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与你何干。”恶龙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名外来人的生死,对我们来说确实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我们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妮奥芙停了一下:“提醒。”
“提醒?”
“如果你真的以为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国王的女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对她动坏脑筋的话,就连你潜藏在噩梦之中的本体,也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隆隆的龙吟声沉默了片刻:“这是威胁?凭——你——吗?”话音中隐隐已有杀意凝聚。
但紫发女子仍是带着那悠然的笑容:“我们说过,这只是提醒。就算你曾经杀害过我们的族人,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也只是他太过贪婪,并非全是你的责任。何况现在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助力,所以才会特意前来提醒你。”
这次的沉默更为长久。而妮奥芙也并没有等对方再度开口,笑容慢慢收敛,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很久以前,在皮克特人的领地之内,发生过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十五年前,在大森林的深处,有一位武技精湛的剑士,为了帮自己重病的妻子寻找灵药而踏入皮克特人的领地,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我等部族的座上宾。而他也是这数百年来唯一一名通过皮克特古老试炼的人。”
“我们并不知道那名剑士具体从试炼中得到了什么,有没有找到能让他妻子痊愈的灵药,但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我们便从自己的渠道中得到了这样的情报:苏格兰的王后病逝,与此同时,这个王国也多出了一名可爱的小公主。”
“人们都说那名王后是因身体虚弱,生下女儿之后不幸身亡,我们却想起来,那名外来人从试炼中归来之后,一直到离开大森林,怀里始终抱着一个东西。现在想来,那个东西用外界人的说法,应该称之为襁褓。”
周遭的灰雾犹如活物,随着紫发女子的言语不断摇晃,震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妮奥芙直视着那颗暗红色的龙之瞳,开口说道:“或许十五年前,那名外来人在我们的试炼之中,得到的并非是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灵药。而是……一个婴儿。”
法夫纳陡然发出一声无比低沉的吟啸:“这才是你不惜付出代价,深入噩梦的原因。”
“在皮克特的传承之中有提到过,从试炼中归来的勇士,将为这个衰败的世界带来希望,将使现有的一切得以延续,使未来的一切免于灭亡。”
“这数百年间,通过试炼的唯有一人,而那人在试炼中得到的,便是这个女孩。无论真假,这已是我们仅存的希望,如果你心存歹意,我们劝你立即收手,否则,即便只是伪物——”
她将手一托,似乎正捧着一本沉重的巨书,身体周围浮现出数枚光辉闪耀的符文,双目如蕴烈火。
“弑神之枪,亦可屠龙。”
ps:终于告一段落了。家里老人这几天一直觉得身体差,肌肤变黄,怀疑是肝脏问题,就带她去看了下病,折腾了好半天之后,发现一切正常,可能是因为胡萝卜吃太多了……不过虚惊一场总是好事,作息也调整过来了,继续努力更新咕~
第二百零四章 亡者、生者(上)
卧室之内,灰雾凝聚,又悄然消散,仿佛从最初便不曾存在过一般。
外面的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两班守卫正在换岗,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仍然有些动静传了上来。
清冷的月光照射而入,床上的少女仍在安眠。光之剑静静地靠在床边,那剑柄上古老的雕饰,恍如一双深邃古老的眼眸,正注视着雾气退去之后,站在面前的紫发女子。
“如何?”
剑身在鞘中微不可察地一颤,亦男亦女非老非少的冷淡嗓音,从妮奥芙心底响了起来。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发怔,但紧接着便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同样在心中回答:“比我们预料的更简单。本来还以为难免一战,都做好了养伤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了,结果那头恶龙与上次算计我们的族人时不同,居然很轻易地让步了,简直像是……真的想要帮助我们一样。”
口中说话,手指轻轻一划,将残留在空气之中的些许符文魔力尽数消弭,免得令睡得正香的某人警惕惊醒。尽管妮奥芙觉得少女这么年轻,就算醒过来一次也没所谓,可旁边还有一把剑在虎视眈眈呢。
她可不想试验一下自己的脑袋与战神之剑哪个更硬一些。
看见这个举动,克劳索拉斯的气息确实也变得温和了不少,妮奥芙察觉到了,微微一笑:“你倒是忠心耿耿。”
“剑之职责,本是守护。”
“但我们一直很好奇,曾经追随银臂努阿达,见识过众神之战的不败之剑,如今却选择认这个弱小天真的小姑娘为主,不会觉得有些委屈吗?”
