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总不会他们家也和荒川组有着联系吧？
就在他想要从庵清水的家族开始调查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却忽然震动起来。
不认识的市内号码。
“这里是百目诚。”
“百目……先生。”话筒对面是个年轻的男性声音，态度镇定但声音微弱，这并不是身体的缘故，而是对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我是石川芥。”
“原来是石川先生。”夜城将手里的档案放在一旁，语气带上了些惊叹。
东田太太有自己的号码，石川家知道并不奇怪，但他没想到石川芥会主动打给自己。
根据石川正山介绍他的话，石川芥应该是那种十分正经的性格，懂事，心态健康，家庭富裕，，有常识，并且积极融入社会——我是说正常社会。对长辈来说是标准的“别人家孩子”。
这种人很少会对那些猎奇的感官刺激——比如被死去同学附身之类的故事感兴趣，所以哪怕自己老爸忧心忡忡的找人驱邪，他也会认为对方被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蒙骗了。没有气冲冲找上门戳破自己的“把戏”，就说明对方的脾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又怎么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他把电话打来，说明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有了些变化，但这个可能也不大，毕竟庵清水的诅咒就是让被波及的人自动把她和石川芥当成情侣，一旦她卷土重来，石川芥作为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会觉得父亲的担心莫名其妙——而且这时候石川正山八成也已经中招了，也同样不会想到要和自己求助。
而在庵清水被消灭——至少暂时消灭之后，从石川之前的表现推测，他们的记忆也会被修正，并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每天和一直灵体泡在一起，这同样不会让他发觉问题。
所以，他是怎么想到要和自己通话的？
“是因为时间。”
阴晴馆。
坐在夜城面前的石川芥有些拘谨，眼前的人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如果猜测正确，对方就是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他下意识的放低姿态——看得出来，他平时很少陷入这种境地。
他老实回答着夜城的问题：“和您说的一样，我其实并没有对清水同学的记忆。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曾经和她成为过情侣，父亲所说的通话记录也没有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一些自身的缘故，我或许永远也察觉不到这件事的存在。”
“时间有差错。”
他皱眉道：“从学校离开，到回到家中的时间是固定的，我选择好的路线，就算偶然有特殊路况也只会耽搁几分钟，不会有太大差别。”
“但是，在前一段时间，我每天回家时的钟表比平时快了半小时。”
“也就是说，有什么事让我回家的时间晚了半小时，而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哪怕现在去回忆，也根本没有这之间的记忆。”
“而且每天多出的时间也是固定的，这说明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事，只是我却记不住那究竟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来缓和情绪，这种迷失自我的感觉显然并不好受。
“父亲提起过您为我驱邪的事情，不过现在他已经记不清“鬼”究竟是谁，并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只能自己猜测，既然每天推迟的时间同样是固定的，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我在没有记忆的时间里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习惯，所以，我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有一个女友，在放学之后我应该会怎么做。”
“我应该会送她回家。”
“然后我把从学到道家中的道路排查了一遍，和这个时间相符的路线只有一条，而且恰好经过一名我的班上意外死去的同学的家门前。或许您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确实，我知道庵清水小姐的事。”
夜城带着真心实意的佩服感拍了拍手，对方的分析严格来说并不算太缜密，但确实直指真相，这里面的理由也并不是运气或者头脑……
他活了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是靠强迫症玩推理的。
灵体的诅咒对人类来说的确是无法抗拒的灾难，肉体的伤害先不提，记忆和情感像橡皮泥一样被揉捏变形就已经是一件恐怖的事，哪怕是除灵师，在战斗中受到心灵中受到创伤，不得不从此退出一线战斗的情况也不少见，更不必说石川芥这样的普通人。
但灵体的力量也并非没有局限——比如庵清水的诅咒，虽然能够直接修改人的常识——如果她没有一心和石川芥绑在一起，而是鼓捣出了什么“水有毒”之类的思维钢印，大概整座学校已经乱成一团了吧——但却终究无法抹去世界上真实发生的痕迹。在思维扭曲之中所做的事情虽然不会留下让人感到矛盾的记忆，但实际发生过的事却无法被“修正”。但由于常识修正的威力，大概也只有像石川芥这种对时间和自己的习惯过于敏感的强迫症患者才能隐约察觉其中的差别。
“那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是的。”
