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很显然，她并不觉得对方能提出可以打动自己的提案，在伊邪那美眼里，花子不过是个有趣的玩具，而不是值得平视的谈判官。
于是，花子抬起头，直视着黄泉女神的脸。
她的一只眼睛被挖去，而另一只眼的眼眶里则有着一颗红色的眼球。
这颗眼睛的大小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来自于她自身，而是被蛮力粗暴地塞进了女孩的眼眶。很显然，她这么做的时间不长，两道虚幻的血泪从眼眶里流出，宛如两抹鲜红的眼影。
花子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开口道：“这颗，是夜城的眼睛。”
“！！！！！”
“花子？！”
在那个瞬间，伊邪那美的身体骤然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花子的背后，而夜城则猛地向前伸手，想要抓住花子的肩膀，只有夺衣婆的表现还算平静——因为她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子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如果这时候近在咫尺的伊邪那美选择动手，无论花子自己的挣扎还是夜城的速度，都来不及让她从女神的力量下逃生——她完全遵照了伊邪那美的命令，只说了一句话，然后把自己性命的审判权交到了对方手里。
“”
接着，在一阵悠长的沉默过后，伊邪那美缓缓开口：
“再，给你一句。”
第724章：大黑佛母和斗战胜佛几几开（4.1k）
如果眼下夜城还有记忆，他大概会想起上上辈子在某问答网站上看到的话题。
大黑佛母和斗战胜佛，几几开？
认真说，从战绩来看，花子小姐和伊邪那美的差距指不定比上面个还小点……不过眼下业力尽散，手里只剩下一颗眼球的般若就又得另当别论了。
即使不考虑冥神与怨灵的克制关系，二者的实力差距也是黄泉女神吹口气就能解决的程度。
这也正是伊邪那美同意看对方表演的原因，在她的认知里，失忆的夜城已经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那么听听另一个‘孩子’的话也是种可以作为消遣的乐趣。
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跑到家长面前，奶声奶气地要求和对方正式举行谈判，大多数家长也会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问对方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玩具。但这种做法的本质终究只是他们对孩子装大人的举动感到有趣，并不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能够商谈交易的，同等的成年人，更不会严肃的考虑对方在涂鸦本上写出的合同书是否合理，伊邪那美对花子的态度大抵便是如此。
然后她就被掏出来的眼睛糊了一脸。
当然，不光是她，就算夜城——我是说失忆前的夜城也没想到花子会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然后再把夜城的眼睛生生塞进眼眶。
比起生者，鬼魂的躯体对它们而言更接近衣服，还是那种随用随扔的日抛型，肉体破坏的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吞噬他人的业力更是灵体最常见的修炼方法之一——但如果自身的执念无法压倒猎物的业，那么进入身体的，没有被同化的业力就会反过来侵蚀自身。
如果这么做的是个普通灵体，大概在吞下眼球的下一刻就会被夜城的力量反向污染，落得八雷神的凄惨下场。但或许是长期接触之下已经熟悉了夜城的业力，或者是他提前做好的安排，又或者只是花子的状态比较特别，总之她并没有浑身长出眼球，变成海姆维克女巫之类的玩意，反而不知用什么办法，勉强把躁动的眼睛安抚了下来。
只不过，虽然不会被破坏，但攻击伤害还是要承受……我是说尽管不会被侵蚀，但业力磨合引发的痛苦却不会因此减少太多。
就像强行吞下一把钢针，或者咽下嚼碎的刀片，撕裂的痛楚蔓延开来，属于夜城的业力正从花子的眼睛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污血沿着两只眼睛流下，在惨白虚幻的面庞上拖出两道痕迹，看起来好似一尊流着血泪，满是裂痕的白瓷观音象。
“呼呼~我听错了吗？这么伟大的黄泉之神，不应该是一言九鼎的吗？竟然愿意再给我这种不起眼的恶鬼一个机会啊。”
怨灵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这次她没有顺从伊邪那美的话，而是把“一句话”的机会轻佻地浪费掉了，这种毫无辩解余地的挑衅动作让黄泉女神微微皱眉。险恶的气息在她背后化作一张黑气鬼脸，做出各种恶形恶状，仿佛要把般若之灵一口吞下。
然而，面对着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的花子，神明终究没有降下雷霆之怒，反而主动收敛了自己的气势。
掌管黄泉，一切死者的女主人，在一只区区恶灵面前，主动退避了。
“……呵。”
尽管在第一时间约束了自己的气息，黄泉女神的威势仍旧如同一块巨石，将花子压着跪在地上。女孩的身体在内外压力的摧残下痉挛着缩成一团，但她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在凄厉的裂纹和鲜血的衬托下，那表情宛如厉鬼一般疯狂。
尽管有着相当程度的侥幸，但她仍旧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唯一的稻草，一个彻底决定了天秤平衡的砝码。
“您感觉到了呢。”
怨灵抬起手，触摸着夜城的眼球：“这颗眼睛现在和我是一体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仍旧没有‘看到’您，因此您的权能没办法用在我的身上哦。”
