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也没能彻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城古怪的低下头,便看到数条红色丝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它们一端紧紧缠在在自己身上,另一端则消失在空气中,就是这些线拉着他的精神,才让他没有彻底脱离身体。
等等……看?
他突然发现,在精神被拖出身体一截之后,自己似乎能够“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缠在身上的离奇红线,又或者坐在他身边的某个人。
对方个子不高,穿着像是丧服一样的黑色外衣,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双手裸露在外面,惨白浮肿的皮肤上凸起蚯蚓般的青紫痕迹,就像是一具腐败过程中的尸体。她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听到了那声巨响,此时正转头看向房间的某个位置,因此少年没能看到她的脸。
(奈落?)
“……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对方轻声道。
他听出那是奈落的声音,但和跟少年对话时那种轻快活泼,小女孩一样的语气不同,此时奈落的声音轻而缥缈,还带着些许重叠的回音,就像是住在坟场边,守着木屋形影相吊的老女人。
她站起身从沙发上走了下去,然后回身弯腰,轻手轻脚地扶着城的身体,让他慢慢平躺在沙发上,动作小心的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她看不到这些线?)
少年对这玩意的来源越发好奇,他试着把自己的思维投放到某根红线上,从上面传来一阵熟悉的感觉,但当他仔细去体会时却消失不见。他又试图沿着红线找出另一端的所在,结果同样以失败告终。唯一称得上特别的发现,大概是他从这些搅成一团的线头中找出了一根连接着奈落的红线。
“哼哼……哼~”
把少年安顿好之后,奈落便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跑动,从她的姿势来看,似乎是在……打扫房间?
先是清扫地板,接着挥舞着掸子在房间里拍打灰尘,因为个子不够高的缘故,她在清理高处时必须用力踮起脚尖,把手举高,然后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如果不去想象她衣服下的样子,那么这动作还是挺可爱的。
女孩(姑且这样说吧)像只蝴蝶一样在房间里来回穿梭,哼唱着轻快的歌曲,显然乐在其中,那副姿态简直就像是在为新家打扫的小妻子——这么说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他一时竟想不出更合适的比喻。
她的动作熟练的过分,不难想象在过去做过多少次,或许这间屋子的卫生一直都是由她打理的,再加上每天的料理……所以过去的自己难道一直都在过着这样废人养成的日子吗?
这该死的惭愧感是怎么回事?
城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而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女孩把房间的最后一处打扫完毕,他记得那里应该是书桌的位置。女孩的脚步在桌子前停顿了片刻,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将它珍而重之地摆在桌上,然后反复调整,过了好一会才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嗯……完美。”
奈落向后退了一步,叉着腰环视房间,随即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就像在欣赏好不容易完成的艺术品。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走到大概是灶台的位置,弯下腰,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盘东西。
“哼哼……扭断,切碎~放血然后烧开~”
她之前制作料理的时候也唱过这首歌,但直到这时少年才真正的看到了歌词的内容所指的东西。
奈落将盘子摆在桌子上,随后伸出手——惨白的手臂上满是不规则的疤痕,就像被某种动物用牙齿和爪子撕扯开皮肉,长好之后留下的伤疤,一部分伤疤看起来年代久远,而另一些则比较新,就像几天前留下的伤口一样。
下一秒,她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尖锐的指甲扣进皮肉,把手腕上一条较新的,甚至还没有彻底愈合的伤口用力撕开,发臭的液体顿时从伤口中流出,看起来是血液,但一般的血又不会粘稠到这个地步,比起鲜血,那看上去更像是把血浆,腐肉和淤泥搅拌在一起形成的东西。
为了让液体尽可能多的流进盘子里,奈落甚至把手指伸进伤口,用力抠挖,将伤口撕扯到更大,然后挤压伤口,就像挤烂一个橙子好得到橙汁一样。
她毫不留情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苦。随着女孩的动作,粘稠的流体被从伤口中挤出来,落进盘子,然后里面便传来咕嘟咕嘟的液体沸腾声。
(很好,惭愧感消失了。)
城现在觉得那本日记上面很可能说的都是真的,这玩意已经脱离黑暗料理……不,是脱离料理的范围了,如果自己过去每天吃的都是这种东西,仅仅是失忆而没有变异成会喷离子射线的怪人已经是神明保佑了吧。