“这个问题,你内心不是已有答案。”光之剑淡淡地说道。
而妮奥芙只是一笑:“我们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或者换一个问题,当初达努之民与弗摩尔族一战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皮克特传承至今的历史里对此只有粗略的描述,努阿达与他的两名妻子死于魔眼之下,达努之民因此大败,直到数年之后,才由鲁格斩杀巴罗尔,惨烈获胜。”
她在房间里无声地来回走了几步,目光往窗外的月亮看了一眼,又移了回来:“可在那之后,达努之民却下落不明,四大秘宝也消失无踪。只剩下提尔纳诺,一个破败已久的圣地,以及时隔多年,再度归来的女神尼曼。在我们看来,这一切并非巧合。皮克特古老预言中的希望,想来也与此有关。”
“我们想知道,在那场战役之后发生了什么,是否与如今我们面对的‘噩梦’有关。作为那段历史的见证者,克劳索拉斯,你应当清楚才是。”
片刻的沉默之后,光之剑发出“嗡”一声轻鸣:“这个问题,吾无法回答。”
“为何?”
“迷雾之内,皆是未知。”好似在打哑谜一般的话语,光之剑随后话锋一转:“至于另一个问题,吾另择新主,是因旧主已败。一名失败者,无能执掌不败之剑。”
仍是那平淡到甚至有些冷酷的语气,妮奥芙望着它:“如果这个小姑娘也失败了呢?”
再无回应。
片刻,她摇了摇头:“真是无情啊。”话音未落,陡然间,来自另一个分身的传讯,让这名紫发女子忽的变了脸色,险些便要惊呼出声。
“很抱歉,我可能不得不提前唤醒你的主人了。”她在心中对那把神剑说道,不等对方询问原因,已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情况有变,好像变得……更麻烦了。”
……
日落月升,但昼夜之分,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森林里早已混淆,几乎毫无区别。
火把的光芒摇曳着。往日能给人以安心感的暖色火光,在这种诡谲的环境中,能起到的作用却也极其有限。七位训练有素的战士奔行在夜色之中,相互隔着一定的距离,彼此关注,警惕着周围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现身的敌人。
他们头戴铁面罩,身上穿着奇特的紧身衣,腰插数支可用作投掷的战斧,为首的背上还交叉背着两把短枪。那场由神使一手引发的“浩劫”之后,现今的皮克特人几乎面临灭族的危机。
但万事有利有弊,除去那些毫无战力的妇孺与第二代的孩子们,这些幸存的战士实力大进,即使是其中最普通的士兵,熬过了这些暗无天日的时光之后,也已成长到足以单独在影英灵手底下坚持一段时间。
至于原先便是族中精锐的那些人,实力更是飞快增长,这也是妮奥芙肯派他们出来搜寻李奥多格兰的另一个原因。
现在的皮克特人,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牺牲了。
只有同胞才能明白的尖锐啸声不时响起,在林间激荡起阵阵回音,但而今树林里栖息的猛兽早已消失殆尽,会被这声音引过来的,想必只有那些零零星星的影英灵,而尽量消灭影英灵,降低敌人的数量,也正是这几支小队的任务之一。
忽然,身背双枪的队长举起手臂,其余六人同时停住脚步,各自站在火光的范围之内,拔出战斧,警惕着四周。那为首者缓缓抽出一支短枪,枪尖倒映着火把,锋刃处闪过一丝金黄色的流光。
面罩之下,莹莹蓝光闪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握在枪身上的五指猛地一紧,又缓缓松开,其他人各自活动着身体,紧贴着肌肤的衣物,将肌肉与骨骼的运动完完全全地呈现了出来,森林里,某种古怪的恶意,逐渐凝聚了起来……
“啊——”
无比刺耳的长啸声,那为首的战士五指一紧,肌肉贲张,整条手臂陡然变粗了一圈,将紧身衣涨得几乎破裂,他一翻手,短枪往下一刺,魔力凝聚成一点,重重地扎进了土壤之中。
腐叶满天!