花子用手指撑开眼皮，让伊邪那美看到眼睛里的景象，无数毛细血管插进夜城的眼球，把它和花子彻底连接在一起，业力从眼中流出，经过灵体的全身再回归眼球，给花子带来了巨大痛楚。
她将自身化作容纳夜城力量的河道，任由夜城的业力在身体内的每一处来回冲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每运转一遍，就会有一丝业力融入她的灵魂——最终，她用自己的身体驯服了这股力量，狂躁汹涌的业力在一条条分支，一个个水湾中激荡，逐渐变得温顺，最终从夜城托付的资源变成了完全属于怨灵的东西。
然后，她用这股力量施展了诅咒。
般若失去了曾经吞噬的灵体，不再拥有花样繁多的能力，唯独留下的就只有属于她自己的，最初的诅咒。
‘肉体人格’
能把不同目标的身体组织随意拆开拼接，然后嫁接人格的诅咒——老实说，这种能力放在超能战斗类别的漫画里足够作为某部的最终boss甚至一切的幕后黑手，但在这个充斥着千奇百怪恶灵神亡的世界，这种能力似乎又显得单调了一点。而在这个人均灵体的冥界，这个诅咒更应该毫无用武之地才对。
但在花子手里，这个简单的诅咒却总能玩出足以让治安官心肺停止的大新闻。
比如吞下一座魔窟里所有的同类、差点让一个失心疯的邪教头子献祭满城人类一步登神，又或者……当着黄泉女神的面，把决定世界命运走向的操纵杆抓在手里。
“如果打算用蛮力解决问题，也尽可以试试看哦，虽然不知道花子解放眼睛的速度更快，还是这具临时身体的速度更快就是了。”
看着脸色铁青，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的伊邪那美，花子慢慢漂浮到半空，这一次她甚至正面顶住了伊邪那美的威压，正面站在了黄泉女神的面前。
“——被孩子讨厌的空巢老阿姨，要陪花子玩玩吗？”
“我知道了，是眼睛……”
夜城的声音从一边响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具体的记忆，但一路上花子已经把事情的大概和他解释了一遍，这时略加思考就明白了花子的做法。
挖掉了自己的眼睛，然后用肉体人格的诅咒把她和眼睛连接在一起，从而获得了和自己一样规避伊邪那美本体的特性，然后用解放眼睛来威胁伊邪那美，迫使她让步……
但是，有漏洞。
他如此想道。
能从眼下的危机中生生踏出一条道路，这种孤注一掷而又直指关键的手段的确值得赞叹，然而，仅仅这样的话还不够。
现在的花子就像坐在核弹上，手握着引爆按钮，她随时可以打碎眼下的局面，让伊邪那美被彻底封印，但是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牵制对方的筹码，也就是拿着一副王炸和一堆零散的小牌。
另一方面，一旦核弹引爆，夜城和花子也不可能及时逃出波及的范围，必然会被和伊邪那美一起封印在黄泉里。到那时，没有了筹码的两人对上愤怒的女神，会落得什么下场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花子也会被卷进来，没办法去找方相神的碎片，这样一来他们会永远被困在黄泉无法离开——这反倒满足了伊邪那美的心愿。
因此，伊邪那美完全可以慢悠悠地把手里的789之类的牌全部打出来，而自己一方则不可能因为这种挑衅而贸然掀桌子同归于尽，也就是被切香肠切到死。
伊邪那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因此这种威胁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只能说取决于对方的情绪管控。
如果让他来做的话，他的选择应该是立即引爆核弹，至少可以把双方拉回到同意水平，然后寻找获胜的机会，不过既然花子没有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为了保险起见，这里就由我来出面，至少可以让伊邪那美不那么肆无忌惮。）
“咳咳，我……”
“大哥哥还请安静~”
花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夜城的发言：“竟然这么粗暴的对待花子，还把人家弄得那么疼，太过分了的说，之后要好好负起责任来。不过现在，最好还是认真听花子的话比较好。”
她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否则……世界被变成什么样可不好说哦。”
怨灵的话让双方都愣了一下，接着，他们便同时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既然花子可以让自己和夜城的眼睛连在一起，自然也能把眼睛安回夜城身上。只需要一瞬间，重新拥有了视觉的观测者会让祸津国崩塌到固定的状态，在他重新剥离视觉之前，伊邪那美定会趁机冲出神国——在无数年前重临现世。
有过一次经验之后，夜城也没把握能再把她关起来，到时候别说改变历史，后来的历史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有没有眼睛——都投向了花子的位置。
直到现在，大家才豁然惊觉，至少在这一刻，这个世界的走向竟然是由一个相比诸天神佛，能人异士而言如此渺小脆弱的怨灵所决定的！
如果她愿意牺牲自己和夜城，就能够永远把伊邪那美封印在黄泉里，为世界彻底解决一个大麻烦。而如果她改变了心思，也完全可以成为解放黄泉女神的钥匙。一念之差，世界就会走上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你想要什么？”
伊邪那美说道。
黄泉，冥界，在神话中除了死亡，往往还和地下的财富联系在一起。而就算没有这种权能，以伊邪那美前创世神的身份，满足一个怨灵的要求自然是毫无难度。
“你觉得我在和你讨价还价吗？看你和大哥哥谁出的价更高？”
花子嗤笑了一声，然后冷笑道：“别搞错了，超龄老女人。我是在告诉你——”
她举起手臂，竖起拇指，然后扭转小臂狠狠向下一挥。
“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
“…………”
短暂的沉默之后，伊邪那美再次开口。
