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不对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龙子那两粒又大又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左顾右盼了片刻,总算想到了重点,“爷爷,您居然骗我说您死掉了,真是太可恶了!”
这句话说出来,只见小姑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双手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攻守之势顿时逆转,这回又变成冢原卜传苦笑着不说话了。
“爷爷,您说话呀!”她催促道。
“这个嘛……龙子莫急,给爷爷一点时间,让爷爷想一想该怎么解释。”
“一点时间是多久?”
“十年?”老人试探着说道。
“不成!”龙子大摇其头,“十年之后我都变成老太婆了!”
“怎么会呢,十年后我家的龙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别说区区一个东国了,哪怕放到整个日本,不,即使是去到那些海外诸国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沉鱼又落雁,闭月又羞花。”
“哼哼……”龙子闻言稍微得意了几秒钟,但立刻又回过神来,“那也不成!”
“嗯,那一年?”
“不成!”
“一个月……一周?一天?一个时辰?一炷香?”老人每说一句话,龙子就摇一次头,到得最后,他佯装苦恼地摸着下巴,钓竿扛在肩上,突然双眼一亮,“有了!”
“有了?”
“爷爷想到借……啊呸,想起来了,龙子啊龙子,你这回却是误会我了,爷爷根本就没有想要骗你呀。”他差点说漏嘴。
但龙子完全被后面的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前边的口误,只是怀疑地眯起了眼睛:“真的吗,可阿照和父亲母亲他们明明就说……”
“哎呀,我确实是骗了他们,但那个时候龙子你在不在家里?”
“不在啊。”
“那不就是了!”冢原卜传呵呵一笑,“我骗的只是家里那些个蠢货,你当时又不在家,我怎么骗得到你呢?何况龙子你这么机灵,如果在场的话肯定一眼就能识破我的谎话了,对不对?”
龙子闻言有点心虚地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微笑着的八寻,视线飘忽不定,用力点头:“当、当然啦!”
“所以啊。”
眼看着自己将这个话题顺利糊弄了过去,老人愉快地笑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八寻,“话说回来,这位小姑娘应该是龙子你新认识的朋友吧?不跟爷爷介绍介绍?喔,不过这样呆站在屋外聊天也不像话,先进来吧,等我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来,再慢慢听你们两个讲——对了,龙子,你看,爷爷我今天钓到了这么大一条鱼,厉不厉害?”
……
进了屋子之后,冢原卜传放下钓竿,又拿了一个铁钩子,把那鱼儿挂在门口最醒目的位置,确保所有过路之人都能注意到这个得来不易的战利品。
接着才把被孙女不小心一脚踢翻的铁锅挂好摆正,拿了两个坐垫,一人一个,并且嘱咐龙子扶着八寻坐下,自己则去屋后的大水缸里舀了几碗凉水,递给两个少女:
“润润嗓子。”
他口中说着,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笑眯眯看着八寻双手捧着豁了角的破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旁边的龙子则是脖颈一仰,直接将整碗水一饮而尽,咂了咂嘴:“爷爷,我还要喝!”
“想喝就自己去倒。”
“那算了。”
龙子摇了摇头,把碗一放,随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旅途见闻。起初是从离开神宫说起——这部分八寻也是第一次听说,同样听得津津有味——如何经过东海道,坐船去伊势,参拜了当地神宫,见过巫女献舞,又如何大啖特产海鲜云云,之后跟着商队途径大和,在堺町见识到了截然不同的外国人与文化。
“……话说回来,在堺的时候我还碰见过一个很厉害的海盗呢,听别人说好像是来岛什么什么的,名字没记住……反正我第一次没打赢他,还好有一个路过的剑客帮手,否则可能就糟糕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虽然龙子是用一种随意的口吻说着,但听的两人依然能想象出那时的情况该有多么惊险刺激。
八寻面色微沉,冢原卜传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子压根没有察觉,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曾经的危险,如今反倒成了她回忆的谈资,在孺慕的长辈面前高兴地说着。
从堺町北上到京都,又在近江见识了一番琵琶湖的优美景观,其后入美浓,过尾张,又在骏河遇到了过去有过一面之缘的青田井之助,答应帮忙,不久之后,两人在松下嘉兵卫宅邸听说了八寻与丰五郎的冲突,连忙追来,再接着,便是这一路上的同行与分别……
“最后我想着爷爷您收了那么多弟子,一定很喜欢教徒弟,正好八寻天赋又很好,所以就把她带过来了,保证可以让您教得过瘾!”洋洋洒洒一大段话,把龙子说得纯干口燥,直接对着八寻还没喝完的半碗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抹嘴巴,把手搭在少女的肩上,往自己这边一带一搂,献宝似地说道。
“原来如此……”
老人恍然点头,“这么说来,小姑娘,我还得先谢谢你这一路对龙子的诸多照顾。”
“喂,爷爷,明明是我在照顾她!”龙子有点不忿,又往旁边寻求赞同,“你说对吧,八寻?”
