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八寻 第90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哎。”

“八寻姐姐,不要老是叹气,会长皱纹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叹气吗?”

“那八寻姐姐,你为什么叹气?”

“因为我突然想念起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初芽了……与现在坐在我面前这个坏心眼的初芽简直是判若两人。”说罢又是一声叹息,下一秒,气息倏然逼近,脑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想其它人!”

初芽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按理来说,当年的自己也是自己,本来没什么差别,可她就连这个也觉得有些不太高兴,越想越气,于是又撞了一下。

“好疼。”八寻身子往后一仰,夸张地咧了咧嘴。

“疼才好呢,让你长长记性。”初芽撇嘴说着,随后却又靠了过来,有点担心地观察着情况,“真的很疼吗?我帮你吹一吹好了……”如此说着,伸手掀开了刘海,轻轻地吹了几下。

旁边的锅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似乎是在抱怨:“现在吃饭呢,汝应该吹的不是她,是吾才对——”

煞风景的响声,自然被这边的三个人彻底忽略掉了,

待到将菜汤和米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在起身收拾之前,初芽先拿出了刚才送过来的信件:“八寻姐姐,这是从甲州寄来的信,还是那位桑原先生帮忙送过来的。”

“你等下念给我听吧。”

“好。”初芽点了点头,又把信收了回去。虽说每次收到信件,不管是谁寄过来的,八寻都会让初芽念给自己听,但小姑娘并未因此忽略了礼仪,提前拆开信封浏览内容,一定都是要等获得许可之后,才会拆信开封。

此时打开信纸,将内容用清脆的声音念了一遍。与过去收到的几封信一样,大多数内容都是小琴在描述着自己的生活,稚嫩的文字,却带有强烈的感染力,让人一听就忍不住露出微笑,明白她在甲府的生活并不算差。

除此之外,山本勘助也会加添几笔,都是寻常的嘘寒问暖云云,偶尔旁敲侧击地提一嘴,问八寻有没有改变主意,想不想出仕武田家云云。

每次一有这些内容,初芽一边念,一边就会用她那双大眼睛使劲盯着八寻看,试图从那蛛丝马迹的表情变化中,觑见对方的真实想法,一直等到八寻口述让她代笔写回信,明确表示无意为甲斐效力之后,小姑娘心头的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下。

这封信倒是没有提及出仕的事情,只是简单问候了一番,最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闻最近天气多变,常有疾风骤雨,姑娘保重身体,万事小心。”乍听之下,好像也只是普通的关心提醒,但听者有意,落在八寻耳中,却又隐约有着另一重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但对于知晓未来历史——至少是一部分历史走向的穿越者,这一年对于日本,似乎总是要显得格外特殊一些。

永禄三年,也即是公元一五六零年的初夏,今川义元即将举兵上洛,虽然消息还未正式公布,远江一带的百姓们却已经隐隐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仿佛能从干燥的空气中嗅到淡淡的烽烟气息。

山雨欲来。

……

第一百章 义元上洛

上洛上洛,所谓的上洛,这个“洛”字指的其实是洛阳——当然,不是隔壁大明的那个。

往前追溯数百年,公元八世纪前后,桓武天皇迁都开始修建平安京,这座都城的设计主要是效法大唐的长安与洛阳城,以左右划分,右京为长安,左京为洛阳。

但由于右京地区颇多沼泽,环境潮湿不宜居住,长期以往,逐渐荒废,相对的左京则是贵族公卿宅邸群聚,人口增长逐渐发展壮大,久而久之,使得洛阳成为了平安京的代名词。

时至今日,这个国家的人们依然常用洛阳或者京洛来指代京都,上洛一说也是因此而来。

至于战国大名们为何热衷上洛,自然不是为了去京都吃团子赏樱花看艺伎,一言以蔽之,便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领兵攻进京城,坐拥日本国内最富裕、最繁华的近畿区域,同时将幕府与朝廷掌握在手中,一旦有了大义名分之后,无论是号召攻伐其它诸侯,亦或是令手下之人归顺臣服,无疑都要事半功倍——尽管如此,可近畿一带从来豪强并立,格局混乱,想要强插一脚又谈何容易。放眼这段历史,前前后后打算上洛者多不胜数,成功者却只有大内义兴与织田信长二人。

足以见得此事之艰难。

而如今,在这个知了叫个不停的初夏时节,今川义元,这位人称“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三国太守,似乎是最有可能挥师上京,称霸天下的人选。至少在今川家治下的众人,上到豪族武士,下到百姓平民,大多都是这么认为的。

