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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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少年觉得自己似乎和某个被和蔼肥仔饲养在花园里的女神产生了某种共鸣。
要不是自己平时偶尔也能跑出去和邻居们闲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被重度病娇弄瞎了眼睛，灌了失忆药水之后圈养在房间里玩看护过家家的无辜大好青年了。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啊哈哈哈……
不多时，女孩的脚步声再响起，她把某个东西放在少年面前的桌面上，桌子的四条腿被压的颤了一下，发出吱嘎的声响。
“当当当~奈落酱特制爱心早餐——虽然晚了一点但不要在意细节，请用吧~”
“麻烦你了。”
少年接过奈落递来的勺子，在自己手边的碗里搅了搅，一阵温热的气流扑在鼻尖上，淡淡的香甜味顿时扩散开来。
“哦呵呵呵，这点小事对奈落我根本是手到擒来嘛！连让我出汗都做不到，不值一提，实际不值一提desu！”
虽然这么说，但椅子的摇晃和鞋跟敲打地面的哒哒声已经暴露了她的情绪。
“比起这个，还是先吃再说啦！”
碗被朝少年的方向推动了一下，毫无疑问，对方正心怀期待地等待着少年吃掉她的料理，然后给出惯例的赞赏和感谢，这也是他们日常的保留节目之一。
不过，这次少年却没有第一时间把料理吃下去，他端着手里的勺子，冷不丁转头问道。
“对了奈落，刚才餐馆发生的事……”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少年没有继续往下讲，奈落也没有接话，安静的空气让轻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片刻后，女孩才带着些许迟疑地说道：
“城……果然很在意那件事吗？”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慷他人之慨的嫌疑，连忙补救道：
“啊不对不对，这绝对不是说你太敏感的意思——我是说，那种家伙根本连一秒钟都不值得你在乎！我这就去把他——”
“冷静点，小奈落。”
少年伸出手，准确地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思索着解释道：“我只是有些纳闷，我还以为自己和附近的大家关系挺不错的，平时一起聊天的时候也很正常，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难不成是我有什么地方无意间得罪了他吗？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很讨厌我，之前的态度才是假装出来的？那么，住在附近的人难道都……”
“不对！”
喊声脱口而出，奈落激烈地否定了少年的猜测，但却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短暂地停顿了几秒，这才安慰道：
“那家伙平时脑子就不太正常，今天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蒙了心，才会趁我不在起坏心思，临时起意要拿你恶作剧的。你，你别想太多……”
“恶作剧也需要合适的对象，不是吗。”
少年这次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坚持说道：“一个什么都看不见，不会还手，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被霸凌的瞎子就很符合要求。格格不入又弱小的对象被团体默认为可以用来发泄的靶子，这种事么，也挺常见的。”
“……城？”
奈落诧异地开口，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少年会说出这种话。
“奈落，我们认识多久了。”他接着询问道。
“哎？”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弱弱地回答：“我哪记得住这种事啊……”
“反正是很久了吧。”
少年道：“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什么也看不见，在这里也没有正经的事做，很多时候需要你来帮忙，还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并不对刚才的事感觉生气，不如说他的做法提醒了我，因为这个我才能感觉到你为了帮我正常生活付出了多少。”
“你用在我身上的精力太多了，奈落。”他说道：“我呢，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我不能这么拖累你，你应该有自己的……”
砰！
少年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辛运的是这次女孩收了力气，他不需要换一张新桌子，不幸的是他觉得对方的下一拳可能就要打在自己的身上。
“够了吧！”她大声喊道。
“你就那么看轻自己吗？因为被人欺负了一次，就变成想要放弃的胆小鬼了？”
“和看轻没关系，你要理解，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不对！我认识的城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不了解我而妄下论断……”
“不对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
少年平静地抬着头，任由奈落对自己大喊大叫，直到女孩的嗓子变得干哑。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终，女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直来到房间的门口。