“没错,龙子大人很照顾我。”八寻笑着答道。
“等——”谁知龙子却突然慌张起来,下一秒整个人突然凑近,几乎是咬着耳朵在小声说话,“在爷爷面前就不用带那个什么称呼了,叫我龙子就好,龙子!”
“好的龙子大人,明白了龙子大人。”
“你!”龙子气急。
看着两人的这番互动,冢原卜传拍了拍大腿,呵呵地笑了起来。满脸通红的龙子猛然调转枪头,瞪了自家爷爷一眼:“对了,爷爷!您还没说为什么要装死骗人呢!”
一方面是为了转变话题,一方面也是真的对此颇感好奇,龙子身体前倾,追问道。
“这……”冢原卜传表情微微一变,却没有回避孙女的这个疑问,只是稍加思索之后,悠悠叹了口气,“龙子,还有这边的小姑娘,首先我问你们两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剑术是什么?”
“不知道,我又不用剑。”龙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哈哈,确实,那小姑娘你呢?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考验之类的东西,只是老头子随口一问而已,想答就答,不想回答也无所谓。”似乎是不想让八寻觉得这是某种拜师前的考试,老人又特意解释了一句。
八寻犹豫了一下,脑子里转瞬就浮现出了很多种答案,可细细想来,却都是前世今生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领悟,当即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抱歉。”
本以为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可能会让冢原卜传有些失望,谁知他非但没有叹息,反而有些愉快地笑了:“不知道,不知道么,呵呵,很好的回答……比我预想的更好。”
“真的吗?”少女一愣。
龙子则代替她问道:“那爷爷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说老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老人笑着摇头,“还记得很早之前,在我很年轻的时候,为了锤炼武艺而游历各国,进行武者修行,期间曾经与一个名叫比古的剑客有过交手,那个时候他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不管被世人赋予再多含义,究其本质,剑不过是凶器,所谓剑术,也不过是纯粹的杀戮之术,再美妙的言语也无法盖过这个本质。’
“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但随着年岁渐长,对于这个问题也慢慢有了不同的见解……如果只将剑术当成杀伐的手段,你们不觉得它的效率太低了么?刺的话容易折断,劈砍的话往往杀几个人就会开始变钝了,再者,面对甲胄精良的对手,如果还无法成就以铁斩铁的境界,很多时候只能干瞪着两眼无从下手……
“相比之下,枪棍胜在距离,哪怕是没有正经练过武的普通人,拿起长枪同样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敌人,弓箭更是可以在远距离内射杀强敌……当然,这些兵器要精通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所以相对差别还没有那么大。直到前段时间,我从别人那里收到了一种新的兵器……”
“铁炮?”八寻问道。
“对,据说是那些南蛮人传过来的兵器……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威力又大,携带又方便,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使用者有多么厉害,不必天生神力,也不用经历数年数十年的苦修,只要稍微掌握诀窍,轻轻一扣扳机,女人也好,哪怕是流着鼻涕的孩子,都能轻易杀死一名武士。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突然觉得……或许武士的时代就快要结束了。”
冢原卜传舔了舔嘴角,苦笑了一声,“我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也好,流派传承也罢,随着这种崭新武器的推广与发展,总有一天会消失在历史之中,再无用途……这种想法在脑子里盘桓了很久很久,挥之不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些厚厚的老茧,正是多年勤练不辍的证明。然而这份证明,面对新时代的火药与轰鸣,竟又显得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悲哀。
“我想要趁机抛开俗世的事情,自己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所以只跟太郎说了一声,让他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尽量别来打扰我,家里就当做我已经死了……反正我今年也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把年纪什么时候死掉都不足为奇,正好让他们事先习惯习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谁知那个臭小子,居然还是把你们两个招来了……”
老人说完撇了撇嘴,突然又双掌一拍,像是要打散因为这段话稍微有点严肃起来的气氛,“好了,不提这些了!小姑娘,按照龙子的说法,你是想要拜我为师对吗?”
