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桂妮薇亚今日便要折了你这咖喱棒啊 第11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顷刻间,桂妮薇亚也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这符文是画在石头上的,据她所知,不管哪种符文魔术,卢恩也好其他的也罢,总要有承载之物才能发挥效果,即使有实力高强的魔术师,可以凭空绘画符文,但那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高手,一百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在,真要遇见了,也只能自叹倒霉。

  而既然法术需要依托之物才能生效。那不用老老实实拆解魔术,直接把那个物件给毁掉,也是一招破局之法。心思把定,她把一块小石子踢得飞出去,“唰”的拔出了宝剑。微风旋动,却听少女柔声说道:“剑呀剑,这是在做好事,我的同伴、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都有危险,正所谓救人一命胜建十座大教堂,帮我一下,一下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宝剑真有神智,把这话听了进去,那剑锋微微震颤,嗡鸣声中,剑身上忽然浮现出了一层浅浅的光华,这光竟有几分像是疏朗夜空中,微弱而明亮的星辉。

  “多谢啦。”

  冲着剑微微一笑,桂妮薇亚再抬起头,眼神却已认真起来。她仍是单手握剑,空着的右手却好像也跟着下意识地握住了什么东西,五指一紧,旋即松开,同时迈步而前,影子落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上时,宝剑挟风声,疾斩而下!

第二十四章 昔日豪杰(中)

  咔——

  剑锋首先触及那道无形结界,像是落在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之上,斩击的力道稍稍一阻,但锋芒之上,星光骤然一涨,比刚刚又更加明亮了几分,剑锋也好似因为这道光,而变得更加锋利起来,往下一压,咔擦咔擦咔擦咔擦,一连串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结界应声而破,与此同时,无数晶莹的碎片随着这一剑四散飞出,日照之下,陡然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火苗。

  那一瞬间,她眼角所觑见的景象,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结界破碎,无数的晶莹碎片飞出,在日照下反射出七彩的光华,这光随后燃烧起来,拉长延伸,化作一支支箭矢的形状,足足上百支火焰形成的箭矢,瞄准了她。回旋的风力逐渐变大,剑锋斩开结界,没有停留,劈向下方的巨石。

  唰唰唰唰——箭矢成形,射出,沿途火星飞散,落在枝叶之上,噼里啪啦地响。短短两三个呼吸间,箭势密集如雨,而每一支所设向的,都是人体上的要害部位。加上腾腾烈火,别说一百支了,即使只是一支箭命中,恐怕也要死在这里。

  桂妮薇亚抿着嘴唇,一剑斩上巨石,砰然巨响,石屑纷飞,手中之剑如热刀切进黄油,毫无窒碍地斩了下去,岩石往两旁裂开,符文出现——一剑斩落!

  同一时间,四周的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收缩,狂风大作,形成涡流,将第一批火箭带得歪歪斜斜,偏离了方向,但仍有几支没被完全带偏,掠过她的身侧,在衣裤之上多出了几处焦黑。第二波箭矢紧随而至,风声呼啸如吼,少女一歪头,热浪扑面,两三根发丝飘在风中,已经烧焦了。

  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偏移,由始至终,紧紧盯视着眼前的大石。

  符文在剑刃之下坚持了不到一秒钟,便也被砍得粉碎,化作最纯粹的魔力散溢消失,周围的火箭此时已是第三波,前两回绝大多数都被风带得偏移,只给少女留下了微不足道的伤害,然而随着第三波的攻势,这阵陡然掀起的狂风也终于有了衰退的迹象。

  至于那些一度被带往其他方向的箭矢,或者钉在地上、树上的,便有熊熊的烈焰燃烧起来了。烈火之中,又是更多的箭矢从中浮现,带着惊人的破风声直射而来。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这一回,竟恍若是一面火墙朝她推了过来——

  “啧……”

  小小声咂了下舌头,桂妮薇亚把攥在掌中的种子丢了出去,脚步飞退。树种化作一张大布,稍微挡住了那来袭的箭雨,却也被刺得百孔千疮,烈火蔓延,并在短短两三秒之后,伴随一声锐利的撕裂声,整块布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碎片纷纷扬扬,又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

  但少女身子一转,长剑已劈开了第二块石头。

  这二大三小的五块石头,隐隐的竟像是摆成了某种特定的图形,而她这两剑,劈得也正是两块最为巨大的石头,这是考虑到一般人多数会从最弱的那点开始破坏,若自己是布置者,肯定也会从这方面着手,于是反其道而行。或者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两块石头被破坏,符文消弭,却没有触发什么新的法术,攻击她的,仍旧只有那结界被破坏时出现的火箭而已。

