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假面骑士 第8章

　　“可是我又有什么理由收你为徒呢？”

　　“我会扫地做饭洗衣拖地，我很能干的！如果师傅缺钱的话，我还可以去打工供养师傅！”

　　樊抗彻底忍不住了：

　　“按套路不是应该你先表现出你的向道之心，然后我再给你编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考验把你随便打发掉的吗？这年头拜师都这么现实了吗？！”

　　机车钥匙放入锁槽，启动机车，引擎声轰鸣，樊抗想要离开了。

　　少女追了上来。

　　是的，没错，她追了上来。

　　虽然没跑几步就跌倒了，后视镜上的人影很快消失，但是樊抗依然能听到少女的大声呼喊，说的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

　　【“您的拳法我能看懂……”】

　　能看懂很了不起吗，你还不是二十七秒就被打趴下了。

　　【“那是跟我一样的，凡人的拳！”】

　　嘶，凡人的拳什么时候成夸人的词了，正常不是应该说是天才的拳吗？

　　【“那是纯粹靠着努力完成的，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不是天才的人，没有才能的人，也能学会，也能看见的，比天才们还要厉害的……「最强」！”】

　　听不懂，也不想懂，更不想教你，再见了。

　　……

　　……

　　远去的尾灯在稻田尽头明灭，像坠入地平线的赤色流星。躺倒在地的少女抓起一把焦土按在膝盖伤口上，血腥味混着草木灰的气息冲进鼻腔。

　　她对着月光张开五指，看着黑灰从指缝簌簌而落。

　　这个动作，和十年前某个雪夜的场景微妙重叠。

　　“没有天赋也没有关系，没有才能也没什么所谓，也许你会憎恨我吧，御言，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看见的，不需要天赋，不需要才能，一样能攀登到顶点的，纯粹由血汗与泪水铸就的最强。”

　　那时浑身是伤的少女蜷缩在道场角落，看着师傅将香灰撒向夜空：“武道啊，就是要像这样——”

　　苍老的手掌猛然握拳，香灰从指缝迸射如星。

　　“把所有杂质都碾成齑粉。”

第十章 学费

　　翌日。

　　蝉鸣撕扯着正午的烈阳，樊抗把机车支在废弃仓库的阴影里。他背靠生锈的输油管坐下，远处的沥青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三具古朗基的尸体随风而逝，散作暗红色的粒子。

　　一口咬开便利店饭团的塑料包装，海苔碎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师傅，请用冰镇牛奶——”

　　清泉般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他长叹一声。

　　很难想象，一个标准的黑长直女高中生会厚颜无耻地缠着自己。

　　冰凉的铝制牛奶瓶递到眼前，结着白霜的瓶身上印着“明治おいしい牛乳”的淡蓝字样。名为水谷御言的少女也不嫌烫地跪坐在地，漆皮鞋尖距离彼处的血泊仅差半寸。

　　昨晚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少女今日换了立领白衬衫，黑色百褶裙摆下延伸出绷带缠绕的小腿——左腿过膝袜裂口处贴着皮卡丘创可贴，右腿则绑着渗血的白色绑带。

　　明明是这些伤口的罪魁祸首，她却殷切地捧来绘有浮世绘风格金鱼的精巧便当盒，掀开的盒盖里码着玉子烧与炸虾，每块饭团都捏成完美的正三角形。

　　“师傅啊，您辛苦了，一个人打倒这么多古朗基，真的是太厉害啦！”

　　曾经的樊抗不止一次地吐槽过动漫里的迟钝男主，女角色给做便当这种已经暧昧到了极点的行为竟然还能反应不过来，现在，他想向当初被他吐槽过的那些男主们道歉。

　　因为，眼前这位声线清冷，身材高挑，长发如瀑单看外貌应是冰山的少女表现如此，尤其让人无言的是，对方脸上还有不加掩饰的讨好。

　　但即使是这样，他都没在她眼里看出半点龌龊的心思，只有纯粹的对变强的渴望。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纯粹如此。

　　“师傅您热不热？”

　　“不热。”

　　少女拿出了扇子。

　　“师傅您累不累？”

　　“不累。”

　　少女掏出了颈部按摩器。

　　“我不是你师傅。”

　　“……暂时还不是。”

　　樊抗冷漠拒绝，少女不为所动。

　　“你都不用上学的吗？”

　　“为了拜师傅为师，我请了长假。”

　　“……”

　　即使是同时被二十多只怪人和古朗基的混合军团埋伏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樊抗，在这一瞬间，有点被吓到了。

　　见讨好无效，少女便从大义出发。

　　“师傅您战力卓绝，一骑之力压得东京周边的诸多黑暗势力不敢冒头，但人力终有穷尽时，收个徒弟不仅可以分担压力，还能成为得力臂助，出于能帮助到更多人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不是东京周边，而是方圆万里，“哥莱姆”可是会飞的。

　　樊抗没有指正，而是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收徒呢？”

　　水谷御言的脸上瞬间浮现希望，丢开便当，热切地抓住了他的手。

　　“既然如此，为何不从我先……”