“是的,但如果冢原大人您不方便的话……”
虽然确实有这个意思,但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剑圣,哪怕对方已经在这一小段时间,完全把“威严”两个字砸了个干干净净,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八寻仍是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吞吞吐吐地说着。
话音未落,却被冢原卜传打断道:“等等,你既然是我孙女的朋友,我也把你当做半个孙女来看待,这里非是城镇,也不是神宫或者天守阁之类的地方,那些无用的繁文缛节大可舍去,你就跟着龙子,叫我一声爷爷就好。”
“这……爷爷?”八寻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叫道。
“这就对了。”老人哈哈地笑着,“来,把你的手给我看看。”说罢,自己先把手递了出来。
少女迟疑着也递出手,起初只是递的左手,后面才把肿了的右手也一并送了过去。冢原卜传的手掌极大,一只手就快要把她两只手掌覆在其中,八寻感受着对方粗糙的指腹与指尖掠过肌肤,按捏着骨骼,或轻或重,带来了一种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奇妙感触,屏着呼吸,不敢出声。龙子在旁边看着,也是颇为紧张。
足足过了好久,老人才放下手,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
“嗯……确实是一双适合握剑的好手。”
虽然八寻自己对这句夸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龙子却已两眼一亮:“爷爷,意思是你愿意收八寻做徒弟了?”
“可惜,还是太轻了一点。”谁知冢原卜传话锋一转,又是一声叹息。
“这……”龙子一愣,“爷爷,你难道……”
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着急,作为正主的八寻却是一声不吭,只微微低着头,静静听着老人的话音。
果不其然,冢原卜传脸上又现出了笑意:“龙子啊,你还是太毛毛躁躁了一点,要多跟你的朋友学学——老头子的意思是,你的朋友至今为止已经得到不少高人指点,尤其是最近的那一位,在剑法这方面,我能教给她的着实不多,唯恐误人子弟。相对的……八寻啊,握了这么久的剑,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别的生活方式?”
“比如呢?”八寻侧着脑袋,轻声问道。
冢原卜传面露笑容,伸手指了指窗外那一片艳阳高照的田地:“比如说,从今天开始,试着在地里面挥一挥锄头如何?”
……
第八十二章 春夏秋冬
春天结束,夏天就来了,过了秋天之后,紧接着便是冬天。四时流转,四季更迭,日复一日的,一年就过去了;年复一年,人的一辈子往往也就这么过去了。
“……世道越是纷乱,原本的秩序越是崩坏,人们就越是会去追寻纯粹的暴力。自从应仁之乱以来,这个国家已经陷入四分五裂长达百年之久,几乎每一寸土地都遭受过的战火延烧与波及,难有幸免……是以武者修行的风气才会在当世如此盛行。
“这些年来,有太多人只是背着一柄枪或者一把刀就踏出了家门,行走于各国之间,平日里靠着行乞为生,又或者是去给当地的国人土豪做食客,他们宣称这样是为了锻炼自身的肉体与精神,直到练就一身惊人技业,再寻找一位适合的君主侍奉,从浪人摇身一变成为武士……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从鹿岛开始,从东国到西国,从山阴山阳到南北九州,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与景色,也与形形色色的流派交过手,本以为这样就能穷极剑术之奥妙,事实上,在回国之后,我也确实将自己这数十年本领融会贯通,创造了独一无二的‘一之太刀’。但即便是一之太刀,同样是杀人之术……一个只会杀人的浪人,即便成了武士,甚至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战国大名,他手中的剑仍不过三尺,远不足以丈量这个世间。”
冢原卜传说着说着,语气不免有些沉重,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些年比别人看得更多,才会比别人想得更多,面对这恍若一团乱麻的人世间,内心深处的困惑与伤悲,也要远远胜过他人。
“鹿岛古流也罢,香取神道流也好,或者是我自创的新当流,教授给当代公方大人的一之太刀……事后回想起来,这些招式虽然能够让一个人战胜十人甚或百人,一旦面对千人万人,亦不会有多少反抗的机会。而随着铁炮这种新武器的出现,不久之后的将来,或许十个人、五个人手持铁炮,稍作埋伏,就能轻轻松松杀死一位剑术精湛的武人……杀人之剑,终归只是小道,我心目中的剑之极致,乃是一种能够轻易胜过十万之众的大道——”
“听起来很厉害……不过,这和爷爷你要八寻试着拿锄头耕地有什么关系?”龙子不解地问道。
“这嘛……”
老人笑了一笑,“龙子,你知道你每天吃的米饭和酱汤都是怎么来的吗?”
