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对不起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女巫小姐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情急之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朝地上一摔，周围顿时升起了一股粉色的烟雾，吸入烟雾的人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趁这个机会，女孩跳下台阶，一把拉起夜城撒腿就跑。
“呼，呼……”
两人跑了许久，直到女巫小姐开始微微的喘气才停下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占卜屋后面的街巷，女孩扶着一侧的墙壁，喘息着对夜城说道。
“大人，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会……”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却没有听到夜城的回答，巫女小姐奇怪地抬起头，恰好看到对方正把手里的菜篮放在一旁，转身朝向不远处无人的巷口，开口道：“——跟了这么久，不出来吗？”
哐当。
钢铁和柏油马路的摩擦声响起，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从转角处走出，站到了夜城身前。
第555章:所以你为什么没有直死魔眼 4.1k
被夜城叫破踪迹之后，跟踪者不再隐藏身形，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从隐蔽处走出来，尖锐坚硬的鞋跟与地面磕碰，发出咣当咣当的金属噪音，跟踪者的身形并不魁梧，但身后地面上留下的坑洼和随着铿锵步伐而微微震动的土地证明了这玩意的重量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是一副西式盔甲，它完美地覆盖了穿戴者的全身，不仅在关节的连接处看不到缝隙，就连头盔上都没有视窗构造，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要怎么看路。
外表通体漆黑，就像有人均匀地把盔甲架在炭火上烤了十几天一样，而盔甲的四周则有着丰富的尖锐装饰，手肘，膝盖，鞋尖和肩膀的外侧延伸出一簇簇锋利的黑铁荆棘，其他位置上也固定着长短不一的针刺，鸟类造型的头盔四周更是有着大量放射状的尖角……好吧，这也可能不是装饰。他手中拎着一根数条金属丝拧成的长鞭，沿着鞭身不规则地分布着蒺藜构造，光看上去就有种很疼的感觉。
沉默的黑铁骑士走出隐蔽处，被尖刺头盔遮挡的脸看不见表情，但他的动作已经充分证明了不那么友善的来意。
“刚才在市场门前我感觉有人在窥探，就是你吧。”
夜城松开手掌，刚刚买来的东西笔直下落，又在不到一秒后凭空消失在空气里，他收好黑伞，看着盔甲人说道。
这副盔甲都快把来者不善写到脸上了……虽然他没有脸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从来没见过和这玩意造型类似的家伙，如果不是朝自己来的，那么……
他的视线转到身边的梅露斯身上，果不其然，小女巫已经哆嗦成一团，脸上的表情宛如贾队长遇见石青山，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自己身上，好像只要自己稍微让开一步她就会瘫在地上。
“你是女巫议会的人？”
果然，无论什么完美计划都躲不过墨菲大神的乌鸦嘴，该来的迟早要来……
“正是。”
听到夜城的问话，盔甲里传出一阵尖锐的摩擦，许久后，一个嘶哑模糊，听起来像是锯条刮过钢板的冰冷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
“吾为，秘密之环，契约科执行者，巴德布之子，来此进行回收作业。”
盔甲甩动手里的荆棘长鞭，鞭稍甩出爆响，朝女巫小姐卷去。
啪。
夜城随手拍开袭来的鞭子，锋利的铁荆棘在他的掌下扭曲，细小的碎片像射出的子弹嵌进一旁的墙壁中。
“来找你的？”
“没，没错。”