看着奈落端着盘子靠近,少年心里是拒绝的,只不过他现在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看着对方走到沙发边,要把他拉起来。
他的体格虽然不算壮硕型,但毕竟也是正常发育的男性,以奈落的身材想把他扶起来,只能用整个身体做支撑——大家都知道,正常把人扶起来,和把一个彻底失去意识的人扶起来是完全不同的难度等级,这个过程失败了好几次,但女孩并没有气馁,她一次次反复尝试,终于在一声欢呼之后成功把他拉了起来。
简直就像守在家里的妻子招呼在外面喝的烂醉的酒鬼丈夫。
再次重申,如果不考虑她手里那碗鬼东西,这幅场景还挺温馨的。
被搀扶起身之后,少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他没有关于这张脸的记忆,或者说,那玩意压根算不上人脸。
“奈落”的脸的位置上是一片混沌,在他的视野中,只有无数比芝麻还小的人类面孔密密麻麻地堆积在她的脸上。
它们无一例外的都是死人,每张面孔都摆出了酷似某张名画的呐喊表情,仿佛在无声地惨叫。这些芝麻大小的面孔挤在一起,像是拼图一样凑成了女孩的脸,那些人脸在她的面孔上无规律的运动着,一刻不停,这导致她的面孔也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两个纯黑色,宛如古井的黑洞。
总觉得我好像知道邻居害怕她的原因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奈落的‘脸’只是从他的特殊角度看过去是这样,其他人看到的未必也是这张脸——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更大的麻烦就在眼前。
没有给城挣扎的机会,女孩就端着那盘东西凑到他的嘴边,盘子里的迷之物质过了这么久后还在沸腾着,浑浊的颜色不停变幻,有一种清炖元素周期表的美感。
“…………”
幸运的是,现在的城没办法控制身体做出任何动作,其中自然也包括吞咽,女孩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把手里的刑具消耗在他的身上。
(很好!就这样放弃好了!)
城心里想道。
只要不吃这东西,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变得模糊,这是一切的前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重新控制身体,然后——
“嗯……咽不下去啊。”
奈落的声音响了起来,奇怪的是,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沮丧或者急切,反而带着一种特殊的扭捏情绪。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在学校被布置了任务之后,理直气壮地问家长要零花钱那样的语气。
“咳咳,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女孩先是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然后一本正经地干咳了两声。
“现在能做的只有我!所以,这个这个——”
她胡言乱语的嘟囔着,两只手搅在一起扭来扭去,像是在自己为自己解释着什么,而少年心中的不祥预感也越来越大。
“没错,事态紧急,为了城稍微牺牲一下也是不得已的,这只是单纯的……”
说着,她把盘子放在一边,爬上沙发,直到整个身体都跪在少年的腿上,他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重量,她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
“呼——”
从她口中吐出的气息拍打在少年的脸上,女孩伸出双手,像是拥抱一样捧着他的头,做了一次深呼吸,把情绪平复下去,然后对准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砰!!!
巨大的响声在走廊里回荡——这次是真正的声音,房间的大门被人用力砸开,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大人!”
门外的人气喘吁吁地喊道:“野栖!有好多野栖打进城了!还有失魂——”
嘭!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沉重的物体摔落在地的声音。
门外响起短促而沉闷的惊呼,就像是把喊到一半的声音用力按回去一样。
“难道我没有说过——”
奈落仍旧坐在少年的腿上,维持着本来的姿势,不过没有继续深入,她低垂着头,落下的发丝遮挡住脸,许久之后才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不任何人用你们肮脏的脚踏进这里吗?”
“大人恕罪!”
又过了片刻,一个比刚才年轻一些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了的颤抖,但吐字还算清晰。
“但是那些野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穿过了城墙,还把一大群失魂者也放了进来!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胡作非为的野栖和肆意破坏城市的失魂者!警卫的数量根本不够压制他们,而且我们的人手之前还分散在整个城市里。最麻烦的是,跟多野栖和失魂者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进来,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城市就要被彻底摧毁了啊!”