“我不要管你了。你这条咸鱼就一个人蹲在那里长满蘑菇烂掉算了！”
吱嘎——砰！∩~群-∴私￠Ⅵ∞儿{}Ⅶ￠耳∝△ⅳ{巴*(馓∥
生锈的门轴再次转动，大门被重重甩上，隔断了内外的声音。
吱嘎。
“还有，记得赶紧把饭吃了，凉了会变难吃的！”
砰！
随着第二次的闷响，房间重归寂静。
这次好像是真的走了。
许久后，安静的屋子里才传来少年的声音。
“抱歉了，小奈落。”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少年自言自语道。
随后，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就像奈落一开始以为的一样，那种小事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不，这样说也不准确，应该说，这件事“如果和奈落对自己描述的一样单纯”那确实没什么可在乎的。
问题在于，刚才的事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
在他的记忆里，面对外人时奈落的耐心确实算不上好，但也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勃然大怒。当然，她对此给出的解释的确十分合理，如果两人的角色互换，少年也不会轻饶这种恶作剧的混蛋。不过，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件时，他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板邀请自己时，无论动作还是语气都很自然，显然是重复无数次而得来的条件反射。如果故意用对待客人的态度端上一碗厨余垃圾，这种夸张化的作态必然会带着哗众取宠的戏谑感，很容易就能听出与平时的差别。但夜城并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是奈落在指控老板的时候不自然的犹豫了几秒。
当然，这也不是最关键的疑点，对方完全可以是个演技非常好的混蛋。
更重要的是，在他被老板拉扯到桌旁，而奈落还没有发现的那段时间，道路上还很热闹，也就是说，路过的行人完全可以听见他和老板的对话，也能看清碗里的东西。
看着他在光天化日下准备大口吃垃圾，却没有任何人出言阻止，甚至连看热闹的围观声音都没有——自己的人缘就差到这个份上？
就算老板演技超群，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其他人又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整条街上的所有人都提前商量好了拿他当做乐子吧？
如果这一带的每个人都对他厌烦至极甚至恨之入骨，又哪里用得着通过恶作剧来发泄？自己应该早就在这里住不下去了吧。
而如果假设猜测为真，那么这些人平日里表现出友善的原因又是什么？
想到某人对外面那些人的态度，少年心里多出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奈落这家伙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惹得市民怨声载道，结果我被当成了迁怒的替罪羊吧？
面对暴怒的奈落，餐馆老板没有做任何辩解，只会断断续续的求饶，好像生怕会进一步激怒对方，街边的路人也没有谁敢上来拉架，反倒是迅速地一哄而散。这样看来，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些道理。
但如果奈落在这条街上的威慑力真有这么巨大，他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哄骗自己去吃厨余垃圾？他完全不怀疑，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声阻拦，以奈落散发出的凶险气息，老板会不会被一拳又一拳的活活打死。
无论从哪个猜测入手，在最后都会进入死路。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呢？
假如老板并没有说谎，他真的只是想让自己试试他的手艺，而路过的人对发生的事没有反应也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而是在他们的观念里发生的一切都很正常。
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仍旧可以说得通，甚至更加的合理。
自己偶尔也会自己在外面买些食物，不过这些东西都会经过奈落的亲手处理再端上来，他之前从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作为盲人，坐卧立行可以靠锻炼和记忆弥补，但入口的东西就没办法了，为了自己的安全，他确实在这方面全盘接受了奈落的帮助。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正常的人……是他自己？
这也是他提前把奈落支开的原因——女孩并不会24小时守在自己身边，等她离开再去验证这些事也来得及，不过她每次离开之前一定会看着自己把她的料理吃完，想要跳过这个环节，就只能搞出些特别的动静来。
他一时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那种小孩子吵架似的对话有些太儿戏了，不过奈落会表现的那么激动的确出乎了少年的意料，听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认真对她道歉吧。
老实说，就像他怀疑那个老板很可能只是遭了无妄之灾，他也不认为奈落对自己的态度是虚假的伪物。只不过，至少在把这些问题弄清之前，他必须更谨慎地对待这些事。