与此同时,一只同样穿着紧身衣的手掌破土而出,正要抓向这名持枪战士的脚踝,却被这一枪刺穿了掌心,钉在地面。但身后却蓦然传来了数声惊呼,那名队长微微偏过头去,正好“看”见其中一名战士脚踝已被握住,正挥斧砍去,其他几名皮克特人也正在与那些破土而出的手臂纠缠。而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四面八方,正有更多的手臂从地下伸了出来!
其中有穿着紧身衣的皮克特人,也有肤色惨白的外来人,甚至有几条手臂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伸出来的同时一边啪塔啪塔地往下掉,露出森森的白骨,队长又发挥出一声愤怒的长啸,短枪一收一扫,将那条被自己钉住的手臂打折了,随即魔力凝聚,寒芒闪动间,往前一进。
惊人的魔力缠绕在枪身之上,化作一个半透明的漩涡,随着他一声怒吼,这道纯粹由魔力凝聚而成的漩涡顿时横扫而出,所过之处,无数腐败的树叶、横亘的枝丫、以及那宛如地狱景象的无数怪手,纷纷摧折断裂,被抛飞在空中!
受到风力波及,四周的火光陡然变得无比明亮,一枪之后,前方扫出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这名队长将枪一收,重重地喘了两口气,但下一刻,赫然见到土地翻掀,更多的手臂伸了出来,在地面用力一撑,缓缓地带起了一具又一具冰冷的身躯。
身穿甲胄的苏格兰骑士、相对装备粗劣许多的普通士兵、手拿草叉连枷的平民、以及那些形形色色打扮各不相同的佣兵与冒险者,但更多的,还是他们最为熟悉的装扮。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十几名只余独臂的“皮克特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从土壤中拉拽而出,他们踉跄着,拖行着伤痕累累的躯壳,有些人的伤口之中甚至还有蠕虫在爬动,但鲜血早已干涸。
队长往旁边瞥了一眼,东南西北,都是同样的景象。
他心中忽然有所明悟。
原来如此。
这就是那些怪手的真相。
这才是他们真正要面对的敌人。
“啊——”
被无数“同伴”淹没之前,他抛开火把,挥舞着双枪,声嘶力竭地喊叫着。随后,一切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
“谁在唱歌?”
淡粉色的马尾长发随着这句话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女剑士的目光扫过四周,有些疑惑,接着却又笑了起来:“反正不是你们。”
“呀……”
共同行动了一段时间,或多或少,武藏倒也有点理解这些皮克特人的叫声之中的意思了——至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的:“好啦好啦。我不是在调侃你们,只是这……像是一个女孩在唱歌。是你吗?”她转头看向停在自己肩上的鸟儿。
“不是咕。”妮奥芙答道。
“那个,你要咕咕叫的话至少变成一只鸽子怎么样,像这样子用百灵鸟的样子咕来咕去的,实在很奇怪啊。”
“这就是鸽子咕。”
“这是百灵鸟!”
“就是鸽子咕!”
“是百灵……算了,你说是鸽子就是鸽子吧,再继续吵下去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力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武藏一面跟着其他几名同伴往前走,一面放弃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斗嘴。
那只百灵鸟……又或者是妮奥芙眼中的鸽子颇为得意地挺了挺胸,似乎想要夸耀自己这次的胜利,但下一刻,它忽然语调急促地开口道:“糟糕,我们要马上回去!”
等了两三秒钟,见这位一旦变成鸟类便无比执着设定的向导小姐此刻居然连咕都不加了,武藏便也认真了一些:“发生什么了?”
