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成为祭品的人只能一遍遍的重复这段经历,直到肉体,精神和和灵魂全都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消磨殆尽。由于每次诞生的都是独立的“人”,哪怕有有些灵感足够高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也绝对无法通过隐约的印象来察觉到真相从而跳出轮回。
只要被杀死一次,被神树掌控的祭品就再也没有办法突破发生过的命运。
对不够强的人来说,是无解的永劫轮回之山。
而对夜城来说,山里不存在能够威胁到他的事物,但想要更进一步找出真相,难度就不是一般的高了——就算他可以可以见人挖眼也没用,除了神树里的七谷桃香和藏在地下,通过神树的根系遮断气息的老族长之外,地面活动的人类都只不过是随时能够替换的棋子,连自己早就成了一颗果子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了解斜间山的真相呢?
只不过,它终究不是真正的独立空间,哪怕能够在整座山的范围内将真相完美隐藏起来,也没有办法干涉来自外部的记录。
‘大人!您要的女巫议会的记录在这里,另外小女子还找到了一份这个组织和斜间山有关的案卷哦,或许能帮的上忙!’
‘但是,关于您想知道的另一件事……’
‘现在管理赤山市的退妖师家族并不姓‘七谷’,天圣宫里也没有叫做‘七谷家’的退妖师家族登录在册,所以……’
‘所以,查不到吗?’
‘当然不是了!只要是大人的愿望,对小女子就不存在办不到这个词!小女子这就去拿……借奶奶的权限——’
‘好——另外,桃溪市的地方志也可以找来,着重调查‘干旱’这个关键词。’
‘收到!’
斜间山内外的信息交换会被百鬼结界的业力干扰,但这种程度比起神国雏形的信息过滤网只能算小巫见大巫,而一旦内外情报交流被打通,“完美”的信息茧房也就不攻自破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女巫议会的这群人已经是最有希望逃出斜间山循环的祭品了,女巫的“庇护主”存在于斜间山之外,不受循环影响,几名成员都有一定程度的战斗力,还有一个能够准确判断出自己已经死球的占卜师……只可惜他们的循环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天,加上威廉乖僻高傲的性格,在他选择把梅露斯作为人质扔进绝地的时候就注定了无法摆脱被当成祭品的命运。
“长话短说吧,托晴的福,我查到了一件事——在斜间山周围,能够让数个村子陷入灭绝危险的干旱,发生过的次数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就在第一次旱灾的同一时期,的确有着自称七谷的阴阳师的记载,只不过不是在桃溪市,而是赤山市附近——关于他们的记录在那之后就中断了。也就是说,就像女巫议会的记录那样,他们的旅程就终止在斜间山附近。”
“他们活动的时间点,距离第二次的旱灾,大概有……一百五十年左右,而离天圣宫保存的,狩鬼家第一次活动的记录,已经有了大概二百年的距离。”
二百年,对于这个有着妖魔存在的世界,算不上太长,但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这几乎能够横跨一个朝代,看着它从方兴未艾的朝气走进老大帝国的暮年。当然,也足够让一个带着血腥味的传说逐渐失传,直到最后一个知晓故事的老人走进地下,便再也无人提起。
直到很久之后,似曾相识的大旱,让仍旧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回忆起某个在只言片语中被老人提起过的,早已模糊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传说。
关于鬼,美丽的女人,猎户,还有吃不完的,鲜红色的桃子的故事。
“说起来,你们知道吗,关于桃太郎的故事,其实有两个版本哦。”夜城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事情。
“第一个版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从桃子里诞生的孩子,带着动物伙伴打倒了盘踞某地的鬼,拿到数不尽的财报,作为英雄被称颂的故事。”
“而在另外的版本里,故事的开始却是老爷子和老婆婆,用刀切开桃子把它吃了下去,经由桃子的神力返老还童,生下了一个健壮婴儿并取名桃太郎——这样的故事。”
也即是“回春说”与“果生说”这样两种不同的流派。