  虽然光是这个源源不断的火箭也足够棘手了,桂妮薇亚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尤其是在她感知到另外两处的战斗都已经停了下来——破坏第一块石头的同时,崔斯坦那边八个黑尘怪影消散无踪,而当刚才那一剑斩裂第二块巨石,正与阿尔托莉雅角力的骨架魔猪也哗啦啦地塌了一地,前者一时没收住力,一头撞在了树上,捂住脑袋……可惜没有亲眼见到。

  在风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发生的种种可以在脑海之中一个大致的印象,却总是不如亲眼看见来得真切,桂妮薇亚不禁有些可惜,但情况紧急,这种怎样都好的感想只是在心里一闪而逝,她抬起头,眼前,火墙飞快地推过来了!

  方才那一轮齐射,尽管她没有受伤,但火焰波及之下,四周都已开始燃烧起来。这火势眼看不小,不尽快阻止的话,可能将整片树林都卷进去,就算这个时候没有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说法,人家请你过来退治魔猪,这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结果你顺手把林子烧了算什么事……

  步伐飞快后退,火墙也以同样的快速逼近,热浪滚滚,几乎连四周的空气也扭曲了形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风啊——”

  手中所持之剑,竟在这一刻,变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周遭原本呼啸的风声倏然一静,随着桂妮薇亚的话音响起,数层风缠绕上了剑身,一瞬间,这柄华丽的宝剑竟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却是她以前闲来没事,模仿前世骑士王风王结界而创的招式,但以她现在的魔术造诣,还无法做到长期维持这个效果,于是乎平时更常动用的,则是另一种用法。

  “——飞舞吧!”

  一挥左手,压缩凝聚到极致的风力骤然解放,狂风铺天盖地,如巨兽张口,把那火墙一口给吞了进去——在她的眼前,火焰箭矢一支一支的,无声熄灭,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后背撞上了一棵树,咳了一声,反手把剑拄在地上,又喘了两口气。

  已经死过一次,不代表从此便能看淡生死。两辈子加起来三四十岁,也不一定就真的能够四十不惑,沉稳而自信,何况这世上真正能随年纪增大而有所成长的,又有几人,无论前世今生,见过听过更多的,还是那种虚活一世的碌碌之辈。也许自己比他们稍微好一点,也许并无差别,但面对逼命而来的危机,事先再怎么鼓起勇气,来到临头,心里仍然会感到害怕。

  火焰扑面而至,那种被火烧伤甚至烧死的痛楚,她是真真正正体验过的,先前考虑着可能会有的陷阱与计谋,待到一剑斩出,之后几乎是凭着本能行动,火墙推过来,手头有一招似乎可以应对,就先用了看看,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判断,直到这一刻,风扑灭了那几乎烧到身上的烈焰,一切看似结束了,站在那儿,气息调匀,握剑的手,却也在微微地发抖。

  “哈……只有在生死之间走过来,才能变成真正的高手……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可怕的事情……还是可怕啊。”

  那是好几年前,她六岁左右的时候。见父王在庭院里教兄长练剑,心里那种白衣飘飘行侠仗义的情怀再度涌上,之后的几天百般央求,想让父王也教自己剑术。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十分的开放,也十分的保守。身手不凡的平民可以一朝成为高贵的骑士,而若是有哪个国王真正做出什么神人共愤的事情,骑士一剑杀了,也是没有罪过,反而会作为英雄事迹流传。身份的区别看似不如后世那般森严,但另一方面,这种开放,只是对男子而言。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乌瑟与伏提庚统治时的各项差别甚大,但唯独一点——在他们的宫廷之中,并没有女骑士存在。

  当然,这也不能只是归咎于人们的思想顽固。在这种生产力缺乏的时代,粮食有限,女子的体力不如男性,花费大力气培养出来,上到战场,能够发挥的作用仍旧有限,加上男女有别,各种事情上就都不怎么方便。固然也有着不少出名的女巫、魔术师等等,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梅林,但女巫与骑士,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毕竟是不同的。