“你想要什么？”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其中的含义却并不相同。
对于女神而言，这种语气已经算是她能退让的极致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花子的语气却忽然一转，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反而换上了商量的口气。
这语气和她最早的那句“我有一个提议”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再把她的意见当做小孩子的游戏。
“很简单，我有一个双赢的提案。”
她笑眯眯地举起一根手指。
怨灵用胸有成竹的语气，看着远处骚动不安的死者：“你有没有想过，让那些家伙变成正常人？”
？！！！！
伊邪那美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夜城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强行把本体叫了下来，但这一次不需要花子出言威胁，她就主动压下了威势，冷漠道：“你能做到这种事？”
虽然女神表现的并不太在意，但这时候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真实想法——眼下的平静也不是为了讨价还价，而只是在一本正经地评判花子提议的可行性。
“很简单，例子我不是已经让你看到了吗？”
花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现成的样品就在这里啊！”
“他们会发疯的根本原因还是你的污染。那么，只要像我一样，用大哥哥的眼睛代替他们自己的眼，不就可以隔绝你的力量了吗？”
说着，她又把那颗眼睛从自己的眼眶里挖了出来，让它悬浮在掌心，在肉体人格的操作下，这颗眼球很快就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地切成了十多个小一些的眼球。
“想想吧，只要断绝了你的影响，这些可怜的疯子就能从神明发癫的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为不受寿命困扰的神人，在这片大地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把这个该死的，寸草不生的黑地方变成鸟语花香的伊甸园，到时候还不羡慕死隔壁的死神？”
“……可以，我同意了。去做吧。”
伊邪那美思考了半晌，最后点头同意了花子的提案。
然后她就收获了怨灵小姐看智障的眼神。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黄泉女神恍然道。
“放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怨灵将手在身前猛地一劈，像是要把世界划成两半。
“我要半个世界。”
第725章：我判决你一半无期徒刑（4.4k）
首先试展示可以掀翻棋局的武力，然后表明同归于尽的决心，在察觉到对手动摇的瞬间却又率先主动让步，拿出一个势在必得的提案，大幅削弱了对方动武的决心。
在武力的优势被限制之后，万年家里蹲伊邪那美对上满脑子鬼主意的怨灵集合，好似身经百战的黄毛推销员遇上足不出户的人妻太太，怎么看都是.avi环境的预演。在花子的谈判技巧下，场面很快就走向了一面倒的屠杀。
在这一刻，无论黄泉的创世神，善恶的判官，甚至连夜城都只能在配角席上，看着怨灵小姐站在或许是此生最高的舞台上演着独角戏。
“一半的黄泉？”
黄泉女神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黄泉没有边界，只要还有死者落下就会不停扩张，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把它的一半划分给你。”
她主动提议道：“不过我可以把当下的一半面积交予你统治，并且发誓黄泉每增大两寸土地，其中就有一寸是属于你的，每增加两个死者，其中一个的灵魂也属于你。”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黄泉中一半的地狱作为领土，无论它之后有何种变化，其中的一切都归属你而不是我。”
伊邪那美的力量并非全部依仗黄泉的支援，哪怕将半数土地拱手相让，也不代表花子在地位上就能一飞冲天和她平起平坐。尽管如此，能够如此干脆地将一半的权柄和区区一只怨灵分享，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也足见女神的决心有多大。
只不过，在谈判的时候如此轻易地让步反倒会被一眼看透自己的虚弱，而等待她的一定会是更加得寸进尺的要价。
花子踩了踩身下的地面，哼了一声：“我要那么多肥料做什么？”
她抱着手臂，仰头说道：“没办法，我就退一步好了——既然你拿不出一半的世界，那就这么做。”
“黄泉在一半的时间里属于你，而另一半的时间则属于大哥哥。在大哥哥活动的时间里你不许踏入黄泉半步，只有大哥哥重新沉睡之后你才能自由行动——怎么样，这个提议很公平吧？”
提问：如何让一个被判“一半无期徒刑”的犯人服刑？
答：让他一天进监狱，第二天回家，如此循环直到老死。
花子的建议完美符合了这个段子的中心思想，可谓是十分公平……
个屁。
“分出一半黄泉国”和“在一半时间里完全放弃黄泉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哪怕无常识如伊邪那美也能明白：失去一半黄泉，她仍旧是黄泉之主，但如果完全交出黄泉的权柄，那这段时间里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三个到处赐福，结果自己打不赢赐福对象的大只佬隔空向自己传来善意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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