并且,回春说流传的时间要早于果生说。
“这样说来,其实也可以看作是老爷爷和老奶奶吃掉了‘桃太郎’,并且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这样的黑色故事~”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树中的女人似乎被夜城的话戳到了痒处,爆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笑声:“没错!一点也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带着杀人……不,食人者血脉的罪人,顶着一张什么也不知道的蠢货脸跪在我面前祈祷的模样,还带着一个干干瘪瘪的女人,身后就是一群饿的眼睛发绿的鬼,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在半刻种之内变成鬼肚子里的绞肉!哈,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开心吗?我……”
“你还是帮了他们。”
夜城插嘴道。
“对。”
女人变脸速度之快就像直接在脸上蒙了一张新面具,她一下子收起笑容,冷声道:“我给了他们一颗桃子,他们的祖先从我的身体里挖出来的那种桃子,救了他们的命。然后他们就这么下山去了——你也应该看看那种像狗一样恨不得连桃核都吞下去的表情。”
“我不要他们死的那样轻松,我要让那个村子的血脉彻底的,永远的,在无间地狱里挣扎,永无解脱之日。”
“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供奉,然后成为了新的,狩鬼家的‘源头’。”
“我看着他们的血脉逐渐繁盛,然后在最高点截断了他们的力量。”
“我看着那个族长用膝盖走到我面前,和他结下了新的契约。”
“我看着他们一次次成为果实,直到精神再也无法承受不断的重复,崩坏成,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直到整个家族只剩下一个罪恶的标杆。”
“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今天我会彻底结束这一切!让这些罪人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说到后来,女人的语速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狰狞可怖,她激动的情绪带动着四周的树枝再次不安分的蠢蠢欲动,大量根须在女人皮肤下面游走,仿佛凸起的青筋,头上的鬼之角也快速长长,属于人的特征逐渐让位于鬼——
不,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名为七谷桃香的女孩就已经死去了,在村民们满足的离开之后,她被剖开的肚子,和散落的肢体中长出了桃树,像茧又像监牢,将女人的尸体封闭在其中,而从里面诞生的,是由愤怒,仇恨和伤痛化身的人化魔,为复仇而存在的桃之鬼。
这才是斜间山中唯一的,由辘首童子前来见证的,新生同类的复仇。
“嗯嗯,总之你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
夜城四处看了看,然后摊手道:“我对此表示深切同情……最后的狩鬼也已经被你解决了,复仇也算是结束了吧,接下来我们就走了,有什么事就跟这位来接你的小姐——”
他抓着鬼王萝莉的后脖子把她拎到女人面前。
“跟这位鬼族的道上大佬说就好,我们这些无关人士就告辞……”
“结束?”
女人讶异道:“什么结束?”
“额,你刚才还说这是最后……”
“我说的是狩鬼一家最后的血。”她皱起一双柳眉,仿佛看着上课不认真听讲学生的女教师。
“罪人,可不止有狩鬼家。”
“你的意思是……”
“所有的罪人后代,都要受到惩罚。”
神树的主干忽然开始生长,让女人的姿势从仰倒换成直立,而她的目光正朝向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眼中是火般的恨意。
“这些罪人真是比老鼠还能生,想来几百年间也没少做过吸食别人血肉来壮大的事吧?”
“额,如果你指的是资本主义……那确实。”
女人没有搭理夜城的打岔,她晃动身体,从树里抬起肩膀——上面长出了一根木质的手臂,手掌张开,仿佛一个信号,神树本体——虽然被拔了出来,但巨树庞大的本体哪怕放倒在地也仍堪比一座小山——开始了剧烈的震动,山上的桃树再一次轰轰烈烈地绽放芳华,这一次就连主峰之外的分支也在同时开放,想来在桃溪市里的市民也会诧异于路边的桃树忽然开花这件事吧。
“啊呀?”