石川芥低下头。
“我希望您能帮助她安息。”
第409:红白绳戏,脑袋开花少女,和天逆手 4.1k
“你能感知到庵清水还存在？”
夜城微微一愣。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石川芥都只是个没有除灵师天赋的普通人，对庵清水的诅咒也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能察觉真相靠的也是石川正山的只言片语和他自身的生活习惯——就算把庵清水的灵体摆在他眼前也不可能被他看到，现在连夜城都找不到庵清水的本体，石川芥又是怎么感觉到他的同学还仍然存在的？
坐在桌子对面的石川芥身上一僵，他面前之人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表情，但他却感到对方的视线如同万千箭矢，从自己身上透过，只觉得全身细胞都好似被挨个端详，没有半点隐秘可言，但不等他惊叫，那种感觉又在弹指间消退，如来时一样不连半点痕迹，眼前人正友善地将茶杯推到自己面前，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找不到。）
千分之一秒后，夜城便收敛起目光，暗自思揣道。
石川芥身上没有留下业力痕迹，除了有些精神衰弱之外没有其他症状——这大概是前段时间和灵体长期共处带来的问题，完全看不出和庵清水有着联系。
“是的，虽然我没办法把感受形容出来，但我能感觉到清水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上，而且随时可能回到我这里，到时候我大概又会被改变思维，把她当成我的女友……”
“所以你想让我尽快消灭……咳咳，我是说超度庵清水？”
夜城问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原本不是情侣？”
“只是同学。”
石川芥忧郁的摇了摇头，然后略带紧张的询问道。
“您刚才才说消灭？难道不是成佛吗？”
“抱歉。”
夜城耸了耸肩：“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佛祖，所以没法确定被我送走的人有没有去他老人家那里报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石川芥不死心的追问道。
“……你们真的不是情侣？”
不等他回答，夜城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石川先生。”
“真的不是。”石川芥苦笑起来：“但是，我怀疑清水她身上发生的事……和我有关系。”
这句话终于让夜城提起了兴趣。
“游戏？”
“当时大家都觉得是游戏。”石川芥苦笑道。
“就是和对着镜子喊三声血腥玛丽或者糖果人，或者四个人站在空房子的四个角轮流走动类似的都市传说。”
“那是在新年的假期里班级组织的集体旅行，目的地是京都，我记得当时应该是在经过奈良的时候停留了一晚，在旅店里下榻时，有人提出要玩一个游戏。”
“首先要有数量相同的男女，在夜里进入空房间，然后拿出数量是参与者一半的线，其中又有一半是白线，一半是红线，各自随便挑选其中一端抓住，用双手抓住，手背相对举在头顶。”
“这时，所有人的姿势应该是面向外，用后背相对，围成一圈，谁也看不到身后的人是谁。这时，所有人开始向后退，方向没有规定，只凭各自喜欢，如果在这个过程里恰好和某人后背相碰，就把两人手里的线头交换，当感到手里的线被拉直之后就停下。依次重复三次，所有人弯下腰，从缝隙间观察，如果恰好和某人的目光对视，那么就再交换手里的线。”
“这时几根线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团缠在一起的线球，而每人手中依旧握着一根线，再反过来解开线球，这时握着同一根线的两人就会被神明祝福，能在未来成为亲密的爱人……”
听到这里，夜城打断道：“等一下，如果没有人作弊的话，这种随机交换之后，难道不会出现男性和男性，女性和女性抓着同一根绳子的情况吗？”
这神明倒是蛮进步的……
“问题就在这里。”
石川芥脸上带着悚然之色：“虽然当时看起来只是巧合，但奇怪的是，我记得当时握着同一根绳的，正好就是一男一女两两相配，没有一个错误！”
“那时候的人数还差一个人，清水是被女生们推过来的，当时班级里有些……呃，不太好的传言，说她曾经跑来跟我告白但被拒绝了什么的，看她出来之后我也被朋友起哄推过来。我能看出她当时很尴尬，如果我再拒绝的话，那种风言风语肯定会变的更过分。”
“您也知道，这样的事你越是用力反驳，其实只会让传言传的更广，甚至那些人本身可能也没什么恶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正常相处，只要让人感觉无聊，这种传言很快就会停下来。”
“参与了游戏的人大概有十个？还是十二个来着？总之我们很快就根据游戏规则做完了步骤。”
石川芥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上的迟疑神色越发明显：“现在想起来，那个游戏实在是准确的有些过头了，除了两对本来就是情侣的人，还有两对大家知道在暗恋对方的人，我和清水也恰好抓着同一根绳子，当时我还有些头疼，觉得这样一来传言更没办法平息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在回到学校之后不久，就……”
“要是我当时能坚持一下，说不定她就不需要参与进来，也不会……”
他没有说完接下去的话。
“所以你认为，这个游戏可能真的带着某种力量，所以在庵清水死去之后依旧被它束缚在你身边？”
夜城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他在之前的世界里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仪式，从石川芥的描述来看，这个“游戏”确实透着一种诡谲的感觉，像是某种占卜用的仪式，大概就是笔仙碟仙之类的感觉。
是有什么“东西”被这个仪式吸引了，还是仪式本身就能够引发怪异现象？
“但参加游戏的人不止你和庵清水。”
他说道：“还有你的几个同学。他们身上也出现了怪事吗？”
