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400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考虑到“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这般痊愈速度已令人相当满意。但变好的似乎也只有伤势,整个近畿的局势却迟迟未见好转——说来奇妙,不单是足利义辉这边如此觉得,甚至连三好家那边也是相近的看法。

人们常将错综复杂的情况比喻成一团乱麻,而这个比方放在如今的近畿群雄身上,正是再恰当不过:

不提东边相互牵制的斋藤、织田,只说京城周围的几处领国,和泉国与摄津、大和一部分领地处在松永久秀支配之下,摄津国的其余领地以及河内国则是由三好义继与三人众统治;

三好家的兵马占据了京都所在的山城国腹心要地,然而周边的醍醐、坂本、山科等地却仍归幕府军所有。后者的整体兵力虽占劣势,但据城而守,相互呼应,宛如好几根深凿的钉子,不仅难以拔除,还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了三好军的动作,令他们无法轻易撤离。

再算上淡路国的安宅水军,和在实质上统治着阿波、赞岐两国的篠原长房,三好家虽然彼此内部山头林立,可从其他人的角度看来,依旧是一头庞然大物,棘手非常。

在这养伤的二十多天里,足利义辉其实也没怎么闲着,除了催促筒井顺昭尽快发兵讨伐逆贼之外,也不断遣人联系四周与三好家关系并不怎么样的大名,试图组织起一张“三好包围网”,借此东风,一举铲除心头大患——谁知计划的第一步就不太顺利。

他本以为筒井顺昭怎么都算是一代雄主,否则也不能差点就统一了整个大和国,之前被松永久秀按着打了好几年,心头必有怨气,现如今又得到了自己这一面“大义旗帜”,必然是想要借机复仇,把丢了的面子与场子统统都找回来。

但也不知道对方是先前被打怕了还是怎的,夺回了筒井城之后,居然只是一味缩在城里,既不愿出兵攻打松永久秀的信贵山城,对于足利义辉的催促,亦是各种含糊其辞,不愿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

倒不是说筒井顺昭必须忠心耿耿昭日月,为了幕府的权威豁出一切,足利义辉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奢望其他人能到这种地步。但于情于理,筒井家既然愿意在这种风口浪尖收留他,图的肯定就是他这个将军身份,希望能以此为契机,抗衡强敌三好。

这话直接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够光彩,不过足利义辉对此一向看得很开,无非就是挟将军以令诸大名嘛,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问题在于……

挟完了将军之后,却死活等不到他的下一步。

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筒井家不打算参与这场“棋局”,就不该当这个出头鸟,收留他这位落难将军,明晃晃与三好三人众翻脸。而若是打算入局,甚或是成为这盘棋的主导者,那这都快一个月了,好歹得做点什么吧?

一动不动又是何故?

熬老头么?

松永久秀今年虚岁五十六,要说的确也能算是一个老头子,但对方能吃能睡,没病没灾,到了晚上还能跟宠爱的妾室造小人,估计六文钱的船费一时半会是真的花不出去。

或许筒井顺昭身为佛门子弟,戒骄戒躁,耐心过人,可足利义辉明显等不了这么久。

于是他三番几次,明里暗里催着对方要动赶紧动,如果是另有计划,那也别藏着掖着,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结果催了足足十几天,唯一的收获,是这位筒井家主带着弟弟和儿子跑到隔壁的郡山城,把这座祖先留下来的居城让给了将军住。

眼不见心不烦。

直把足利义辉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又怎么敢真发脾气呢?

所幸他能指望的并不只有筒井顺昭一家,除了南近江的六角、伊势的北畠、纪伊的畠山等等这些老牌盟友之外,足利义辉还写了几封信,让人分别带给四国的安艺、长宗我部、还有丹波的内藤、波多野,赤井等势力,希望他们能响应号召,趁机攻打三好家的领地,形成围攻之势。

但他最信任的,无疑还是此次救了自己一命的伊贺天枫。

正好八寻之前又亲自来了筒井城一趟,嘘寒问暖询问伤势之余,并献上了一种名唤“土豆”的南蛮之物。

盲女当时并未详细说明,只提到此物易种易长,或许能弥补粮食的缺口。足利义辉听得半信半疑,但姑且还是按照对方的描述,把这“土豆”切成几块,找了个田地种了下去,准备等过几个月看看成效。

而比起据说是这种南蛮人吃的玩意,他显然还是更关注迫在眉睫的战局,一见面先是拉着八寻狠狠诉苦了一番——提到筒井顺昭这个不干不脆的行事作风,哪怕聪慧机敏如盲女也是一脸茫然,搞不清楚这和尚在打什么算盘——后来又郑重其事地询问伊贺近期能出动多少兵马。