  考虑到这些,桂妮薇亚向父王请求时也没抱什么希望。那时她已经得到了九巫的圣印,本打算今后就专门走这条道路,做一个五讲四美八荣八耻的新时代好女巫了,但心里那一点的武侠情怀,仍是让她提出了请求。出乎意料地,她足足准备了两天的腹稿,刚开了个头,李奥多格兰就十分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你兄长学的是王家代代传下来的剑术,只有历代国王能学,这个不能教你。但为父年轻时候游历各国,曾经学到过一门剑术,你下定决心要学,又吃得了苦,我就教你。但芬娜,你要记住——这世上的剑术有两种。一种是用来骗人的,这种来得简单,你看这么多带剑的,骑士也好剑手也好,来来去去,十个有八个、九个是拿这个来哄人玩的。第二种剑,才是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

  “你想学第一种剑的话,现在我就可以教你,而且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变得比这城堡里大部分的人都强。哦……想学第二种吗?那首先,你得回答父亲一个问题。只有将这个问题回答上来了,我才会教你用剑……”

  “什么问题?”

  ……

  ……

  火焰哔哔剥剥地烧着,四面八方,火势在地上游走如蛇,树与树之间,隐隐约约的,好像有鲜红色的布条拉扯起来了。

  桂妮薇亚睁开眼睛。

  眼前,两块大石被劈烂了,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剩下三块较小的石头还在那里,但真正维持那些黑尘怪物与骨架魔猪的,似乎也只是两块大石上的符文。

  但她侧了侧身子,往背后靠着的树木望去,大约碗口粗细的树干上,不知何时燃烧起来,那火焰,是一个符文的轮廓:“Ansaz(信息)——”

  两行火焰从这棵树的中间位置凭空伸出,分别连接着另外两棵树木。目光扫过,同样的火焰形成长线,将这块空地给围住了,这种样子,竟有些像是前世电视里那些拳击比赛的场地。她的眼神闪了闪,依次看向其他几棵树木。

  “Ingwaz、Nauthiz……”

  “Elhaz。”

  她记得很清楚,刚才被风刮偏的火箭,并没有命中最后这棵树木。也就是说,这是对方一开始就做好的布置了。结界被破坏,火箭伤敌,若是破坏结界的那人身在石堆之中,那么狭窄的角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轮齐射,最好的结果也是身受重伤。而且那三块小石头上的符文彼此之间似有联系,说不定,也是针对结界之内的人发动的,只是自己没有进入结界,免了这一灾而已。

  但那一轮火箭真正的目的,不是杀敌,也不是放火烧山,而是设下这树上的四个符文。而在这个时候,桂妮薇亚也终于反应起来,这几个符文的意义。

  自从得知这里是月球之后,她就一直在努力回忆前世与之有关的方方面面,哪怕是再小或者多半一辈子用不上的东西,凡是想起来的,都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平时没事翻阅几下,增强印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此刻才得以想起这四个符文。这些……是在游戏里出现过的……

  “四枝的浅滩……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随着火线连成一圈,四个符文浮现,手背上的绿叶图案竟尔消失,与风的联系也陡然断绝了。对于一直以来习惯了用风感知周围的少女而言,这一刻,竟有种孤零零被抛弃在世界角落的错觉。她看看手背,又看看眼前的景象,吸了一口气:“开什么玩笑……”

  风在聚集。

  同时聚集起来的,还有紫黑色的尘埃,这些飞尘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纷纷洒洒,从天而降,落在三块小石头之间,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人影。

  那仿佛是一团人形的墨汁,手足口鼻,五官俱全,但这些放在一个人类模样的黑色剪影身上,却只能让人感到惊悚。越来越多的黑色尘埃飘过来,在那身影的一侧,形成一口长枪的模样。

  人影伸手,握住长枪。

  这一幕,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一口气吸进去,胸口几乎鼓起到了极限,又随着这一声叹息,尽数呼出。

  桂妮薇亚一松手,剑往下落,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宝剑。手心有汗,额角也有点滴的汗水,却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周围的火焰,还是因为眼前之人,那紧逼的杀气而渗出的冷汗。

  “喂,我觉得人和野兽的区别,就是人懂得思考,我们可以试着商量一下,不要一开始就打打杀杀的。你看我这么矮,你这么高,我打你那算是英勇就义虽败犹荣,你打过来叫欺负弱小胜之不武……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嘴巴一张一合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单纯为了减少一下内心的紧张,然而那黑影不发一语,长枪拖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向这边。

  “我跟你讲,我身后有靠山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最好……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狗,当然你也不是狗,总之我想说的是……”

  枪尖拖出一条明亮的火花,那步伐最初很慢,但越来越快,数步之后,几乎已经奔跑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一瞬来到眼前,手臂一抖,长枪“唰——”的迎面刺来,也在这时,桂妮薇亚一剑挥出:“先打人的是小狗啊啊啊啊——”

  枪与剑在半空互相交换了一击,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那剑却在枪杆上用力压了一压,娇小的人影借力一退,在地上滚出两圈,朝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出去!

  ps:勤勉青白,变——身!