原本躲在队伍最后面,试图让自己尽量远离神树的银毛女巫忽然惊恐的发现,随着空气中花香弥漫,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并不是毒素带来的僵直,而是她的身体开始了缓慢的木质化!
仿佛有无数木刺扎进皮肉,抓不得挠不到的刺痛感让她几乎发疯,但更加让她恐惧的,则是手臂处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开始长出一片片的嫩树皮,一根小树枝突破皮肤,倔强地从手腕刺出,却没有半点鲜血。和血肉格格不入的某种坚硬物质正在从内到外的替换自己的存在,这个过程畅通无阻,而且丝毫不会影响大脑的运作——很可能在一切结束之后也不会。
也就是说,她最终会变成一棵有人类思维,却无法动弹,只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桃树?
想着日后自己会永远站在脚下这块地上,每天能够考虑的就是今天地下的水分有点偏碱,头顶上的鸟儿又生了一窝子,南边第三根树枝长了虫子之类的事情,女巫不由得心生悲戚,还能活动的嘴巴一咧,干嚎起来。
“我不要变s咕噜咕噜咕咕咕……”
一条赤色触手趁她张嘴的机会嗖的一声钻进了她的嘴里,不过几个呼吸,女巫身上便陡然一阵轻松,体内的僵硬之感烟消云散,重获自由的梅露斯立刻就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逃到了……
夜城身后。
鹰无小姐很可怕,能当上她的主人,这位大巫师虽然长着一副帅脸,但想来也是很可怕的大人物,指不定连这张脸都是从看中的倒霉蛋身上用魔药扒下来的——她知道不少老资格的女巫前辈就喜欢这么干。
不过,可怕归可怕,她还是能分得清重点,这个时候,作为大腿自然是越可怕越好,最好能吓的这个恶灵不敢再对自己动手……话说自己不久前占卜的时候好像说了什么关于对方很失礼的话,这位大人应该没有听见吧?
既然出手救了女巫,夜城当然不会再一脚把她踢出去,也顾不上看这家伙满脸跑眉毛,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对神树·七谷说道:“你要对桃溪市的居民动手?”
“不可以吗?”
女人冷笑起来:“还是说你想要说什么‘他们只是祖先有罪,自己是无辜的’?”
她转而说道:“我不会杀了他们,只是想让这些人体会一下我曾经感受过的事罢了,作为一棵树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这也满足了那家伙的愿望不是吗?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血脉断绝了~”
“诚先生!”
七谷桃香惊慌的抬起头,却见到她心中所向无敌的前辈此时也像是遇到了难题,脸上微微显出焦急的情绪。
“她说要把桃溪市……”
“啊,大概这个就是她的能力把,用花粉把人变成桃树之类的,之前打起来的时候可能对我也用过,只不过没啥用就是了。”
蜈蚣仙人:感觉不如鸟粪……毒力。
但是对夜城无效,在他身边的人也能随时抢救下来,但对于桃溪市的市民,他的速度就比不上现在已经在市内开放的桃花了。
“第一个中招的是梅露斯小姐,大概这种能力对和她有关系的人会特别有效吧,就算现在赶回去可能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也说过,不会插手她的复仇,辘首这家伙八成不会听我的,白苓她们也打不过……”
“那,那要怎么办啊咕!……诚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啊?”
快要急哭——不,已经急哭了的桃香忽然发现,诚先生正用一种期盼和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
“所以,现在能够阻止她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少年在萝莉剑士稚嫩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把,脸上带着殷切的嘱托和深深的信任。
“你被强化了,快去送……我是说去阻止你自己吧!”
第358章:只桃·总之死了好多遍 4k
“你在羞辱我吗?”