初芽亦不例外。

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小姑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要打仗了……又会是很多人的。”话语中是对杀戮本身的排斥,但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谁胜谁负,她却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怀疑。

自从义元坐上家督之位以来,在禅师太原雪斋的辅佐下,吞并三河,挫败尾张,又与北边的武田、东边的北条连番交战,虽则有赢有输,却不曾真正吃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亏,以至于大家都有着一种莫名的自信,仿佛今川家的大旗飘扬之处,必然得胜而归。

不仅初芽,姐姐舞衣也好,次郎法师也罢,还有龙泰寺的昊天、宗俊等一众和尚,基本都是类似的想法。即使其中相对比较谨慎的,也多是将目光望向类似美浓的斋藤、南近江的六角这些石高数十万,动辄可以动员出一两万军队的强国,至于近在咫尺的尾张,充其量几千兵马,不过是一块轻轻松松就能碾压过去的挡路石罢了。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例如之前那位替山本勘助送信过来的男人,名唤桑原甚内,他比起今川,好像就是更看好织田一方。事实上,早在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名字时,八寻便立马回想起了这位仁兄的光辉事迹——这倒不是因为对方在历史上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

前世拿各种电影电视剧下饭的时候,八寻曾经看过一部以桶狭间为题材的电影,其剧情乏善可陈,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今川大军压境,主角信长在城里唱歌跳舞,一曲熟悉的“人生五十年”唱毕,带着精锐出城,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结果还没奔到桶狭间,半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自称桑原甚内,家中老父姓甚名谁,是何出身等等,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自我介绍,随后毛遂自荐,想要跟着信长一起上战场,亲手讨取今川义元的首级,立下不世之功名。

当时八寻见饰演这位角色的演员长得一表人才,又兼角色谈吐不凡,自信十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戏份很多的重要人物,于是暗暗期待对方接下来的表现,虽说历史上今川义元是被别人杀的,但保不齐电影改编了呢?

然后大概过了十分钟,电影演到了织田信长带人冲进了桶狭间,狂风暴雨之中,这位桑原甚内挥舞着大刀,英勇无比,一马当先,莽向了今川义元的大帐……然后就被义元身边的几个护卫砍翻在地,像野狗一样随随便便地死掉了。

这种过于草率的死法让八寻年幼的心灵大受震撼,后来查了一下,才得知这位仁兄原来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而他的人生也确实与电影里演得差不多,前半生平平淡淡,后来大概是想着豁出命去搏一把,自告奋勇加入了信长的桶狭间奇袭小分队,然后轰轰烈烈地送了人头。

毕竟现实和小说不同,写小说需要讲逻辑,伏笔埋完总要想办法回收,现实就不用这么麻烦。正如同那位越后之龙,一生辉煌的军神上杉谦信,若是小说里面的虚构角色,肯定能够拥有一个荡气回肠的结局,而不是死在自己的厕所里头。

回想起这一茬之后,八寻对于这位桑原先生不免多了些同情,虽然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稍微提醒两句,可一来交浅言深,再者人微言轻,两人终究只是点头之交,突然出言指指点点对方的人生规划,听与不听尚在其次,一个搞不好甚至有可能反目成仇,兵刃相交,别到时候这老兄没死在桶狭间,反而提前死在了自己的剑下……那就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了。

不过比起桑原甚内,她更纠结的却是另一个人,另一件事。不是旁人,正是次郎法师的父亲,井伊直盛。

说实话,八寻前世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或许那部以次郎法师为主角的大河剧有出场过,可惜因为那部电视剧没什么意思,才看两集就弃掉了,也不知道这位井伊直盛活了多久,又是什么结局。

然而考虑到次郎法师后来当上了井伊家的当主,又尽心尽力抚养后世德川四天王之一的井伊直政长大成人,说明她的父亲肯定没能活太久,否则这个领主与监护人的位子,十有八九轮不到她一个女子来坐。

问题在于,八寻并不知道井伊直盛是什么时候死的,是病死还是战死,若是战死的话,究竟是死在桶狭间,还是死在了其它的战役之中……她与次郎法师认识了这么多年,哪怕是看在这份友情的份上,她也没办法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朋友的父亲去死。然而就算想要提醒,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甚至根本不认识井伊直盛。

即使可以让次郎法师代为引荐,但对方家大业大,身为高高在上的一城之主,又怎么会贸贸然听她一个陌生人的无厘头建议呢?更有可能是直接把她当做织田家派来的奸细,抓起来或者当场斩了。