“我收到情报,纪伊的几家国人正在不停骚扰和泉边境,令松永弹正无暇分心他顾,要是情况允许,你我麾下大军兵合一处,再联合柳生一族,未必不能试着与他做上一场。”足利义辉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所谓“你我麾下大军”,其实指的就是当时随他杀出来的那一两百个奉公众,柳生宗严那边大约也能拿出个六七百人,接下来只要八寻这边可以出动个大几千人,趁着松永久秀坐镇和泉,无暇抽身,说不定还真能试着打上一场。

八寻闻言沉吟了一番:“既然公方殿下开了这个口,小女子理应全力以赴。只是秋收将近,还需要防范周边势力趁机掠取,可能无法出动太多人手……”

“无妨,我知道你们伊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好汉,兵不在多,够用就行。”足利义辉很是豪迈地挥了挥手,“所以八寻姑娘,你估计一下,这个月打仗的话,你们大概能出多少人?”

“一千……不,看在将军的份上,小女子便豁出去了!”

八寻话到中途,猛一咬牙,“一千五百人!”

“……”

“……”

“咱们还是聊一聊你那个‘土豆’吧。”

……

现实总是残酷无比。

且不提足利义辉那句“以一当十”只是一个客套话,即便此言当真,伊贺这一千五百人也依旧不是三好的对手——“天下副王”岂是徒有虚名,前几年的教兴寺合战中,畠山高政联合众多盟友,拉出来了一支浩浩荡荡四万人的大军,试图一劳永逸,直接攻破饭盛城擒杀三好长庆。

而三好家这边亦是倾尽全力,八方来援,连近畿加四国,居然凑出了六万人左右的兵力,逼得畠山高政不得不选择退兵。而后双方合计十万人,在教兴寺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最后以三好长庆的胜利告终。

这一战彻底奠定了三好家的霸主地位,也令人们意识到了全力以赴的三好家究竟有多么可怕。

六万人的军队!

这数字几乎都快赶上了伊贺的总人口……甚至犹有过之。毕竟八寻只统治了短短数年,还没来得及进行严格的人口普查,并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都管着多少人。

反正肯定不到十万就是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今时不同往日,三好长庆与他的几个兄弟死了之后,现在的三好家肯定已经拉不出来这么一支大军,但没到真刀实枪拼命的阶段,谁都不知道这艘破船还剩下几根钉子,万一踢到铁板了呢?

畠山家的惨败犹在眼前,谁都不想做下一个。筒井顺昭大概也是抱着类似的念头,这才迟迟按兵不动,愿意动弹的天枫家又没办法独挑大梁,这事实摆在眼前,直令足利义辉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而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知是哪个混蛋琢磨出来的主意,自打进了六月以后,各地都出现了流言,称真正的足利义辉已死在京都那场大火之中,如今在筒井城的这位只是个冒牌货。

“我跟你讲,我舅舅是在京城干活的,他亲眼见到那天晚上火烧得多旺,整个天空都是红通通的……你们想啊,三好家一万多人,把二条御所围得水泄不通,那将军就算再有本事,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不成?何况就算飞出去了,三好这边又不是没有弓箭,嗖嗖两下不就射下来了么?”

“对哦对哦。”

“所以照我看来,真正的将军肯定早就死了,至于筒井家为什么要撒谎骗人,说将军还活着,而且人莫名其妙还从山城跑到了大和国……这方面我就不细讲了,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办法。反正这上头的心思啊,黑着呢!”

如此这般,类似的流言蜚语飞快传遍了各处大街小巷,等筒井家的众人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流言的传播,也追查不到源头何在了。

表面上看来,这个流言似乎并没有对足利义辉本人造成什么影响,可只要机灵一点的人都能意识到,它真正的作用是什么:一方面是让那些懵懂的小民质疑将军生死,进而动摇足利义辉的大义名号。

但更重要的作用,则是给予了那些举棋不定的人们一个“借口”。

“——都说过几百遍了,我就是真的义辉!如果六角义治那个家伙还不相信,就让他自己滚过来,拿眼睛好好看一看我是不是别人冒充的!”

