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作为老牌神明,尽管一开始因为轻敌而连续吃瘪,但在正视花子的实力之后,夺衣婆很快就精确地察觉了她的弱点所在。
“控制这么多怨力还能保持理智,这是不可能的事——什么‘擅长承受痛苦’不过是迷惑我们的烟雾弹,她一定是用什么办法隔绝了怨力的污染。”
“是什么手段?”
“什么手段都一样。”夺衣婆躲过化作尖刺的怨力,让自己进一步接近花子:“只要一口气全部剥掉就好了。”
神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自信:“就用我的权能。”
人世间,分贫贱。
富者居高楼,贫者眠草庐,有人遍身罗绮,有人粗麻裹身——但无论现世有多少差别,世界上最准时的两个执行者,时间和死亡总会公正地降临在每个人身边,用两把最锋利的镰刀扫平一切外在的不同。
这就是夺衣婆拥有的权能。
将世人一切的身外之物剥离,计量,从而称重一生的功过罪福。而“夺衣”则象征着夺走所有后天而来的事物,让死者回归最原初的姿态,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死亡面前,无分高低。
她身上的布料一半是最名贵的绸缎,而另一半则是最低贱的麻布,而这些衣服以不分彼此的平等状态被缝制在一起,就是其本质的证明。
而这种权能全力运转之下,甚至能做到把肉体,精神和灵魂分别剥离成三份——之前在夜城和伊邪那美战斗时,就是她的权能把夜城的灵魂从身体里打了出去,从而让伊邪那美找到机会把夜城拖进黄泉。
如果说花子的“肉体人格”是不断把外来的东西相互拼接,将千万人的力量和思维缝合成臃肿却强大的怪异存在,夺衣婆的权能就是将一切并非自身的东西剔除,直到还原其本质。她们的力量恰好是完全对立的两方,而神明的权能在优先级上自然要远远高于灵体的诅咒。
因此,可以说她的权能正是花子的克星。
只要让自己的力量作用在花子身上,不仅能剥夺她操控神火和怨力的能力,用来抵抗污染的手段——无论是什么都会一同被切断,到那时光是怨力的反噬就会叫她万劫不复。
至少夺衣婆自己是这么相信的。
唯一的问题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先碰到花子才行,而想要靠近花子,就得先穿过无尽怨灵组成的围墙……
“我的腿断了一条,靠我自己的话没可能实现这一点。”
她奋力躲避袭来的怨力:“我需要你们用身体掩护我。”
“不可能,我们做不到!”
那个神亡用力摇头:“躲避还好,这些亡灵的速度不算快,但如果我们主动冲过去的话,一瞬间就会被……”
“做得到。”夺衣婆打断了他的话:“我大概知道一点奈落的性格,在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一定会起玩心,就像猫折磨耗子一样,以我们的痛苦为乐趣——所以,只要我们表现出孤注一掷的样子,她必定不会用最直接的办法杀死我们,而是放我们靠近,然后在离她只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封死去路,欣赏我们绝望的样子。”
“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她斩钉截铁地总结道。
“但是,您也说了,她不会真的给我们机会,那不就是白白送死吗?”
“机会是找出来的。”夺衣婆侧眼看着他:“而且,你们想要的不就是去死吗?”
“这……”
“听我说!”夺衣婆猛地抓过对方的衣服,将他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空洞的双眼环视身边幸存下来的几个同伴,开口道:“你们眼下有两条路:赢了万事大吉,御子回到母神身边,我可以做主让你们通过这条路,带着现在的身体离开黄泉国。而如果打输了……你们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神亡们对视一眼,然后脸上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的兴奋。
输了会怎么样?
当然是被丢出黄泉啊!
换句话说,无论胜败,他们都能满足自己的愿望,无非是哪种更赚一些罢了。
“看来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在夺衣婆的说服下,神亡再一次提起了士气,向花子发动了反冲锋,而怨灵小姐也真的像夺衣婆保证的那样,没有调动大量亡灵军势和他们正面碰撞,而是仍旧按照原本的节奏控制着怨力和业火向他们发起阻击。
轰隆隆!!!
业火和怨力交替袭来,前方的神亡一个个倒下,海潮蕴含着怨力的凶毒,无孔不入,从微观层面将他们的御神体肢解,紧接着便有烈火从内部放出,把目标变成一支燃烧的炬火。
靠近!