他几乎是嘶喊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干呕,很显然,和奈落的交流带给了他过大的压力。
“……”
“城市毁灭。”奈落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语气毫无起伏:“那又关我什么事。”
“但是……那些没有理智的失魂者,他们甚至开始破坏神社和城中央的夜见神神像了。”
“杀。”
“……啊?”
啪嗒。
奈落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她轻巧地从少年腿上跳下来,随手抓起地上的外衣,将自己全身包裹在里面,下一个瞬间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告诉神官,三分钟内在老地方集合,迟到就去死。”
“啊……是!”
一个女性的声音回答道。
“其余的,自己砍掉一只脚,然后跟我来。”
说着残酷的话语,她向外面走去,在踏出房门之前,女孩的脚步在半空悬停了一瞬——停留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让人怀疑那是否只是个错觉。
但是,少年却可以肯定,对方在最后的一刹那回过头,快速扫过了整个房间,就像是要在最后把屋子里的一切收进眼里一样。
“走吧。”
最后,她这样说道。
乱糟糟的脚步声快速远去,房间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吵闹的声音,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闹到了什么程度。
少年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如果一直都不能重新控制身体,这里的场面大概只有等到奈落解决完外面的事态,或者有谁无意间闯这个房间才能有所变化吧。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它的主人似乎有心加快速度,却又担心弄出太大响动,结果就变成了这样别扭的步伐,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声音放在心上,直到那声音一路延伸到自己面前。
“夜见神大人!”
声音似乎来自于刚才和奈落交谈的年轻神官,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过不止一次。
???
“奈落大人已经离开了。”
神官的声音低沉而迅速,明明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但他的恐惧似乎仍旧没有减少。
“我们快逃吧!”
第690章:第三个角度(4.3k)
“夜见神大人……神明大人?”
神官压着嗓子喊了两声,但沙发上的少年人却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低垂着头,对年轻神官的声音充耳不闻。
(难不成……大人这是在睡觉?)
看着似乎正在熟睡的少年,神官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他转头望去,半掩的房门通向黑黢黢的楼道,不久前挤满了神官的门口此时寂静的宛如太平间的运输通道,这种环境下,连老鼠打喷嚏的声音大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犹豫再三之后,他终究没敢抬高声音,而是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向沙发上的少年伸出手。
“神明大……!!”
在神官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少年肩膀的刹那,安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倏地凭空消失。
被骤变惊吓的神官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但不等他把剩话完整的喊出来,一根坚硬的棍状物就抵在了他的口中,将剩下的声音憋了回去。
“呜呜——呜!”
在神官对面,消失又现身的少年站的笔直,一只手臂僵硬地抬起来,抓着一柄破烂的雨伞,尖端准确地卡在他的嘴里。
伞的顶端包裹着一层金属,尖锐冰冷的气息刺激着他的舌头,只消稍一用力就能轻松洞穿他的喉咙,在这种明晃晃的威胁下,解释的话语也变成了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呜咽,他急忙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呜咳咳!!”
涎水顺着被迫张开的嘴角流下,少量的口水呛进嗓子里,刺激出一阵短促的咳嗽,但即便如此,神官也不敢有丝毫擅动,只能试图用自己真诚的焦急表情打动对方。
面无表情的少年和干着急的神官在房间中对峙,过了片刻,城才将手杖一点点从对方嘴里抽了出来。≡拔∥物↗Ⅶ<>衣£误,∪奇#$〇+坝?把″
在神官眼中,他的动作僵硬的像是定格动画,又或者被傀儡师操控的木偶,显得十分呆板。不过如今的他来不及考虑这种小事,得到解脱的神官先是用力喘了几口气,随即迫不及待的想要拉着少年离开房间——
嘭。
然后就被干脆利落地一棍子放倒。
“你是,谁?”
少年用僵硬而机械的动作,缓慢地蹲下身,一字一顿地向神官问道。
“是我啊大人!”
在被收拾了两次之后,神官的情绪终于变得镇定了一点,又或者终于明白了二者间的差距,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您不记得我了?今天在神社有幸接待您的那个人,就是在下啊!”
神官的语气中带着安耐不住的激动,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不是每个信徒都有给自家神明当导游的运气,这种和信仰对象面对面沟通的经历,只要对面没有突然来上一句“这一切都挺好,但你们外面雕刻的那个傻笑的白痴是谁”,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足以吹上一辈子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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