梅露斯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昏过去，但听到夜城的问话后还是点了点头：“秘密之环是女巫议会的自称，据说是在议会最初建立时使用的名字，根据最初的参与者的数量分为了十三席，其中契约科的主题是神秘生物的召唤，但议会成员之间缔结的契约也由她们监管。对于坚决不履行契约的人，契约科就会派出执行者来强制她们遵守契约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家伙来这里果然是为了把某个翘班五十年的员工抓回去？”
“对，对不起……”
看着快要哭出来不对已经哭出来而且还很熟练的用自己的衣服擦鼻涕的银毛女巫，夜城叹了口气，对自称执行者的盔甲说道：“那什么——你们的议会没有辞职的选项吗？”
“否定。”
盔甲中的声音一秒都没有犹豫，平稳而机械地回答道：“学徒契约不容退出，在成为正式女巫并偿还培养花费之前，契约学徒将被视为导师的私有财产。”
“这种落伍的师徒关系早该改进一下了，我之前听说你们组织还挺进步的啊，怎么还留着这么糟粕的规矩——因为你们的掌权人手里真有两头牛？”
夜城翻了个白眼：“何况她的导师早死了，而且反反复复死了快五十年，不久前才又死了一次……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家伙也不是你们认识的梅露斯，当年在契约上签字的女巫已经死在了任务里，所以那个契约理论上五十年前就作废了……”
“无法，理解。”
执行者转动头盔，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警告无关者远离目标，否则将作为障碍一并排除。”
“这东西的智力好像不是很高的样子啊，里面是真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夜城无视了对方的警告，朝梅露斯问道，后者正努力地尝试靠自己站起身，听到夜城的问话后，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执行者，一般是由契约科正式女巫召唤的使魔，这些魔物被召唤者封锁在特制的盔甲里，这种盔甲的材料被施加了‘魔力击溃’的常驻法术，所以女巫很难对抗他们。而被锁在内部的使魔也会受到法术的影响，据说感觉就像被一直关在铁处女里一样，所以这些魔物总是保持着强烈的虐待倾向，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在猎物身上，前辈们把这些魔物叫做‘折磨猎犬’。”
“也就是说，这玩意其实是个魔像？”夜城了然地点头，怪不得总给人一种不知变通的感觉。
“事情的原委我大概了解了。”
他又一次转回头，向执行者提议道：“你们的契约和我无关，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你们放弃对梅露斯的追捕，并且解除契约，而我提供和她等价的资源作为交换，如果认为仅仅等价不足以对应的话，我也可以支付五十年的利息。”
说到底，梅露斯只是个没什么特长的女巫，甚至算不上正式巫师，顶多在霉运上特别一点，人家在生死边缘走一次能觉醒‘神也杀给你看的魔眼’，她反反复复被剁了不知多少次脑袋也就得到了个免疫预言术（指怎么都是个死）的被动技能，不能说价值连城吧，只能说无足轻重，夜城随便拿出点东西都足以抵付她脱离女巫议会造成的损失，对于对方而言这绝对是个只赚不赔的交易。
然而本质上是种刑具的执行者并没有安装讨价还价的逻辑，它举起手臂，再一次用冰冷的语音威胁道：
“最后警告，立即解除对抗姿态，交还契约学徒，否则吾将替代导师执行惩罚——”
“都说了那个导师早就没了啊。”
“失去导师的学徒将由导师的上级接手。”
“所以你是要我去把那个啥议会从头下到上清洗一遍吗？”
“询问，汝的意图是否可被理解为对议会的宣战通告。”
“你要这么理解也……”
“不可以啊！”
在这种刺激话题的激励下，银毛女巫终于努力用自己的腿站直身体，而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拼命扑在夜城身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手上刚拿过切好的圆葱！）
被夜城没好气地拍开手，女巫小姐仍旧没有放弃，她抓着少年的衣角拼命把他往后拉，焦急道：“执行者不会说谎，它真的会把这件事上报议会的啊！”
“那又怎么了？”
“如果因为我让议会的大母对大人，甚至对鸣海原开战的话……”
“无所谓。”
“哎？”
没有等着女巫小姐从震惊中回过神，夜城抬手拍拍小女巫的脑袋：“我只问一件事，你愿意和这玩意一起回去吗？”
“当然不愿意啊！这么回去的话根本还不清负债，肯定会被当成试验学徒啊！但是……”
“那就行了。”