在亡灵海啸中艰难跋涉。
逼近!
如同陷入食人泥沼。
贴近!
被淹没,被扯入,被磨碎——
终于!
在付出了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后,夺衣婆成功突破亡灵之海,来到了花子面前。
“真亏你能拼到这个份上,多少让我对你们的骨气有点改观了。”
二者距离不过一臂,神明掌中,夺衣的权能已然蓄势待发,而怨灵小姐却没有露出丝毫担忧的表情,她像个挑剔的评委,先是对对方的毅力表示了肯定,然后遗憾地抬起手,向下一割。
“然后,再见。”
再一次的,海量的怨力变成了燃料,被她握在手中,犀照经在她体内全力运转,比之前更恐怖百倍的波动早已酝酿完毕,只等着在这一刻崭露峥嵘——失去了护卫,即使夺衣婆能够在这一击下幸存,也不可能再表演一次横渡亡灵的叹息海了。
“说什么再见啊,我正有事要请教您呢。”
夺衣婆的身上满是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变成了一具挂着腐烂碎肉的骨头架子,这是她在前进中付出的代价。神明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全然不以为意,即使面对压倒性的法术波动也没有惊慌,反而同样的微笑起来。
她骤然抬高了嗓音:“六文钱船!”
?!!!
花子的眼睛骤然睁大——
六文钱船,在指的是三途川上撑船,以六文钱作为船资,让亡者渡过河水的船夫,这个世界的船夫没有自己的姓名,常年穿着带兜帽的衣服,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就约定俗成的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了。
说不定是个喜欢摸鱼的红发巨乳双马尾……
总之,他和夺衣婆一样,是少数,说不定是唯二没有被伊邪那美污染的神明——
嗯,现在大概是唯一的了。
船夫平日里很少和人接触,这次也没有出现在围攻花子的队伍里,所以怨灵小姐只以为他一直窝在自己的地盘上摸鱼,但听夺衣婆的语气……他其实也参与了进来?!
那他刚才……在做什么?
答案并不难猜——因为作为冥河的摆渡人,六文钱船的船夫没有任何特别的权能,战斗力约等于0,他能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决定谁能够渡过冥河。
这个权利看似很大,但实际上非常的鸡肋——他的力量只在三途河上起效,无论已经过河的,还是被明确拒绝过河的死者,都不归他管理,而三途川又是围绕黄泉国的大河,除非他想被伊邪那美收拾,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放人通过。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只要在三途川的河面上,他就拥有着无限的权力——夺衣婆之前威胁花子时就说过让他封锁黄泉内外,依靠的就是这一点。
如今升神的仪式已经进行到关键环节,只要仪式完成,就算船夫封锁了三途川,夜城也能够客串一把摩西开海,但是——
仪式还没有结束,黄泉国的灵魂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上升起,六文钱船不敢也没办法拦住夜城——但这些灵魂又是另一码事了。
只要他彻底封锁三途川,清空地狱的大业就会宣告失败,而夜城的升神之路也就不得不中断了。
当然,以花子现在掌握的力量,只要一挥手,无尽亡灵之潮就能生生把三途川填满,到时候六文钱船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放行,但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应付近在咫尺的夺衣婆,而如果她选择按照原本的计划攻击夺衣婆,那么六文钱船就有机会一口气湮灭被截断的灵流……
换句话说,花子必须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放弃一方。
保护夜城的升神之路?还是自己的存在?
“撒,奈落——”
夺衣婆没有给她思索的时间,高大的神明身影完全覆盖了花子的身影,而携带着全开权能的铁拳正无情地向花子的侧脸挥落!
“你口中的‘付出一切’——展示给我看看吧!”
“好啊。”
!!!!
就在这情势急转直下之时,怨灵却忽然抬起了头。
迎着夺衣婆惊骇的目光,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凝聚成形的鬼击射出——强悍的力量贴着神明的侧腹擦过,如流星般轰击在远处的三途川上,其中携带的怨力立即沿着河道蔓延开来,在船夫的权能上腐蚀出一道裂纹。
(没有犹豫吗!这家伙!)