南近江的六角家连着派来了好几次使者,美其名曰是为了确认传闻真伪,不过足利义辉当然看得出来,这无非是六角父子的推诿之言,他们既不敢正面与三好家交战,又不愿明着开口与将军交恶,因此才借着这个由头推三阻四,拖延时间。

他正忙着应付六角家的使者,转过头来,又听说了另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觉庆和尚被人带着,不声不响逃出了大和,暂时下落不明。

“公方殿下,您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消息是千代女带来的,这位信浓女忍在三好大军来袭的那一夜不负所托,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办法,居然真把御所内的一众女眷平安无事送了出去,事后更带着她们来到筒井城,与足利义辉和奉公武士们一家团聚。

这件事情也令足利义辉真正开始重视起了这位女忍者,此后便把更多事情交给了对方去做,如果换成别人,见到有机会出头理应欢喜无比,可千代女却似乎有些沮丧。

足利义辉偶尔还能听见对方在自顾自嘀咕着:“好累好辛苦好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好想摸鱼啊……”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千代女会有这种古怪的喜好,不过他还是让人去附近的河里钓了一条鱼,送给了女忍,并特意嘱咐:“闲暇时候你可以随便摸鱼,不用客气。”

“呜呜呜……”

然后千代女就哭了起来。

真是搞不懂。

他看着千代女那张姣好的面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象出对方抱着鱼儿一脸陶醉抚摸的样子,心情颇为古怪。

但喜怒不形于色乃是上位者的基本功,尽管内心如同野马脱缰,足利义辉脸上仍旧是一副认真的表情,没有让千代女看出端倪……

“公……方殿下?”

好吧,可能被看出了那么一点端倪也说不定。

但只要不承认就能当做无事发生,足利义辉轻轻咳嗽了一声,收回心思,把话题又拉了回来:“觉庆么……不用管他,随便他爱去哪去哪。”

“可是……”

千代女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他被人利用?”见对方点头,足利义辉又笑了起来,“安心吧,我跟觉庆也算熟悉,知道他的性子……”

“公方殿下的意思是……觉庆大师意志坚定如铁,不会被贼人轻易利用?”

“不,恰恰相反,他的性子优柔寡断,正所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就算被人利用了也难成气候,放着不管就好。”

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弟弟,这位将军大人锐评起来同样半点不带留情,把千代女听得嘴角直抽抽:“原、原来如此……”

而足利义辉随即话锋一转,“比起觉庆,还是先看看另一位‘堺公方’的表演罢。算算时间,篠原长房的阿波众应该差不多也快到近畿了……”

语气间带着几分玩味,他盘膝而坐,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

三好家试图拥立一位新将军的事情并非秘密,不如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下一步的举动,因此足利义辉也将部分精力放在了一海之隔的四国上,留意着局势的微妙变化。

六月中旬。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利益算计之后,篠原长房终于答应三好义继的请求,亲自率领阿波、赞岐两国的军队从和泉登陆上岸,与松永久秀汇合,一副气势汹汹准备武装上洛,让朝廷答应拥立“堺公方”足利义维之子义亲为新将军的架势。

四国三好众的参战,以及足利义亲的登场,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近畿各大势力再度开始了权衡取舍。六角也好,北畠也罢,包括丹波国的波多野与赤井几家豪族,都将目光望向了大和国,等待或者是期待着足利义辉与筒井家会不会有所行动。

然而与此同时,在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的地方,两名使者,两封信件,一前一后分别出现在了阿波国的两位“近邻”,安艺国虎与长宗我部元亲的面前。

一石既落,浪花渐起。

在沉寂近一个月后,足利义辉终于落下了自己的第一枚棋子。

……

第四百零九章 能伸能屈

大争之世,群雄伐交频频,独居一隅的四国亦不例外。

尽管地理位置相对独立,不与其他几处岛屿接壤,可这并不代表四国内部便是一团和气。

淡路、赞岐跟阿波几国自然是三好氏的地盘,至于另外两个领国,伊予国大致上由身为守护的河野氏、以及西园寺、宇都宫等后来兴起的国人势力分而治之,谁都奈何不了谁,互相攻伐之余,不时还要和北边的毛利、西面的大友交锋,领内形势动荡不安。

最后一个土佐国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经过国亲、元亲父子两代人的奋斗,将长宗我部从原本只占有两乡的小地主,一跃变成了土佐屈指可数的豪强,更把多年宿敌本山家揍得节节败退,除了土佐郡最北的本山城一带之外,其余土佐郡的地盘连带着香美、土佐、吾川三郡,则尽数落入了长宗我部元亲之手。

眼看本山一族覆灭在即,土佐国也从原本的诸侯割据,逐渐转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位于中部的长宗我部、与西面的一条氏、东边的安艺氏,三强并立,彼此之间亦敌亦友,关系错综复杂,宛如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火药桶,只在表面上维持着最基本的和平。

仿佛只要谁再往上多放一片树叶、一缕头发,这平衡都有可能瞬间打破——

将军大人的使者,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抵达了四国。

一前一后,中间并没有相差太多时间,正在计划着要给仇敌本山家补上最后一击的长宗我部元亲,和正在东边默默观察着局势的安艺国虎,两个人各自都收到了将军的亲笔密信,请他们趁着篠原长房亲自率领大军前往近畿,后方空虚之际,联合起来出兵攻打阿波国,替幕府“扫平逆贼”。

按理来说,山高皇帝远,两位土佐大名完全可以无视掉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已读不回,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你足利义辉总不能带人打上门来吧?

