了,那个老爷子倒是陪我们找了一会,说是出去找人帮忙,就离开了。”

龙子撇了撇嘴,“蛤蟆大叔人矮腿短,只有一双眼睛又毒又尖,所以我让他在町里四处转转,要是被人掳走,指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自己则是放鹰来找,没想到第一个就找到了你……话说回来,你没事吧?”

她稍一迟疑,又问道,“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对劲,要是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开口求我的话,龙子大人我也不是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不过我没事。”八寻笑了笑,这倒不是说谎或者敷衍,她现在确实没有被什么麻烦缠身,假冒天枫五郎那人谈及的“真相”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是这一时半会的事情。

相比之下,明显是失踪的小琴更让人在意。

但龙子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哼……没事就好。”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嘴里还哼了一声,过得片刻,恢复好情绪,这才重新捡起正题,催促道,“既然没事就走快一点,救人如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