当然，或许这些都只是他无聊的妄想，一个敏感的瞎子在压力下突发的精神过敏。但是从今天醒来开始，他就能感觉到一种古怪的不协调感萦绕在自己周围。生活了不知多久的世界忽然变得陌生起来，那感觉就像是长时间盯着一个字不放，于是它在你的眼中就变得越来越古怪。
心脏加快速度跳动。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对着他低语，催促他去找到某个极其重要的答案，如果直到最后也找不到，就会有无比重要的东西永远离他而去，而一些原本被忽视的违和之处也变得突出起来。
夜见神，伊邪那美……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会出现这种错误？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外面感觉到的寒冷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奈落。
你究竟……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调查吧。”
少年抓起手杖，顺势挥舞了几下，尖端撕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声。他抬起手腕，无声地推开大门，迈步走了出去。
第676章：风云际会鸣海原（4.2k）
百鬼院橙在人流中穿行。
女孩和一个又一个行人擦肩而过，因为祭典的关系，路上也有许多喝的酩酊大醉的家伙，又或者画着妖魔鬼怪装束，又唱又跳的年轻人，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欢乐的气氛充斥着城市，但在女孩眼里，那简直就像是用蜡笔和拉花装饰的舞台剧布景一样，美丽，却虚假的可笑。
女孩脚步虚浮，表情怔忡，如同梦游中的灵魂一般地前进，茫然四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仔细想的时候却又记不起来。
她的眼睛似乎也出了问题，身边的建筑就像被哈哈镜照出来的一样，歪曲肿胀，虚幻地改变着形态，时而是装潢精美的摩天楼，时而又是裸露钢筋的断壁残垣。脚下的地砖路也变得像是融化的巧克力糖，黑色的道路波浪般起伏，女孩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前进，有时需要扶着墙壁才能抵抗突如其来的反胃，看上去就像是……
“嗝——这还有个喝多了的小妞。”
大着舌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百鬼院橙抬眼望去，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稳定，好不容易才从一堆黑泥当中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几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在路上，摇晃的脚步，可悲的发际线，还有缠在头顶的领带，一看就可知已是社畜中的极品了。
百鬼院橙这才惊觉，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远离了热闹的街区，脚边的地面零星散落着垃圾，空调箱下面爬满了潮湿的地苔，现在所在的是条相对安静的小巷子。
这里距离人流量大的街道还不算太远，几个男人也并非有意跑到这种地方猎艳的渣滓，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个看上去放任自己喝到走路不稳，又跑到巷子里的年轻女生本身就会被人用某种标签定论。
“让开——”
女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要大声呵斥对方，向后伸出的脚却一不小心踩中了一个空酒瓶，本来就头昏脑涨的女孩立即失去了平衡，猛地后退了几步，肩膀和后脑碰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幸好及时把手按住身后的墙壁才没有摔倒。而见她的狼狈样子，几个男人更是咧着嘴笑了起来。
“别怕，我们又不会做什么坏事。”其中一个男人眯着眼睛，向前走了两步：“就是……看着里挺，那个危险，所以我们才和你搭话的。”
“就是就是，不如叫我们陪你走到外边怎么样？”
另一个男人跟着说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和我们去旁边的居酒屋再喝两杯也没问题啊——当然了，酒钱是我……他来付！”
“去死啦穷鬼！少拿老子的钱装英雄！”被他指的到的人笑骂起来，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阴暗的巷子，逼近的醉汉，无依无靠甚至精神恍惚的少女，形势在一瞬间朝着危险的悬崖坠落！
在他们背后，已经过了营业时间的店铺，空无一人的玻璃门映着醉汉们的背影和女孩的样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玻璃中的倒影和现实世界似乎有些不同。
（…………）
无声地，映照在玻璃上的，百鬼院橙的镜像，忽然抬起了头。
现实中的女孩还在努力让自己缓过神，镜像却已经自行动了起来，‘她’的脖子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弯曲成直角，脸上的五官混沌不定，好像蒙着一层旋转的云雾，唯独一对血红的瞳孔赫赫闪光，宛如漂浮在云雾中的红宝石。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黑色的，像是沾满了泥污的手印浮现在玻璃上，缓缓滑动，拉扯出石油色泽的细长痕迹，似乎有某种东西攀附在玻璃的另一侧，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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