另一方面,八寻同时也隐隐有着一丝担忧,害怕自己有万一哪句话、哪件事做得不好,导致蝴蝶翅膀一扇,让历史早早拐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要知道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能依仗的东西,除了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的知识储备之外,无非就是先知先觉的优势。哪怕她并不打算特别做些什么,只要今后几十年的大致走向不变,总归是能够做到趋利避害,不至于在未来某一天因为给丰臣秀次打工而死全家,或者一六一五年干出为了几块金子跑去大阪城为小猴子卖命的蠢事。

而若是她贸然提醒井伊直盛,让对方有了警惕,间接导致今川义元没有死在桶狭间……今后的时局,可就要大变样了。仿佛本来能看清楚的前路,突然笼罩上一层浓雾,稍一相像,就让人不寒而栗。

八寻为此纠结了很久,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不休,一个讲理,应该说情,一个剖析利害,一个则是从道义层面出发,彼此争来争去,始终争不出一个结果,只是让她越发头疼。

偶尔也会觉得有些惭愧,如今的这些苦恼,看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芝麻般的小事,不值一哂。再想想其它穿越者前辈,哪个不是杀伐果断性格坚定,决定了的事情一往无前,自己却连这么一点微小的事情都迟迟拿不定主意,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但她的性格本就如此,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可想。想来想去,八寻最终仍是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找了个时间,悄悄写了一张纸条,放进一个布袋子里,委托次郎法师转交给井伊直盛。

并再三嘱咐这个袋子只有在危急关头,或者遇到暴风雨才能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锦囊妙计?”次郎法师听完了这番话,表情不禁有些古怪。

“你就当成是锦囊妙计好了……反正之后一定要把这东西交给直盛大人,切记切记!”

“……好,我知道了。”虽然次郎法师明显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但见八寻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她办事一向稳妥牢靠,既然应了下来,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八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事已尽,结果如何,端看天意,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她如此想着,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

“但凡愿意迎接我军,以礼相待的,一律编入麾下;而要是胆敢阻挡我军前进,以及负隅顽抗者,毫不留情,统统消灭。”

五月一日,今川义元在府中发出了正式的出兵命令。

单单是从这句简单的宣言之中,也能看出义元率领的今川家是何等心高气傲,丝毫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响应着大名的命令,整个今川家的领地都化作了一台战争机器,从城堡到村庄,无数的将领与士兵吵吵杂杂聚集了起来,如一条条小溪汇入河流,呈现出许久未见的壮观景象。

等到端午过后,五月十二,义元命令嫡子氏真留守府中,防备两位“值得信任”的盟友心生不轨,自己则亲率大军,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在沿途领民的欢呼相送之中,声势浩大地出发了。武士的甲胄华丽豪华,长枪林立,大旗、旗、马标、马具,无一不是光彩耀目,仿佛一幅绚烂无比的画卷,正在眼前缓缓展开。

根据后世的计算,这支军队的人数大约是两万五千左右,但义元对外宣称有足足四万大军。相对的,阻拦在前面的第一个敌人,织田信长就连尾张一国都还没有完全掌控,依照今川家这边调查到的情报,织田的领地大概还不到全尾张的一半,大约五分之二,十六、十七万石高,能够招募的士兵满打满算不过三到四千。

三千对四万,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义元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尾张平原,投向了更远处,那或许是美浓的斋藤家,也可能是南近江的六角,或者如今已垂垂老矣,不足为惧的三好长庆,又或者是更遥远的四国与九州,乃至整个日本……天下人的位置此刻仿佛触手可及,他的眼中正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辉。

同样的光辉,也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眼睛里。

那是远江的一座高崖之上,地势很高,足以将下方的道路尽收眼底。天智姐妹并肩而立,舞衣一边伸手让妹妹靠着自己,一边眺望着那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绵延军势,脸上不由得显露出几分憧憬之色。

“大丈夫当如是也。”

她望着那面绘有今川家家纹的大旗,出声感慨道。

“兄长……”

旁边的初芽欲言又止。

“怎么了?”舞衣偏过头去,在自己妹妹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排斥。

姐妹两人虽然在大多数事情上都能意见一致,却唯独在这一点上却是南辕北辙,谁都无法说服对方,或者达成共识。

正如同初芽不会试图改变她一样,舞衣也从来不会对妹妹的想法指手画脚,于是她转而看向稍后方的盲女:“八寻,你呢,对此又是什么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

八寻耸了耸肩膀,随口说着,同时慢悠悠拨开了一颗栗子,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则塞进了背上小女孩的嘴里。小澪没有去咬,而是含在嘴里,用舌头慢慢地舔着,好像是觉得这样能吃更久一点似的——突然,小女孩的视线也落到了山崖底下,突然睁大了双眼,欢呼一声:“蚂蚁,好多,蚂蚁!”