“没有。”
问到点子上的话让石川芥有些丧气，但他还是根据自己的观察结果老实答道：“其他人身上什么也没发生，除了之前说的相互暗恋的两组人借着那次的机会一鼓作气捅破了窗户纸以外，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这东西在别人身上真的达成了“goodend”，唯独在石川芥和庵清水身上除了岔子……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庵清水同学一口气咽不下去了。
“等一下。”
回忆着石川芥的描述，夜城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在游戏之前确认关系的有两组，相互暗恋的有两组，在加上你和庵清水，人数应该是是个——但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十二这个数字？”
既然石川芥能明白说出五组人的关系，怎么会又突然多出两个呢？
“是……”石川芥用手抵着额头，冥思苦想起来，然后忽地一锤桌子，抬高音调道：“对了！游客！”
“我们是在旅店的客房里做这个游戏的！当时除了同班的人之外，还有两个在隔壁住宿的游客！也是一男一女，应该也是出来旅游的情侣，非常热情的和我们打招呼，也主动参与进我们当时的聊天里，最后的游戏也带上了他们两个！”
“外来的游客吗……”
既然提到“参加游戏”，也就说明对方不是把游戏教给他们的人，可疑度降低了不少，但既然同样参加了游戏，或许也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些线索？
“石川君，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夜城问话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石川芥也如正他所料的摇头道：“只是在旅店共住过一晚，我们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清楚。”
（好吧，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看来只能查一下他们当时的旅店，然后根据客人登记表排查了，这样跨县的事情恐怕还要找对策局帮忙。）
就在他想着干脆用笨办法硬查的时候，却见到石川芥忽然激动的拍手道：“照片！”
他霍然起身。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那天晚上大家拍了很多集合照，或许里面还有对方的留影！”
“抱歉百目先生，我得先回去一趟了。”
他对夜城欠了欠身子，然后雷厉风行的大步朝门外跑去。
送走石川芥之后夜城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虽然离事件的真相尚有一段距离，但至少有了能追查的头绪。
“仪式……要不要去道成寺问问看？”
在夜城来到道成寺家神社的时候没有见到巫女小姐——她似乎因为之前滥用神主权限，在夜城还在桃溪市的时间里试图用物理手段破坏结界出逃，考试成绩大步后退等等问题数罪并罚，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老老实实的和橙一起蹲在学校里念书。
顺带一提，据说负责监视的人是自告奋勇的君留神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他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七谷桃香跪坐在巳生神主对面，双手握拳按在膝盖上，一张小脸满是紧张专注的神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眼中的红色逐渐退去，双手的指甲也开始缩短，头顶微微凸起的小角平复下来，鬼的特征正逐步从她的身上消失。
见此情景，巳生神主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老人家少有这种看孙女的慈祥表情。
“我做到了！”
当眼中的红色彻底消失，女孩再也忍不住孩子气的性格，小声欢呼起来。
然后，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一扭身便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夜城。
“诚先生！”
桃香的眼睛忽地明亮起来，脸上的表情如春风化冻，轻快地站起身想要朝夜城跑过去——
呯！
随着一声奇怪的响动，女孩迈出去的一只脚停在空中，人僵在半路上，鬼族的特征一股脑的又从身上冒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的脑袋上面还十分喜感的窜出了一根翠绿的树枝，随后像是快放镜头一般开花结果。
看着好像挺好吃。
头上顶着一颗大桃子的女孩就这么尴尬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啪啪！”
“哎呦！”
没好气的抄起烟杆在桃香屁股上拍了两下，让女孩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起来，一溜烟逃到夜城身后，巳生神主叼起烟杆狠狠抽了一口：“现在的小家伙就是这样，永远静不下心学东西，你们是没经历过老婆子那时候，那是求着学都没有人教，想找个正经老师不知道有多难，身在福中不知福，都是现在的好日子惯的……”
眼看老人家常见的忆苦思甜会又要开始，夜城在她对面盘腿坐下，顺便帮着把桃香头上的桃子摘下来，思考片刻之后还是没有下嘴——不知为何，桃香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那什么，桃香的年纪其实比神主你要大……”
“啰嗦！”“诚先生！”
然后就被一老一小两人同时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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