“森林里的尸体——”
刚开了个头,陡然间,在几人前方不远处,另一个巨大的声响传来,竟宛如闷雷一般,震得武藏耳膜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有种轻微的目眩之感!
脚下大地随之一阵剧烈摇晃,几名皮克特人猝不及防,被这一下震得东倒西歪,但剑豪对这种程度的震动却早就习以为常,下意识一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树枝,顺势还用手肘撞了一下就在身旁的一名皮克特人,让他免于跌倒。
她正要在心里称赞一下自己的机敏反应,但等到耳鸣与目眩消失之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刚刚翘起一丁点的嘴角,却也猛地僵在了那里。
“——爬出来了。”妮奥芙这才说完了下半句话,它在空中飞快地扇着翅膀,黑豆般的小眼睛里满是惊愕,一点一点地往上望去。
在距离他们大约十米之外。
一条粗壮有如数人合抱的大树,各处都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臂,从天而降,压塌了好几棵大树,尘埃飞舞中,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大身躯,在这只手臂的支撑下,正慢慢地站了起来。
阴影铺天盖地,宛如暗夜降临。
“妮奥芙,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什么?”
“咕一声听听。”
“……咕,这样?”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反手一刀,在树上劈出一道缝隙,将火把插了进去,武藏表情肃然,空出的右手缓缓抽出另一把武士刀,注视着那全身腐烂,正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巨人尸体,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多亏有你在,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
……
天蒙蒙亮,奔走在城墙上的脚步声,却早早拉开了一天的序幕。睡梦中的人们纷纷惊醒,还未来得及穿戴整齐,便匆忙赶到了附近的瞭望塔上。
身形矮小健壮的邓肯伯爵快步而行,他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即使在自己的城堡内也是和衣而卧,以剑为枕,好让自己无论何时都能在第一时间投入战斗,因而此时在周围慌乱的人群中,他也是显得格外精神。
“伯爵,伯爵大人!”
“不用慌张,怎么回事!”警报的钟声响彻天地,这是只有在万分危急的时候才能敲响的钟鸣,苏格兰修复安东尼长城至今,如此急促的钟声也只响过一次而已——那次差点便让长城落入皮克特人之手。
但皮克特人早已式微,又怎么可能再度卷土重来,至于他们如今要面对的敌手……无论是那些黑影,又或是只有在没有光芒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怪手,似乎都威胁不到安东尼长城。
若是如此,这警报声又是因何而起?
这一路上的疑问,在踏上瞭望塔的瞬间,便得到了解答。即使是以稳重如磐石为人称道的伯爵邓肯,目睹眼前景象的同时,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是……”
他的手用力抓住窗口的石块,咬着牙齿,即使指甲已经流出血来也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前方,森林边缘缓缓移动的人影。
熹微的晨光中,有破破烂烂的旗帜举了起来。
那是上次战役中,失落在森林之内的苏格兰王室之旗。
举起旗帜的,同样也是一名苏格兰人。邓肯甚至对这张面孔极为熟悉——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次子,这名骄傲的年轻人就如同平时一样,骄傲地抬起头颅,高举旗帜,骑在他的爱马之上,准备率领着麾下的骑士与兵卒展开冲锋。
唯一的不同,是眼前这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只剩下半个脑袋。
红色与白色的液体从破了的头颅中点滴流下,而在这名年轻人的背后,更多身体缺损的苏格兰将士,或骑马,或步行,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逐渐聚集起来。
一眼望去,森林边缘不过只有百余人。
但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却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清晨时分。
开始有淡淡的雾气弥漫开来。
似有歌声。
“迷雾蔓延,死亡的鸟儿将从雾中诞生,展翅鸣唱,与骨骸一同前行……”
叮叮咚咚的竖琴声中,身披薄纱的妮妮安妮坐在巨石之上,抬头看向北边。
在这个位于星球内侧的妖精乡内,所见仍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但她明白,现实之中,那无可违逆的命运,终于还是开始了。
“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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