一张嘴,半颗栗子黏答答地掉了下来。八寻身手接住,又塞了回去,同时轻轻敲了敲女孩的脑袋:“那不是蚂蚁,是人哦。”

“蚂、蚁,就是,蚂蚁!”

小澪有些不服气地反驳着,手指点来点去,指指这边的几个人,又指指底下,“人,大,蚂蚁,小!”

“好像有点道理哎。”八寻一时间似乎也被说服了。

“有个头的道理!”舞衣捂额,“别人都是教孩子道理,就你成天被小孩忽悠,真是丢人。”

“丢、人!”

小澪鹦鹉学舌,跟着兴奋地叫着,那栗子又一次掉了出来,这回八寻没接住,它直接掉到了地上,骨碌碌一转,一滚,竟然从悬崖上掉了下去,砸向了那绵延的军队。

隐约有怒骂声想起。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谨慎,又或者以为是敌国的密探埋伏在此,片刻之后,能看到有几个人离开了队伍,朝着山崖这边靠近过来。

天智姐妹对视一眼,初芽吐了吐舌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跑呗。”说话之间,舞衣一伸手,直接把妹妹抓了起来,像个麻袋似的扛在肩上。事急从权,不能任由对方慢悠悠地走了。

“喂!”

“好啦,老实一点,等等再把你放下来……喂,八寻,要跑路了!”

“好——”

八寻应了一声,迈步就走。走没两步,又被一下抓住了胳膊。

“那前面是!悬!崖!”舞衣咬牙切齿地说道。

“系!宣!牙!”小澪跟着学。

“哇哦……多谢提醒。”

八寻转过身来,板起了脸,“那现在……该跑路了?”

“——没错!”舞衣没好气的说话声中,已经有箭矢远远地朝这边飞上来了。

她更不多话,一把抓住盲女的拐杖,半拉半拽,带着这两大一小三个“行李”,往身后郁郁葱葱的树林跑了过去……

……

第一百零一章 锦囊,父女,敦盛舞

出征之前,井伊直盛特意去了一趟龙泰寺。

一来是惯例的参拜与祈祷,希望满天神佛能够赐下好运,让自己平安归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趁机见一见自己的女儿,次郎法师。

不知道是夫妇哪一边的缘故,虽说井伊直盛正当盛年,身强力壮,但历经多年耕耘,纵使挥汗如雨,却依旧没能开枝散叶,只有次郎法师这一个孩子。更甚者,连这位女儿也由于某种原因,很小的时候便出家了,直到二十余岁都在龙泰寺修行度过。

直盛则是终日忙于政务与战事,因此父女两人平时并没有什么时间相处,感情也绝称不上深厚,可此时大战在即,即使是龙泰寺这般清净之地,也不免沾染上了几分俗世的氛围,人心浮动,互相交谈的内容也不再是禅修佛法,而是变成了即将到来的,与邻国之间的战争。

然而只有在这一刻,外界躁动的心思,似乎都被一扇杉木板门挡在了外头,禅房之内,正是一片惬意的寂静。

父女两人相对而坐,炉火熊熊,茶釜里的水已经煮沸了,散发出袅袅的热气。次郎法师拿起茶勺,将沸水注入碗里,又用纤白的手指握住茶刷,唰唰地搅拌着茶粉,顿时清香四溢,在屋内飘散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请用。”

她将茶碗放下,对面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立刻拿了过来,咕哝着“烫烫烫烫”,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大口——这种粗鲁的喝法正适合用“牛嚼牡丹”一词形容,要是让那些教授钻研茶道的师傅见到了,只怕会把一双眉毛皱到足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不过次郎法师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带着一丝苦笑,劝道:“父亲大人,不用这么着急,等茶水不那么烫了再喝也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直盛拍了拍大腿,一只手依旧拿着茶碗,像是舍不得放下,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气,又拿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就比如次郎你,在我的印象里,你明明还是一个小矮子,脑袋只到这儿,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就长得比我还高了啊。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喝的是茶不是酒,他却仿佛醉了一样,乐呵呵地笑道。

“父亲大人……”次郎法师好似有些傻眼。

直盛见状,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说着:“这是女儿亲手为我泡的茶,必须要好好品尝才行”,一面津津有味地啜饮着。

“只要父亲大人有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替您泡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