　　“喂，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废弃仓库顶棚的锈铁皮在烈日下扭曲低吟，蛛网状的裂纹间漏下光瀑。

　　她膝行半步踏入光瀑中央，百褶裙摆的阴影在铁板上铺展成黑色鸢尾。不顾地面灼热，也丝毫没有作为女孩的矜持，她就这么跪了下去。

　　叩首。

　　“我喜欢师傅的拳，那是常人通过难以想象的努力完成的果实，看着那样的技艺，我觉得我有一天兴许也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樊抗张大了嘴，一半是惊讶一半是……自嘲。

　　“您有拒绝的权利，正如天空有落雨的自由。”

　　“我不会对师傅再三拒绝我的事指手画脚，您没有教导我的义务，而且您扫荡东京周边，救下了许许多多的人，那么多那么多的契约骑士都是为了可以净化自身侵蚀的怪人之种而行动，只有您以感觉会过劳死的强度战斗着，还慷慨地把战利品分给别人。”

　　“这样的行为足以称得上高尚。”

　　跪伏的脊背在百褶裙上绷出蝶骨轮廓，绷带渗出的血珠顺着小腿滑落，化作地上的猩红。

　　“我还听说您会劝退许多没有做好准备与觉悟便踏入此道的骑士，接过他们的防区，替他们承担战斗的义务。”

　　“昨晚向您发起挑战的时候，我的心情是生气的，因为师傅您的行为等于将其他的骑士们都看扁了，想要一个人去战斗。”

　　“您证明了自己有如此选择并与之相称的力量，这也更让人在意和担忧起了您如此行动的理由。”

　　“我没有师傅那么热烈的想要保护别人的愿望，但如果能从师傅那里得到这份力量，我发誓，一定会将这份力量用到正道之上。”

　　“所以，如果您一定要拒绝我的话，请不要说没有眼缘、看我不爽之类的借口，我希望您能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额头碰撞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然后，少女抬起，等待着他的回答。

　　少年先是将她扶起，替她重新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坐回了自己先前的座位。

　　良久，他说了两个字。

　　“才能。”

　　他简短地说道。

　　“你没有战斗的才能。”

　　“那种事情我很清楚……”

　　“不，你不清楚，你，你们，都并不清楚与圆环之兽签订契约所要付出的代价，所要承受的绝望，所要面对的未来。”

　　从来没有伟大的人，只有伟大的事。

　　虽然现在所行应该称得上不差，但樊抗并不自认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他只是很单纯地觉得，他是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灵石腰带变身的，而不是依靠与丘比的契约成为的假面骑士。

　　所以，他去战斗，不仅效率更高，风险更小，而且回避了很多人会因那一纸契约走向绝望的未来。

　　他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一个人战斗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程度，只是在灾难刚刚爆发的前期，这是最优解。

　　在2032年那一颗陨石从天而降人类陷入彻底的绝望之前，世界上的六成契约骑士都达到了现在的他在不使用空我究极形态时的水准，至于代价……是契约骑士高达九成五的阵亡率。

　　大浪淘沙，活下来的都成了金子。

　　没活下来的，大多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并不是人类会遗忘挺身而出保护了自己的英雄，而是那个时候的人类自己都快完蛋了。

　　而在那众多被记住名字的“金子”中，并没有水谷御言的名字。

　　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选择逃跑，在他所经历的未来，也没有他这样的存在会给契约骑士们一个逃跑的选择，所以，她的结局是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不要轻巧地说什么改变未来的蠢话，哪怕是现在的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单打独斗胜过哥斯拉中的上位种。

　　如果是三十年后，他一定会力荐有着如此意志的少女成为副作用更小的人造骑士，但这是三十年前，他并不觉得，她适合成为契约骑士。

　　同样的道理，哪怕是出于性价比和让更少的人牺牲的考量，以这片土地上的人为例，他也更倾向于让折木奉太郎、梓川咲太、温水佳树这些已经被未来证实过的“金子”作为契约骑士去战斗。

　　后者更有培养的价值，哪怕前者的觉悟是如此夺目。

　　“可是您的拳，已经证明了即使是凡人也能抵达高峰。”

　　“我是凡人不假，但我的经历却几乎无法复刻。”

　　从他死过一遍起，他也和绝大多数的天才拉开了差距。

　　“这样吗……我知道了……”

　　少女失魂落魄地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等等。”

　　“？”

　　“虽然你不可能达到我的高度，但收获一些点拨的话，应该能活得久一点。”

　　少女欣喜地回头。

　　“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也不打算收你为徒，只是传授给你一点最基础的东西，让你活得久一点而已。”

　　“是是是，师傅！”

　　樊抗有些生气。

　　“我决定收你学费。”

　　“……”

　　少女掏出了一只粉色的钱包。

　　“并不是钱。”

　　“那师傅要收什么？”

　　“你且附耳过来。”

　　先前端茶送水百般讨好的女孩这个时候倒是皱起了眉毛。

　　“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弟子我尽力而为！”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樊抗简短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