第二十五章 昔日豪杰(下)

  四枝之浅滩,作为某位蓝色枪兵用过为数不多的魔术,知名度至少在爱好者的圈子里是不算低的。但究竟是先认出来这个符文魔术,并顺势猜到了眼前黑影的身份,又或是恰好相反,一下子却也说不清楚——此时也无暇多想了。

  她挥剑与那迎面刺来的长枪互换了一击,电光火石之间,身子顺着力道,像陀螺般在半空连转了好几个圈,踉跄落地,往阿尔托莉雅几人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即使练了九年将近十年的剑术,平日里在苏格兰四处挑战也是胜多败少,桂妮薇亚却从来不会认为,自己这就真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了,欺负那些一看就不是对手的小鱼小虾是一回事,若遇到了势均力敌乃至于明显比自己要强的敌人,心里没有底气,第一个反应,仍是转身奔逃。当然,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将这种行为也解释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或者冠以“战略性撤退”的名义,与其毫无意义地死去,先保住一条命,之后再徐徐图之,不丢人。

  但一转身,那树上的符文与火焰的围场映入眼帘,她心中隐隐明白,这回可能是避不开了。跑出几步,往旁边一折,长枪呼啸而来,身形再次后退,有意避开了那腾腾燃烧的烈火,一弯腰一低头,想从那火线之下钻过去,却如同撞在了什么柔软而有弹性的垫子上,没有受伤,没有痛觉,那道竖在那里的“气垫”,似乎只是单纯挡住去路,不让人离开而已。

  “布阵的战士不允许败走——”

  回身一剑,斩在有符文的树上,铿锵一响,竟如同命中了一块百炼的钢板,整条手臂都在发麻,虎口酸痛,剑锋颤鸣,如果这把不是什么名剑,怕是这一下就已经有了缺口。桂妮薇亚吐出一口气,心里烦闷,抬起头,那魁梧的黑影却没有追击过来,站在那里,枪尖点地,声音飘忽不定,竟有些像是雨夜里穿堂入室的风声。

  “……看见此阵的战士,也绝不允许退却。此即为四枝之浅滩,在赤枝的骑士里流传的,单挑决斗的大禁戒。”

  似曾相识的话语,拨动着记忆里的那根弦,赤枝骑士团,四百年前活跃于爱尔兰的组织,甚至还在大名鼎鼎的费奥娜骑士团之前,为什么他们的禁戒会出现在此,这里和爱尔兰可是隔了一道海啊……无法沟通圣印,与风的联系断绝,否则倒是可以试试从天空离开,不知道阿尔托莉雅他们注意到这边的火焰没有,也许正在赶过来,但即使来到,也不一定破得了这个禁戒……早知道就不来了,到底是哪个混蛋做的好事……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涌上来又落下去,她紧盯着持枪的黑影,对方也回望过来。

  不断有细微的飞尘从黑影身上剥离,飘散在空中。但它举起长枪,枪尖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风声隐约,恍若呜咽:“来——战。”

  也是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少女闭了闭眼,金发沾上了尘土,黏在脸颊上,衣裤上的裂痕与火烧的痕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狼狈。围场之中没有风,火焰静静地燃烧,偶尔有啪的一声,火星子溅出来,气氛愈加安静。那黑影长枪在手,朝向这边,却是一言不发,像是在遵从着某个古老的规则,等待对手作出回应。

  话语落下,气氛静寂,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咔的一声,桂妮薇亚原本是左手持剑,这时悄然换成了右手,空出手来,手背点了点额角的冷汗,解开腰上的扣子,剑鞘落在掌中。