“我当然知道了,是农夫们种的嘛。”龙子一副被人当成了傻瓜的不爽神情,鼓着脸颊,看着有点孩子气。
冢原卜传乐呵呵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后却道:“不,你不知道。”
“啊?”
“你只知道这些粮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却不知道农夫具体是如何尽力栽培,如何辛勤耕作,才能让它们茁壮成长,供应一人一家乃至一国的粮食开销——这世上大多数领主大名都是如此,他们每年收着大笔年贡,依靠从农民那里收上来的大米与蔬果织物维持与他国的军备开销,理所当然地吃饭喝汤,但始终不曾亲自下过田地,不知道每一碗饭、每一粒米和每一颗青菜的尊严……
“所以这些如同飘蓬般的武者哪怕侃侃而谈,什么是兵法,什么是治国之道,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却总让人有一种空洞无物的感觉,犹如一棵被虫子蛀空了的参天高树,轻轻一斧头就会轰然倒地。不同于俗世中纯粹用以杀人的剑术,我如今手里握着的这把锄头,正正是与之相对的——‘活人的太刀’。”
老人打着赤脚,身上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短款单衣,站在烈阳底下,满头大汗的样子,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他口中一边淡淡地说着话,一边高高举起锄头,落了下去。
噗!
“如何,八寻小姑娘!虽然我这把年纪本来是不准备再收徒弟,也已经决定不再将一之太刀传授他人,但如果你想学老夫这招新领悟出来的‘活人之刀’,我倒是可以破一破例,多收一个种田的帮手,想想也是不错的。”
他拄着锄头,一双清澈明亮的老眼,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八寻。
龙子站在旁边,目光也落在了少女身上,因为没怎么听懂自家爷爷刚才说的那些话,她的表情显得有点茫然,又因为不知道八寻接下来会作何回应,而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她当初可是打下包票,要带着对方回来学习剑术,而不是学习怎么耕地的……
但八寻并未犹豫多久,微微笑着,向老人行了一礼:“那就有劳……”称呼在嘴边转了一转,改口道,“——爷爷了。”
“嗯。”
冢原卜传顿时眉开眼笑,把下巴的胡茬一捋,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就在这儿住下来吧。”
“好……”
八寻答应的声音尚未落下,却见龙子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跳到了两人中间,大声宣布道:“等等,爷爷,我也要住在这!”
“好,住,都可以住。”老人更是高兴,“有你们两个小丫头陪我,今后的日子想必是不会无聊了。”
“那是当然!”
龙子双手叉着腰,把胸膛一挺,一副十分自豪的表情回答道——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自豪的。
……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住处方面倒是不用担心,这里本来就有一间空置的小屋,是拿来当做客房的,当然,虽说是客房,平时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基本只有冢原文彦来探望父亲的时候会凑合着睡上一晚,如今收拾收拾,正好住人。
八寻原以为应该是自己单独一间,龙子跟爷爷一块住,谁知冢原卜传连一句商量都没有,就把自己的东西打了个包袱丢到客房,说是他受不了与别人同处一屋,嫌弃逼仄,让两个女孩子睡他本来的主屋。
白天自不用说,到了晚上,也是两个人热热闹闹挤在一块睡,时方初春,天气尚未炎热起来,八寻身材瘦小,龙子亦是普通的女子体型,一张床铺躺两个人倒也不算太挤——如果不是龙子大人睡相太差,动辄就要来上一套睡梦罗汉拳的话,八寻还是很乐意与这位香香的美少女贴在一起的。
过了几天,阿照被冢原文彦吩咐着过来,除了两人的行李和重要物品之外,还特意带来了一床新的被褥。到了入夜时分,要睡觉的时候,八寻正要把新的那床被子铺开,却不防龙子轻手轻脚摸了过来,一把将人推倒,来来回回滚了半天的床单——
纯粹字面意义,别多想。
“一起睡嘛!”
“不要。”
“一起睡嘛一起睡嘛一起睡嘛!”
“不——要——”
“为什么!”
“因为你睡相很差!我不是说过了么,没见过有人睡前头是这边,睡着睡着突然一脚踢过来的。”八寻想起那把她活活惊醒的天外一脚,忍不住狠狠地磨了磨牙齿。
“唔……”龙子有些委屈,不过脑子一转,突然好似灵光一闪,“那你试试把我绑起来?”
“不要。”
“绑起来嘛绑起来嘛绑起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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