随手把梅露斯推到身后，拉下兜帽，夜城耸了耸肩：“虽然我觉得和平解决会更好一点，不过，想要威胁我的话，至少也要拿出把市民装进去的神国，或者把炮舰开到海岸线来吧——话说你们议会的总部在哪个国家？不列颠吗？也不知道到2078年他们还能剩下几艘船……”
“大人！”
女巫小姐再次热泪盈眶：“难道您要为了我和议会开……”
“啊那倒没有。”
“哎？”
“我的意思是——”
搞清了事态的夜城站直身体，眯起眼睛看向戒备中的执行者：“只要不让议会知道不就行了？”
！！！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周围的景色就瞬间变了模样，数道半透明的金色光幕升起，在三人头顶交汇，八座虚幻的血色鸟居拔地而起，分八方矗立在周围，密集的注连绳和符纸贴在光幕之上，将三人所处的区域彻底封锁。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从路口走来，他低着头向前直走，很快就撞进了三人的警备范围中，但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副好像特摄片拍摄现场的景象，与夜城擦肩而过，径直朝执行者走了过去。
“警告，无关对象立即退后，否则将被视为干扰契约执行——”
男人无视了执行者的警告，脚步丝毫不慢，而盔甲中的魔物也同时举起了鞭子。
唰！！
力量足以扫断数人合抱的大树，附加魔力之后甚至能切割钢铁造物的鞭影一闪而过，截断了男人的身体，然而对方却仍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和路线，就这么从执行者身边走了过去。
这种一点也不魔法的事态让执行者的判断逻辑产生了混乱，它没有再次攻击，男人也没有对那足以搅碎半边身体的攻击做出反应，就这么一步步远离了三人所在的街道，消失在远处。
“天岩户·改。”
阴阳师的秘术，用以将世界分割为日常与异常的事象重叠之法，在私下多次尝试后，成功用自身的力量替换了灵力与法力的组合从而打造出的专用结界，能让夜城的战斗不会影响到城市的新舞台。
虽然也不能彻底放开手大干一场，但至少可以省去一场打斗后再修复花花草草的功夫。
夜城抬头观察着金色光幕上游走的花纹，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想要封印神明还差不少，但托愿力的福，勉强也能做到那个叫什么……对了，认知过滤网的效果来着。”
他看着后退了一步的执行者，笑着歪了歪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少年的身影原地消失，又出现在盔甲的背后，而直到这时执行者才将将做出想要回身的姿态。
“小心！不要用魔力！否则会被……”
女巫小姐喊道，但她的话才到一半就被淹没在了巨大的响声里。
咣！！！！
好像赤膊的力士用铜锤敲打金锣，巨响在这片空间中回荡，而梅露斯却没有下意识捂住耳朵，而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夜城的手掌落在执行者的肩头，场景仿佛变成了慢动作，锐利而坚硬的钢铁荆棘在少年的手掌中缓慢而不可逆的扭曲断裂，而这种变化很快就延伸到了厚重的肩甲上。
他的手掌仍旧在向下，附魔的黑铁仿佛橡皮泥一样随着手指的按压而凹陷下去，撕开了一条丑陋但光滑的裂口，一丝魔力——或许是魔物的本质从盔甲的裂缝中透出，还来不及感叹突然而来的自由，就在重压之下化作一丝尖锐的鸣叫，消散无形。
然后，时间恢复了原本的流速。
嘭！
盔甲的一条手臂就这么瞬间消失，被一击扫飞的手臂旋转着飞起，如出膛炮弹一般砸在结界之上，肥皂泡般轻薄的光幕此时显出了非牛顿流体的特征，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坚硬，以修行者的视角能清楚地看到坚硬的魔铁在光幕上撞碎，压缩，最后变成一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铁饼的过程。
而与此同时，站在原地的执行者身体也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它在半空单手甩出长鞭，顶端钉进旁边的墙壁，在一连扯碎了不知多少块墙砖之后才终于稳下身形，总算没有落得和胳膊一样在结界上撞成废铁的下场。
“不能用魔力的话，那就只用力气好了，这种感觉还挺怀念的……”
站在原地的夜城甩了甩手掌。
“……阻碍超出处理上限，准备回传消息……传讯术失败。”