  与收纳的宝剑比起来,这支剑鞘的设计丝毫不显逊色,耀眼的金黄为主,缀以蓝色,正面还用精灵语写着一行文字——可惜少女看不懂。

  她一手持鞘,一手持剑,身姿单薄,火光明暗,剑竖立身前,鞘垂在腰侧,简简单单的姿态,身上却陡然多出了几分气势,“拼了……拼了拼了拼了……”手腕随着愈来愈快的语速转了两圈,剑与鞘同时一分,斜斜指向地面,剑锋之上,又已浮现出了淡淡的星辉。

  光芒流转,衬得持枪身影更加漆黑,如同一小片夜的剪影,摇晃在午后的阳光之中。

  “来吧……”

  像是答复之前那句话一样,她嘴唇微张,轻声说道,但声音柔软,语调平静,却是再找不见刚才的慌乱了。

  下一刻。

  围场之中,飞掠而过的光与影,枪和剑,再度相交!

  *****

  哗啦啦的一阵乱响,飞扬的尘土之中,本来还维持着魔猪模样的白骨轰然倒塌,并就这样碎成了一地的碎渣。阿尔托莉雅铁剑一顿,几步退离漫天尘埃,又看了一阵,直到确认敌人大概是不会爬起来第三次了,这才松了口气。

  从开战到现在,不长的时间,她凭借着魔力放出的效果,始终压着那头骨架子的魔猪打,往往一剑劈出,就足以止住后者的冲撞,甚至将之劈飞出去,在外人看来,也许战局是毫无悬念的一面倒,但阿尔托莉雅自己明白,这种激烈的爆发,却不可能维持太久。

  因为某种原因——梦里曾经听梅林讲过,惭愧的是她没怎么听明白,只知道自己好像与龙族有什么关系,什么因子什么心脏的,所以魔力总量远超常人——但纵使魔力用之不竭,这副身躯却是有其极限。挥剑拼了一记,逼退对方,手腕、肘、臂,以至于整个身体,也都要承受相应的压力,产生相应的损耗,通过艾克托与梅林所教授的发力受力法门,可以将损耗降到最低,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短时间的爆发,激烈的冲突与压制,已是竭尽全力。

  若战斗再持续片刻,自己的优势就会逐渐转少,最终可能会变成僵局,或是稍落下风,当然,她不至于败给这种徒具蛮力的对手,只是难免一番苦战。而对于这种受伤之后转眼修复的对手,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获胜的手段。但照这种情形看来……是芬娜那边有进展了。

  想到那位吵闹的旅伴,她微微一笑。这个微笑却是连她自己都未注意到的,过了两三秒,用手指碰了碰嘴角的弧度,摇了摇头,回过身,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那并非是村庄的方向,照她想来,村子纵有危险,那位名叫崔斯坦的骑士离得更近,应该会出手相助,而目前更重要的,是芬娜过去破除机关,眼看着魔猪尸骸轰然崩塌,理应是成功了,却没有接到对方的传讯。

  两人旅行的过程中,彼此都有秘密,然而在其他事情上则没有过多的隐瞒,对于那枚九巫印记的来历芬娜不愿多说,但倒是略略地提了一提有什么作用。能够在一定的程度内操控风力,探知周围,以及通过风声传递讯息等等,以芬娜的性格,事情一了,立刻就会传讯过来向自己邀功,并极力要求奖励——起初是要求什么“膝枕”或者抱一抱,被拒绝了数次之后,最终经过双方的妥协,将所谓奖励的内容敲定成摸头。大事三分钟,小事一分钟……

  芬娜当时是一脸严肃地讨论及推进这个话题,阿尔托莉雅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仅仅是这样的话倒是还能接受,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即使知道多半是装出来的,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可同性之间这么做也就罢了,自己在她眼里应该是个男的啊!这么一想,有时又会苦恼起来,想想要是芬娜和村子里之前几个少女一样,向她告白该怎么办,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是想得太多,都快变得和凯哥一样“没节操”了。这个没节操的形容词,也是从芬娜口中听来的,因为太过恰当,第一时间就被她安在了凯的头上。

  没有邀功的讯息传来,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芬娜的身手不算弱,但现在的不列颠太乱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心里想了想,担忧起来,还剑入鞘,便打算过去与芬娜汇合。不知道对方在哪里,脚步迈出,是纯粹按照直觉而走,梅林说过,自己的直觉特别准,如果没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遵从直觉行事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一路走过去,不多时,在旁边的树干上见到了芬娜留下的暗号,信心更足,再往前行了片刻,眼前,火光闪动——树林里着火了?这火势却并不大,也没有往周边延伸出去的迹象,好像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噼里啪啦地烧着。