她自认为假如是自己面对这种选择,就算能给出答案,那一定也是反复纠结许久之后,而如果花子在刚才的选择中浪费哪怕超过一秒,她就只能得到两个坏消息——飞升的灵魂被困死在黄泉,而她自己也要被夺衣婆的权能抹杀。
只有像现在这样残酷而果断地舍弃某一边,才能争取到唯一的机会——而她的选择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从而让夜见神能够真正的成为神明。
(了不起。)
直到这时,夺衣婆终于对花子的行为产生了一丝钦佩。不过即便如此,她要做的事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再见了,奈落。”
她的攻击精准而果断地命中了花子的侧脸,拳头上裹挟的权能也同时释放。
嘭!!
一圈气浪在接触的位置爆发,扩散,怨灵的脖颈发出清脆的声音,咔嚓一声折断,无力地挂在背后晃了几下,不仅如此,夺衣婆的权能也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拥有的一切外力都会被褫夺,而在神明的全力施展之下,说不定最后能够留给花子的就只有自己的名字。
然而——
“哦,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怨灵小姐轻巧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绕过肩膀,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扶正,然后用力按了回去:“创意不错,加十分。”
女孩的声音仍旧轻松愉快,她抬手在脸颊上一抹,将唯一的青肿痕迹擦除,好像这就是她在刚才的沉重一击下唯一受的伤。
在她的对面,夺衣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过后,她才带着惊骇至极,宛如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颤声问道:
“为什么……没有?”
第733章:见鬼(4.3k)
见鬼了!
当然,这里是黄泉,大家随时随地都在见鬼……但有些见鬼的经历就尤其的见鬼!
夺衣婆跪倒在花子面前,双手不住地颤抖,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不可能’之类的话。
当然,作为神明,她还不至于沦落到因为抡拳头而脱力的境地,真正让她感到惊疑不定的是花子此时的状态。
神明并非没有考虑过战术失败的可能性,毕竟从今晚开始,花子的底牌就像用不完一样,就算自己最后的挣扎仍旧被对方考虑在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从刚才怨灵的表情上看,她应该没想到六文钱船会插手这件事才对,而且夺衣婆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权能并没有被阻断或者抵消,反而顺利地起了作用。
然而,没有效果。
肆虐的火焰和怨力没有半点停止或者失控的势头,迅速而冷酷地将仅剩的神亡全部绞杀。
就像用尽浑身力气的一拳砸在棉花上,挥空的感觉让她郁闷到想要吐血,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点——
如同对高挂天空的月亮开火,尽管声势浩大,但不管你射出多少子弹,天上的月亮都不会对此产生任何回应,它只会用从古至今不变的冷光平等地照耀在你的身上,安静而冷漠地注视着炽热的金属弹丸徒劳地在空气中爬升,变冷,失速,扭曲,最终叮当作响的坠落在地上。
夺衣婆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对天开火的傻瓜,而对方则是那轮亘古不易的皎月——甚至是月亮背后那虚无广大的深空!
渺小的人与无尽星空的差距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这样的既视感她只从一个神明的身上见到过——母神·伊邪那美。
她竟#坝∧物&Ⅶ¤∽吴!¢凌∵吧¤扒<然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不不!这绝无可能!)
神明在心中拼命地否认。
一方面是她绝不肯相信区区怨灵竟然真的能和母神分庭抗礼,而另一方面……假如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她想要渡尽地狱恶鬼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也不需要千方百计把自身和伊邪那美隔离。
(难道,她已经彻底把迦具土和亡灵的力量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但花子身上的气息并没有那么强大,而且这两种力量是“可以被理解的,明明白白的强”,绝不会带给她如虚空般捉摸不定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样,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你,到底是……”
夺衣婆抓住一旁的树干,缓慢起身的同时颤声问道。
“很好奇吗?”
在她的对面,花子用手指按着唇角,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答案是——秘密呦~”
噗!
亡灵汇聚为一柄影子般的尖刀,从背后刺穿了神明的胸口,紧接着,连绵的影刃贯穿了她的手脚,然后像铁钩一样弯曲,把夺衣婆像串好的肉串一样悬挂在半空。
“花子没有对敌人解说的习惯哦。而且,有秘密的女孩子才更有吸引力不是吗~”
怨灵挥了挥手:“所以,很遗憾,你的戏份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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