单手的执行者落在地上，盔甲的缝隙不停地散出黑色雾气，手臂处的漏洞更像是冒出黑火一样翻腾着浓雾，看上去就算夜城不动手，过一会也会自己倒下去，而判明了这一点的执行者体内传出一阵响动，机械风格的语音再次响起。
“启动最后计划。”
第556章:就决定你来当女巫……导师 4.1k
“都别急着动，我要看隐藏后备能源！”
被天岩户封闭的街道上，黑铁的盔甲仍旧矗立于地。
秘术锻造的黑铁壳有着远超物质原本特性的防御力，即使正面承受火炮的攻击也不会彻底损坏，刻在上面的亵渎符文赋予了其无视大部分魔法的能力，装填在里面的邪恶灵魂则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怒火。失去血肉的拖累，即使大半身体被毁坏也能够正常活动，直到它们顶着物理或魔法的攻击，活生生地将目标拆成无法拼凑的肉块。
无论从何种角度评判，“折磨猎犬”都称得上一件近乎完美的杀戮酷刑机器。如果不是制造的周期过长，这种不知疲倦的钢铁士兵足以让女巫议会成为欧陆里世界的最大势力。
只不过，这一次它选错了对手。
左侧臂甲彻底损坏，这种程度的伤势已经远远超出了盔甲自我修补能力的上限，被破坏了符文完整性的活盔甲开始失去对魔法的抵抗力，甚至连内部的使魔都开始蠢蠢欲动的试图挣破这个囚笼重获自由，而对面的敌人却连轻微的喘息都欠奉，即使没有使魔的超常演算能力也能看得出来，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
夜城身边的妖力自行涌动，在背后凝聚成金蜈的形状，却又被他随手挥散。
“梅露斯，这玩意的最后计划是什么？自爆？要是我现在直接砸碎它会有什么后果，是一切结束，还是会把这里发生的事传递给女巫议会？”
“我说不好……”小女巫把自己缩在夜城身后，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斗篷下面，听到夜城的问话后才鼓起勇气朝执行者看了一眼，犹豫不定地开口道：“除了必备的服从契约和盔甲的禁魔符文，折磨猎犬的力量会根据使魔的具体种类产生变化，所以每次它们用来折磨违背誓约者的手段也不相同……”
“也就是说要先搞清楚这家伙的身份？我记得它刚才自报家门的时候说过自己是什么……”
“嘎！！！！”
夜城和梅露斯的对话时间并不长，但执行者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准备，它怪叫一声，原地跳了起来——很难想象这种全金属的身躯竟然能做到如此轻盈的动作。
执行者盔甲上的尖锐装饰齐齐转动伸长，在手臂的内侧整齐排列，如同张开了一只由剑刃组成的翅膀，另一侧的破洞中涌出大量黑雾，同样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翼，这只黑铁大鸟在空中一个转折，腿部的装甲同样折叠变形，从膝盖的机关处探出了锐利如镰刀的狭长钢爪，如同捕食中的鹰隼伸出利爪，想要抓起地上的长蛇，向地面上的两人俯冲。
“嘛，看来要先让它老实下来才行。”
“对手是钢铁的魔像，那么就用黏土的魔像来对付比较合适吧。”
夜城站在原地看着急速下坠的执行者，向上勾起手掌，他脚边的地面倏然凸起，粗糙的水泥路面显出几丁质的触感，一只只蟒蛇粗细的灰白色蜈蚣从路面长出，它们的头顶镶嵌着一枚疯狂转动的金色宝玉，如离弦之箭般对执行者射去。
砰砰砰砰！！！！
水泥造物的硬度自然无法和魔化钢铁媲美，蜈蚣傀儡纷纷在执行者的利爪和钢羽之下破碎，纷纷扬扬的水泥粉尘仿佛下了一场面粉雨，但被破坏了完整性的禁魔符文却无法抵抗夜城的妖力，金色的妖之眼化作子弹，进一步粉碎了执行者的盔甲，钢铁羽翼四散坠落，封闭的盔甲上多出了十余个拳头大小的破洞，透过前方甚至能看到它背后的景象。
铁鸟的身躯剧烈震荡，扭曲破损的护甲在它飞行的过程中不断从主体脱落，大量的黑气也顺着破洞快速流失，它像在半空失速的飞行器，哪怕驾驶员尽了一切努力挽救，仍然无法摆脱解体坠落的结局。
“看来没有其他法术的痕迹。”
妖之眼在穿透执行者身体的时候也将它体内的景象展示在夜城的感知里，盔甲内部的黑雾没有与外部联系的现成通道，而临时吟唱的传讯法术也无法穿透认知过滤网，也就是说，夜城不希望遇到的“打了小的来老的”的麻烦情况应该不会出现。于是，他再一次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比成枪的手指，遥遥对准了折磨猎犬的眉心。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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