然而落在利益层面的算计,却又令他们无法直接忽略信中的要求:安艺国虎虽无太多壮志雄心,却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眼见邻居长宗我部日渐强盛,心里自然焦虑——可惜焦虑也没用。

他前两年就试过趁着长宗我部元亲倾力攻打本山氏,将手下的大部分兵力调往前线之时,亲率五千兵马突袭元亲大本营的冈丰城,谁知一番猛攻之下,不仅没能成功攻陷冈丰城,反倒被回军来援的长宗我部打了个丢盔弃甲、大败惨亏,只好请出一条家居中调和,勉勉强强才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道理可讲,而领地周边别的小鱼小虾,又早就被安艺国虎吃了个干干净净,再想要开疆拓土,就只能奔着阿波国去了……但他连实力相若的长宗我部都打不赢,又哪来的底气挑衅雄极一时的三好呢?

于是乎只能一边干瞪眼,一边想方设法给元亲私底下使些绊子,好让对方不至于太快吞掉本山家,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而此时足利义辉的一封来信,却给这位安艺家主指出了另一条看似可行的明路:

借长宗我部之手,攻伐阿波!

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由不得安艺国虎不动心。反观长宗我部元亲对这个提案则是兴趣寥寥,他如今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攻打坚硬如龟壳的本山城上,除却替先人报仇的念头之外,也是为了彻底平定土佐郡,免得纵虎归山,往后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何况元亲年纪虽轻,却早早便立志要一统土佐乃至整个四国,待到攻灭了本山家,下一个目标便是东边的近邻安艺,又岂会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资敌”之事,出人出力帮助对方扩张地盘?

当场看完这封将军的亲笔信之后,长宗我部元亲忍不住嗤之以鼻,若非他涵养颇好,对幕府的将军也还保留着几分尊敬,说不得就要一面骂着“马鹿野郎”,一面让人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使者赶出城去了。

开什么大和玩笑!

“我看这公方殿下啊,真是病急乱投医,找人帮忙居然都找到咱们这帮土佐的‘乡巴佬’头上了。”

姑且让手下好生款待那位幕府使者,勿要失礼,长宗我部元亲私底下又把这封信给几位心腹重臣看了一遍,笑着调侃道。其他人大多笑着附和,只有家中以智谋闻名的久武亲信和谷忠澄提出异议:

“元亲大人,这件事只怕不是看起来的这般简单,还需从长计议!”

“哦,为何呢?”

长宗我部元亲有个优点,特别听劝——不管好的坏的都听。在另一段历史之中,他先是欣然采纳身边一众忠臣良将的谏言,顺利统一了四国,又在羽柴秀吉大军来犯之际,听劝乖乖投降,避免了举族覆灭的悲惨结局。

即使日后上了年纪,他也不像一般的老头那样顽固不化,耳根子依旧很软,无奈身边有本事的大都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奸臣。

结果这一听劝,便听出了一场“废嫡立幼”的大戏,元亲受谗言影响,下毒杀了自己的二儿子,幽禁三子,把整一个长宗我部家闹得鸡犬不宁,从此由盛转衰,并在短短十多年后彻底灭亡。

所以这人呐,还是不能太听劝,至少要懂得分辨好坏,否则因此而兴,难免也会因此而亡。

不过此时谈及这些数十年后的“往事”,未免言过太早,起码现如今的长宗我部元亲还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满心皆是替当初被本山家攻杀的祖父报仇,还有心心念念的土佐霸业,对远在近畿的幕府将军自是毫不关心。

但与此同时,他亦清楚两位家臣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种话,于是并未急于表态,而是先拿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聆听谷忠澄与久武亲信的看法。

这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年纪稍长几岁的久武亲信拱手答道:“元亲大人,如果臣没有猜错,收到公方殿下这封信的,怕是不仅仅只有咱们。”

“除了咱们,还能有谁?”元亲微微一愣。

“这只是臣的一个猜测而已,可如果猜测为真……一条家的使者大概很快就要登门造访了。”

久武亲信是在六月十四日说的这句话。

而事情的发展也一如他之预料,六月十六,一条兼定派来的使者急匆匆到了冈丰城,极力劝说长宗我部元亲遵从将军号令,与安艺国虎一同攻打阿波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