忽然被组织钦定为讨伐妖魔勇者的桃香懵懂地向前走了两步,甚至忘了要把怀里的鬼切拔出来,然而她的敌人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哪怕连一缕斜视都欠奉。
紧盯着束手退到一旁的少年,七谷皱着眉头,用尖刻的嗓音问道,同时做好了对方突然出手的准备——简而言之就是遁地跑路。
少年驱使力士倒拔山岭,无可违逆的气势还烙印在她心中,虽然夜城亲口表示自己不会出手,但她却半分不敢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半分,生怕一个疏忽自己就会被扯着脖子从树中硬生生拔出来。
“嗯?”夜城纳闷道:“七谷小姐怎么会这么想?这种事难道不是‘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去做判断的吗?我认为桃香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既然是身为人时结下的冤仇,当然应该听听人类一面的看法不是吗?这种能够和过去的自己对话,听听当年梦想之类的机会并不多吧,我个人觉得还挺难得的……”
“笑话!”
七谷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是制作出用来给那个家伙最后一击的工具罢了,这样的货色想要做出多少就有多少,区区一只随时可以销毁的复制品也配和我对等吗?”
夜城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在奇怪,以族长那种程度的深沉执念和手下的血债,这样的家伙早在几百年前就应该变成人化魔了才对,想必是一直在通过神树的转生维持人类身体,以他那种狡兔三窟的谨慎性格怎么会没有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宴会那天晚上我见到的女孩不是辘首童子,是被你控制了的桃香对吧?怪不得会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是唯一一次所有狩鬼家的成员都陷入昏睡的机会,也只有同样能够穿行在地下的桃香才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接近族长的本体,作为神树的果实,桃香的血不会引起族长的警惕,但只要七谷的一个念头,那些血液作为她的一部分,就转瞬间化作令人入魔的毒药。
“我是……工具?”
桃香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为了体会人类的滋味做出来的过家家玩具吗?”
七谷的目光仍不肯浪费在女孩身上哪怕半分,轻描淡写道:“知道了就滚到一边去,等我结束这一切再决定你的事。”
女人丝毫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谁会去关心随时可替换的,便宜道具的想法呢?
她想要继续遥控城市中的桃树,加快散播花粉的速度,但一道金色寒芒却随着拔刀的铮鸣声亮起,转瞬间突破了女人仓促间立起的三道木盾,从七谷的耳边擦过,带走了一缕青丝。
“你?”
她且惊且怒,破天荒的首次将视线挪到了所谓的“工具”身上。
女孩面色苍白,眼中也不见什么坚定的意志,但她仍旧握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这样做是错的。”
回应她的,是七谷不屑的轻笑,和呼啸而来的硬化根须。
忌惮于站在一旁的夜城——严格来讲,是担心对方以“保护在场其他人”为由出手,七谷谨慎的没有使用大范围的攻击,只是抬手从地下唤出大量根须,硬化的树根之矛如森然枪阵,朝女孩逼去。
卡咔咔咔——
桃胴丸的机关全力运转,机簧绷紧,齿轮咬合,反过来带动女孩的身体做出一个个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势,如同舞蹈一样从树矛的狭缝中穿过。
抓住她在空中短暂停留的机会,最后的几根树矛破土而出,比之前的攻势都要坚固锋利,灵活如毒蝎的尾刺,围着她的身体绕出弧线,然后从下方的死角刺向女孩的心脏。
“喝啊!”
寒光一闪。
粗大的根须上,有金光游走,从根须的中央划过,然后整根树矛就像被裁开的布匹一般发出撕裂的脆响,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后面安然落地,将武士刀收回的桃香身影。
刷刷刷!
连续斩断几根毒蛇般袭来的根须之后,第一波攻势被轻易化解,女孩则提刀飞奔向自己的本体。
那把刀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
看着对方挥舞着长刀,像割麦子一样将自己的根须剁的七零八落,七谷谨慎的审视着那把似乎有了什么变化的武士刀。
然后就和刀锷下面半睁的眼睛看了个对眼。
(看咩啊!)
在只用眼球传达出类似的情绪之后,金瞳懒洋洋地重新合上。
(……有点邪门)
七谷想道。
拿着那样的东西,正面的攻击似乎难以起效,她准确的判断出了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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