  她又将铁剑拔了出来,放缓脚步,借着树木遮掩,慢慢地往那边靠近。猛然间,前方传出一道清脆的金属颤鸣声,乒乒乓乓,竟像是有谁在眨眼之间接连交换了数招的样子,心里一动,步伐变快,几步过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乱石点缀的空地,几棵树木,上面绘有奇特的符文,之间火焰相连,竟像是国王狩猎时布置的猎场一般。

  “猎场”之中。

  两道身影陡然撞在了一起,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浑身漆黑,动作间不断有细小的黑色尘埃从身上剥离——也不知道是一个人被灰尘给盖住了,又或者这人影本身就是由灰尘所组成,手中一杆长枪,同样漆黑,挥舞中劲风回荡,气势逼人。

  另一人却正是芬娜。她身上衣裤多出了十几道口子,大大小小的,血迹斑斑,额角也受了伤,血流下来,左眼也有些发肿,但阿尔托莉雅的目光在这些伤口上只停了一瞬,对方的样子好像有些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微微的一怔,随后,注意到了心中这股违和感的缘由。

  芬娜此时是用右手持剑的。

  曾经,篝火旁有过这么几句简短的对话:

  “芬娜……你不是左撇子吗?”

  “我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左撇子呀。”

  “那你……为何要用左手使剑?”

  “这个……”

  跪坐在身旁的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夜凉如水,当时没有得到解答的疑惑,这一刻,恍然大悟——芬娜一手持剑,一手握住剑鞘,与那使枪的身影交错而过。阿尔托莉雅没有系统性地学过枪矛的用法,但义兄十分擅长此道,平常练习的时候,也听他说过几句用枪的诀窍,枪术之中虽然也有扫砸一类的用法,但真正厉害的,是刺——

  黑影双手一进,长枪在抖动中直刺而出,那一点锋芒往前,看似狭窄,然而对于正面迎上枪锋的人来说,却俨然是避无可避,太快了……

  芬娜似乎往旁边闪避了一下,但那枪却早已停在了那个位置的前方,这样看上去,那情景竟像是少女自己主动迎了上去。

  长枪一挑,芬娜的身体飞在了空中,她右手的长剑光华闪耀,本该挂在腰间的剑鞘,此时却在左手,往下一搭——阿尔托莉雅是看过这一招的。

  临行之前,初次相遇的那一天,她与义兄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拿着土豆饼出来,看见少女与艾克托拿着木剑切磋,两人砰砰砰三次交剑,第三回的交接,芬娜也是像这样飞在了半空。剑往下一搭,一旋,身体在空中换了个角度,衣角带起的破风声飒飒地响,周遭火光明暗不定,在她的注视中,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长枪挑起,忽的一停,像是枪尖落了一只蜻蜓。

  阿尔托莉雅屏住了呼吸。

  交错的那个瞬间,少女整个人随着左手的剑鞘,身不由己般地转了好几圈,也就是在这旋转的过程中,右手的长剑轻轻巧巧一晃,割开了那道黑影的喉咙。

  猎场之中,芬娜摔在了地上,弹起来了一下,接着骨碌碌滚出好远,从燃烧的火焰围索下方滚了出来,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停下来时,正好躺在了她的脚边。

  鲜血横流,糊住了没肿的另一只眼睛,少女抬手想去揉,又顿住了,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与她对上了视线,那目光,没有多少对于胜利的喜悦,最初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后却慢慢变作惊喜:“阿尔……”

  她有些委屈的,小小声地喊道。

  ps:哼哼,一切皆在计划之中结束,没有中下,让你们失望了,哼哼哈哈哈——话说回来,这几章我自己是写得挺嗨的,回头看看也挺满意,但不可避免地,比起西幻果然还是更像武侠。可能有些读者觉得不伦不类,以前不知道在哪听人讲到秋夜,“只要把打斗跳过还能凑合看看”,然而我最得意的就是打斗部分啊(趴)

  当初贞德那本为此纠结到弃坑,现在倒是看开了。以后也会试着摸索各种写法,但大致上,武侠从五岁看到二十几,根深蒂固,这大风格多半是改不了的,觉得还可以一看的固然好,如果真觉得这种写法别扭,看不下去的……体谅一下,习惯一下,要不然跳过去,记得把推荐票月票什么的投了就好~哼哼哼哼,这种无耻是不是很有点专业作家的范儿啊?

第二十六章 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